在真冰与烈焰中沈沦（下部）————雪丽

我被他囚禁起来，成为供他泄欲的工具。
痛恨！厌恶！鄙视！嘲讽！统统仇恨都恨到了极点！

这该死的人面兽心竟然开枪杀了我。
那一瞬间的死亡气息，让我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贪婪的人，生命力都很坚强。
查理.艾伦特把我救活了，这个变态，和安东尼.莫里斯毫无区别。我甚至怀疑美国的上层人物是不是全都有恶劣的变态倾向？
忍辱偷生，只为给那该死的安东尼.莫里斯致命的一击。
这次，我有武器。
那就是，他对我的爱情。
爱情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安东尼就像发疯一样地爱上我。当他再次看见我时，是在哈佛大学的周年庆典上。他那副失而复得的落魄表情，真是让我厌恶透顶。
……之後，又是一段段死缠烂打，生死相随。
我真的烦透了他！
他杀死我，我也杀死他。可命运总让我们相连。
难道是因为我心里对他的那一丝感动吗？

他也曾经宁愿死也要保护我。
难道就是因为他之前的真情流露，我就可以连他那卑鄙的自保行径全都既往不咎？
越是恨他，就越是在意他。
他在阳光下耀眼极了！乌黑柔亮的头发微弯，蔚蓝如海洋般的眼睛，爽朗明亮的笑容……
该死的！我又开始嫉妒他了！
为什麽他这麽完美？为什麽他总可以和阳光这麽亲近，而我却那麽害怕那样明媚的温暖？
我一步步後退，他就不不紧逼。
不要再逼我了！我恨你！
我逃了。在捅了他一刀之後，我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没有被他纠缠的生活，很平静，很祥和。
我知道他会找我，所以我索性躲回了哈佛那个他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地方。我在那里继续我未完成的学业……或者说，是寻找我零散的记忆碎片吧？
大街小巷里满是他订婚的消息。
我啃著面包，起著脚踏车赶往打工的小酒吧。
我的安东尼每天都陪著我，让我感觉很温暖。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叫它“安东尼”，除了他，我还认识乔治医生。乔治.布朗是个好人，可我还是为我的小母猫取名为“安东尼”。
……也许，我也寂寞。自 由 自 在
爱情来了，来得那麽不知不觉。
我惊讶，曾经的死敌也能相互爱得那麽深。
相逢，逃跑，隐居……做出了那麽多的荒唐事，可我开心了。
我需要的，就是开心的幸福生活。
只要幸福就好。
是查理.艾伦特毁了我们构筑在虚幻之上的幸福。
我被他那一枪给打醒了。那一瞬间，在安东尼心中的我，死去了。
可我感谢查理，是他使我重新复活。是他使我重新找到了遗失已久的自我。
安东尼.莫里斯在我的欺骗之下，就这麽完蛋了。
我惊讶地发现，我还是这麽冷。
父亲的死亡，安东尼的暗杀，那都只是一时的愤怒。现在的我，要重新寻回属於我的东西，我应该得到的全部！
回想起来，我还觉得好笑。
我怎麽会爱上安东尼.莫里斯呢？呵呵，他也是个男人啊！难道在我失去记忆的时候，和他做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我清楚地记得和他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瞬间，包括查理即将举枪杀死安东尼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的心是紧的。我承认，我害怕就这麽失去安东尼。我爱他。
但那爱不爱早已成为过去时。
我现在又是冷血的亚历山大.费特列了。他们想得到的，他们有权利得到的，全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爱情那种东西根本就是多余！谁有了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只要我的梦想，我只为我父亲的荣耀而活著。
安东尼.莫里斯，你害死了我父亲。这个痛，你终於也尝到了！甚至还超过我的痛苦！
哈哈哈！被自己最心爱的人背叛，那感觉一定让你毕生难忘吧？
看看你现在那可怜的表情，我真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
已经没有必要深究。
我们之间的所有关系，都将会在今天烟消云散。
当太阳升起，我会亲手举枪对准你的心口……又恨又准地将你的心脏打得粉碎。
很期待那一刻，你的表情会是什麽样子呢？
距离那一刻还有一点点时间。
现在，就让我尽情想象吧！
我没想到最後会是这样的结局。
难道我和亚历山大之间的感情，注定就是悲剧吗？
“安东尼，这批货农场主要你送到城里去。你可要赶早啊！我看这天气可不好。”
“放心，法尔。我的驾驶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抽根烟，驾起卡车扬尘而去。

五年了。
五年前，我九死一生。
当他举枪对准我的刹那，我心如死灰。
他离我好远好远，远得我看不清。
可我知道他是冰冷的。那极度的冰寒，是因为我。
杀了我吧！我心甘情愿！只是我没想到，我会爱上一个让我永生都要面对愧疚的男人。
亚历，你没看见我在对你微笑吗？
看著我的笑容吧！因为那是一种无怨无悔的爱情。
我爱你！爱到疯狂！自 由 自 在
直到最後，我和你的故事，只剩你最後一个动作就结束了。
开枪吧！亚历山大！杀了我！让我解脱！
欠你的，我已经还清。如果有来生，我不敢奢求爱上你，只希望……我们不要再是敌人。
因为我仍旧爱你。
深红的血液从心口喷出来。
眼睛，耳朵，口唇，所有的感官在那瞬间变得鲜明。
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
我终於尝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感受了。
我爱的人啊……也许你不知道……
这种绝望的痛楚，就算痛彻心扉，我也只为获得你。
亚历山大，再让我看你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不，我不想闭上双眼。
我的爱……我不想离开……
最後的最後，我还是深深爱著你啊……

踩上油门，我让卡车在山路上飞速行驶。
烟雾从口中吐出，我的心早已枯萎。
瑞士的小山村，我“死”後被带来的地方，也是我和亚历山大第一次来度假的地方……那时，他也是这麽恨著我。
亚历，你把我秘密地送到这里，到底是为什麽？
……
时光飞逝，我隐姓埋名成了一名平民百姓，而你，早已经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权利那绝对致命的吸引力毁灭了安东尼.莫里斯，却毁灭不了你亚历山大.费特列。
你天生的王者。失落之後，再度找到了属於自己的皇冠。
可我不懂……为什麽你那天在刑场不一枪杀死我？
为什麽你将子弹穿透我的胸膛，却不愿意让它再多靠近我的心脏半分？
是想让我痛苦吗？还是想让我在无尽的痛苦中懊悔？
没有救赎，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和你之间的恩仇不会因为亲人的死亡或是一颗子弹就能了断。
我还活著啊！所以，我不能停止爱你。
一阵阵心痛袭来，我又陷进痛苦的绝望里。
真是个可怜虫啊！
苟且偷生地活著，为的就是能够每天从电视中看见他。
他成熟了，更英俊迷人了。他的身边环绕著无数美豔的女人，他被光环所笼罩，他的一举一动都那麽地深得人心……
可只有我知道，他是个冷血的人。自 由 自 在
他的心寒冷至极，不需要任何人的温暖和帮助。
他足够强大，足够聪明，他太完美了。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美丽的冰蓝美眸瞬间就被吸引了进去一样，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视著他。人们看著他的目光是崇敬的，爱戴的，更是贪婪和嫉妒的。

亚历山大，你是如何能在那个权利的圈子中回旋的？
为什麽只有你能够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你是一个谜，一个无人能解的谜。
你太完美了！你就是美丽的罂粟，因为贪婪而碰触到你的人，都遭到致命的危险。
……还有什麽好想的？
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美国总统了。
而你，则不过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安东尼，小老百姓。
忘了吧……忘了那不该属於你的爱情……

卸下货，正好看见店铺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美国总统的新闻。
别看了！安东尼！忘了他吧！忘了他！
“你们看！是费特列总统！”
“天啊！他真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他太美了！我的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美丽！”
……
看，我不能忘的。他每天都在我的生活里。我根本摆脱不了他，我无法忘记他。
刚想上车，又听见女人们在尖叫。
“快看！费特列总统他……”
“啊！他晕倒了！天啊！这是怎麽回事？他病了吗？”
我急忙地冲进人群，定定地看著老电视机里的镜头。
“天啊！上帝保佑他！这可是现场直播的采访啊！”
“我比较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为什麽会突然晕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新闻里也播放过总统晕倒的画面。当时那个混乱啊！”
不止一次地晕倒？亚历山大？
节目立刻被切换了，我还站在人群中发愣。
我是没救了。我仍然那麽深爱著他，我的心里全是他。
父亲，对不起！我是莫里斯家族的罪人，我死後，注定要下地狱的。
时间还在慢慢流逝，我再没接触过有关亚历山大的任何消息。我只想就这麽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没有任何思念地过下去……

天空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秋末的雨水是寒冷的，受过伤的身体再也受不了任何寒气的侵袭。
“轰隆隆──！”
打雷了，我从田里往回跑。
“轰隆隆──！”自 由 自 在
好了好了，别催我了，你先别下雨。
我一边祈祷，细小的雨滴就开始落下。
“该死的！连上天也想叫我彻骨疼痛吗？”
远远看见两个男人站在门前。看见其中一个人打著伞，为身边的男人挡雨。
城里来的人吗？这种季节还来郊游？一会儿不把你们淋成落汤鸡才怪。
我低笑，加快脚步跑上前，准备请他们到屋里避雨。
一个闪白，一声巨响，我定住了。
“安东尼，你真的还活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那人流著泪，激动得泣不成声。
我更是艰难地发出声音：“……乔治.布朗？”
他还是老样，微笑起来是那麽和善，只是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
目光移向他旁边的年轻男人……
心跳，停止了。
“你……”
我哽咽，更是震惊。
再看向老泪纵横的乔治，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雨滴渐渐变大，我仍旧站立著，一动不动。
那个人啊！那个我朝思暮想，却又让我痛苦愧疚的人啊！
“亚历……山大……”
声音微小得被雷声掩盖，可他能听见的。
“亚历……”
我刚想上前碰他，却发现他在对我笑。
真的是亚历吗？为什麽他不骂我，不打我，不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
“爸爸，我说的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亚历？！自 由 自 在
我惊讶地望著被亚历山大称作“父亲”的乔治。
“爸爸，真的是他！亚历在梦里梦到的人，就是他。”
这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亚历山大的话语和行为会是小孩模样？
“亚历，既然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为什麽还不自己上前问问他呢？”
乔治？你这是干什麽？亚历他不是孩子！更何况，你也不是他父亲！
“可他看起来……好凶。亚历怕。”
“乖！既然是你要找的人，就肯定不会伤害你。去吧！有爸爸在。”
“爸爸一定要看著！”
“好。爸爸保证，这位大哥哥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乔治摸摸亚历山大的头发，安慰著把他推上前。
亚历山大稚气地看著我，最後终於鼓足勇气：“大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是一个多麽大的打击，我不安地看向乔治。
他只是对我点头，示意我继续演下去。
怀著不安，我应了一声：“……好。你问。”
他这才怯怯地说：“大哥哥，我想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安东尼.莫里斯。”
我担心说出来之後，他会暴跳如雷。
可是奇怪的，美丽的脸孔忽然展开笑颜，孩童般的亚历山大扑进我怀里。
“对了！就是你！亚历在梦中遇到的人就叫做安东尼.莫里斯！安东尼！你就是安东尼！哥哥，我可以叫你安东尼吗？”

那一刻，雨下大了。
我的骨头在痛，可我却在悲喜中微笑。
“安东尼，当初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乔治流著泪，含糊不清地说著：“太好了！你还活著！真是太好了！”
亚历山大仍旧抱著我，我惊诧：“乔治，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亚历他……”
“他的脑部接连受到重创，在你死去……不，是在你离开的第三年，他的病才显露出来。我已经竭尽所能地维持他的病情，可没想到最後，他还是在半年前开始出现智力倒退的情况……”

智力倒退？自 由 自 在
我的心忽然剧痛。
“不！乔治！你骗我！他是美国的总统啊！他那麽痛苦地走到今天才获得了他的荣耀，你怎麽能……”
“他现在已经不能再处理国家事务了。”
乔治打断我的话继续说：“三个月前，我把他转到我的医院疗养。现在，他的智力也只有十多岁的样子。我猜测，他在那个年龄应该过的很快乐，所以他的智力一直维持在这个年龄段里。我们每天接触，久而久之，他把我当成了父亲。”

父亲……这个名词，是我把它从亚历山大的生命中抹去的。
“孩子都很单纯。那天，他跟我说了他的梦，还说到你……感谢上帝啊！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你还活著，还说一定要来找你。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感谢上帝！感谢您对安东尼的仁慈！”

说到激动处，乔治又开始流泪。
是啊！当初他没有杀死我，而是秘密地把我送到这偏僻的小山村来。
现在他是一个孩子了。完全没有恨我的记忆。
当初他不杀我，现在却又闹著来找我，难道他对我……
雨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太激动了，一个即将得到解答的答案在等著我。
竭力控制自己，声音沙哑地说：“那麽……亚历今後的智力，就一直这样了吗？”
乔治伤痛地点头，我再继续追问：“美国那边怎麽办？”
深吸一口气，他镇定道：“这次我把亚历山大带出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回去後，我会宣布总统因为不堪国家重负而失踪。之後的事情，就不是我这个医生管得了的了。”
“就这样吗？”
乔治笑笑：“那个权力的位子，少了亚历山大，自然会有人坐上去。我想，期望著那个位子的人很多。”
我几乎颤抖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亚历山大纤瘦的肩。
“那就是说……”自 由 自 在
“那就是说，美国总统亚历山大.费特列已经不存在了。属於你安东尼.莫里斯的，终究会回到你身边。”

我的泪不知道何时开始流。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和亚历山大，也许还有未来。
低声温柔道：“亚历山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美丽的冰蓝透出纯真：“为什麽叫我亚历山大？在梦里，你都叫我亚历。”
我感动，搂紧他：“对！亚历！我是这麽叫你的！我的亚历！我最最亲爱的亚历！”
“大哥哥，你别哭。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梦里你也是一直哭，连我都跟著哭了。别哭了，好吗？”
他吻去我的泪，吻停留在我的唇上。
我瞬间霸占他的口唇，将所有感情都吻给了他。
亚历山大！我的亚历山大啊！
我终於知道！我终於知道那天你为什麽没有杀我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