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冰与烈焰中沈沦（下部）————雪丽

深深吸一口气，声音几乎颤抖：“可我错了，大错特错！因为有你……好在你逃过一劫，使我获得了曙光。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後，我很震惊，很痛苦！每次面对你，我背负的罪恶就更多一分！你是这麽善良，却什麽也不记得。我不敢再面对纯洁无瑕的你。我要疯了！我的父亲已经受到了惩罚，这让我足够害怕！我并不是什麽美国人民心目中的骄傲！我根本就是连粪土都不如的恶臭！亚历！你开口说话，说你恨我。只要你说出任何一句话，我都会获得救赎。亚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终於说出来了，哪怕最後的结果是死亡……我也轻松了。
他修长笔直的腿没有动，安安静静地。
“克莱夫.戴蒙，真的是你杀的？”
他的话语如寒冰。
“是。”
我生硬地回答。
“哈哈！安东尼.莫里斯。你即将成为全美国，全世界，最大的笑柄！”
惊讶地抬头，我不敢相信我所看见的。
他的眼睛正极度冰冷地看著我，邪美得动人。
“亚历？”自 由 自 在
“莫里斯总统，你的美国梦，也该到此结束了。”
“亚历？”
“别喊得那麽亲热。我们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是怎麽回事？你的记忆……”
“拜查理.艾伦特所赐，我全都想起来了。我还真应该谢谢你……”
他的话语忽然转变得异常轻微：“谢谢你铲除了那个卑鄙的贱人！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我浑身颤抖，冰冷得打颤。
“亚历……你……”
“要让你露出狐狸尾巴，不耍点手段怎麽行？现在全美国人民都在看著呢！”
什麽！？
我惊惶地环顾四周，却没看见任何一台摄像机。这里是总统的房间，更不可能安装窃听器。
“别惊慌，亲爱的莫里斯总统。为了让更你完美地‘表演’，我特地让北美三大媒体也参与了这次特别的，只有你和我的，最最完美的演出。”
冰蓝的目光如冰刃扎进我的心。
他是说真的？他不是开玩笑？自 由 自 在
“不……不可能！你骗我！”
“对！我是骗你。不骗你怎麽能让你老老实实地坦白出一切？现在全美国都知道你是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父亲！你害死了我两次！安东尼.莫里斯！你这个伪君子！这笔帐我现在就找你算！”

我深爱的，深爱我的人，竟然会让我陷入绝境？！
我不相信！

“不要找了，莫里斯总统。这里事先安装了隐蔽摄像系统，你的蠢样早被全美人民尽收眼底。怎麽样？是不是很惊讶？当初你让我管理的北美三大媒体网络，终於发挥出了作用。很有震撼力是吧？”

我惊讶！我害怕！
怎麽办？怎麽办？我此生最大的秘密被揭穿了，我什麽也没有了，一切都成为泡影。
上帝！您怎麽能对我做出这麽残忍的恶作剧？
“哈哈哈……亚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因为今天我当选了总统，你故意和我开的玩笑对不对？哈哈哈！”
我笑得疯狂，他笑得邪美。
“可惜啊！我并不是开玩笑。如果没有查理.艾伦特那一枪，我现在还为你拼死拼活地卖命呢！”
“卖命？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怎麽可能要你为我买命？”
“哼！一个连自己父亲的死都不放在眼里，匆匆办个葬礼就了事，眼里满是美国总统和权力的男人。如此丧心病狂，你还想骗谁？”
我无力地退後，最後连站都站不稳。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样刺伤我？
房间里充斥著他尖锐地斥责声，让我无所遁形。
“安东尼.莫里斯，你暗杀前总统，借我被绑架之名反将查理.艾伦特这个竞选对手恶意杀死，以及你对自己父亲极为不负责的行为，美国的法律容不得你再任意胡作非为！警卫，立刻进来逮捕安东尼.莫里斯！”

他一声令下，警卫蜂拥而入。紧接著一阵刺响，警笛声将白宫团团围绕。
眼看就要被逮捕，我拼尽所有力气大喊：“亚历！既然你这麽恨我，为什麽当初查理要杀我时，你还阻止他？为什麽？告诉我为什麽？”
我喊得撕心裂肺，他笑得彻骨冰寒。
“我失去记忆的所有行动，并不能说明什麽。现在我复活了，我还是我亚历山大.费特列。莫里斯，下地狱和你的死对头查理.艾伦特叙叙旧去吧！他会告诉你，是他那一枪打醒了我。哈哈哈！”

我的血液凉透了。
这是他的圈套，很完美，很漂亮。成功得让我无话可说。
黑的抹成白的，白的抹成黑的。政治上惯用的手段，不仅我会，他也照样驾轻就熟。因为，我和他天生就是宿敌。
亚历山大，这一次，你终於如愿了。
在监狱里的生活，让我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我注定是被判死刑的，但要杀死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法律，辩论，文件，申请，采访，陪审团，律师辩护，一层层地审核，投票，民生意见……诸多的琐碎事情一直拖延著我的生命。
可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即将死了。
我很平静……
却也悲伤……
乔治来找过我，被我拒绝了。
我不想见他，也没有脸见他，更不想听见他说出任何为了救我的话语。因为，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牵连。
因为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的可怕……
“1059号，有人相见你。”自 由 自 在
1059？哈哈！可笑！这就是我莫里斯家族最後的头衔吗？
不想见，却被生拉硬拽地给拖了出去。其间，也少不了一顿暴打。
“莫里斯议员，看来你在这里的生活不是很好。”
“闭嘴！你……”
一瞬间，差点忘了呼吸。
那个人，那个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男人，那个我到现在仍在深爱的男人，他就在我眼前。
“亚……”
“莫里斯议员，国家最高法庭已经通过了下周执行你死刑的审判。你们莫里斯家族的财产，全部收归国有，在你死了之後，国会将会把这笔巨款修建桥梁，马路，建立民用设施，资助孤儿院，救助残疾儿童……”

“亚历！你听我说！亚历！”
我想上前碰他，却被一层透明的玻璃挡住。

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缓缓开口：“都死到临头了，你这个过期议员还想说什麽？省点力气想象死後的世界吧！”
“不！不是的！亚历！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对你！我真的爱你！我没有把你当作政治的筹码！我没有利用你！真的没有！”
他身子依旧笔挺潇洒，但表情却是轻蔑和嘲笑。
我凄惨地悲哀道：“亚历，为什麽我们之间会演变成这样？难道你恢复记忆之後，就把我们曾经的爱情全忘了吗？”
“你闭嘴！我根本就不爱你！‘爱你’也是我失去记忆之後的愚蠢行为！不过，正好。我可是好好利用了你的真挚感情，才将你们莫里斯家族连根拔起，完完全全地铲平了！”
我愣住了。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呵！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我是克莱夫的儿子。总统的儿子，怎麽可能爱上你这样的下三滥？”
“你……不爱我……亚历……我的亚历……不爱我……”
我想我是傻了。经了这麽多劫难，我仍然没有获得那份期盼的爱情。
他笑得依旧美丽，却没有了以往的阳光气息。
“如果五年前我们相见，说不定你们莫里斯家族老早就完蛋了！命运真会捉弄人，非要夺去我的所有之後，才给我击败你的机会！该死！”
他忽然双手捶在玻璃上，室内发出了嗡嗡地闷响。
“你他妈该死的人渣！狗杂种！你竟敢谋杀我的父亲！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我亚历山大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知道我的父亲有多好吗？你知道他有多麽疼爱我？你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吗？你知道当他被炸弹炸得肢体飞散，面目全非的悲惨模样吗？告诉你，安东尼.莫里斯！我失去父亲的痛苦绝不亚於你！你所带给我的痛苦，我定加倍奉还！”

看著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孔，我的心在流血。

他重新复活了！五年前，那个在幕後支持克莱夫.戴蒙的阴谋家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亚历山大.费特列，克莱夫.戴蒙的儿子，他来找我复仇了！
“莫里斯，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让你悔恨一生的消息。”
他痛恨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父亲，是我杀死的。”
心跳像停止了一般，没有动静。
“很惊讶？很震惊？很愤怒？很伤心？很懊悔？哈哈哈！这是你父亲活该！是他的贪心害了他！是他的虚荣使他视别人的命如草荐！告诉你，那天中午我来到他的病房，看见他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不知道有多开心。知道为什麽你父亲在第一次见到我时，会吓得病情恶化吗？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我和我的祖父长得很像，你父亲做了亏心事，以为我是祖父的鬼魂，来找他讨债了。呵呵……知道我祖父是谁吗？他就是你父亲的导师！你父亲在政治上的所有手腕，全是我祖父传授的！”

他死盯著我，笑得恐怖。自 由 自 在
“那天，我就用这双手轻易地掐死了你的父亲，你知道他当时表情吗？告诉你，他连自己被人掐死了都不知道。美国的总统又怎麽样？还不是个人？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送他下地狱就是这麽简单。没有了气，我看他还有什麽能耐！老废物一个！”

“住口！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我被他激怒了。他不是我的亚历山大！
他是克莱夫的儿子！我的死敌！
他挑高眉毛，得意地说：“噢！终於生气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人未死，心先死了呢！看在你父亲已经死了的份上，我想，我有必要也在你死之前让你了解我的为人。”
亚历，你是想把我逼疯吗？为什麽你要这麽残忍？
“我天生就是一个残忍的人。除了我的父亲，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你这傻瓜。查理.艾伦特自以为可以利用我，殊不知最後赔上自己的命。莫里斯，除了你和查理，想当美国总统的人，还有我。”

我震惊。
不，不会的！亚历，你不会这样的人！
你是一个多麽单纯正直的人，善良和纯洁就是你的本质。
你不会的，你的本质绝对不是阴险狠毒。
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父亲是美国总统，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以总统为目标的进行的。我可以当之无愧地说，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优秀，都要更适合成为美国的总统。因为，你们都太笨了。你和查理都被那多余的感情所牵绊。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原因。特别是你，安东尼.莫里斯，这次我们斗得可是很特别……以至於……你输的很惨啊！”

他笑得邪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知道现在民众是如何评论你这个热门人物的吗？‘死有余辜’！呵呵，你可是美国历史上的永恒话题啊！现在全美国的媒体都在期待著对你执行死刑的那一刻。那一刻……多麽好的词语。莫里斯，你那疯狂的生命也就只剩下那一刻了。至於我，当然会在很近的未来成为美国的总统。可惜啊，你已经没有这个荣幸看到了。再见，我亲爱的安东尼。”

这是他最後一次称呼我“安东尼”。然後，他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
来的时候，他没有给我带来曙光。走的时候，也没有为我留下救赎。
我就一直在深渊里沈沦，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亚历山大篇──

我的名字叫亚历山大.费特列。父亲之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像古代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帝王那样，英勇果敢，聪慧机智，将来继承父亲的伟大事业。
我的父亲，是美国总统，克莱夫.戴蒙。
我没有母亲，也从没想过我的生活中应该用有母亲。因为，我的父亲已经让我满足，我敬爱他，他是我生命中的指航灯。
直到我懂事起，我才知道我是父亲的私生子。就连姓，也只能沿用祖父从政之前的姓氏。
但这一点已经足以让我感觉到骄傲。我出生名门世家，父亲更是手握重权的总统，我感谢命运对我的公平。至於母亲，那根本不算是什麽了。
我是个天生冷血的人。除了我的父亲，我没有爱过任何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看出我的劣质。但他从不打骂我，反而是鼓励我，告诉我，“冰冷”并不是我一个才有的缺点，而是每个人都有的天性。

只是，我这个天性似乎比别人更强烈。
有了父亲的教导，我渐渐隐匿了天生的冰冷，将冷漠无情转变为在幕後支持父亲的力量。我承认我贪心，但我从来都是一个直接的人。我想要拥有的东西，就应该属於我。
每当看见父亲被众人簇拥，显示出他那非凡的地位时，我就痛恨自己为什麽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
黑暗，是我的命运。
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站在众人面前，让他们知道世界上还有我亚历山大.费特列这麽一个人！
可惜命运似乎也有不公平的时候。自 由 自 在
那天，是我父亲即将再度竞选总统的日子。那段时光，我过得很充实。因为，我遇到了对手。那是一个自从我成为父亲的幕後参谋以来，第一个让我称为“对手”的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安东尼.莫里斯。
我只是在电视上见过他。他聪明，能干，政治手腕极强。无论他站在哪，都会立即成为一道风景线。他是和我不见天日的生活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我嫉妒他，但并不羡慕他。
他有的智慧，我全都有。他没有的，将来也注定会被我夺走。
呵呵，我所说的，是我们眼中那唯一存在的东西。
权利啊权利，为了得到你，我放弃了本应光辉荣耀的生活。但这有什麽关系？总有一天，我会以克莱夫.戴蒙第一参谋官的身份出现在政坛，我会让所有人承认我的实力。
距离那个日子，不远了。
越来越激烈的争夺，越来越凶险的争霸。
我对安东尼.莫里斯早就忍无可忍！再不除掉他，父亲的最高权力宝座肯定岌岌可危。不，应该是属於我的权力宝座，即将有被夺去的危险。
我急迫地找到父亲，决定在他的汽车里相商我最後的决绝计划──暗杀安东尼.莫里斯。
此人不除，後患无穷。

父亲先上了车，我随後跟上。就在我刚碰触车门刹那，一声巨响──
我承认我很冷，可当被火焰吞没的那一刹那，我的血液沸腾了。
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看不见，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安东尼.莫里斯的身影。
安东尼.莫里斯！
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拖著你下地狱！
我醒来，拖著被汽车爆炸炸毁了所有记忆的身体逃出了医院。
因为怕被关进收容所。
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证明我存在过的证据。
我迷惘了。
我是谁？为什麽我会受伤？为什麽我会失忆？
难道我真的是乞丐吗？
难道我的命就真的那麽贱？
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就这样，我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每天每天……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春去秋来，我真的已经变成一个乞丐。
一个不折不扣的乞丐。
天冷的时候，我睡在郁闷肮脏的地铁站里。
天热的时候，我就随便找个能挡风避雨的屋檐静静地发呆。
我不是自甘堕落，而是一直在竭力寻找著我的秘密。
我到底是谁？自 由 自 在
那个寒冷的冬雨，是我和他相遇的时刻。
我感谢上帝给了我这麽一个复仇的机会。
哈哈哈！这实在是太特别了！
安东尼.莫里斯？
他是谁啊？
当他说明他的真实身份，我真想上前痛揍他！
以为我是乞丐就是贱命一条吗？如果你真的把我撞死，你这个风光潇洒的议员是不是也照样每天没事一样地享受美好的生活呢？
该死的人渣！凭什麽你天生就这麽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