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他可能也活不长久......」
宗轩慢慢走到了展昭跟前,低头看着展昭,道:「说实话,本宫并不想伤害你......还有白玉堂......可是事情已
经这样了,本宫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玩下去......你可以选择带着白玉堂逃离这里,不过这样的话,白玉堂会
死得更快。」
展昭低着头,一语不发。他既不想让白玉堂就此丧命,又不希望段心楼因为他而来赴死。
「这是一半解药,你先给白玉堂服下。」宗轩将解药交给了展昭,「你只能选择救一个。」
展昭接过解药,抬头看着宗轩,只见宗轩正用很柔和的眼光看着自己,那神情恍若当初那个童真的孩子。
展昭道:「你何必这样......以前的你多好......」
宗轩突然冷笑了起来,「只要你助本宫杀了段心楼,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说完,宗轩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第十章
屋子里只剩下展昭与白玉堂,气氛异常凄冷。
展昭扶起白玉堂,将解药灌进了他的咽喉,不多久,白玉堂恢复了知觉,手指头也动了起来。
「白兄......」展昭呼唤道。
随着知觉的恢复,周身上下的疼痛也随即袭上心头,白玉堂额头的汗珠涔涔而下。展昭紧紧抓着白玉堂的手掌,将
自己体内的真气传给对方。
白玉堂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水墨画般朦胧映入他的眼中,「你......干嘛还这么关心我?」白玉堂喃喃道。
「别说话......」展昭心疼道。
「展昭......我活不久了......你快离开这里吧......」
心头一阵剧烈抽痛,展昭再难抑制内心的难过,眼泪掉到了白玉堂的手背上。
「死算不了什么......不用这么难过......人活一世,末了就如秋风......扫落叶......大家都得经历......」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展昭哽咽。
「我死了,你就清静了......以后啊......没人再烦你了......」白玉堂微笑着。
「白玉堂......我求你不要再这样说了!」展昭的心脏痛得就快裂了。
「我......不说了......不说了......每次都欺负你,我良心会受谴责的......」白玉堂半开玩笑说着。
展昭难过地撑起笑容,「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好好算算帐......」
白玉堂听着听着,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很温馨,很满足。
这天夜里异常黑暗,四周没有半点亮星。展昭怕油烟呛到白玉堂,没有点灯,他小心翼翼地将白玉堂安置好后,又
出门去熬了一碗药,准备让白玉堂半夜喝下。可是当他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白玉堂却不见了。
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一边的窗户已经被打开,很显然,白玉堂被人掳走了。
展昭点了一盏油灯,借着微弱地光芒查看四周,屋子里的东西没有被挪动过,一切如常。展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安的
感觉油然而生。展昭终于发现引得他心神不宁的根源:屋子的正北方墙壁上莫名多了一副画─梅鹿临崖图。
剎那间,惊惶与愤怒交织而来。展昭紧锁眉头,汗水沿着鼻梁溢出。他只觉得腿儿软软,脑子里像是被塞了棉花一
样,晕眩一阵。
这是一个局!有人设了局中局!
可是......是谁掳走了白玉堂?
猜测、回忆、推理就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在展昭的脑中跳动。他很快就猜测到了幕后元凶,可是他不敢轻易去
证实,他宁愿认为自己的猜测是虚假的,是不可能发生的。
危险的信号如影随形,不由得展昭再多思考,他疯一般地冲出了屋子,直奔到宗轩处,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宗
轩根本不在屋子里。整个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全空了!
夜风飕飕地,吹得展昭身子发颤,抑制不住的内心惊恐让展昭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他四顾茫茫,脚下却不知道该如
何行动。
生平第一次,这样恐惧。
他恐惧失去朋友,恐惧从此与朋友天各一方。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在意白玉堂。
正当展昭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个人影骤然从天而将,站在了展昭的眼前。此人竟然是元贞观。
「元门主,怎么是你?」展昭很快恢复了冷静,同时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先别说这么多,赶快跟我走。」元贞观一把抓住展昭的手臂,腾空离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元贞观才松开了紧抓的手掌。
展昭大口喘息着,眼神直直看着元贞观,故意问道:「门主怎么会到襄阳?」
元贞观叹气道:「展护卫是聪明人,难道猜不出来?以你的聪明,早该发现事情的古怪。你不说,是因为你不愿意
证实自己的猜测,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展昭凄凉冷笑,道:「展某确实发现了古怪......屋子里莫名多了一张梅鹿临崖图......与陛下御书房的那张梅鹿
临崖图一模一样。」
「那是陛下故意让人放上去的......展护卫难道不明白意思吗?」元贞观道。
展昭嘴角苦笑着,他当然已经明白赵祯的计划。
「陛下将段心楼成功引入局后,又大发善心,仁慈地暗示展某及时离开那里。」展昭道。
「黄雀在后啊。」元贞观道:「陛下早就知道高丽太子与李元昊在翠微山庄诱杀段心楼,于是......」
「于是陛下就让我与白玉堂做了高丽太子与李元昊的饵......目的是为了诱杀段心楼,挑起大理与西夏、高丽的矛
盾,而陛下则在后头坐收渔利!」展昭道。
元贞观叹息着点头道:「陛下也不想你送死,所以挂上了那副图......可是我知道展护卫不会走,因为白玉堂的性
命还在高丽太子的手里拽着。你又不想害段心楼丧命,最后不得已可能会绝了自己的性命。元某怎能如此忍心见你
去死!」
「难道是门主救走了白玉堂?」展昭的目光中有些期待的神色,他太希望元贞观给予他肯定的答案。
可是元贞观还是摇头了。
「那白玉堂人呢?高丽太子他们人呢?」展昭问。
「段心楼把白玉堂带走了。」
元贞观道:「他是个聪明的人,眼线也多,他找到了元某,让我把你带离这里,然后到千里亭碰头。想来他也猜到
你最后的选择......这段心楼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展护卫,真算是尽心了。」
「段心楼......」展昭想起了昔日与段心楼的种种往事,心中无限感慨。
「段心楼乔装成你的样子,将白玉堂带走了,高丽太子以为你们逃了,带人追赶了出去。」元贞观解释道。
原本稍微平静的心再次被搅乱了,展昭太清楚段心楼的用意,「这样做太危险了,白玉堂身受重伤,哪里禁得起折
腾!」
「段心楼只是想让你安全,他可不会管其它人的死活。」元贞观道:「总算,他对你还算仁义。」
展昭心头一阵苦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方道:「他也算是个磊落之人,比起......」他想说赵祯,可是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君王心怀,也许他一个平凡的护卫是无法理解的,展昭如此自我解释着。
元贞观低着头,严肃的脸上多了三分难以掩盖的疲累感。展昭知道元贞观此时的心情比自己还要难受。曾经认定的
英明仁厚的天子,如今却成了个不择手段的枭雄,如何让一向自命光明磊落的元贞观接受呢?
展昭心中牵挂白玉堂,很快便与元贞观出了翠微山庄,直追段心楼。
大约一个时辰后,展昭与元贞观来到了千里亭。
这里已经是一片血海,尸体遍列。
段心楼一身黑色大氅,迎风站在千里亭中,额上银钩闪着寒冷的光芒,嘴角边还挂着那道迷人的笑容。
段心楼见展昭呆看着自己,不由得开心地大笑了起来,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就算我不认识自己,也不会不认识你段心楼。」展昭道。
段心楼听展昭有怨怪他的意思,冷笑道:「你是不是又爱心泛滥了?这些人可都是要害你的,看看这白老鼠,现在
都快成死耗子了。」
段心楼移开了自己的身子,展昭这才发现白玉堂就靠躺在千里亭的横栏边。
「白玉堂......」展昭急步冲向千里亭,也顾不得地面上鲜血横流。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展昭的袍襬。
展昭一怔,低头朝地上看去。
只见宗轩正垂死挣扎着。
展昭眼前一黑,脸色顿作惨白,急忙蹲下身子,抱起了宗轩。宗轩脖子上有三个蝙蝠牙痕,血块凝结,已经将咬口
堵住了。
宗轩呼吸困难,一双漂亮的眼睛如今已经空洞无神采。
「展大哥......我......就要死......死了......其实......我根本不想伤害你......」宗轩的眼中冒着泪光,双
手紧紧抓着展昭的手臂。
「展大哥知道......」展昭紧紧搂着宗轩,心里难受极了。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展昭的心就像被大石压
着。
「你别......别怪我......」宗轩吃力地抬着眼眸,努力看清眼前的展昭。
「展大哥......不......不怪你......」
宗轩用力拉着展昭,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展昭。展昭低下身子,靠近宗轩。
宗轩微笑着,道:「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你说......展大哥听着......」展昭伸手轻轻呵着宗轩的脸庞,柔和的手指上沾满了渐渐冷去的泪水。
宗轩欣慰地微笑着,低声道:「展大哥......我......我......喜欢......喜欢......」
展昭努力倾听着,可是宗轩的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完。
空气中一片宁静。
宗轩死了,睁着漂亮又无神的眼睛。
展昭茫然地抱着宗轩,心痛得几欲粉碎。
「展大哥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轻轻合上了宗轩的眼睛。
他知道,最后一刻的宗轩是善良地,单纯地,就如当初的他。
展昭轻轻放下宗轩的身子,却见自己怀中莫名多了一包东西。
那是解药......
展昭心头一阵温热,眼泪在眼中打转,他强抑着悲伤,脑中关于小轩王爷的点滴幻影如雨水般散进了展昭的心里。
记起夏日雨后,桃木摇椅,树荫清茶,他与童稚可爱的宗轩第一次相见。
记起身受重伤,善良的宗轩哀求太子慕放过自己。
记起童真的宗轩,细心照顾养伤在床的自己。
记起......
展昭的心如被刀割,双拳狠狠捏紧着,一脸痛苦。
一旁的段心楼顿时有些失措,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件恶事,喃喃道:「他要害你,他不是你的朋
友......」
展昭轻轻放下宗轩,走进千里亭,没理看段心楼一眼,直步走到白玉堂身边,将解药灌进了白玉堂的嘴里。
段心楼见展昭不理睬自己,笑道:「高丽太子是我杀的。」
展昭依旧不说话,只管照顾白玉堂。
「李元昊说这小子要害你,我就结果了他。」
段心楼摸了摸额头的银钩,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毕竟在他眼里,为了展昭杀死几个人根本算不得是什么罪过。只
是见展昭如此难过,段心楼才反思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李元昊......他竟然卖了小轩王爷!」元贞观道:「段心楼,你怎么会跟他有联系?他利用了你,你难道不知道
?」
「相互利用罢了。他发现高丽太子不合作,就想到找我......他告诉我展昭的下落,我给他金银,帮他除高丽太子
。」
段心楼道:「不过,我没他想得那么笨!他不喜欢高丽太子,想杀他,却让我出手,哼哼......想挑拨高丽与大理
的关系,他做梦!」
「可是你已经把高丽太子杀了!」元贞观怒道:「你已经杀了两位高丽太子!」
「不用你提醒!」段心楼道。
「可是这位不同于太子慕,高丽不会再因为一些晦涩的原因不敢与大理公开为敌。」元贞观冷冷看着段心楼道。
「你都知道什么?」段心楼似被针刺到了心脏一般,急得跳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回忆,我也懒得说,大家心知肚明吧!」元贞观道:「只是你这一次杀了宗轩太子,可能会给大理
招来很大的麻烦!」
「我杀我的,与大理皇室没有半点关系,我已经与他们彻底决裂了!」段心楼怒道:「那种庸俗的地方我没兴趣,
我段心楼虽然喜欢权势,却不会因此卖了自己,成天与亲人勾心斗角,我没那心情!」
元贞观冷冷笑道:「离开大理,你就什么都没有。」
「有得必有失,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段心楼说着,走到元贞观身边,「对了,我这么一来,李元昊失望了,
你们的陛下也得失望了......高丽太子死在了大宋,这个黑锅看来他得背,哈哈......」
段心楼得意地大笑着,元贞观一语不发。
段心楼走到展昭身边,耳语道:「展昭,我要走了......如果想找我,就到北方青城大漠来找我吧......我与我母
亲都在那里。」
展昭冷冷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宗轩,依旧没有理睬段心楼。
「死都死了,你再难过,他也活不过来了。」段心楼察觉出展昭痛苦的根源。
展昭如石头般僵硬站着,道:「以后别再杀人了。」
「放心吧,从明天开始,段某人改吃素!」段心楼调侃道:「我的蝙蝠也吃素。」
段心楼走出了千里亭,转身又看看展昭,见他正细心照顾着白玉堂,段心楼淡淡一笑,道:「展昭,记得来找
我......我给你介绍一位神医......死耗子都能医活!」
展昭脸上有些惊讶之色,正想回头问个清楚,谁知段心楼已经没了踪影。
段心楼就这样走了,留下了一句话,给了展昭一个希望。
翠微山庄的事情过去后,元贞观告老还乡。
展昭带着白玉堂回到了开封,赵祯亲自去见展昭,谁知展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说来也奇怪,赵祯非但没有生气
,甚至还大加赏赐宝物给开封府。
对于皇帝的恩宠,开封府上下有些受宠若惊。
接连半个月,白玉堂的病情毫无起色,这让展昭心中不安。这时,展昭收到了段心楼的一封书信,邀他去青城大漠
,并再次告知他那方有神医。
展昭看着沉沉病重的白玉堂,决定放下一切,去往青城找段心楼。可就当他决定离去时,皇帝突然来了圣旨,召他
进宫。
展昭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于是悄悄叫赵虎请来韩彰,将白玉堂偷偷转移到了别处。
一切安排妥当后,展昭应旨来到了皇宫。
半月未见皇帝,没想到赵祯竟憔悴了许多。展昭本想问原由,可想到翠微庄的事情,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赵祯虽然阴狠,可是在展昭面前,他还是显得很大度。
「展护卫,你为什么不让朕派去的太医给白玉堂治病?」
展昭沉默着。
「难道担心朕害死白玉堂?」赵祯走到展昭身边道。
「是的!」
展昭竟然这样回答了。
赵祯苦笑,「朕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对展昭来说,已经不重要。」展昭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赵祯怒道。
展昭看着赵祯,「陛下如今江山稳固,又有大批能臣相助,多一个展昭,少一个展昭,已没有太大差别,展昭要走
了。」
赵祯心头一寒,急忙道:「展昭,朕......朕答应你,一定当个好皇帝,不让百姓受一点苦。」
展昭有些感慨,「那是陛下本该做的。」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躬身对着天子深深一躬,道:「陛下,展昭要走了。
」
「去......去哪里?」赵祯心里骤然空了、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展昭多了如此深厚的一份留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