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明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是那个梦实在很美,有时候美得让我不想醒来。
而只是这一晚,这个男子越走越近,面孔越来越清晰......
不知道为何,我开始挣扎,突然并不愿看清他的样子。害怕油然而生,我下意识地胡乱甩著手想要推开他。我的
手却被牢牢地抓住,怎麽也挣脱不了。
我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珥东正抓著我的手,一脸无奈地看著我。
“小林子,你睡觉都不老实。”他仍旧摸摸我的头,对著我微笑,“快起来,要迟到了,今天可是系主任的课。
”
原来只是一个梦,我舒了一口气。“那我去洗刷了。”
“恩,你快去吧。”
“可你还抓著我的手......”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轻。
“啊,不好意思......”
正在厕所里刷牙的阿瀚,这时探出脑袋:“老四,快点快点,咱们可要迟到了。”
“你没事了吧?”
他锤锤自己胸脯,咬著牙刷朝我眨眨眼:“完全OK!”
“我看昨晚你就差没把内脏全吐出来了,那麽快生龙活虎了?”
“你就这张嘴厉害。”
......
10、
下课後,珥东拉住了我。胖子笑称小两口有私事便拖著阿瀚离开,阿瀚则摆出一副及其不情愿地表情回过头朝我
挤眉弄眼。
我边朝他挥挥手边转过头问珥东有什麽事。
“你没事吧,陪我去报名呗?”
“报什麽名啊?”我有点好奇。
“我想参加篮球社啊,现在他们正在招新,我想去试试。”
“你说我能行不?”
感觉珥东心里有些犹豫,我便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定行,看你那样子我就知道你懂篮球。”我的语气异常坚定
,尽管我对篮球一无所知。
这是我第一次去篮球社,如果那天我有事不能去,或者珥东没有拉住我。我想我可以安然度过整个大一时光。只
是我还是遇到了胡安华,这一切大约是注定的。如同我必定会认识珥东一样,遇到胡安华亦只不过是另一个劫数
难逃。
我跟著珥东来到篮球社,或许是因为刚下课,社里还没有什麽人。是胡安华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去。
“是要报名参加我们篮球社麽?我是副社长,胡安华,德语系大三。”
这是他的开场白,胡安华要比珥东还要高半个头,大约有一米九,一头清爽的板刷,左手抱著个蓝球,右手自然
而然地搭上我的肩膀,“你叫什麽?”
“我叫林之非,不过不是我报名。是他。”我指了指珥东。
“个子挺高得呵。”胡安华看了一眼珥东,“你打什麽位?”
“以前都是打後卫的。”珥东老实地回答,“不过只是玩玩,业余水平。”
“不错嘛,我们正好缺後卫。”胡安华笑著递过入社表格,“把这个填一下。”
而後转过头对我说,“你真的不考虑下入我们社?”
“不了。”我轻轻推开他,走到珥东身边,“我已经报了文学社。”
11、
胡安华坚持在训练前和珥东比划下。而我则坐在一边观战,虽说我不懂篮球,只是可以感觉到面对珥东的防守,
胡安华想要轻易得分,显得有些吃力。珥东偷偷地对著我挑挑眉,我则笑著伸出手做了一个V的姿势。
手指划出一条弧线,犹如彩虹当空。夕阳下,两个男生英姿飒爽在篮下亦攻亦守,汗水尽情地挥洒,我眯著眼睛
看得有些著迷。
“他赢我,你就那麽开心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胡安华不知道何时坐到了我身边,拿起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喝
起来。
“他可以入社吗?”我答非所问。
“当然行咯。”胡安华靠过来,“看了你很关心他的事嘛。”
“这是他的愿望。”我若有所思,并没有在意胡安华话里的意思,“一个人可以达成所愿,不是很好吗?”
“说的也是。”胡安华也没有说下去,只是把可乐一饮而尽,转过头招呼仍在投篮的珥东过来,“今天就到这里
吧,记得明天社团训练准时到啊。”
珥东应了一声,走到我面前:“走吧,小林子,咱们下馆子去。”
和胡安华告别後,我跟随珥东坐车去回民街吃烤肉,我来西安已有些时日,却是第一次去鼓楼後面那条称为回民
街的小吃集市。回民街实际是一个地区的总称,它东起鼓楼、北院门、西至清真西寺、大麦市。最热闹的是大皮
院、北广济街、西羊市、庙後街。
珥东曾经说过:“回民的话不好听,但民的饭贼好吃。”亦确实,回民的烤肉不同於新疆的羊肉串,滋味十分特
别。
“你今天很开心吧?”我看著珥东吃东西的样子,好似有种快乐的力量暗地里影响著我,胃口也变得好起来。
“还行。”珥东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你都可以打赢篮球社的副社长诶。”
“傻瓜,那是胡学长故意让我而已。”珥东想了想,“不过可以入社我还是挺开心的。有教练和学长的专业指导
,相信我的球技会进步的。”
“总有一天,你可以超越他的,我相信。”说著,我们两个便傻笑起来。有时候,有些事或许仅仅是想想而已,
却亦是快乐的。
......
12、
自那天珥东抓住了我的手,我便再没有做过那个关於逃亡和爱情的梦,梦里的男子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倒亦没
有觉得失落。我一直在想为何最後一刻,不愿看清他的脸,却怎麽没有找不到答案。
珥东顺利进入篮球社,每天下课後都准时参加集训。起初,我还拉著阿瀚去旁观,时间久了,阿瀚也便厌倦了。
他和我一样,对篮球之事并不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倒是一直乐於在一旁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好像每天都来,”那天我独自坐在操场边看珥东训练,胡安华朝我跑过来坐在我身边,“是因为很喜欢篮球
吗?”
“也没有。”我回答的漫不经心,眼睛仍旧不离球场上认真训练的珥东。
“其实我猜你是来看他的吧。”胡安华指向珥东。
我看了他一眼,胡安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什麽也没有说,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胡安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自言自语。“不过,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吧。”
“是不知道。”我突然站起来,心里有些东西在翻涌,我想我的语气有些激动,“这本来就和他无关,这是我一
个人的事。”
说完我便想走,胡安华伸手拉住了我。
“你别那麽激动好不好。”
“我没有......”
“你这人还真固执,那你走吧。”说完,胡安华松开我的手。
我抓起书包,拍掉裤子上的灰尘便要离开。
我走到球场外的时候,胡安华又追了上来拦住了我。“林之非,你还真走啊!”
“要不然呢......”我口气仍旧很差。
“我只是想告诉你,珥东并不是GAY。”胡安华的表情显得有些认真,“你别投入太多感情,到时候受伤的还不
是你自己。”
“你......”
“我起码比你多做了几年GAY。”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胡安华的直接,并不是因为让胡安华看出我内心连我自己都还没确定的转变,关於对珥东的
情感的转变。只是我早因为胡安华的这些话开始胡思乱想。如果珥东不是GAY、如果珥东唾弃GAY、如果......我
不敢再想下去。
13、
或许是因为胡安华的话,我好几天都没有去球场看珥东打球,甚是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那段日子我更喜欢独
处,上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最後面,端著一本书,却没有心思看其中的内容。
外教随堂提问,正巧点了我的名字。我站起来低著头轻轻地说了声,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和蔼的中年人只是
摇摇头,温柔地告诉我下次要努力,随後摆了一个让我坐下的姿势。
而我颓然坐下,椅子突兀地发生声响。
我知道珥东的眼光早已投射过来,我只是不敢迎上去,始终低著头,用书挡著脸。急切地等待下课,迫不及待地
逃离。
只是到了那一刻,我的手和肩膀却被死死地扣住,无法挣脱。起初我以为是珥东,紧张得有些颤抖。
刚想转过头解释,耳边传来阿瀚的声音:“老四,你到底怎麽了啊!”
“没......我没事......”其实当我看到是阿瀚的时候,心里早已舒了口气。“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老四,你不老实。”阿瀚松开我,“没事你跑那麽快干嘛?”
“我真的没事。”
“不说算了。”阿瀚瞪了我一眼,“走,跟哥们喝酒去,什麽不开心的事也就都忘了。”
“不去了,咱们还是吃食堂吧。”
当时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喝酒,或许是因为怕醉了,藏不住心里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却不知道因为这个决定,让
我离在劫难逃又近了一步。
是的,我知道自己一直想避开的或许不是胡安华。不过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我後来一直很认命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开。我与胡安华在食堂还是碰上了。
胡安华就如同伸出了五指山,而我就是那只孙猴子。
“林之非,很久不见啊。最近怎麽没来篮球场?”正当我和阿瀚在迷恋鱼香肉丝的味道的时候,胡安华搬过一张
椅子坐到我身边。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14、
他嬉皮笑脸地看著满嘴油腻的我,笑得有些诡异:“说真的。你吃饭的样子,和你平时一点儿也不像。你知道麽
?”
“他是谁?”阿瀚放下筷子,看著我们俩,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尴尬。
“你好,我是他和珥东的朋友。德语系大三,胡安华。”胡安华倒是显得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你好,叫我阿瀚就可以了。”阿瀚转过头看著我,“原来都是朋友啊。”
我并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你能不能不要来骚扰我?”我凑近胡安华,低声地说。
“骚扰这个词也太伤人心了吧?”胡安华说得同样小声,嘴角却仍旧挂著那一丝让人看著不舒服的笑容。
“你到底有什麽事?”
“没事就不能和你打个招呼?”胡安华把座位又向我身边移了移,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只是来提醒你,如果你
再不去篮球场,你的珥东就要被女生拐跑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不知道他现在在篮球队有多红......”
“你说够了没有?”我蹬地站了起来,汤碗正巧被我的手带到,不锈钢碗匡当一声,落在地上。滚烫的汤溅在我
的身上,左手瞬间起了水泡,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我自己也吓了一
跳,没有到会脆弱到这个地步,难道这就是爱情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老四,你不要紧吧,”阿瀚从座位上跳起来,立刻抓过我的手,“快去用冷水冲......”
“没事没事,溅到一点而已,不是很疼。”
阿瀚愤怒地瞪著胡安华:“你这厮到底和老四说了些什麽......”
“没什麽,没什麽,”听胡安华的声音,他显然也被我的举动镇住了,“我只是......让他有时间多来......篮
球社玩......”
“他没说什麽,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小心,”我打断了他,“阿瀚,陪我去下医务室吧。”
“我陪你去吧。”胡安华自告奋勇。
“不用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胡安华的声音犹如蚊子叫,我却听到了。
15、
一下午我都只想呆在寝室里,哪儿都不想去,阿瀚陪了我一会儿,亦被我撵去上课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念叨我肯
定有心事,不愿离去。心中有一些感动,硬挤出一丝笑容叫他放心。掩上门後却再也没办法故作坚强,撑在门板
上的手有些颤抖,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双脚一软坐倒在冰凉的地上,好像刚才的笑容,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
整个下午我都独自坐在寝室的写字台边胡思乱想,任凭太阳肆意地洒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曾经听著周围的朋友叫嚷著不要长大,我还不以为然,我一直期盼著快些长大,期盼有自己的世界。只是才仅仅
进大学几周,却知道原来这是何等的苦,我才知道原来梦的背後还须背负那麽多酸涩和伤痛。那一刻,我在想,
如果自己可以一味的单纯,如同孩子,或许便不会有那麽多烦恼。
我化作草坪上奔跑的孩童,追逐著五彩斑斓的皮球,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抱住皮球的那一刻,我笑出了声
。此时,仿佛有个人在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这个人轻声唤著我的名字,这个人在我身上盖了件衣服。
“小林子......小林子......”这个人不仅在叫我的名字,还在推我的肩膀,动作很轻柔。
“嗯?”我哼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
“快醒醒......”
半梦半醒间,好像那是珥东的声音,我乘著睡意抬起头揉揉双眼,试图睁开双眼。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抓过我的
手放在他另一只手的手心。过了一会儿,我只觉得手背一阵清凉,我下意识地抽回手,蜷缩在座椅上,护著那丑
陋的伤口。
“你干嘛,我在给你涂药呢。快别闹别扭了,自己把手伸过来。”珥东的口气有些强硬,也不知道为什麽,我竟
乖乖地将手伸了回去。
“还疼麽?”珥东的声音又变得有些温柔,好像还带著心疼的味道。
“不疼了。这是什麽药膏来著,那麽的清凉。”
“曼秀雷敦薄荷膏。药房的阿姨说可以可以止疼。”珥东顿了顿从兜里又拿出一个盒子,“一会儿不怎麽疼了就
抹这个娥罗纳英H软膏,一天抹两三次,记住没?”
“你......”我想说,你是怎麽知道的,你是不是特地为我去药店买的,你为什麽如此关心我......
只是张开嘴,什麽也说不出,唯有呜咽,有些感动,有些小开心,亦有些难过。
16、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曼秀雷敦还有薄荷膏这个东西。这个白绿相间的小罐子,我注视了很久,涂在手上清凉清凉的
,舒服得紧。身上还披著珥东的运动衣,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中午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
“小林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