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一、二部——林之非

“最近为什麽不来看我打球了。”珥东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著我看。

“我......”我低下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隐瞒下去，“其实我不爱篮球......”

他哦了一声，没有说其他。

“我......”珥东的声音夹杂著一些不开心，一些沮丧或者还有些其他。我顿了顿抬起头看著他。

“什麽？”珥东也看著我。

“我还是会去的。”

“真的吗？”珥东突然抓住我的双臂，兴奋地问。

“嗯，真的。”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直很喜欢看他在篮下的英姿。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仿佛有股

力量在吸引著你不得不去关注他。是的，我喜欢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淋漓汗水的珥东，我喜欢那个做什麽都认认真

真的珥东，我喜欢那个拉著我去天台上说话的珥东，我喜欢那个给我涂薄荷膏的珥东。

“珥东......”我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什麽？”

“现在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我劲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不让他听出我心中的异动，尽管早已因为

这个问题心乱如麻。

“你哪儿听来的，没有这回事。”虽然珥东那麽说，可是话语间分明有些腼腆。他一定是脸红了。

17、

正如那日答应过珥东一般，我如期地再次来到篮球场看他训练。只不过几日光景未来，操场边便多了不少女生，

她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时而露出清纯的笑容，时而眼光闪烁一脸兴奋。我再看看珥东，他的目光正朝我这边

投射过来，他向我招招手，比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操场边顿时一阵尖叫，这让我有些失落。尽管如此，我还是

默默地报以微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不知道珥东是否看到，不知道是否早已淹没在人潮中。

“你终於来了。”我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我并没有转过身，不过我知道他是胡安华。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不用对我那麽冷淡吧。”他朝我这边靠了靠，“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和对珥东简直判若两人。”

“那又怎样？”我转过头，发现胡安华正看著我，表情让人有些说不出是什麽样子。“我和他是好朋友。”

“算了。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胡安华没有继续说下去，从兜里掏出一包三五，给自己点上：“你抽麽，之

非。”

他将香烟递过来，我又推回去：“我不抽烟。”

“等到你的烦恼无处宣泄，你就会抽这口了。你知道麽，这可比酒精有效多了。”胡安华似乎在自言自语，双眼

盯著球场上正在挥洒汗水的珥东，“在你眼里，他很帅吧。”

“什麽？”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又嗯了一声，“他做什麽都很认真。”

“那个女生对他有意思。”胡安华朝人群中瞥了一眼，顺著他的目光，我看见一个清秀甜美的长发女孩子，她化

著浓妆，穿著短裙。她是如此光彩夺目，即便是在人群中，你都能一眼看见她。“她叫骆可菁，大三的，有过不

少男友。虽然名声不好，但很有手段。”

我知道胡安华所说的“很有手段”是什麽意思，只是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清纯的女孩是胡安华口中所描述

的样子。

我嘴硬地回了句，这些和我无关。胡安华笑了笑，不置一词。他拍拍我的肩膀：“之非，爱不爱喝可乐，我正好

渴了，顺便给你也买一杯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胡安华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不要拒绝我，我去买了。”

18、

天色渐暗，教练宣布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珥东接过我递上去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汗水，便把毛巾挂在脖子上。

“喝可乐吗？”我端著那杯胡安华买来的可乐，“我没喝过。”

“好啊。”珥东毫不客气地接过去。而胡安华则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林子，我们今天还去吃泡馍吧，这阵子你都没来，我一个人就没有去吃。”珥东挠挠头，“好想念羊肉泡馍

的味道啊，哈哈。”

“你属猪吧。”我也乐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老三说的没错，你就是这张嘴坏，早晚我要撕了它。”珥东说著转过头对胡安华说，“学长赏个脸一起去呗，

还没谢你让我进篮球队呢。”

胡安华看了我一眼，见我神情有些尴尬便说：“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吧。”

不知道为什麽，只是我听他那麽说，心里有些说不清是什麽的东西在暗涌。我不敢看他，便拉著珥东匆匆离去。

......

张姨的泡馍铺就摆在陕师大的校门边，口味地道，价格公道，周围的学生都爱来这里吃泡馍，所以张姨的生意一

向十分好。珥东也很喜欢这里，张姨总是笑著为我们递上热腾腾香喷喷的泡馍。偶尔忘记带钱，还可以下次补上

。

“诶，真是好吃啊，”珥东盛了一大勺子递进自己的嘴巴，“小林子，以後我们常来吃，好不？”

“好啊，吃完这个，晚饭都可以省了。”我应和著，“要不要给阿瀚和胖子带点回去？”

“他们今天好像都回家了。”

“那麽迅速？”

“明天没课，後天周末，能不赶紧收拾东西走人麽。”

“你怎麽不回去啊。”

“我家远，不高兴回去。”珥东放下勺子，“何况，你一个人呆在寝室，多无聊啊。索性我们哥俩明天去逛逛街

呗。”

“好啊。”我想回答地特别大声。见珥东碗里的泡馍吃空了，我便将自己碗里的分一半给他，他也不跟我客气，

三下五除二又吃了个精光。

其实我发现，我不仅爱看珥东打球，还爱他看吃东西，好像什麽东西到他嘴里都很香很好吃似的。看著看著自己

的食欲也会被带动起来。

尽管後来胡安华也曾这样形容过我。

只是至今，我想起那些我和珥东一起吃泡馍的日子，我便好像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似的，胃口也会变得很好，吃

什麽都香。

19、

周四那日傍晚，和珥东在一起吃泡馍的时候，他告诉我周末想与我一起逛街。珥东并没有用疑问句征求我的意见

，而是用了肯定句，仿佛他一早便做好打算似的。之後他还说了些什麽，我并没有听进去，扒著碗里所剩无几的

泡馍，思绪早已飞出千里。

晚上的时候，我还装模作样地问他，两个大男人去哪儿好。珥东只是笑笑，含糊地回了一句到时候我便会知道。

虽然来西安已有些时日，虽然并不是没有和他一起出去过。只是一本正经地邀约逛街还是第一次。甚至在我心里

有些小小的浪漫，如同含了一块德芙巧克力，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蜜在心中游荡。

那天就如我们计划好的一般，我和珥东吃过午饭便坐上往锺楼方向去的K600公交车，公车上并没有什麽人，我们

肩并肩地坐著。老旧汽车的发动机轰隆作响，卷起四周的尘土，街边的情侣挥著手急急退避。

“我们这是去哪？”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後，我望了眼窗外的美好，回过头面对著珥东，“你不会是又饿了

，想去鼓楼吃烤肉吧？”

“去韩国城，给你买衣服。”

“什......麽......？”不知道是汽车有些颠簸，还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仿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你买衣服去。”珥东拉高嗓门又说了一遍。他的语气平和，就好像理所应当似的。

“你发什麽疯呢。”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小林子，你快生日了吧。”珥东将脸凑过来，微笑地看著我。

“是......是啊......”珥东知道我的生日让我有些意外，“可是，你怎麽知道的？”

我出生在冬季，十二月初八。小时候姥姥最爱养水仙花，她一直说水仙花亦长在冬季，任何在冬季开花的植物都

有坚忍不拔的精神，姥姥一直希望我亦可以如同冬天里绽放的花一般，即便是遭遇挫折磨难，都可以再次站起来

。姥姥自己也是，曾经中风了三次，都硬生生被她熬了过来，虽然最後仍过早地离我而去。水仙在未开花前平淡

无奇，如同一颗葱头，无人问津。从小父母忙碌，我很少和别的孩子一样过生日，吃蛋糕收礼物。只是每年十二

月初八，吃奶奶下得面条，栽上一盘水仙，等待次年的阳光。

“傻子，”珥东又是摸摸我的头，“忘记我曾经还是班长和你的寝室长啦，你的资料我可都看过。”

“你倒没忘。”我若有所思。

“那哪能忘啊......”

20、

韩国城位於锺楼与北大街的交叉口处，那是我第一次去那里，韩国城里有许多个性小店，还有一些印染小店和

Punk风格的饰品店以及专业的纹身店点缀其中。

“有喜欢的吗？”珥东拉著我看完这家看那家。

“都不错，我看的眼都要花了。”

“天冷了，你需要添件厚实点的衣服，我看你平时穿得都太单薄了。西安的冬天你还没感受过吧，可够冻人的。

”珥东有些滔滔不绝，“喜欢哪件，我买来送你，就当生日礼物吧。”

“这不好吧。”

“你还跟我见外什麽。要不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麽样的不敢乱选，不然早就买好了。”珥东说著从衣架上抽出两

件，“你看看这两件呢？你喜欢吗？”

珥东选的两件都是黑色的外套，一件是Comme Des Garcons的一件是Takeo Kikuchi的。款式正巧我亦都喜欢。一

时之间我没了主意。

“这件适合你，而这件适合你，”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女子将那件Comme Des Garcons从珥东手里抽出

，递到我跟前，抬头一眼竟然是胡安华那日嘴里所指的骆可菁。

“学姐好。”珥东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而我只是朝她点点头，好不容易在脸上推上一层笑容。

“你认识我？” 骆可菁这句话显然是对珥东说的。

“咱们篮球队有谁不认识学姐啊？”

“呵呵，你叫珥东吧。怎麽样，还是Takeo Kikuchi适合你。” 骆可菁接过珥东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TK的风

衣适合你这样人高马大的男生穿，才有型。”

她又看看我，“反而Comme Des Garcons比较修身颇具个人特色的品牌适合这位长相秀气学弟。”

“他叫林之非，我的室友。他快生日了，我正给他挑生日礼物呢。”

骆可菁只是嗯了一声，随後漫不经心地提早祝福我生日快乐。

“那......给你买这件吧？学姐都说你穿著好看。”珥东又将Comme Des Garcons在我身上摆了摆样子，认真地

看著。

“不，我就要那件Takeo Kikuchi的。”

21、

我手里拎著那件珥东送我的生日礼物，心情复杂，说不上是该开心还是该烦恼。想想刚才的自己似乎有些傻，明

知道骆可菁的话不无道理。我还是一把夺过仍拽在她手里的那件Takeo Kikuchi，递到珥东面前：“我喜欢这件

。”

见珥东和骆可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我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这件TK的风衣。”

“你真的喜欢这件吗？可是学姐也觉得那件比较适合你。”珥东接过衣服，看著我的眼睛，等待我的回答。

“不，我就要这件。”

“那就买这件吧，只要你喜欢。”我的语气坚定得有些强硬的意味，说穿了便和小孩子闹脾气那阵子的口气如出

一辙。而珥东的语气却十分温柔。他拍拍我的肩膀，随後示意店员将这件衣服包起来。

骆可菁似有若无地说了句，“他对你真好。”

我并没有回答。

......

珥东的笑声把我拉回现时。此时，珥东和骆可菁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街上，他们说著些什麽我并没有听清，骆可

菁眯著眼睛笑得很灿烂，而我沈默不语地走在一边。一起走到鼓楼的十字路口，我们便得和骆可菁告别，她往东

，我们往西。临走的时候，骆可菁大方地邀约我们日後一起吃饭。珥东爽快地应承著。而我把头扭到一边，只是

淡淡地说了声再见。

“怎麽了，小林子。”和骆可菁告别後，珥东见我有些不开心便停下了脚步。

“没什麽啊。”

“是不喜欢这件衣服吗？如果不喜欢，我们现在就回去换。”

“没有，我很喜欢。”我闭上眼睛试图转换下心情，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属於自己的生日礼物，还是珥东送的，应

当开心才对。“谢谢你，珥东。”

珥东还是老样子，只是摸摸自己的後脑勺，“客气啥。咱谁跟谁啊。”

我与他肩并肩走了一阵，各自沈默了一会儿，珥东又问，“你真的是喜欢这件TK吗？”

“是啊。”我脱口而出。

“那就好。”珥东并没有看我，只是低著头若有所思，“小林子，你可要什麽都告诉我哦。”

“我什麽时候瞒过你。”只是有些事不敢说出来而已，这半句话，我硬生生地吞下肚子。

“是吗？”珥东这句话说地很轻，仿佛不是在跟我说话。之後珥东便扯开话题，两个人有说有笑，傍晚的时候珥

东提议再去吃烤肉，我开始嘲笑他果然是想吃烤肉才拖我出来逛街的。而他则笑笑地骂我是个小没良心。

22、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便到了十二月初八。今年的生日没有了奶奶的长寿面和水仙花，但得到了一帮哥们的祝福

。我特意穿上那件Takeo Kikuchi。阿瀚和胖子都啧啧地称赞十分帅气，而珥东在一边笑笑地没有说话。透过镜

子，看著他炽热的眼神，我愣了一下。珥东勾勾嘴角，举了举大麽指。

阿瀚勾住我的肩膀尖叫，“晚上咱哥们四个一起去吃顿美的，给你庆生。”

胖子接话到：“就去毛公湘菜馆呗。”

“不好意思啊，今晚我有事。”我有自己的打算，婉言谢绝了他们的美意，“不如晚上我买些蛋糕回来给你们当

夜宵吧。”

“也行，老四说啥就是啥。”阿瀚想了想，笑得别有深意，“佳人有约我们就不打搅了，嘿嘿......”

“死小子你想哪去了。”说著我便端起一本马哲思想理论书假意朝著阿瀚砸去。

“就是，咱老四还是单身......”胖子站到我身边帮腔。

“别把马克思老人家砸坏了，”阿瀚装作虔诚地捧起我的那本马哲理论，递回到我手里，“走，咱上课去。可得

要迟到了，寿星公。”

整节课我都没有好好听讲，左手托著头望著窗外，思绪万千。下课的时候我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了珥东，问他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