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又瞥了卿尘一眼,声音终于低下来:
“……公子身子弱,世子爷你收敛些才好。免得,免得闹出病来……”
“玉叶!玉叶!”
嘉木的脸皮怎么比得上玉叶?早就满脸通红地扑上去拉扯玉叶衣袖要她住口。却被她灵活地避过,转身又是一个得意的
鬼脸。
“玉叶说得是,是我不对。一时忘形。”
卿尘笑着把又羞又恼的爱人从后搂住,抱在自己怀里。又示意玉叶先行退下。她弯腰福了福,笑着放下卷帘闪身出了门
口。留两人在房内说悄悄话。
“嘉木,等晚上用过膳我便向爹爹禀报。要他与阁老商议,把婚事延后。”
他们指掌相触,额角相抵。依偎在一起说话。卿尘先挑了些不着紧的事情说了,方把自己的决定徐徐道来。
“我想过了。就借口说眼下大位未定,大皇子根基未稳。先拖延到他登基为帝后再想其他法子……不要皱眉……你放宽
心,爹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古板。只要我有道理,他自然会答允。”
第32章(全)
嘉木攀住他脖子,一一点头。乖巧的模样让卫卿尘心痒难当,不由低下头去轻轻亲吻他的嘴唇。直把嘉木闹得喘不过气
来,才舔了他的耳垂笑着停手。
“哥?”
嘉木不解地睁开眼睛,问。反倒被卿尘刮了刮鼻子,暧昧地说:
“来日方长,小笨蛋你不要逞一时之勇。”
这话中有话,听得嘉木腾地羞红了脸。翻身就要下地上来。卫卿尘却跟上来从后把他拦腰抱起,搁在自己肩上不让他走
。
两人正闹成一团,忽闻窗外传来瓦碎的声音。玉叶急忙赶去屋角察看,回来禀告说可能是白雪淘气踢翻了院里的盆花。
她已经叫了外院的粗使丫头收拾,让他们放心。卿尘却面色微变,柔声吩咐玉叶陪着嘉木到内室午歇。自己则推说要留
在厅内看书。
嘉木的确倦了。打着呵欠入房,也没发现卿尘悄悄拉住玉叶,暗自吩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有变故,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玉叶点头,又顺手将内室的门栓关紧。心内忐忑不安,不时踱到窗边掀开一点帘幕窥看外间动静。果然看见墙边隐约有
人影闪动,似乎是要截死通往院外的道路。急忙从针线篮子里取了把剪子,握在手中守卫嘉木。
“孽障!还不快快跪下!”
留在厅内的卿尘早已将两扇大门打开,等着卫伍思的到来。面色从容淡然,倒象个没事人一样。听到父亲责骂,这才缓
缓跪下。
“爹。”
“亏你还有脸叫我爹!你说,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佩兰,别躲了。出来吧。”
卫卿尘向父亲磕了个头,扭头朝门外说话。红着双眼的黄佩兰扭捏地探出半张脸,抽泣说:
“卿尘,你怎可如此负我?”
她听到流言,赶来向未婚夫求证。却亲眼看见两人亲密嬉戏,如遭雷击。
“……我终不能负嘉木。”
“孽障!闭嘴!”
卫伍思脸上透着层灰白,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高高扬起的棍棒不停地落在卫卿尘身上腿上,每一下都力道十足。像是
恨不得就这样活生生地把卫卿尘打死在这里。即使看见他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仍不肯停手。
“卫伯伯!卫伯伯!”
告密的黄佩兰吓得花容失色,扑进来拦。她原本只想求卫伍思主持公道,令卫卿尘回心转意。并不是要他将她的心上人
打得死去活来。见卫卿尘大口大口地呕血,不由心灰:
“你莫打了……”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孽障,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仍在暴怒中的卫伍思猛地抬脚把努力爬起来磕头的卫卿尘一脚踢开,跌坐在地上以袖掩面嚎啕大哭。他唯一的儿子卫家
仅存的血脉,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爱上了那个由猫化成的男子。甚至不惜自损名誉,也要退掉订好的婚事。
“卫家祖宗在上,我卫伍思教子无方……愧对先祖啊!”
他一声高过一声,老泪纵横。卿尘不敢再说话,只俯在地上安静地等候。希望父亲能尽快消气。为此他已经做好了最坏
的打算。纵然今日被父亲乱棍打死,也无怨无悔。
此时房内的嘉木早已被惊醒,听见卫伍思动怒,一心就要出去与卫卿尘并着跪下领罪。却被玉叶死命拦腰抱住。任他如
何挣扎,就是不放。一叠声地说眼下卫伍思正在气头上,他贸然出现只等于送羊入虎口。反倒辜负了卫卿尘的一番苦心
。说得嘉木又急又痛,只好隔着门板静听外间动静。再做打算。
“不好,爷打得过了。”
守在外院的老管事眼见卫卿尘伤势不轻,生怕有万一。急忙差人去请卫夫人来救。而这厢卫伍思也暂时停手,端着棍棒
怒喝:
“那妖怪可是在房里?”
“爹,嘉木何辜?”
“你!你还护着他!好,好。等我收拾了你,再打死那妖怪!”
卫伍思大怒,右手高高扬起棍棒。几棒劈头下去,卫卿尘又添新伤。但却始终死死守在门栏之前。有殷红的鲜血自他额
上裂开的伤口潸潸流下,竟把衣衫领口染了个通红。更不消说后背腰臀处的大片棒伤。已是体无完肤。自知闯祸的黄佩
兰不忍再看,双膝跪下不断磕头哀求卫伍思停手,面上泪水涟涟:
“伯伯不要打了……再打卿尘便没命了!”
“这等逆子,死了干净!”
卫伍思进不得退不能,一腔的怒火熊熊地烧着,全部往让他无法下台颜面无存的卫卿尘身上撒。二话不说抬手再打。谁
料其中一棍正正砸到卫卿尘脑门太阳穴上,当即把人打得昏死过去。
“啊!”
黄佩兰吓得放声尖叫。嘉木听见,心知不妙。再不顾玉叶阻拦,奔过去拉开门栓。谁知才开了一半,忽然从外往内跌进
个血人。笔直摔在自己怀里。
“哥!”
他颤抖着伸手一摸,发觉卿尘鼻端下竟再无气息。满脸血污,面色蜡黄。已是垂死的模样。心内痛得象被尖刀剐割似的
。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只懂用力搂紧爱人。
“世子爷,世子爷。”
玉叶哭着爬过去,伏地大哭。嘉木转过头来,傻傻地问:
“玉叶,他好好的,你哭什么?”
玉叶被他一吓,哭得越发凄厉。连气都喘不上,只能依附在两人旁边软软地瘫着。嘉木反倒露出安慰的笑容,嘴角微弯
,柔声劝她收了泪水。
“……嘉木……卿尘他……怎么了?”
卫伍思见他俩一人哭一人笑,大觉不祥。正要弯腰察看独子伤势,手腕却被嘉木发狠咬住。牙齿深陷肉中,当即见血。
“他累了。”
嘉木松开嘴巴,边说话边搂着人往内移了半尺。眼内满是警戒的神色。
“你不要碰他。”
第33章(全)
卫伍思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跟过来作势要抢。惹得嘉木越发的紧张,恶狠狠地磨着牙齿。喉咙里咯咯作响。卫伍思见
状,脑海里想起初见嘉木时的情景。知道他野性再起,也不敢硬逼。急得满头大汗。
“全都是你下的毒手,何必要假惺惺?”
嘉木往后再退半尺,说。而卫卿尘身体原本所躺之处竟留下一滩鲜血,可见他伤势之重。直把卫伍思惊得目瞪口呆。两
片嘴唇不住地颤抖,不能言语。
“玉叶,你且……探探卿尘……鼻息……”
他想了想,向玉叶求助。谁料嘉木连玉叶都不认,险些把少女的手也给咬了。那凶狠疯狂的陌生模样让玉叶打心底里害
怕,不由又放声大哭。
“卿尘?卿尘!”
正是僵持的时候,忽见卫夫人搀扶着侍女赶来。急匆匆地直扑入房。她抬眼看见爱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双腿立马一软
,啪地跪在地上。
“娘?”
这心痛的惊呼声触动了嘉木,令他紧绷的警戒表情有了一丝软化。他木然地望了眼卫夫人,再低头轻抚着卫卿尘苍白的
脸庞。微笑着说:
“哥,娘亲来了。你睁眼看看啊。”
“卿尘,嘉木,我苦命的孩子!”
卫夫人大骇,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双手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掌,只觉冰得吓人。心内瞬间凉了几分。再看那边嘉木双手紧
拥住卿尘,笑得更欢:
“娘真心疼我,我好欢喜。眼下得见,也没什么遗憾的事情了。”
他一句说完,突然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无力地往前倒下,枕在卫卿尘胸口之上。已然昏迷。卫夫人哪里受得住这
等刺激?也生生昏了过去。唬得众人面青唇白乱成一团。一个去抱卫嘉木,一个去拉卫夫人。
“去请太医!请太医!”
卫伍思边掐了妻子人边大声吼叫,双目赤红。幸好老管事见多识广,早已使人把库内最好的野参拿来磨成粉末,硬撬开
卫卿尘的牙关灌了下去。折腾了好一阵,才勉强保住了卫卿尘心窝上那点热气。
“丫头,快别哭了。救人要紧。”
玉叶擦了把眼泪,学着老管事的动作给昏迷的嘉木灌参水。口中不住念叨着菩萨保佑我佛慈悲。
李太医就住在隔壁,很快就赶了过来。先给伤势沉重的卫卿尘施针保命,再叫人拿剪子小心地沿着边缘剪开他被血打湿
的衣裤。替他上药包扎。
“侯爷下手太重了!就没发现这孩子根本没运内劲抗御吗?!”
卿尘待人接物谦虚恭敬,斯文有礼。一直是李太医疼爱的小辈。见他受重伤,老头子也忍不住发作。被好不容易救醒的
卫夫人听见,一手搂着儿子,眼泪又噗噗地掉下来。
卫伍思懊悔得坐立不安,走到院子透气。却冷不丁看见大皇子徐释仁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忙弯腰屈膝,匆匆行礼。
“殿下!”
“他们怎样了?!”
徐释仁一路小跑,入房中。眼见两人几乎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模样,恨不能一脚踹飞下手的卫伍思。可是碍于身份辈份
,只能闷了一肚子气去看望卫卿尘。再坐在嘉木旁边细细地询问玉叶。玉叶抓着他的袍角边哭边抖,从屋后瓦声一直讲
到嘉木吐血,到最后哭得连声音都哑了。
“卫伍思你真是老糊涂了!徐时专有办法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徐释仁心中有数,当即扭过身来指了站在角落里抹泪的黄佩兰。冷笑说:
“先不说别的,你就想不起先问问黄家小姐她从哪里打探到连你这一家之主都没有察觉的消息?一个大家闺秀居然懂得
径直摸到嘉木院里偷听,再转而向你哭诉告状。心思如此缜密,真叫人佩服佩服。”
卫伍思越听越惊,只觉徐释仁所讲句句是理。方才被盛怒冲昏的头脑亦慢慢冷却,仔细地琢磨起前因后果来。
“佩兰,你且过来。”
卫夫人见丈夫面色转暗,心知不妥。但黄佩兰纵使错得再厉害,但总还是她卫家未过门的媳妇。所以只微微招手,带她
转到旁边问话。两人一问一答,过了一阵,忽然听见卫夫人失声大叫:
“你,你好糊涂!二皇子与你家眼下势成水火,你为何眼巴巴地着了他的道?”
卫伍思听见事情和徐时专有关,面色更白。徐释仁还是冷笑,说:
“只怕现下他正为卫侯爷没有就此打死了卿尘而悔着呢,侯爷不妨再招呼加几棒。日后要讨起功劳来也名正言顺。”
卫卿尘分管京城防务,在京营内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角色。尤其是京军之首在皇储问题上保持中立的背景下,卫卿尘可
谓是大皇子党内最重要的武力。毕竟远水不能救近火,一旦两位皇子扯破面皮以武争位,卫卿尘的力量便会成为左右胜
负的关键。
“殿下恕罪!”
卫伍思也猛地醒悟,淌了一背的冷汗。站起来就要下跪。徐释仁斜着眼睛瞥了瞥他,继续阴阳怪气地刁难:
“还请侯爷快快起来,我受不起啊。”
第34章(全)
卫伍思哪里敢起来?身体伏得更低。直跪到脚上没了感觉浑身上下不住地轻颤,才听到徐释仁慢悠悠地叫玉叶扶他起来
。送到旁边椅上坐下。也算是为嘉木煞了回卫伍思的威风。
这边李太医按着嘉木的手腕,仔细地诊了回。不由紧皱眉头,小声邀了卫夫人到旁边说话。
“卫世子乃练武之人。虽然侯爷打得过了些眼下有点凶险,但总还是好的。反倒是嘉木……”
他欲言又止,叫卫夫人心内阵阵发凉。忙追问道:
“你尽管说,我不怪你。”
“……所谓情深不寿心伤难愈……这药石只能起辅助作用。要真正好起来,怕是得靠他自己。”
李太医摇了摇头,手上暗地里指着远处的卫伍思说:
“但是看侯爷的模样,只怕……难啊。”
卫夫人愣了片刻,叹气:
“他俩的心意,我这个做娘的全都看在眼里。可是……”
“夫人,不瞒你说。嘉木左右只得一年半载的日子了。”
李太医打断她,压低声音说。
“这事我单说与夫人你知道,就是望夫人能从旁美言几句。好歹……让那孩子放心地去。”
卫夫人大惊,踉跄着退后半步才站定。李太医跟上去一鞠到底,叹:
“还请夫人成全啊。”
“……”
她抹了把眼泪,默默地转身坐回床沿。伸手在已经苏醒的嘉木发顶抚摸。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倒要把自己折磨到这副模样?”
卫夫人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又淌下泪来。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
“娘,娘。”
嘉木捂着胸口,挣扎了撑住玉叶的手臂坐起来。勉强朝卫夫人挤出丝笑容:
“都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心。”
“快躺下,你还病着呢!”
他身上的衣服全染了血,面色苍白,分外惹人怜惜。卫夫人亲自扶了他躺下,说:
“莫要乱想,专心休息。”
“对对对,先养好身体。”
徐释仁也凑过来,安慰道。嘉木咳了两声,问:
“哥哥呢?”
“他也没事。李太医说他多是外伤,只消养上半个月就好。”
“嗯。”
他放下悬着的心,疲倦地闭上眼睛。又再昏昏地睡过去。
在卫夫人和徐释仁的干预下,风波暂时平息。可是卫伍思虽然在表面上表现得并不在意,但实际内里对嘉木仍百般提防
。不单将他和卫卿尘隔开两处养伤,还特意吩咐负责看守的仆人不得为两人传递消息。就连玉叶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悄悄
压在饭肴碗底处的一封短信,也被人在中途搜出来,点火烧成了灰。
幸好卫伍思权只能在卫府内逞威风,管不着身为皇族的徐释仁。于是大皇子每日都来探望。先去看卫卿尘的情况,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