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炽翼抬起眉毛甩开他,也不理会他泛青的脸色,看门见山地说:“白先生,我要看一下你的胸部。”
“咳!咳咳咳……”有人真的呛到了。
说得这麽理直气壮……
“我不是女人。”白昼开始佩服自己的好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长得是很美,却完全不是女性的那种纤细柔美,没有人会把他错看成女人的。“我就是要看一下你的胸部。”
有人已经转过身去,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为什麽?”他问。
“因为我想看!”炽翼的眼睛里写著坚决,如果说不愿意很可能後果堪虑。
白昼难得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像一缕融冰破雪的阳光,闪得人眼都花了。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你长得真美!”炽翼都看傻了眼。“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美的人呢?”
“又不是没看过更美的,这只是一般!”显然,有人却很不满:“别这麽没礼貌!”
一个白眼瞪过去。
“炽翼!你看够了吧!”受不了他那种被美色迷惑的样子,太渊头顶像是冒出了白烟,一字一字地讲:“不要打扰白先生了。”
“胸部。”某人却固执得要死:“我还没看到。”
白昼却在此刻打破僵局:“好。”
不过是看一看,又不是女人。
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敞开前襟。
为什麽会有抽气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没什麽啊!
“好了,够了!”太渊一把捂住炽翼的眼睛:“我们看过了,多谢白先生。”
死拉硬拖地扯走了全身僵硬的炽翼。
远远听见他不满的嘀咕。
“有什麽,只是比我白了点,皮肤好了点,干嘛一副眼睛掉出来的样子……”
再後面的大概是脏话。
他摇摇头,放下窗帘。
真是奇怪的一对!
5
第二章
“白先生怎麽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为了工作,我从事植物研究的工作。”他喝了口茶,微笑著回答。
一回到客厅,这一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在的尴尬,并且已经准备了一桌的茶点,一副打算挖出他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植物学家?对了!”太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总觉得有点耳熟,我曾经听人提起过你,你在业内是十分有名望的学者啊!”
旁边的炽翼则回以一脸呆滞。
“我还只是个学生,明年才正式毕业,哪里称得上什麽学者?”
“你家里还有什麽人吗?”炽翼发问。
“只有一个妹妹。”
“妹妹啊!”炽翼微笑著:“太渊也有一个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的孩子很令人头痛。”炽翼的表情和这个话题完全不搭:“做长辈很辛苦的。”
“我妹妹还算乖巧。”
“是啊!太渊,如果苍泪也可爱一点就好了。”
这次应该不是错觉,那个“哥哥”正冷冷哼了一声。
“不知道,白先生预定在这里完成什麽工作?”炽翼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转过这个话题。
“是准备寻找一种稀有的花种。”白昼流露出惋惜。
那一对对视了一眼。
“那麽找到了吗?”
白昼摇了摇头。
“实在太好了!”
白昼不解地望著那雀跃的表情。
“炽翼的意思是,我们对这里很熟悉,如果你要找什麽的话,我们能够帮得上忙。”太渊解释。
“是一种叫做西斯蓝菊的植物,已经属於灭绝种类,不过听说在这片树海深处有人见过。”他感到十分可惜:“但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反而迷失了方向。”
“你为什麽一个人来呢?”地形这麽复杂广阔的树海,就算再大胆的旅行者也不敢独自深入。
“我没料想会迷路。”他忍不住去看那个被他误认为精灵的炽翼:“我的方向感很好,也习惯了一个人工作。”
“你要找的那种花,我想,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炽翼回以微笑,他的任何举止都带著说不出来的高傲,和太渊总在无意识里流露的尊贵相映生辉。
“真的?”白昼十分惊喜。
“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一天?”那麽说是完全走错方向了?
“如果你并不是那麽急於离开,我们不介意作为向导。”
“这样啊……”他认真考虑著。
“我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後要找我们这麽好的向导很不容易了。”太渊也在一旁游说。
这一对……热情地有点不合逻辑……
可是……却没觉得有什麽恶意……
再说,西斯蓝菊是很难得的发现……
“好吧!两位这麽热心友善,我拒绝反倒是不近人情了。”他点了点头:“那麽,看来还是真的要麻烦二位了。
“能交到白先生这样的朋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怎麽能说麻烦呢?”
太渊擅於丝丝入扣的讲话技巧,说他是摄影师倒不如是律师来得贴切。
果然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啊!
“你太过奖了。既然如此,就别那麽客气,叫我白昼就行了。”
“彼此彼此,你叫我太渊就好。”
“可不可以叫我惜夜?”炽翼接了下去,眼里满是盼望。
不知……叫他惜夜的那个人会是谁?不会是长辈,单从太渊掩饰不住的酸味就知道了。应该……是逝去的情人吧!
“我看不太好,不如还是叫做炽翼吧!”他语气轻柔地拒绝了。
炽翼流露出失望,微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抬眼,太渊正对著他微笑,像是感激。
是……嫉妒的心?不,大家的表情都像是遗憾……
那个被怀念的人……十分幸运啊……
6
长夜竟不知不觉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麽,没有倦意,反倒只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再也睡不著。
信步走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吹风。
这幢房子建在一片清澈的湖岸边,他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延伸到湖水中的一个小型码头。
他赤著脚走到尽头坐了下来,靠在栏杆上,等待第一缕晨光的来临。
太阳升起,是他最爱的景致……
有人靠近,在他背後不远处停了下来。
大概是太渊他们。
微笑著转头,想问声早安。
“无名!”一声惊讶的叫喊和一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
又来了!
“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附近,好像有很多类似的例子。
听到这句话,那张同样俊美出众却有一丝孩子气的脸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是什麽人?”对方问得有点过於小心。
“我叫白昼,是这家的客人。”他站了起来,伸出手:“你好!”
对方盯著他的手三秒锺,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好!我叫苍泪。”他也伸手出来。
这种气温,为什麽会是一手的冷汗?
“苍先生,你不舒服吗?”
“不不!”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略显紧张地擦干手心。
白昼温驯地点头,表示了解。
接下来,有一刻的沈默。
这个苍泪的目光十分锐利,也透著古怪。
“苍先生。”
“叫我苍泪就好。”看到快失神的人终於醒了过来。
“有那麽像吗?我和那两个人?”再怎麽没好奇心,也让这群人的表现勾起了趣味。
“两个人?”苍泪一脸惊讶:“那是什麽意思?”
“太渊说我像你们以前认识的两个朋友。说是一个人的气质,一个人的外貌。”他自己说来也觉得很拗口。
“不,我不清楚。”苍泪皱眉:“但你……的确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是外貌,而是感觉。”
刚才,在不甚分明的晨光里,那单薄清瘦的背影,如银丝的长发,甚至转过头以後,他还是错认为……
不过,定神看去,就知道了。
那个人,没有一副这麽美丽的表像,那个人清雅有余,却不是这种锺天地灵气而生的绝美。
可就是知道了,才更奇怪……这世上,居然有那麽相似的神韵……可能吗……
这个人的过去未来,也看不清,就像那个人一样,他的累生来世如同被重重的迷雾围绕……
“苍先生。”
“苍泪。”他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镇定。
“如果你是要来找主人,我想他们大概还没有起床。”眼前这一位显然随兴过了头,哪有这麽早来拜访别人的,而且还穿著这样正式的晚礼服。“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客厅休息一下,这麽早赶过来一定很累了。”
苍泪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穿著,解释说:“我正巧有一个聚会。”
“一和东溟帝吵架就用这招夜夜笙歌,琵琶别抱来报复,你还真是有出息。”传来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太渊衣著整齐地出现在另一头,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不该有的挑衅嘲讽。
“关你什麽事?”这边也绷起了脸。
“我是在夸奖你啊!这一招用了这麽多次依旧无往不利,这是你的本事嘛!”太渊点著头:“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高高在上,被人百般讨好的人,求你的时候那种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就觉得有趣极了。”
“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跟你多说什麽。”苍泪哼了一声。
“你跑路多久了?一天?两天?不会是三天了吧!居然撑过三天了,你这次肯定冤枉他冤枉得太夸张了吧!”
“那个该死的大花痴……喂!太渊,这跟你有什麽关系?”
“怎麽会没有关系呢?”太渊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总给人以狡猾的感觉:“以你这种古怪的个性,一转身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万一东溟帝知道你来过我这儿,发起疯追著炽翼要人,不就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吗?”
“你以为我喜欢这个连鬼影也没有的破树林啊!要不是炽翼神秘兮兮地找我来,又不肯说为了什麽。我连一根脚趾头也不愿意踏进这里半步。”
“炽翼叫你来的?”
“不然我是赶来看你这张死人脸的啊!”
这两位,看来关系不怎麽好的样子。
“够了吧!”据说是始作俑者的人终於出现:“到哪一天你们两个人才能和平共处啊?”
“除非他死的那一天。”太渊朝天打了个哈哈。
苍泪一挑眉,坏心地一笑:“除非你跟别人跑掉的那一天。”
太渊额际青筋微跳,苍泪眯起了眼睛。
“唉──!”炽翼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对不起,白先生,让你见笑了。”
“不会啊!斗嘴也算是兄弟相处的一种方式。”白昼微笑著,心里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失落。
“咦?你看得出他们是兄弟?”
“你之前不是有提到过吗?”所以,苍泪一报名字他就隐约想到了。“况且,他们很相似啊!”
“有吗?”炽翼看著兀自在冷嘲热讽的那两个:“他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眼睛的轮廓还有细微的动作都很像。”
“是啊!我都没有注意过,只觉得他们两个笑起来的样子都挺讨人厌的,没想过是因为腔调一样的缘故。”
场中的两人听见了,立刻予以否定。
“那不可能!”
“我和这死小子像?除非天再塌下来!”
同时对对方冷哼了一声。
白昼和炽翼相视而笑起来。
7
“对於白昼,你们到底是怎麽看的?”稍後,在客厅里,炽翼问著各据左右的兄弟两个。
“你让他知道有什麽用?你还指望他帮上什麽忙吗?”
“太渊,你不要这样。毕竟,苍泪也见过无名,我想听听他的意见。”炽翼真不知道该拿这对习惯了仇视对方的兄弟怎麽办才好。
“我说过了,他不是无名。”
“那苍泪呢?你也这麽认为吗?”
透过窗户远远望著坐在湖边的无名,苍泪显得有些迷惘:“我不知道,感觉上真的是他。可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炽翼,我知道你很想念无名。可是不能仅凭感觉就武断地认为,无名还能投胎转世。”太渊走了过来,搂住炽翼的肩膀。
“我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三百年,我不会弄错的。虽然容貌不同,但 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那你又怎麽解释,他的胸口为什麽一点伤痕也没有呢?你别忘了,‘毁意’伤得最深的就是魂魄,就算他後来转世了,生生世世也都会留下那道伤口。这一点不容怀疑,不是吗?”
“那他是谁?除了无名,这世上还会有谁会给我那种感觉?”
“不。”太渊沈吟:“他是另一个人,这也是绝对的。”
“那是谁?你一直在说,那个外貌究竟是谁的?”苍泪问:“我怎麽会算不出来?”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以前他和我们多少也有点牵连。”太渊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听说过优钵罗这个名字吗?”
“优钵罗?是梵文的名字?”这名字怎麽这麽奇怪。
“不错。”太渊低头向炽翼解释:“这是昔日佛祖释迦座前净善尊者的名字。他是由世间善心孕育而成的神明,执掌的是这个轮回中的人心。”
“那他不是应该在仙魔道的大劫中神魂俱灭了吗?为什麽还会在这个世上出现?”苍泪皱眉。
“那是因为远在仙魔道发生大劫的许多年前,优钵罗尊者因为犯下重罪,被西天诸佛施法囚禁在冥界地府的众生轮回盘里。”
“重罪?什麽样的重罪?”
“因为优钵罗尊者入了魔道。”太渊微笑著,想起了许久以前那群神佛们灰头土脸的模样。“那一阵子的雷音寺里,著实为他元气大伤。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折损了几乎所有佛陀们的法力,才制住了成魔的优钵罗。”
“会有这种事?什麽叫做入魔?”炽翼不懂。
“但凡那些神仙佛陀,并不像我们一样能够随心所欲放任自己地生活。因为这种仙魔道的束缚,他们极为害怕被黑暗中的魔道众有机会侵蚀纯净之心。一旦因为信念动摇而入魔,就会由神道偏入魔道,转而与天上抗争。”
“既然他们制住了他,那为什麽不杀了他呢?”苍泪问道。
“问得好,你要知道当年的优钵罗尊者不但在雷音寺里声望极高,他的法力在佛祖的所有近前尊者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这麽高位的佛陀会入魔道,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永绝後患的法子当然是打散他的原神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但问题刚好就出在这里,优钵罗和其他的佛陀不同,他本来是人心孕育的无形之物,他的力量也是无形的,销毁了他的身体正好是让他失去了唯一有形的束缚。到时候要再抓他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所以他们囚禁了他?就不怕他有一天会逃走?”
“别傻了。你以为众生轮回盘是什麽东西?那轮回盘一千年转动一次,不论什麽仙魔妖鬼,不论有多高的法力,都会被世间众生的轮回侵蚀掉所有记忆与力量。就算是我被关到了那里面,恐怕也逃是出不来的。”太渊凝神细想:“算来有近三千年了,轮回盘至少已经转动过两次,他居然还能活著,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场仙魔道的大劫里,众生轮回盘随著上界一起崩塌,他才有机会重新入世轮回。”
“就算是这样,他的头发为什麽和无名一样也是白的?难道是那个轮回盘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