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亚尔佛列特……」
「叫我亚尔就行了。因为接下来，我们都是要一起工作的伙伴。」
听到两人对话的筱山，在旁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毕竟树人在会议之前就跟亚尔佛列特见过面的事，他连作梦都没想到吧。
「那个，我之前可能漏听了……不过莫非在凯萨琳介绍亚尔你给我认识时，你就已经认识我了？」
「当然啊。」
脸上浮现出无所畏惧的笑容，亚尔佛列特一派轻松地双手环胸。
「虽然我只是化妆师，可是就算你跟广告上的『JET』再怎么不同，我也不可能没注意到你是模特儿。不过，你是我舅妈的学生这点倒是有把我吓着。总之，实际上你多少还是让我有点意外。」
「嗯……你刚刚也说过无法相信对吧。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广告上的人是我。就连现在，偶尔在街头上被叫住的时候，一开始也没人想到真的会是我。」
「凯萨琳有褒奖说你是个拥有独特魅力的人喔。」
「真、真的吗？」
树人反射性地脸红，为此亚尔佛列特的笑意更深了。
「可是，『JET』会成功，最大的功劳还是因为荒木的照片吧。虽然我说过欧洲的工作人员对亚洲版『JET』大肆批评，可是我认为他们错了。荒木的照片真的应该受到高度赞扬，他的照片可以做出和模特儿之间的距离感，虽然冷静，却又炽热，毫无亲密的气息。」
「亚尔……」
「我问过，那时候的你还只是个外行人对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的摄影是决胜的关键哪。」
树人用奇妙的心情听着亚尔佛列特所说的感想。虽然他确实是在称赞瑛介所拍的照片，可是却称不上是真心诚意的感觉。总觉得，他在客观上认同瑛介的技巧，可是内心却不认同似的。树人的心情越来越复杂，并思考这种微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了，树人？」
「啊……没有，我没事。总而言之，能够再次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其实，我想向亚尔学些东西。这次，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我随时都OK。虽然我待在日本期间有好几件工作，不过倒也不是没时间。哪，我给你我的手机号码，来。」
奸像事先早已准备好，他朝树人递出约名片大小的卡片。白色的纸片上用蓝色的文字写着
「A•Y•T」和电话号码。
「我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都住在H饭店。有空的话欢迎来玩。虽然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学到什么……不过，只有这点我要先跟你说清楚。」
「咦？」
「……周围的人不管说什么，对你来说『官能的火焰』都太勉强了，荒木很快就会体会到这点。不过，我的化妆术却可以帮助你。」
「……」
「如果不想失败的话……就别相信荒木，相信我吧。」
瞳孔洋溢着蛊惑人心的笑意，上次让树人看得出神的火焰也在里头晃动。
树人像被媚惑般回看着他，并握紧手中的卡片。
书桌上的手机通知主人收到一封简讯。停下正在解答数学算式的手，树人高兴地拿起手机确认发送人是谁。
「咦……是佐内先生？」
本来以为一定是瑛介定期传来的简讯，没想到发送人却是佐内。和他一同合作的PV摄影结束后，两人便交换手机号码互相连络，不过最近他似乎很忙，所以几乎没机会碰面。
『哟，我的压箱宝，现在充满朝气地在做什么啊？』
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树人不由自主地笑了。「压箱宝」这句玩笑话，是他常常用来称呼树人的专有名词。当然，这是被瑛介发掘时佐内用来称呼树人的绰号，而且之后他也曾说过「从今天开始树人就是我的压箱宝了」这种话。他一点都没变呢。树人边想边继续阅读简讯，话题是佐内上次加拍的照片要被移作为新创刊的时尚志杂志彩页照了。
『……因此，最近我和你的约定可以实现了。』
「约定？我有和佐内先生约定什么吗？」
树人不知不觉自言自语地念出简讯上唐突出现的单字——约定。不过再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和佐内做过什么约定。再加上还跟杂志彩页的工作有关联，这点自己完全没印象。
「到底是什么事呢……」
简讯用「那，下次见罗」作为结尾，可是看完的树人依旧无法释怀，所以只好无奈地打算回信询问。这时，电话却突然响起来。
「喂，你好。」
『树人吗？你现在方便吗？』
「荒、荒木先生？怎么了，你这时候打来还真难得。」
知道对方是瑛介，树人的声调自然而然变得很开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现实。一边苦笑着挖苦自己，一边紧握手机。
「因为你每次都传简讯，所以你打来着实让我吓了一跳。还是你现在还在工作中？」
『嗯，我刚刚才勘查过「JET」的摄影地点，现在正在回程中。因为找到好地方，所以安顿好后就忽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是这样啊……」
听着让人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甜言蜜语，树人被幸福的微醺感袭击。不管离瑛介多么遥远，像这样出现「被渴求」的真实感时，自己就会有说什么也要振作的感受。
「不过，开完商讨会隔天就确认地点，效率真高呢。说到Y县的树海，是个非常宽广巨大，一旦迷路就走不出来的地方吧？没问题吧？」
『我们雇了当地人做向导，所以不会发生因迷路而遇难，好好一趟摄影变成笑话这种事。不过，那里比我想象得还要明亮舒服。若不是树人你要期末考的话，我本来想带你一起来的。唉，什么时候才能过两人的甜蜜生活啊。』
「正式摄影期间，就算讨厌，要去的地方也一样啊。」
『虽然行程表大多已经决定好了，不过我打算将海报摄影和CM花个一两天解决。不这样做的话，紧张和不安说什么都不会消失。所以，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咦？这样的情况跟之前很类似……」
想起上次正式摄影时所造访的游乐园废墟，树人用奇妙的声音回答。虽然去年公布的只有海报，可是当时所拍摄的CM现在不断在电视上播放。接着，三月「JET」就要问世了，也就是「DORA COMPANY」赌上公司前途所开发的人造黑色钻石。虽然强度和光泽可以媲美天然钻石，可是因为拥有可以适当加工的特性，所以在造型上是突破了原有设计的珍品。
『这么说来，开完会后你就跟着亚尔佛列特走了。』
瑛介说出出乎人意料的人名，打破树人的沉思。
『昨天开会时，他有说湿度的问题要怎么克服对吧？他实际确认过后，好象在思考如何保养最适合树人呢。』
「嘿……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所谓的化妆师，都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是，他是个特例。因为再怎么说A•Y•T也是被海外的模特儿誉为治愈系天才的人啊。被他化过妆的人，感觉身体自内侧整个被净化。跟以前到现在的化妆艺术师比起来，他的确是个风格迥异的家伙。』
「能让荒木先生说出这句话，代表具有相当的可信度呢。」
这并非吹捧或玩笑话，而是树人老实直接的感受。说明人瑛介本身好象没意会过来，不过只要看到亚涅待脸上的妆，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亚尔佛列特的实力。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化妆手法，只能用树人的身体来亲自确认。
『对了，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别、别突然转移话题啦。没问题的，我很认真地在做准备。因为如果名次下降，我就不能做模特儿了。现在除了坚持以外就是个人的努力了。」
『……』
听到树人的回答，瑛介不知何故忽然陷入沉默。怎么了吗？树人很不安。不过紧张亢奋的声音突然窜进耳里。
『……树人，跟你在一起，我就能拍出不输给任何人的照片。』
「咦……」
『可是，或许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对于还是学生的你，就算不给你压力，加诸在你身上的枷锁还是太多了。你说要自己独力跨越这一切，一定很辛苦吧。』
「荒木先生……」
『尽管如此，你还是向亚尔佛列特说了。说相信我的相机，还有我不会要求你做办不到的事。你在大家面前这样说。』
「……」
『那些话，让我很高兴。』
瑛介的声音，既真挚又温柔。那是相信树人的可能性，还有专注在未来的声音。树人最……喜欢最喜欢的，就只有瑛介所发出的这个嗓音。
停了一拍的时间，瑛介才又慢条斯理地说。
『我也相信你。所以，绝对不会被那些无聊的闲言闲语给迷惑。』
「荒木先生……」
『呐，树人，我可以更正一句话吗？』
「…………」
『听好罗。对你而言，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不要忘记这句话喔。』
「没有……做不到的事……」
『那，掰啦。』
好象突然害羞了，瑛介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挂断电话。
树人有好一阵子呆立不动，细细品味着瑛介的话。
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他这样断言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与其说他是为了鼓励树人而这么说，还不如说这是瑛介说给自己听的吧。
「真是的……」
注意到这点时，如斯的抱怨就从树人的嘴唇里跑出来。
就算隔着电话，树人还是看得很清楚。
在那句好胜的言词背后，瑛介是用多么怜惜的目光看待自己。l [ Y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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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荒木的先生的自信也传染给我了。」
对着手机，树人边笑边悄声地说。
第二次的商讨会是在三月初，也就是在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举行。
树人好不容易放下肩上的重担，所以前往会议室的脚步也随之变得轻盈。这次自己比平常还要用功，所以他对考试结果很有自信。总之，目前不用担心双亲和学校在耳边罗嗦，接下来可以专心在工作上，这让树人非常高兴。
「早安。」
「哟——树人，好久不见……」
用力打开门，就看到好几位先到的工作人员笑脸迎接自己。今天筱山因为有事缺席，所以只剩下自己一人，可是也没什么好感到不安的。
「树人你今天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吧，你那身制服总觉得好象在哪看过呢。」
「不过，焦糖色的西装外套十分与众不同呢，感觉杂志彩页上曾刊登过。」
「是在巴黎很受欢迎的设计。日本的制服最近在国外备受瞩目。」
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背后传来柔和的声音。树人反射性地转过头，就直接和站在自己身后的亚尔佛列特四目相交。
「亚尔……」
「午安，树人。你今天的表情和之前不一样，看起来非常开朗呢。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你是不是一直睡眠不足啊？」
「嗯……这个……」
「肌肤都变粗糙罗，再加上脸颊的轮廓线上出现了小肿疱。你过来这里一下。不能因为是男孩子，就省略掉这些保养的步骤，因为你的身体可是商品啊。」
连回答的时间都不给，亚尔佛列特抓住树人的手，不给他任何抗议的机会就把他拉走。两人就这样走到房间的一角，亚尔佛列特拉出一张椅子，用视线命令树人坐下。树人无奈地坐下，亚尔佛列特则是静静地双膝着地，从自己放在旁边的公文包里迅速地取出几个分类好的包包。
「离会议开始还有点时间。总之，现在只能先做应急处理。」
「呃……可是……」
「你是不拍特写照片主义者吗？还是打算拍了之后用CG修饰了事？」
「没……没那一回事。只是……那个，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看着吞吞吐吐的树人，亚尔佛列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花几分钟来洗脸？如果有仔细清洗的话，应该马上就会察觉到肌肤的异状吧？」
「………非常抱歉。」
「你会跟我道歉也无可厚非，不过请不要忽视洗脸时手掌和指尖的感受，这样，大略就可以知道肌肤的状况。」
「这样啊……」
「对。如果要当模特儿的话，就一定要更充分活用五官的感觉。」
「充分活用五官的感觉……」
亚尔佛列特说的话确实是对的。因为，他的指尖接触到肌肤的当下，树人就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舒适。轻柔温暖的手指像羽毛一样抚弄脸颊，每按摩一次，就会从身体内侧吐出深切的气息。撂过鼻尖的香气让人联想到某种自然的花香，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会完全忘记自己是处于室内。
「对……再放松一点。因为这里就只有我和你……」
低喃的声音，跟刚刚的微愠简直判若两人，用悠闲的速度反复诉说，发音彷佛渗透到最后一个字眼，简直就像被施了魔法，树人全身虚软无力。一被亚尔佛列特碰触，就会被一种安心感包围，就像是和久违的友人在一起一样。
「亚尔的手……有香香的味道……」
「大概是我做的护手霜的味道吧。里面有加玫瑰水。」
「你的手一向都这么温暖吗？」
「因为工作的关系。如果在寒冬中被人用冰冷的手碰触，谁都会讨厌的吧？」
进行着无聊对话的同时，亚尔佛列特俐落地进行工作。闭上眼睛的树人虽然不清楚，不过在太阳穴被湿湿凉凉的粉扑拍打，用某种乳霜轻轻涂抹过后，总算是得到张开眼睛的许可。
「唉，这种事，我也不想一直罗嗦地讲个不停，可是到正式摄影之前，不好好注意肌肤的状况是不行的，光是这点，就会影响到化妆师的名誉。」
「不过，荒木先生的摄影并不是以化妆为重点……」
「这是玩笑话吧？不然我加入是为了什么？」
将树人的话一笑置之后，亚尔佛列特递一面小镜子给树人。
「你自己看看。肌肤的色泽看起来有点不同吧。」
「………真的耶……」
「那是因为我碰触过树人的关系。肌肤对于这样的快感是很老实的。」
「快感啊……总觉得这个用词太妖艳了。」
「妖艳？喂喂，树人你有在谈恋爱吧？这样的话，你应该懂我说的话吧？」
「呜、嗯……」
尖锐的问题接二连三的进攻，树人没有回应，但是整个脸红通通的。亚尔佛列特用含有深意的笑脸看着他。
糟糕了！树人在内心焦虑地说。
自己和瑛介的恋人关系，当然是最高机密。目前只有好朋友平间和佐内知道这层关系，连筱山都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希望让接下来要一同工作的伙伴太过在意这件事。虽然业界有不少同性恋者，可是瑛介原本是异性恋，而树人还是个高中生。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树人决定还是尽可能隐瞒起来比较好。
可是，亚尔佛列特的琥珀色瞳孔，似乎轻易地看穿一切。
树人突然感到很不安，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树人？」
「差、差不多该入座了。你看，荒木先生刚好来了……」
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变得怪怪的。树人粗鲁地放下镜子，小跑步回圆桌旁。
「荒木，你刚刚的说法，听起来好象是不化妆也没关系的意思？」
亚尔佛列特的眉间涌起了不高兴的皱纹。
「如果你看不起我的工作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