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下来的一周,自己终日被其他杂役为难,新伤旧伤在身上几乎全身都痛过了!
区健伟来探视时,自己的脚正痛得厉害,这帮家伙绝对是受意于上级才敢这样群殴自己,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健,这样下去,不到一个月自己就会死掉了,别说一年多!健说能这么快会见已经是托了关系,没想到我这里的人胆子这么大!只是叫我再忍耐,回去尽快把事情摆平。
然而健刚回去,自己就被关了禁闭。在只能转身的黑暗斗室里一个人被锁着,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开始还能安静地呆着当作养伤,但是过了几天,就有种无法忍受的孤独在漫延,无聊得发狂,精神颓丧得想死,从没有这么想看见光看见人看见哪怕一条草也好!想自由!想得几乎想自杀!
也不知被关了多少天,终于可以重见天日那天,我却几乎走不动!外面耀眼的光亮直叫人眩晕。草草清洗了一下,又被带到一个从没去过的房间,大概是一个单独会面室吧。
被反手铐在椅上,这种不自在让我心生恐惧!然后那个大队长还是那样一身整齐地进来了。
他冷冷地靠在桌旁看着我,阴深深地说了句:“你还真不是普通货色!”
“大队长,我初来乍到不知深浅,你就原谅我不懂规矩,我家里人绝不会让你不满意的。”我可不想再挨打或者被关禁闭了,健让我要适时低头,此时也不得不低头了。
“你家里人!”他脸上严肃的线条终于有些放松的味道,我悬着的心也稍松了一点。他给我松开手铐。
“本来应该和你玩久一点,但是现在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又绕到我跟前来,重又靠在桌旁,“过来,双手放在桌上!”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太诡异了!但是仍旧照他要求做了,因为我的身高,这样我必须弯腰才能俯撑在桌上。他踱到我身后,当他的手摸上我的臀部时,我情不自禁向他挥拳了,只是打在他迎过来的警棒上,当场就断了骨头!
我知道他要什么了,即使让我再挨打再关禁闭,我也不会让他如愿!
他脸上挂着暴戾的微笑,不止要鸡奸我,他还要享受和我的打斗。我低估这个老禽兽了,即使肉搏我也打不过他,何况他手上有武器!
我跪在地上,竭力想用没受伤的左手扶着桌子爬起来,眼看他就在身后了,我想逃!虽然体力好象到极限了,但是我想逃!最后那一棒重重地打在我背上,又是一下沉沉的闷痛,我倒下了,撞在桌边上,只感到鼻梁处的剧痛,眼前一片黑暗,再也支持不住了,让我死吧!
……
韦建业仰在椅背上的头因沉睡而撞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下惊醒,跳了起来,原来只是梦啊!重重地呼口气又端坐好,只觉得梦境那么真实,居然象重回旧日的地狱一样,下意识摸一摸鼻梁上的伤疤,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伤早就好了,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觉得痛!这里是……医院啊。
越过生与死
韦建成带着律师急赶到医院,却见三弟全副心思只在伤者身上,他正在手术室门外木然地坐着。
“华,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三哥和那个人在马路上争吵,一眨眼那人就被车撞了。”
“交警和伤者的家属来了没?”
“还没呢,是三哥叫救护车的,他们两个可能是有些钱财上的争吵,我就怕对方以此为借口作文章,毕竟是三哥推了他的,要是被认定是故意伤人什么的只怕要二进宫……”韦建成和身边的律师交谈了一阵,最后韦建成来到韦建业跟前,低声的喝斥他:“业!你记住了,等下有任何人问你都要等律师示意你才开口!”韦建业呆滞地听着,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业!业!你发什么呆啊!记住别乱说话!”他瞟了一眼韦建业手上拿着的家属通知书,然后又一手抢过来,上面写了满满两页的可能出现危急情况,意为让家属签名,可能出现的上述状况足以引发的死亡都是不受控的,不在院方责任内。韦建成看一眼焦虑的三弟,显然三弟和那个人很熟悉,不然不会对院方说要尽一切可能救人,自然是不想对方死掉,但是看到这两页的致死可能,岂不是随时都能死了!这个人要真死了,三弟可脱不了麻烦呢,当下不由得也心烦了些,难怪平日胆大妄为的三弟也吓呆了吧!他拍拍韦建业的肩安慰说:“业!别担心了,这是人家家属要签的,你拿来干什么!”
这个文书签了才进手术室的,当时他都没看清写什么就签了,一时间不可能联系到邓子俊的家人,一心想尽快抢救的韦建业就以亲属自居地签了。现在来看他确实是怕邓子俊就这样死了。
韦建成现在可是市政府里的头面人物,虽然可以理解父亲对这个弟弟的不满,但总是自己的亲弟弟,无论如何不愿弟弟在这件事上再吃亏。他亲自了解过情况后打了几个电话把事情压下去就回去了,临走前交待韦建华好好陪着她三哥,万一人死了最重要的是不要让韦建业自己把事情搞大。
韦建成前脚刚走,手术室里的护士就又跑出来找伤者家属签名,危险又新增了若干!
韦建业暴燥非常!追问情况,护士就他吓得只能实说伤者失血过多,要输血,但是血型太特别以致库存不足要另外调血,这样一来危险就增加了!韦建业突然冷静下来,露出令人心寒的冷笑:“是不是同时是RH血型不符?”
护士很吃惊于这个家属如此清醒,只会点头。
“那抽我的血吧。”
“但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而且就算抽现成的血也不是用全血,这样……”
“我自愿的,抽多少都可以,反正我死不了!你们可以同时做我的血源配对和分离,一边调血,哪种方法快用哪种,我的用不上就当无偿献血,只要能救人!”韦建业当年是货真价实的医科高材生,虽然这些年与专业越行越远,关键时刻还是没有全丢了。
护士也被他大胆的想法和强悍的气势惊得说不出话,好一阵才回答说去和主任商量。
最后韦建业去血型配对,果然是符合的罕见类型,于是同时抽了八百毫升出来。远远高于正常捐血量的失血使韦建业口干气喘,有点眩晕乏力,只遣了小妹去给他买些能量饮料,然后无力地倚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不知不觉沉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韦建业从噩梦中惊醒,诧异地感到鼻梁上的旧伤处在突突地痛,看看幽暗的长廊,四周一片寂静,天色已经暗下来,身旁多了一袋食物和饮料,妹妹是回来过了,手术还没做完。愁闷地想着为什么那么久的伤现在会痛,还是不过是头痛的错觉罢了!
韦建华回了一趟家,三哥的麻烦兄妹之间达成共识,就是先瞒着父母,等情况定下来再说。她若无其事地照例探视父亲后,拿了点汤和饭食和二哥韦建国一道才又回到医院。
“业!先吃点东西吧。”三兄弟里最为沉默却最儒雅的就是这个二哥了。韦建业机械地接过饭盒,只是喝了点汤,还是没有吃饭,他只是觉得口渴,失去的血液暂时只能靠多喝水来平衡。
韦建国皱眉看着弟弟沉默沮丧的神色,不禁定定地盯着看向他鼻梁上的旧伤。算来已经有十几年了,这道疤痕在进监狱后就好象是罪证一样的留了下来,使这个举止言行本就粗暴的弟弟更加恶形于外,当年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中途转监狱,疏狂的弟弟始终守口如瓶,只有区健伟摇头苦笑的一句“打架”实在不能叫自己信服!现在又是因为打架吗!
“业,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子血淋淋的太可怕了吧。”
韦建业只是摇头。
“那把我的换上,我替你拿回去洗!”韦建国用了强硬一点的语气,把自己的外套塞到弟弟手里,实在看不惯他这么消沉,事情也没到很绝望的地步啊,伤者不是已经转进ICU监护了,自己有必要这样在外面耗着吗!
韦建业把外套换下来后才想到,那个把外套笑盈盈地递给自己的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玻璃墙的另一面!突然觉得眼角发酸!
“那个人的家属都没出现啊!”韦建华悄声地跟二哥说。
“那动手术应该要有人签名的啊?”
韦建华撅撅嘴,“三哥签的,预付金也是三哥刷自己的卡。”
“能救到人事情就应该好办一点。”
“哼,你别看那个人斯斯文文的,当时他跟三哥吵的时候可凶了!我看三哥就说是正当防卫也是应该的!……反正怎么说也只能算失手推到了街上罢了……不过,当时那个人来的时候已经气势汹汹,唉,也不知道他们原先吵什么的!”
“我看我们回去准备点钱吧,你三哥自己肯定没多少钱能拿出来的。”
“又是钱!!大哥肯定是最不爽了,他总是说有权没钱的!”韦建华做了个鬼脸,韦建国只是淡笑,把手里的外套交给她,“先把这衣服送洗吧。”
“不是说你去洗吗?”韦建华跟二哥还是可以说说笑的,三哥现在肯定是笑不起来了, “哇,国际名牌呢!三哥真会花钱啊!”
“业!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来吧。”
韦建业从玻璃墙边踱回来,坐在正对的椅上,“你们回吧。”
韦建业独自坐在走廊上,烟一根接一根的抽。透过玻璃可以看见躺在一堆插管和电路中的邓子俊,仍旧一动不动,平日总是吐出软软语句的嘴正被呼吸机气管强迫张着,现在仍是危险期,在他可以恢复自主呼吸以前,自己是不能进去的。抚着鼻梁上的伤疤,模糊地回想起那些以为忘记了的过去。居然在长凳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邓子俊仍没醒来,韦建业只好先回家换洗一身,在家里却不太呆得住,独自去酒吧喝了点酒,又跑到医院去,邓子俊已经不需用呼吸机了,明天就可以转进普通病房。于是总算能安心地回家睡一觉。
第三天韦建业就在病房里给邓子俊刮脸。平日邓子俊都是近乎自恋地把自己打理得整齐干净,那种男人的粗糙完全不会呈现,但如今三天下来,男人的特征是无法被忽视的了。
刮完脸后,又是自己平日熟悉的那张脸。颧骨处还有一片淤青色。可以想见自己那天的一拳是何等尽力,难怪他也会狂性大发!
认真地静静看着那张脸,第一次发现邓子俊其实是个相当漂亮的男人,尤其他这样安睡着,就仿佛是平日向着自己浅笑时那么温柔,那么有吸引力!情不自禁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有一件事怎么也解释不清:就算是健那样帅得耀眼的男人,自己也没有想过去摸他的脸,自己以前反感的□,却居然和邓子俊做了几年。
看着那只扎着针头的手,第一次发现邓子俊的手也相当漂亮,修长的手指,骨节均匀,细滑的肌肤,想起他在浴室涂这抺那时自己总是骂他象个娘们。
这个身体自己原来是又熟悉又不熟悉的!在床上自己总是能抓住他的弱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的身体的所有地方自己都清楚,想要他痛苦还是欢叫都可以!
但是俊他说想要自由!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这样沉睡着就是沉醉在自由里吗?所谓的自由到底是什么?和自己一起是不自由吗?自己没有真的了解他,或多或少总是在他身上施以暴力,如果他是女人,自己绝对不会动手打他!一起的时候很少去想过他是不是喜欢,一直只是自己喜欢就要他跟着,也许真的是束缚了他。
“俊!快点醒来啊!……你醒了,我给你自由!”
韦建华当天也来了,不过她只是来看她三哥,给他捎了一大盅补血汤,顺便说说家里的事。
两人聊天的时候,邓子俊醒过来了。因有多处骨折,其中一根断骨刺穿了肺及血管,所以邓子俊醒来后只会觉得痛觉更甚罢了。看见韦建业兄妹俩后,只用无神的眼眸盯着房顶,并没开口。什么都不要想,很累!然后又渐渐沉睡。韦叫了医生过来查看,听到医生说已经完全可以放心地只要休养就会好后,却并没有特别雀跃。
“华,你借我十万好不好?”
“三哥,你怎么又被二哥说中了,果然又要借钱啊!”
“那二哥肯定是有所准备了。”
“他们两怎么有我准备得快啊!”韦建华的跨国婚姻对象是家英国投资顾问公司的老板,所以手头比在政界和艺术界位高权重的大哥二哥都要阔绰得多了。
“那你又什么又!我问你借过多少次了!”
在父兄眼里劣迹斑斑的韦建业实际上还是第一次向家人借钱,宁愿去骗邓子俊也不愿向家人求助,就算是在牢里的时候,也只有死党区健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心情到底是出于对家人的愧疚还是出于男人自己的傲气,还是兼而有之则只有韦自己才知道,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第一次这么静静地想自己曾做过的事,应该做的事。
“哎呀!这个人十万就打发了啊?我还以为要不少呢,连不连这次的医药费?”
“你少管我了,十万我也会还你的,别问了,回去拿过来!”
“支票还是现金?”
“卡给你,存进这里就行了。”韦建业递给她一张卡。
李玙也来了。李玙虽然明知和邓子俊的事无望,但无奈仍旧挂念着他,听说他要自驾游,就忍不住想跟去,明知邓子俊不想他再见韦建业的肯定不同意她一起去,所以她绕了个弯,怂恿自家弟弟去说,不知就里的邓子俊居然就答应了,眼看约定的日期到了却没半点消息,打电话过去居然关机,一急之下又打给韦建业,才得知邓子俊出了车祸,于是急急赶过来。
“Hydra!……到底是怎么撞的?有没有找到肇事者?可恶!一定要他好好赔偿!”韦建业对李玙的一连串诘问尴尬得回不了话,怎么说得出口和邓子俊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引致车祸呢!一向才思敏锐的自己这回竟没编好的话可说!
韦建华在旁边也被就这个美艳却充满侵略性的女人瞪得开不口。她当然不知道李玙以为她是韦建业的女朋友,对韦居然敢带着女友来探病首先反感起来才这样冲人的。
“哥!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啊!流里流气的,是不是他相好来了!”韦建华看李玙转回身去看邓子俊时低声向哥哥嘟嚷。
“Hydra!”那边李玙看了苍白的邓子俊,心痛得不得了,情不自禁伸手轻抚邓子俊的脸,“是不是很痛?”
韦建业看着邓子俊轻轻地转头,直觉邓子俊并不喜欢,他侧过头,只斥责妹妹:“你别胡说了!”要说相好,也是自己的相好吧!现在韦建业已经想明白了,邓子俊其实一直是不高兴自己和其它人玩的,他想把自己当作情人一样独占,才会跟自己打起来!现在这样,他一定是不喜欢的!
待到深夜了,终于只剩下邓子俊一人,他在床上叹气:韦居然也跟妹妹回去了!自己这次是错怪了他,但是实际上自己只错过这一次罢了,何曾抓得住韦建业!韦他有自己的家人甚至情人,自己再怎么纠缠也只会让他恼羞成怒罢了,自己一个人还乐得清静不是吗!以前朝三暮四时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还不是喜欢就来一回,不喜欢就拉倒!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吧!或者自己真的不该把希望寄托在韦建业身上,他和自己不一样啊!自己为了韦睡了几次医院了,还不够吗?
韦建业回家看了趟父亲。平日就脾气火燥的老头这下更易烦燥了,对韦建业简直到了连兄妹都心惊的苛刻,但是韦建业也出奇地默默接受。临到最后走出了门,母亲追了出来,哭着对仍旧沉默的三儿子说:“业!你就忍着点,你爸他病得难受,心情总是不好!”
“妈!我没事!不就让爸骂几句,又不是第一次了!”
“三哥这回好深沉哦!”一出了门,韦建华就开起玩笑了。
“业总算长大了。”二哥韦建国也用若有所指的神色调侃起来,他是看出韦建业心不在焉,不过也没说什么,反正这样平和很难得,何必去破坏呢。
“爸也真是脾气越来越差了!”老成持重的大哥也只能拍拍他的肩来安慰这个无辜的三弟,今晚业什么话都没说也能惹老父不快,别人有什么办法呢!
韦建业开车先回家洗澡,然后再回医院。到病房时已经是凌晨了,邓子俊正睡得沉,他站在黑暗中看了一会,抽了两支烟,才又回家。
“俊!钱还你了。既然你要自由,我们就各走各路吧。”韦建业把一个信封交给邓子俊,“密码就是我的出生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