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胜了一筹,但姚晋风不服输不畏怯的目光却也令他暗暗赞赏,这小子……若是为他所用,日后必能大有作为。
“好小子,你的名字?”终于,西门烨收起考验的目光,笑著伸手。
握住对方厚实的手掌,“姚晋风。”这个男人,就是预心难得在意的老大了……
回异的心思,却是同样别有意味的语调,令杜预心一时有点错觉,好像正在看甚么黑道大电影似的。
明明姚晋风应该是个只懂得读书的乖乖牌学生,为甚么现在却发挥出如此极致的威胁力?好像他是个和烨哥不相上下的流氓似的……
杜预心在心里暗叹,这么一想,他这张中看不中用,容易受人误会的小白脸,大概穷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他们半分的气魄吧……
“我是西门烨,红帮西门堂堂主。”西门烨卸去威吓的眼神,悠哉地坐回垫褥上,“你知道黑帮的分级吗?”
“烨哥,晋风是那种半步不出门的乖乖优等生。”杜预心边带著姚晋风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边道。他知道,烨哥的眼神代表他对晋风
有了兴趣。
心里竟然有点在意,是因为迟迟不许自己入会的烨哥这么轻易就看上姚晋风?还是因为烨哥和姚晋风那股自己永远追不上的气魄?
“我没兴趣知道。”姚晋风想也没想便回绝,他当然也明白西门烨问话的含意,看著杜预心皱起眉为他解围,他不由得感到欣慰。
他可以把这解读成预心也是在意他的吗?
“哦,那真是可惜。”西门烨掏出烟匣,俐落地夹著烟,杜预心随即反射性地递上火机,“我很少看到像你这么带种的少年人。”
“承蒙你看得起。”看著杜预心为西门烨点烟的举动,姚晋风皱眉,移开视线。
“听阿预说,你们是不打不相识?”西门烨呼了呼烟圈,“阿预的搏击是我教的,在同年纪的人中能和他打到不相上下的,你是头一个
。”
这是赞赏吗?姚晋风询问似地挑起一边眉,杜预心则是高兴地点点头。
“是呀,烨哥……晋风真的很厉害,不但会念书、打架也懂,又是学生会长甚么的……不然我怎会承认他当我的朋友?”杜预心得意地
解说,今天约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最敬爱的西门烨看看他第一个交的好友,也是让姚晋风认识烨哥的机会。他希望烨哥也能够承
认晋风,而晋风也能够如自己一样敬佩烨哥。
就好像在学校交了第一个朋友急著向父母炫耀的小孩子般,杜预心兴奋的举动令西门烨宠溺地笑了,也忍不住使起坏心眼。
“既然你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以后就得好好向他学习是吧?”
杜预心点点头,混然不觉自己已经掉进了陷阱。
“小子,你既然当了阿预的朋友,就得负起教他的责任。”西门烨突然把矛头指向姚晋风,“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拿过零分以外的成绩
,在烂得不能再烂的高中逃学、翘课渡日,作为好友的你确实不能肘手旁观吧?”
“烨哥!”杜预心张目结舌,怎么突然扯到他的学业上去了?
“嗯。”姚晋风点点头,虽然心里早知道杜预心荒废学业,但听到真实的情况,还是不觉有点惊讶。
或者在他心目中,总觉得杜预心不是真正的坏学生吧。
“从今天起,你得负责替他看功课、补回进度。”西门烨扬唇大笑,把杜预心推向姚晋风,“阿预,你得学学你的好朋友,要当个又能
打,又能念书的人。”
“啊啊?等等……甚么跟甚么……”杜预心马上哭丧著脸扑向西门烨,“烨哥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念书,而且我已经决定下年辍
学到红帮辅助你。”
“你听听你的国文有多烂,辅助?是要我接济你才对吧?你以为你是甚么贤人呀?”西门烨铁了心不理会杜预心的撒娇,他劝喻过杜预
心努力读书无数次,结果也是被当成耳边风,现在有这么能干的朋友,当然得把他拖下水帮一把忙吧?
“预心,这点我很乐意帮你。”感觉到西门烨也是有心让杜预心回到正轨,姚晋风也开始对他有点好感,一同加入了劝说杜预心的行列
。
“呜……你们合起来欺负我。”杜预心可怜兮兮地回瞪二人。
“没。”西门烨摇头,“姚晋风,我记住你了,若这一年阿预被留级,我就把责任算到你头上。”
“西门先生请放心。”感觉就像被对方交托照顾儿子般,姚晋风为此难得的也勾起了微笑,“我会软硬兼施帮助预心重操课业。”
“嗯嗯。”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西门烨看看手表,“我待会还有事,你们在这多待一会吧,吃完东西再走。这餐就算在我的头上,我
会命司机接送你们离开。”
“烨哥你要走了?”杜预心有点不舍地问,他们才见面不到半小时呀。
“看到你的朋友我就放心。”西门烨拍拍他的头,“后会有期,小子。”
“西门先生再见。”姚晋风也对他点点头,看著他拉开纸门离开,杜预心就像目送父母离去的孩子,上一刻还有欢笑玩闹的脸马上垮下
来了。
女侍送进了数盆精美的刺身和小菜,但杜预心却无精打采地拿著筷子乱挥,好像连食欲也没有了似的。
“西门先生对你很好。”姚晋风微瞥向他,道。
“嗯……”杜预心托著头,闭目,“有时我想,如果他是我爸就好了。那我一定会过得很快乐。”
“你父亲……?”姚晋风不著痕迹地问,这还是头一次,杜预心提及家庭的事。
“我的亲生老爸很早就死啦……不过幸好他留下不少保险金,让我和我妈过得还算可以。”像是刻意冲淡语气里的哀愁,杜预心负气地
将滑溜的三文鱼片一口吞进肚里,“后来我妈认识了个男人,在我十岁的时候再婚,那个人却不是普通的败类,他有意无意的离间我和
妈的感情,又榨光了她的钱,有事没事又虐打我……”
“他打你?”姚晋风沉下了脸,早就料想到杜预心来自一个不简单的家庭,但亲耳听到,却是难以言喻的揪痛。
“是呀……有次我被他打得断了骨,受不了离家出走,是烨哥在街上拾我回去疗伤。”杜预心追忆著往事,淡然的口吻好像已经不介意
了,又好像是伤得太深变得麻木,“他教我搏击,让我找到了那么一点人生的目标。不久那个男人因为没有钱跑了,老妈为了生计去当
陪酒小姐,有时也带男人回来卖……所以我不喜欢回家,天天都往烨哥那里跑,这副身手就是在那时练出来吧。”
“预心……”姚晋风蹙著眉,这么一张俊秀的脸,精瘦的身子,所承受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郁结与压力。
“你不要想太多啦,我已经不在意了,算我倒运,生在这种家庭……”杜预心抿唇一笑,“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我,我会生气的。”
“我不是可怜你……”姚晋风禁不住将他按进自己的怀里,现在,他只想好好疼惜他,让他受到自己的保护,正如西门烨所说,既然当
了他唯一的朋友,就会负起他的责任。
“那是甚么?”杜预心伏在他的肩头,平静得像即将入眠的猫儿。他淡淡的嗓音轻拂过姚晋风的耳畔,令他一阵恍惚。
“……我是太喜欢你,所以为你心痛。”姚晋风握著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胸膛,“感觉不到吗?这里……在为你而痛。”
“……恶心死了。”杜预心木无表情地看著交叠在一起的手,他感受到……姚晋风暖暖的体温,扑通扑通的心跳,“不过,我不讨厌。
”
姚晋风微微扯出一抹笑痕,吻上了那不诚实又爱逞强的唇。
第六章
一个是学业与操行同样出类拔萃,前途无量的优等生,一个则是徘徊在犯罪边缘,厌世离俗的不良少年。
这样的二人,本该一辈子也没有交集。
但是,命运却令他们遇上了,甚至……相恋。
这样的改变,动摇了他们既有的价值观,也颠覆了他们亲手建造的一切。
优等生,一旦与不良少年交好,就被以为是堕落、变坏的象征。而不良少年一旦和乖乖牌攀上,也无法得到同辈的认同,以为他伪善、
不自量力。
谁会先畏怯于未知的未来,而抽身离开?
“老大,今天X街那边有PK战,咱们要去观望吗?”就像刚刚嗅到了锐利情报的忠犬,少年A兴奋地奔到杜预心的身边,以期待赞赏似的
目光报告道。
“嗯……”杜预心向后仰躺在这片早成为流氓聚集地的小公园里,看著碧蓝色的天空,这么好的天空……他只想和那个人一起分享。
“老大!”少年B坐在一旁,喝著刚从小学生处抢回来的冰汽水,“你最近很不上道呃,几场PK战都没有来,晚上的活动也都推说没空
,到底有甚么需要忙?”
“没……”杜预心翻过身,让手臂撑著脸,逃避手下们询问的视线。他怎么可能告诉这些追随自己的小伙子……他晚上都去了某名门高
校接受优等生的补习?而白天也逐渐增多了回校上课的次数?
要当流氓,首要条件就是经常翘课与逃学,若被人知道他杜预心现在得每天清晨六点正爬起来,就只为了上课不要迟到,岂不是贻笑大
方?
虽然受到烨哥的警告,这个学年若是再次被当,就要被封杀地盘的权利,但杜预心还是不想被手下们晓得自己如此窝囊的一面。
“说到这……老大呀,之前你在西门大老大的拳馆待那么久,是不是已经得到了甚么帮助?”少年A突发奇想地问。
“甚么意思?”杜预心疑惑地问。
“因为大老大对老大你的态度很不同,不但把你当儿子疼,来这里的时候还允许你三天两头往他那里跑。”少年B笑得一脸谄媚,“大
家都在传说老大是大老大指定的接班人,就因为大老大已经给你保证了,所以你也看不起那些街头PK战,不用再露面了。”
“少胡说。”杜预心皱起眉,却又说不出事实。如果让人知道西门烨还没有让他进红帮的打算,恐怕以后他就要被其他混混欺负到头上
了。
“可是…老大真的很厉害呃!”少年A崇敬的道,“一般的大哥想要见西门大老大,可是靠近不够十尺就被打得半死,但老大你却是来
去自如,还这么受宠,西门大哥一定很重视老大了。”
“嗯。”已经不打算再辩解,反正他也说不出真相,就让这些人加进妄想,随便猜测吧!
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一时正,学校午休的时候也算是结束了。
杜预心倏地站起来,虽然他的学校已经烂到连不穿校服也不会被骂,但本著和姚晋风的约定,他还是会准时回校上课。
“老大,你要去哪?”少年A、B见首领离开,也忙不迭的想要跟上来。
“我有事做,你们自己去玩。”从皮夹掏出由其他手下上贡所给的数张千元钞票,杜预心丢给他们,随即快步离开。
少年A、B连忙上前把钱捡起来,一脸感动的看著杜预心远离的身影。
老大还是待我们那么好呀!
“唷,你今天也来了。”
踹开教室的门,杜预心如无意外又受到众人的注目礼。在良莠不齐的杂牌班上,只有一人会如此不识相的和他打招呼。
是一名虽然穿著校服,却前襟大开,和杜预心一样爱四处游荡的不良少年。相若的身高,各有特色的俊俏脸庞,令这人和他一样,在学
校里成为了备受烛目的对象。
郭牧音,取著这么斯文的名,却是个唯我独尊,欺负他人毫不介怀的狠角色。
“别叫得好像我和你很熟似的。”杜预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接著走到对方跟前的空位,粗暴地拉开椅子,坐下。
“好冷淡哦……”郭牧音修长的凤眸令人联想到狡黠的狐狸,要笑不笑的神情也令人摸不著头脑,或者,杜预心就是讨厌他这种让人猜
不透的嘴脸吧?
“预心,你最近好像都勤来上课呢。”郭牧音戳了戳对方的背,“怎么回事?突然发现了学校的乐趣?还是对于那些无聊幼稚的PK战失
去了兴趣?”和杜预心不同,郭牧音是在学校里人人害怕的头目,他爱玩爱独裁,却不喜欢和人争斗,因此也从未参加过所谓的PK战。
但杜预心心中晓得,若真个打起上来,郭牧音大概会胜过他,因为身手即使有差,他的手段和算计却是远远的超出甚么也鲁莽冲动的自
己。
所以,他总是不由得防著此人,对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他实在不懂得如何去防御,只能避而远之。
“不关你事。”又是冷冷的排斥口吻,杜预心不喜欢郭牧音这种刺探人的询问,更不喜欢当他们对话时,整个教室的人都好像看热闹似
的,又惊又好奇地瞥向自己,这令他非常地不舒服。
“跟你说……我昨天看到些有趣的事哦。”郭牧音不理会杜预心明显的冷淡,反而越说越有趣的凑近他的耳畔,“我看到有个流氓在晚
上竟然走进了这一带最有名的名门高校。”
杜预心瞬地转头,只见郭牧音正露出得逞的微笑,一阵怒火瞬即窜上他的心头。
凭甚么这家伙要用这么欠扁的脸偷笑?
也许是最近被手下询问得烦躁,又或是担忧不能达到西门烨的要求,杜预心只觉得自己的耐性像拉得过绷的弦一样啪一声断掉了,顾不
得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他站起来就对那张欠扁的脸施以一记重拳。
倏地,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连老师也又惊又愕地僵住了身子。
毕竟在学校里,郭牧音的势力不容小覤,师生对他也都是唯唯诺诺,恐怕稍有得罪。而现在更加上在外头早已出了名的杜预心,两大问
题学生发生争执,这一闹,可不如一般的纷争那么容易平息。
郭牧音被打得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他垂著头,摸了摸发痛的脸颊,没有恼怒,没有暴吼,反而又是那道诡异的笑。
杜预心只觉更加的气恼,这个人……为甚么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
“老师,杜同学殴打同学,是不是应该受到处罚?”郭牧音站起来,对讲台上吓呆了的教师问道。
“啊………是、是……”
“那么,老师快点要他出去罚站吧。”郭牧音笑得如沐春风,“不然,我会很不爽的。”
这么一说,当老师的更是倒抽一口气,看杜预心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差到了极点,如今还要他到外面罚站?要是一个失控殴打老师该怎
么办?
但,郭牧音这种笑中带有威胁的指示老师也不敢违逆,因为师生们很清楚,惹他不爽的下场可是非常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