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怪物,以玩弄他人为乐。想破口骂他,但却已经无法如初识般毫
无忌惮的痛骂了。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不是不会受伤害的。
侯雪城的眼睛又恢复了那种讥诮之色,『这只钗,代表的是什
麽?你的回忆?若是钗碎了,表示失去了回忆吗?你大脑里的记忆
,是因为这劳什子东西而存在吗?』
韩晚楼哑然。想要驳斥他,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竟无可辩驳。一
直以来,这只钗是最重要的,她一向认为没有它,就等於自己放弃
了这钗所见证过的事情。但是,靖哥的存在,会随著这只钗的破碎
而失去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软弱而迟疑,挣扎的道:『这是靖哥唯一送
我的东西………,我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
『是吗?』侯雪城的手收紧,碎玉在他的手中化为细砂,成为
一条砂线,从他的指缝漏出。他淡淡的看著地面,『你在朱靖心里
的价值,需要由这只钗来认知吗?自己存在的价值,不能由自己来
决定吗?这就是你对自己存在的骄傲吗?』
韩晚楼像是被他击了一掌,看著他冷漠而尖锐嘲讽的眼神。这
人犀利的言辞让她激愤,但又无法驳回他任何一个字。
『这东西不过是个器具,让你来使用的,若是你反被它代表的
回忆所控制,是否可能会失去更多呢?』他低下头稍微凑近她。『
告诉你一个秘诀。若你有重要的东西,那麽就必须马上破碎它。因
为,当你没有重要的东西,敌人就抓不到你任何弱点。』
侯雪城目光掠过张目结舌的韩晚楼,黑色的瞳孔中不再倒映出
她的存在。他挺直了腰,淡淡的说:『怜怜,送客,我想出去散散
步。』他需要新鲜的空气,顺便去除一下霉气,他想。
韩晚楼却听而不闻,她握紧了拳头。『人活著,难道只是为了
自己而活吗?若是一生都没有重要的人,不是太悲哀了吗?别人又
怎麽会把你放在心头?人活著,不就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人?难
道你不是如此吗?你保护我是为了靖哥,差点牺牲了生命,难道靖
哥对你不重要吗?难道你忍的下心杀害靖哥哥吗?』
侯雪城身躯一僵,他不再回头,把韩晚楼丢在房内,自己走出
房门。
这是他这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屋子。他缓缓的下了楼,没走
几步,已觉气促心跳,便伸手按住回廊边的扶手。怜怜不敢相扶,
怕他不悦,只能亦步亦趋的跟著。
走了两步,他身体晃了一下。「侯公子¨¨。」怜怜心中担忧
,欲上前搀扶他,他看了她一眼。怜怜被他冷峻的凝眸所威摄,不
禁退了一步。侯雪城有些厌烦。「你回房去,我只是随意走走。」
「是。」怜怜嘴上虽然答应,却只是退开几步。
侯雪城不再理她,迳自走入後花园。他知道朱靖一向偏爱清晨
,此时已值末冬初春之际,天气仍极清寒,春花却已盛放。
脑里想著朱靖,他轻轻的在树下的草地上站定。再过两天,等
走路不再头晕目眩,他便该离开此处。若再留在此处,日日看见朱
靖,难免动情,到时只怕连剩下的武功都要失去了。
朱靖一直以为自己功力下降,是为了救他的关系,其实,真相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真力不断流失,只是因为动了情。
「大静神功」虽然厉害,却须断绝七情,如果克制不住,便会
泄尽真力,呕血而亡。在赶去救朱靖的途中,他便隐约感到会发生
的事,可是他并不迟疑。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曾後悔。
一旦动情,便是必死一途。虽然从未在意过死亡,但是,让朱
靖陪著他经历这些,对他却太不公平。自己必须离开,离朱靖越远
越好,绝不能让他找到。
但是,回去天山後,再见朱靖就遥遥无期了吧?动了情的自己
,注定活不了几年,他放的下朱靖吗?忍受的了不再看到那男人对
他温柔的微笑吗?侯雪城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他感到微微寒意,抬头一看,天上竟有雪花飘落。
这是这个冬天的最後一场雪了吧?他牵动嘴角的线条。身侧
有株梅树,淡香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株梅树的花朵已经谢了大半
,只剩下孤傲的劲枝,骄傲的挺立在天地间。
一阵风吹来,梅树微微摇晃,最後一片花瓣脱落枝头,朝他
飘来。侯雪城伸出手掌,让花瓣停歇在他掌中,淡粉色的最後一
瓣梅仍然柔嫩清香,却美丽的几近凄厉,那是最後一抹残红。
这是这场冬天的最後一场雪,最後一瓣梅吗吗?侯雪城凝视著
手中的梅瓣,若有所思。
「公子¨¨。」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的思绪被打
断,微感拂然。「什麽事?」
怜怜怯怯的说:「开始下雪了,公子的衣裳单薄,如果著了凉
便不好,请公子移驾回房好吗?公子若闷,我替公子念书解闷可好
?」
侯雪城强忍住不悦,朱靖说在他府里不能杀人,真是麻烦。「
我再站一会儿,你先回去。」
怜怜踌躇著,想跟又不敢跟,生怕触犯眼前的男人。看著侯雪
城单薄的衣裳,她柔声道:「倘若公子执意如此,那麽¨¨那麽让
小婢替公子拿一件衣裳披上可好?」看到侯雪城已经不再理会她,
怜怜敛衽一礼,快步离去。
侯雪城等她走了,不想让她再来打扰,便向花园深处行去。逛
了一会儿,看到一道矮墙围起的一个园子竖立在不远处。园中有一
栋两层高的楼房,屋身通体雪白,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整座园子
被密集的樱树包围著。
他忍不住越过矮墙走进这座樱林,这样深幽雅致的处所,不知
道是谁住在这里?自从和朱靖在梅林的清晨相遇,他便喜欢梅花尤
胜樱花,梅花是朱靖喜欢的花,孤傲而高洁。
但此时见到樱花盛开,灿烂奔放,满林飘扬,像是合唱般的热
闹,也不禁神为之夺。樱花不如梅花的孤洁矜持,却有著说不出的
豔丽娇柔,满林樱花飞扬飘舞,占满了整个视界。美丽的有种说不
出的气势。
他情不自禁的走近樱林,在最大一棵樱树下站定。此时才一月
初,这里的樱花竟然盛放的如此灿烂,简直叫人吃惊。他由怀中取
出玉箫,静气凝神,轻轻的吹奏起来。
冰雪孤城 第九章 赤子(前篇) 作者:白蛋
樱花精?大将军燕野怔怔的站在树後。
那个披著白衣的精灵静静站在浅红色的花雨中,清风吹起他翻
飞的衣袂,在豔丽的花丛中,他沈静深郁的神情,简直叫这一片花
丛都相继黯然失色。
年轻人静静凝视天际,像大理石雕出似的脸庞有一种成熟的沧
桑,寒郁而深沈。但他的眼眸却是温柔的,像是寒冬中天际最後的
一抹蓝。在他身边的时光是静止的,花雨不断的落在他的肩上、衣
上,更衬的他俊美的不似凡人。
燕野远远凝立,倾听著优美的箫音,竟然痴了。
他远远听到箫声,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王府禁地,身为庆
王手下第一员爱将,他立即赶了来。
是谁那麽大胆?王府的人没有不知道这禁地是王爷严令过的,
擅闯者死,竟有人胆敢在此处吹箫?难道是新来的下人乱闯至此?
原想上前拿住这胆大包天的吹箫人,但一见到这人,竟然再也一句
话也说不出,一步也动不得。
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度。燕野在官场已久,遇过许
多王公贵族,王族和大官都看遍了。却没看过有人如这男子般凛然
不可侵犯的清贵。
虽然在满林的樱花中,该有著说不出的春意,但是那男子彷佛
遗世而独立,有如深山幽谷中的一道清瀑,那种清冽的孤高,让美
丽到让人失魂的樱林都在他面前失却了颜色。
因此,林中便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象。一人在园外枯立凝视,
另一人伫立樱树下吹箫伴雪,竟过了半个时辰。
燕野心中十分挣扎,这美的不似真人的年轻人,他委实下不了
手取他性命,但是王爷的禁令又不能等閒视之,这人究竟是谁呢?
三日前,他从太原赶回,便连日与王爷开会商议大事,实在没
有听说府里来了什麽客人,而这年轻人具有如此气质,绝对不是等
閒的人物。
便在他迟疑之时,年轻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燕野承接了他的
视线,那种凌厉的气魄和威势锋锐如刀,让他忍不住退了一步。这
人究竟是谁?燕野不禁惊愕。
箫声静止下来,年轻人显然非常不悦,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整
个林间,朝他身上压迫过来。燕野握紧自己的兵刃,知道有这样如
利刃般的气势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必是绝世的高手,若是朝自己动
手,生死只在一瞬。
年轻人看著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眼中现出讥嘲之意,正想发言
,忽然胸口一痛。林间弥漫的杀气忽然散去,他手中的箫落在地上
,修长的身躯也顺著树干滑跪下来。
燕野看他他按住胸口,像是很痛苦的喘息著咳嗽。不禁大是惊
慌,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担心,还不及细思,已纵身至年轻人身边
,「小兄弟,你还好吗?」他伸手相扶。
那年轻人咳嗽不停,也不抬头,手中已捡起玉箫,反身直点他
胸口七处大穴,攻势甚是凌厉。燕野一惊,飞身疾退。年轻人一招
逼退敌人,也不再进袭,以玉箫支地,冷冷道:「别碰我。」
燕野仍记著这人刚才凌厉的一击,不禁暗自心惊,这人武功高
强,又身处禁地之中,实在太过可疑。「阁下是何人?请报上身分
来,不然莫怪在下无礼得罪。」
那年轻人并不回答,轻轻靠在树干上喘气,白玉般俊雅的脸上
有一抹病态的嫣红。燕野见他似是极痛苦,忍不住向前一步,想探
视情况,但那年轻人又玉箫一指,不让他碰触自己。
「小兄弟,我没有恶意,你是王府的客人吗?我是镇远将军燕
野,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吧?你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燕野尽量
让自己语气柔和。
年轻人的玉箫仍遥指著他。燕野无奈,见他衣衫单薄,薄雪仍
一片片飘至他身上,脸色苍白胜雪,便解下自己的长衫,「我不靠
近你,你将这件衣裳披上好吗?」
他将长衫抛至年轻人脚下,但对方却连望都没有望一眼。
燕野不禁顿足,「你身上有病,再受到冷可不得了啊,我发誓
不会加害於你,快将长衫穿上。」
那年轻终於人垂下箫,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仍是没有望向他,
「不需要。」他扶住树干,摇晃的直起腰,转身想离开。
他虽然拒绝他,但至少没有敌意了。燕野松口气,还待再说,
一个惊叫声已经响起,「侯公子,您怎麽跑到这里了?」
燕野见到那少女,知道是王爷房中的侍女怜怜,只见她站在园
子外,不敢进来,神情十分焦急,「公子,此处是禁地啊,快些出
来。」她瞥眼见到侯雪城身旁的男子,连忙下跪,「婢子见过燕将
军。」
燕野连忙走上前扶起她。这女子并非一般佣仆,乃是王爷的贴
身侍婢,自小服侍王爷,将来肯定要收在王爷身边做侧妃的。他可
不敢受这个礼。「怜怜姑娘,这位是什麽人?是王爷的朋友吗?』
怜怜恭声道:「回燕爷,这位就是王爷的师叔,侯公子啊。」
「啊,原来是他!」燕野登时恍然大悟,那一天他虽然不在府
里,但是回府时自然有好事者同他说过。王爷的师叔,他一直以为
是个老头,没想到是一名清丽至斯的年轻人。
不知怎麽,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苦涩。听说,从王爷回府之後
,有半个月内不曾踏出自己寝居,对这伤重垂危的师叔亲侍汤药,
硬是将他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在他养伤的这段期间,没有人见过这位师叔的面目,除了老太
君外,连浣花郡主想前去探视,都在门口被挡了驾,显然王爷对他
极是崇敬,不允许任何人惊扰到他,影响了病情。
想不到那个令整个王府议论纷纷的神秘人,竟是眼前这清丽冷
峻的年轻人。他整整衣襟,拱手道:『镇远将军燕野见过侯公子。』
侯雪城仍然不看他一眼,负手对怜怜道:「这里是禁地?」
「是的,王爷说过,不论是谁,擅闯者死。』怜怜很为他著急
,『侯公子,求您快些出来,王爷若是震怒了是很可怕的。』
侯雪城好整以暇的道:『可是朱靖说过,等我好些了,府里任
何地方都任我参观。」他靠坐在树下,丝毫不动,「这屋子有人住
吗?若没有人,我想进去瞧瞧。」
怜怜吓白了脸,「公子,不成的,王爷知道会要婢子脑袋的。」
侯雪城仍不动容,『朱靖生气?我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要
你脑袋和我又有何关系?你去叫他来。』他见怜怜吓得不成声,心
下倒有些烦闷,只得勉力称起身躯,扶著树干站起身。『好,我跟
你离开,不过,这位将军不是要治我擅闯之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