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更加准确的占卜为理由,希望能够见到他们的面。比起历史书上刊登的画像来,还是实际看到他们的脸孔才能更好地理解他们的为人。
(因为也有好像利瓦大人那样,肖像画和本人根本就好像两个人的情况不是吗。)
海斗脑海中又浮现出菲利普国王十分喜爱的那张面容。
不知道哪里会让人想起杰夫利的端正容貌,开朗大度的态度虽然阿隆索·德·利瓦对争夺国王宠爱的文森特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对海斗却是很疼爱的。知道海斗身体不好,他特
地送来了从意大利进口的、高价的、可以驱除毒素的新鲜水果,还有以内乌马普这种古老的方式写成、弹起来活力十足的民谣乐谱。
(当然,这也是对文森特的对抗心的一种体现吧。)
海斗微微地挑了挑嘴唇。阿隆索的目标可以说是完全获得了成功。看到海都津津有味地吃着桃子,弹着乐谱的样子,文森特的脸上清清楚楚地浮现出四个字:不爽之极。然后他立刻接
受了挑战,跑去给海斗买了如今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这套西班牙式的黑色平时装束,为了适应傍晚就会变冷的高原气候而在上衣与裤子中絮进了棉花,比起装饰来,更重视穿着的感觉
。现在这个世界比起二十一世纪来,气温低了不少,所以这对来了这边就一直觉得冷的海斗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不过虽然文森特好不容易成为了圣地亚哥骑士,收入稍微地增加
了一些,但这套衣服对他来说也是够让荷包大出血的了。
(雷欧也说过,像这么奢侈还是第一回。)
看着那件衣服,雷欧由于过度的感动只会流眼泪了。一看到他的样子,海斗就明白这对主仆平时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海斗也很感谢文森特的厚意,但是也很不好意思。不用勉强自
己也可以这句话已经到了喉咙口,但是就是说不出来。是啊,如果是真心感谢他的话,就绝对不能说出这句话让充满自尊的西班牙男子颜面扫地。
『圣餐会要开始了,凯特。』
看来在自己发呆的时候,弥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再次传来的劳尔的声音让海斗已经,他猛地抬起头来,慌忙端正了姿态,注视着集中在祭坛前的贵族们。
知道自己的未来,而且还是悲惨的结局后,会被绝望支配的,肯定不只有圣克鲁斯侯爵一个,所以海斗虽然答应见那些陌生的提督们,却拒绝把自己的话告诉给他们。于是才有了这种
形式的会面。
『为了身为异教徒的海斗,我来做一个说明吧。圣餐会主要是将象征着基督的肉的面包,也叫做圣饼授给信徒,以表示主之受难以及对信徒深深的慈爱的仪式。由于圣饼要一个个地送
到信徒的口中,所以是最适合分别见到对方的面孔的场合。你看右边座位前面数来第三个,对,就是那穿红色衣服的旁边。不,不是那边,不用那么紧张的。』
能够利用这个场合的人,自然是聪明的劳尔。而就像平时一样,他的提案被伴随这赞赏采用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讨厌劳尔的缘故,海斗对此觉得很不悦。海斗非常讨厌一切都按照他的
计算发展。
(如果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的话,那根本就不该做间谍这种没有明天的职业。做个官僚来帮助国王才对。)
海斗这么想着,小心着不让对方看出来。偷眼看了看劳尔。
能干的官僚是无论哪个国家都渴望拥有的、无论是英格兰,还是西班牙。
实际上,包括菲利普国王寄于极大信任的秘书官瓦斯凯斯在内的政府中枢,都是由自己的非凡为武器、从平民爬上来的新兴贵族们组成的。
本来,劳尔这样的人对办公室工作就没什么兴趣,这一点海斗也很理解。好比一边写剧本,一边干间谍工作的基德,克里斯托佛·马洛就是他的同类。追求强烈刺激的人类,是无法忍
耐被平凡的日常所埋没的。所以他们会做出自己投入阴谋深渊这样的事情。
凯特。
文森特把手轻轻地放在海斗的手腕上。
怎,怎么了?
现在站在主教面前的就是梅迪纳·西德泥公爵阁下。
海斗迅速地把视线转回到祭坛上。细瘦的脸,宽阔的额头,几乎剃成平头的发型,大而轮廓清晰的红鼻子这就是阿尔马达海战最高司令官的男人的容貌。
『阿隆索·佩雷斯·德·古斯曼大人。巴拉马达·圣·路加尔第十二代领主,第五代侯爵,梅迪纳·西德涅第九代伯爵,第七代公爵。如今之所以略称‘伯爵’,是因为已
经被授予了‘格蓝迪’的荣誉。领民们对他的爱称是‘艾尔·布埃塔’意思是善人,或者说就是好人』
对宫廷的人身份了如指掌的劳尔作出了详细的说明。
『阁下的额头上刻着不幸印记败战之将的命运仍然如旧吗?』
等到文森特的说明结束后,海斗点了点头。
他是不会胜利的。
听到海斗的断言,文森特问道:
遭到简直无法说起吗?还是说,苦战之后仍然化为泡影?
是惨败。
海斗瞥了瞥文森特的脸孔。
舰队几乎全部变成了大海的藻屑。上万的人死去我想应该是这样。
文森特的面孔上露出冲击的表情。输,他只听到这个词,却没有想到会是糟糕到这种程度的状况。
『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听到劳尔的催促,文森特才好不容易恢复了自我。
『失礼就算是预知,也忍不住内心的动摇。』
『我理解您的心情。也就是说没有变化了吧。』
文森特点了点头,小声问海斗道:
所以那个时候在普利茅斯山丘上见面的时候,你才对我说不要上船比较好的吗?因为你看到了我的末路?
海斗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那是一时兴奋,或者说是和你顶撞总之就是随口说说的话。
这样的话,那之后又怎样了?你没有再看一看之后我会怎么样的意思吗?
海斗再一次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占卜个人的事情。而且我很难看到总是在一起的人的未来。所以我也不知道杰夫利之后会怎样。他也没有问过我。
这样吗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里面混杂着安心与失望。恐怕他也不想要问的吧。在亲眼看到了圣克鲁斯侯爵的痛苦之后,那种时常感受到死神存在而生的残酷已经让他不敢领教了。
『现在正在领圣体的,是阿斯科利大公,蒙滋芽伯爵安东尼奥·德·利瓦大人。他与共同掌管意大利领地的帕尔玛公爵有着血缘关系,两人很是亲密,因此他也担任了陛下与公爵之间
的沟通人。』
劳尔的话把还都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楼下。他对这个男人的事情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了,都是由于他的勾当实在是万分卑怯的缘故。
他逃走了,在战斗中偷偷逃走。
海斗的话语中露出厌恶的感。
原来如此。
绿色的眼瞳中浮出了愤怒的神色。
真是他能做得出来的行径。临阵逃亡是重罪。就算不能当场处决他,之后告发也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嗯,所以他跑到帕尔玛公爵哪里去要求庇护。借口是有十万火急必须商量的事。
那个卑鄙混蛋!
文森特用英语怒骂着那个站在祭坛的男人,然后问道:
那家伙是一个人逃走的吗?
不是,他还带着神父和自己的侍从。多半作为桨手吧。
这样吗,明白了。
文森特立刻就要转向劳尔,但是海斗按住了他的手腕。
等一下!
怎么了?
他是帕尔玛公爵的亲戚吧?这样的话,也许就和阿斯科里大公也有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肯定不想听到阿斯科里大公临阵逃亡这种不名誉的话。要是传到了本人的耳朵里,更会
严重抗议那莫大的侮辱的。
的确是这样
文森特咬住了嘴唇。
好,刚才的话只让陛下知情。他要是对我抗议还无所谓,要是对你产生敌意就糟糕了。
文森特总是这样,他总是如此关心自己,看着这样的他,海斗的胸口就一阵发紧。真的好吗?自己真的能对他见死不救吗?对他见死不救的话,自己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看来阿斯科利大公并不会在此战斗中如何活跃的样子。』
听到文森特的话,劳尔吃吃地笑了起来。
『这多半是客气的表现吧。不管用哪国语言,骂人的话总是能听得出来的,那么正确的意思到底是怎样的?』
『不管怎样插口作战,都是没有用的。』
劳尔像是再说我直到了一样,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他的亲戚阿隆索·德·利瓦大人在武勇方面享有盛名,但是大公阁下在战场上却未曾有过任何活跃。不得不为取悦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而战的舰队司令官也是十分辛苦呢。』
恐怕这就是败北的最大因素了吧?海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菲利普二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要在海上决一雌雄的。阿尔玛达基本上来说,是一支要运送陆军的舰队。其目的是将西班牙派遣来的部队送到驻扎在荷兰的帕尔玛公爵军队哪里去。所以
率领各个船团的司令也不只限于海军的军官,也有从陆军中选出的人。
(没错,根本不认识大海的不只有梅迪纳·西德涅大公一个人而已。)
阿斯科里那样彻头彻尾的外行人不说,就算是在大地上无敌的勇者,对大海也一无所知。对于不知道风与海流的人来说,无论是迅速的前进还是转换方向都是不可能的难题,他们只会
把这些难题全部推给因为在陌生海域航行已经绷紧了神经的船长们而已。而且召集大舰队的时候,里面也会有很多临时从农村招募来的菜鸟水手,他们连海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上船
了。不管水手长怒吼到嗓子都哑了,挥鞭子挥到手酸了,他们也是不可能像老手一样操纵船只的。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会尽自己的全力。)
英格兰的历史学家也承认了这一点。除了阿斯科里之外的敌人,都没有辜负西班牙男人的骄傲,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之色。面对着无法逃避的厄运,他们一直战斗到生命的余晖彻底消
逝。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这样的话,大家就能活下来)
海斗回忆起,海战之后,西班牙战士的遗骨源源不断地漂流到爱尔兰沿岸,他不由得抱住了头。不要。海斗根本不想要去想。可是海斗的良心无法原谅这一点。文森特,雷欧,利瓦大
人。自己真的能眼怔怔地看着他们死去吗?难道就不能阻止战争而作出努力吗?
(我知道这不应该去做大家都知道不该去做的。)
眼泪从海斗紧闭的眼睛中渗了出来,为什么人类总是要重复同样的事情呢。战斗结束之后,有识之士们总是会异口同声地这样说:
我们要从这悲惨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再也不让这样的事态重演。
可是战火却从未止蝎。从公元前到现在,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说到底,这和根本什么也没有学倒是一样的。被海浪拍打到寒冷的爱尔兰海岸的西班牙人的亡骸,正象征着人类的愚蠢
无论教了多少次,仍然学不会一点东西,比犬类还要愚钝。国王一声令下,就被拖一样地带到战场上的他们,一定也是想要回到所爱的国家,所爱的家族身边去的。只要不发生战争,
他们应该每天都在温暖的火炉边快乐地谈着天,吃着美味的东西才对。
(看到至少两万西班牙战死这句话,我没有任何的感想。只是像在看故事一样,心里吃惊地说:原来死了这么多的人啊。而已。)
但那时与现在截然不同了。在这两万多的死者之中,有着对海斗笑,对他伸出温暖的援手的人。虽然文森特和雷欧还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些人里,但阿隆索·德·利瓦毫无疑问就在其中
。
呜
在脑海中勾画出他灵巧地挑起一侧眉毛的样子,海斗就不由得为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治好的胸口疼痛而喘息起来。原本只是无机质的数字的人们如今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表情丰富的
面孔。他们毫无疑问地活生生的,是就位于海斗眼前的存在。遭到灾难的人们的痛苦,如果没有发生自己身上,是很真正理解的。海斗也是在认识文森特之后,才想到了西班牙这一方
的苦难。他如今已经无法单纯地为英格兰的获胜而祈愿了。
凯特怎么了,凯特!
海斗抱着头,整个人都弯成了两段,文森特这样的他抱进了怀中。
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如果累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要预言的话,还有别机会
海斗抬起了眼睑。随着动作,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流到了脸颊上。温柔的文森特自然不会看漏这一点,他用坚硬的手掌轻柔地擦去了这滴眼泪。没错,那正是以战斗为生的人的手。
预言已经够了我已经没有其他任何要说的了。
海斗的轻声低语,并没有传进文森特的耳中。
怎么了?
没关系马上就要去帕斯特拉纳了如果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的话,我想还是早点做完的好。
切断了担心地望着自己的文森色的视线,海斗望向劳尔。
『真是恰恰好的时机啊。』
身穿黑色修道袍的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来轻轻指了指楼下。、
『眼前的这位就是陛下有意内定的舰队参谋本部的部长。迭戈·费罗雷斯·德·巴尔蒂斯大人。他是圣地亚哥骑士,是马加利亚艾斯海峡的防卫者,造船技术与水域学的专家。我想身
为海军士官的文森特大人对这位大人更加熟悉。』
听了文森特的翻译之后,海斗想着。自己对这个男人也非常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比阿斯科里更成问题的人物。
他撒了谎。
海斗转头看向文森特。
让他做参谋长就是自杀行为。他对造船技术和水域学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只是夺走了优秀的部下的功劳,强占为自己的而已。
文森特静静点了点头。
这样的传言我也曾经耳闻过。
那,为什么
在我国,很多重要的地位是世袭的。巴尔蒂斯是海军名门,不只是迭戈,他的堂弟佩特洛大人也担任了舰队指挥官。恐怕就连陛下也无法无视同族的影响力吧。
海斗不由得发了火。
梅迪纳·西德涅,巴尔蒂斯、阿斯科里。特权阶级,特权阶级!只是继承了姓氏得得无能之辈,到底又能做些什么?如果真的以为使用他们就能胜过英格兰的话,那陛下也
嘘
不停地运动着的嘴唇,被文森特的手指按住了。然后他的脸上泛起了苦笑。
如果你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这张会自己招来灾祸的嘴巴了。
这里是绝对君主菲利普二世的宫殿。这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对宫殿主人的批判。文森特会责备自己也是当然的,但是海斗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转开了头。
总,总之,如果你也不想死得毫无价值的话,那么还是向陛下进言,更换参谋长的好。
文森特伸得直直的手捉住了海斗的下颚,把它转回原本的位置上。
我可以认为,这是你也不想让我死的表现吗?
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睛闪耀着光芒。海斗不由得想要转开眼睛。但是他做不到。因为那表情实在是太过生气勃勃立了。
不只是你无论是英格兰,还是西班牙,我都不想要人们因为战斗而死去啊。
我明白。可是即使如此。
文森特幸福的微笑,好像锥子一样刺进了海斗的胸口。
告诉我,你是在为我担心吧?
海斗把他要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打了下去。他再也不能忍受,已经到了极限。
没错!有问题吗?
文森特微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问题呢。我只是高兴而已。
你是英格兰的敌人。杰夫利的敌人。可是为什么我要担心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是该一一追问的吧!
在发泄了一阵之后,海斗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抖动着肩膀。文森特对他说了一句话,用与他端正的面容上露出的笑容同样温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