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Ⅺ 艰险的重逢——松冈夏树

作者:松冈夏树  录入:02-05

我是英格兰,或者说那些可恶的海盗们的敌人,但是,我已经不是你的敌人了。
听他一针见血地刺到这个自己绝对不想承认的事实,海斗走投无路了。
我一直都只让你遇到不好的事,你能接受这样的我的友情,这是我的光荣。
文森特见海斗已经不再抵抗,又一次抚摸了海斗的脸颊。
在JAPON,这就叫做‘KATAJIKENAI’(注:不胜惶恐,非常感谢。)吧?

海斗在半呆然的状态下点了点头。这个词语所带有的古风味道,与文森特的那么的适合。
那么我重新认真地对你说,KATAJIKENAT。凯特。你的忠告,我一定会转告给陛下。
如果菲利普二世会听的话,那么历史多半会改变的吧。也许阿尔马达海战会迎来一个与海斗所知完全不同的结局了。海斗很明白,虽然他很明白,但是他无法再闭口不言下去。
(文森特说的对,我的嘴会招来灾祸)
想到这里,海斗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他领悟到,在球之丘和和哉一起听到的那大鼓的声音,也就是德雷克的大鼓鸣响的意义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见到文森特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迫近英格兰的危机的先锋。可是,那是我搞错了。真正的敌人是)
海斗用颤抖的手按住了嘴唇。恐怖的、会招来灾祸的嘴巴。只是那不是西班牙,而是英格兰。没错。真正的敌人不是文森特,而是海斗本人呢。

他产生了呕吐感。自己犯下的罪行之重,让海斗的胃都要翻了个个。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绝对不想要这么做。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给自己视为第二祖国的英格兰造成莫大的损失,

那么自己绝对不会来。都是自己在雨中,不谨慎地向着幻影一样摇晃的九柱戏伸出手的错。
凯特!
文森特慌忙扶住了缓缓地从椅子上滑落的身体。
就连注意力放在圣餐会进行上的劳尔,也因为过度的异常而提高了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
文森特抚摸着痛苦的海斗的后背说道。
『他从刚才就很疲惫的样子。』
『可能是过度集中吧。以这个样子来看,要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今天就先告一段落好了。』
『我对这一点没有异议。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凯特也说过了,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帕斯特拉纳,以后会很难得再去给留在这里的各位占卜的机会。这样不是会造成陛下的不悦吗?』
『我想没有问题。』
在嗡嗡的耳鸣声中,劳尔压抑的笑声骚动着海斗的耳膜。
『陛下重视优秀的同奥。对于幸运大舰队来说,真正重要的、真正感兴趣的,不是那些成为手足的提督们,而是作为舰队的头脑的司令官和参谋长。所以凯特的工作基本等于已经结束

了。』
这也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海斗拼命忍耐着呕吐感,维系着即将远去的意识。
被劳尔称为手足的提督冯·马尔迪内斯·雷卡迪,米凯·德·奥肯特,还有佩特洛·德·巴尔蒂斯这些海军精锐,他们都是航海经验丰富的船员。菲利普二世真正应当觉得重要的,感

兴趣的,认真听取对方的意见的,也就是他们了。
(他的头脑绝对不是不好,但为什么只在这场远征里做的全都是错误的选择呢?比起有了老好人这个浑名的梅迪纳·西德涅公爵来,还有更多即勇敢又有决断力的军人贵族的啊)
呆呆地想着这些时候,没有力气的身体忽然浮到了空中。海斗慢吞吞地张开眼皮,看到的是一双与之前一样由于担心而蒙上阴影的绿色眼睛。
回到房间去吧。
嗯。
你的身体有点热。似乎是因为太累发烧了。
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文森特的嘴唇落在额头上。
你说什么啊。是我不好,太勉强你了。你的病才刚好,我应该更关心你才对。
海斗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将头靠在文森特的胸口。自己果然是做不到的。无法杀了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死。不管怎么样都不行。
(对不起,杰夫利。)
悔悟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为了不让文森特发觉,海斗迅速抹掉了它。不想让文森特问自己为什么要哭,就算他问了,自己也无法说明。
(真的对不起)
海斗在心中不断地道着歉。他不想让所爱的杰夫利失望,不想做出会让他轻蔑的事情来。可是实际上他却还是违反了自己的决心。
(我知道的。我是个优柔寡断的最差劲的家伙。会被杰夫利恨也是当然的。)
但即使如此,海斗仍然不想被他讨厌。就算不能憎恨文森特,也许会给英格兰带来危机,仍然希望他能原谅这样的自己。是的,如果这是能够原谅的东西的话。
***
多半是考虑到这里夏宫而种植的吧,在这个季节中,只有得到国王的许可才能进入的中庭里,石榴与夹竹桃之类的红色花朵竞相怒放。
仿佛要遮盖小径一样延伸着枝条由于阳光透过枝条上满开着的花照下来的缘故,在可以让两个人并肩行走的散步道上,看来就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淡红。
由于国王要求文森特密谈,走在几步之前的凯特的红发都显得越发鲜艳。
那孩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听了菲利普二世的下问,文森特低下了头。国王是繁忙的,在百忙之中,他仍然会留心凯特,文森特要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
蒙您留心,现在仍然不能说是很安定。好的时候可以和我的待从练习剑术,但是如果他努力过头的话,第二天就会倒在床上。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
御医是怎么说的?
他到达我国就已经消耗了相当的体力,在此之上又遭到了下毒这样不幸的事情,要迅速恢复健康是不可能的啊,虽然这样,如果希望尽早治好的话,那么就必须要停止外行人的治疗才

行。
国王皱起眉头。
外行人的治疗?
在异端审判之后,他就发了高烧,这是因为按照特雷德大人的指示,为了消除毒素而喝下大量的水而引起了肺炎的缘故。
可是我听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救不活命的啊。
是。我们并没有去接御医大人的时间。
掌握了事情的国王露出了苦笑。
不要在意。那家伙只是因为自己的领域受到侵犯在闹别扭吧。
两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将视线落到了前方。凯特被落在夹竹桃枝条上休息的蜻蜓吸引了注意,两人望着那微微张开嘴巴的侧脸。
真是无邪。
是的。
凯特慢慢地伸出手去,食指骨碌骨碌地转着圈,下个瞬间,他就漂亮地抓住了蜻蜓。张得更加大嘴巴里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很灵巧啊。转手指是JAPON的做法吗?
我想不是,但我觉得
为自己的手法而满足的凯特,立刻就放走了蜻蜓。那追逐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幸运飞走的昆虫的轨迹的眼睛,在树荫间漏下的阳光照耀夏闪烁着光辉。
包围着那个人的空气,与别的人相比是那么的平稳。但那绝对又与无聊无关。我很明白他为什么作为小丑受到伊丽莎白的宠爱了。
国王轻声地念着,回头看向文森特。
我也非常想把他放在自己的身边。但是让人厌恶的是,沃尔辛厄姆的手下已经陆续潜入了我的宫殿。我无法保证他不会遭遇另一次暗杀危机。为了为了凯特的安全考虑,还是在远征英

国结束之前将它隔离的好。
虽然很潜越,但是我替凯特感谢您。
文森特恭敬地行了个礼。是的,只要成功地结束了远征,就不用再担心暗杀了。因为发出暗杀凯特指令的沃尔辛厄姆也会在行刑台上送掉性命。
对了。对帕斯特拉纳的问候作好了吗?
是的,我也已经向公爵阁下传达了对愉快接受了如此紧急的请求的感谢。
菲利普的嘴唇微微地松缓了一点。
作为同样流着门多萨家血统的人,你和公爵的关系似乎很疏远啊。
文森特耸了耸肩。
虽然我得以作为一门,但是说到底也只是旁支而已。而我所属于的本家的因佛塔特的公爵,由于领地问题与帕斯特拉纳公爵发生了争讼。从那之后;两家的关系就一直处在破裂状态,

没有修复的迹象。
菲利普点了点头。
这场诉讼我也知道。艾波利曾经委托我进行裁决。
爱波利就是帕斯特拉纳公爵的母亲,以独眼大公夫人著称于世的安娜·德·门多萨·伊·特·拉·塞尔达。
(是的,这个女性有着另一张面孔。那就是国王的情妇。)
文森特在以菲莉亚公爵夫人谈话对象这个伪装身份出入王宫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国王的宠爱,被幽禁在帕斯特拉纳城堡的高塔里。因此文森特并没有直接见过她的面,不过她那可以

与第三位王妃伊莎贝尔相提并论的美丽,却经常被宫廷的男士们传说着。
哪位由于领主发生争执的因佛塔公爵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拥有着一幅绘画着最盛期时的她的肖像画。其实就连文森特自己,在得知要前往帕斯特拉纳的时候,也在心里偷偷地为能

够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美女而期待不已。
那谨慎的儿子顾虑着我,一步也不让艾波利走出那座塔。我只想让她从被监禁的城里逃亡出来而已啊
菲利普仿佛想起了什么,好像刚才的凯特一样,仰望着天空。
她是个好奇心比别人旺盛一倍的女人,被监禁在监狱里一定让她很无聊吧。我希望你和凯特能够宽慰她的寂寞。
是关于这方面,由于肯定隐匿预言的力量,那么臣下该怎么介绍凯特才好呢?
是啊,就说是君主们索喜爱的人,非常喜爱的人好了。
国王把视线转回文森特身上,微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成为把艾波利流放出宫廷的契机,就是对葡葡牙王位的野心。她曾要把女儿嫁给与我争夺王位宝座的庶子王子安东尼奥。如果成功了。她就会得到与王族同样的待遇,实现

她多年的愿望。
愿望吗?
那个人想要成为我的妻子。但是,能够登上西班牙王妃宝座的只有公主,或者皇女而已。我是将艾波利作为自己的妻子来对待的,但是那个人太拘泥与地位。她输给了虚荣心,背叛了

我。
望着微笑的国王,文森特你问道:
请恕臣下无礼,即使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陛下依然对无法割舍吗啊?
我所爱的女子一个个地死去。如今活着的,只有艾波利一个人而已。虽然有无法释怀的事,但是快乐的回忆也有很多。我并不想用自己的手切断这一切。你会嘲笑我这愚蠢的依恋吗?

文森特真切地感觉到国王的孤独。如果是逢场作戏的恋爱的话,那么多少都可以。可是要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是很困难的。而且还会强烈地恐惧失去那个人。
是臣下多嘴,请陛下原谅我。
文森特低下了头,国王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
帕斯特拉纳并不在商路上,所以很少会有旅客拜访。是个外人很难潜入的城镇。但是考虑到当地人也有被收买的危险,照顾你们的人会由这里派遣。告诉公爵,不要再雇佣新人。
真不愧是慎重国王文森特也为他的用心之深重而咋了乍舌。
感谢陛下的深虑。
嗯。那么我们进入正题。
菲利普站住脚步,重新转向文森特。
如果说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能向外泄露给他人,只要泄露一句,就要没命的话,你会怎么做?
在听到陛下说要讲述秘密时,我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多半是对那双笔直地回望自己的眼睛感到了信任吧,国王再度走了起来,文森特稍隔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艾波利有个梦想着王位的男人在,那个男人因为杀害我弟弟胡安的秘书官艾斯科贝特之罪被告发,他却首先逃亡到了加斯迪里亚法律管辖不到的出生国阿拉贡,接着又逃到法国,逃过

了被处死刑的命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文森特点了点头。
是陛下的秘书官安东尼奥·佩雷斯大人。
不错。他与我的好友。艾波利的丈夫。故世的鲁伊·戈麦斯·达·席尔瓦有着血缘关系,和她也十分亲密。
正确地来说,就是情夫了。就连文森特都听说过,两个人的关系被公之于众时,宫廷中发生了莫大的骚动。所有的人都在惊讶,她竟然会舍弃国王的宠爱,选择一个秘书官。
于是佩雷斯杀死艾斯科贝特的理由也公之于众了。这一下,连处于对加斯迪里亚的敌忾心而庇护他的阿拉贡人民,也彻底地失去了保护他的意思。
国王面孔上浮现出的冷笑,让文森特的后背不寒而栗。
动机本身是非常单纯的。艾斯科贝特要向我揭发他的不正行径,他就封住了阿斯科贝特的口。虽然没能直接向我说明,但是艾斯科贝特给我留下了一封说明了大致情况的信。如果不是

这样的话,也许就要被作为单纯的私斗解决了吧。
不正行径是指?
在侍奉我之前,佩雷斯与埃斯科贝特同样是胡安的秘书官。他利用了那时培养出的人脉,染指到了我严令禁止通商的荷兰走私贸易之中。
哼,国王哼了一声。
可叹的是,很多贵族都参与到了他这条财路中去。这些人宫廷中称为‘和平派’,他们把没能平息荷兰叛乱的主战派阿尔瓦公爵赶下了台,要通过对话来平稳解决问题。这

里面有你很熟悉的卡尔皮奥侯爵,卡斯塔内伯爵,阿斯科里大公,还有阿尔克斯公爵,梅迪纳·塞里公爵,自然,艾波利也在其中。
文森特一瞬间忘记了呼吸。这的确是不得了的事情,西班牙屈指可数的大贵族们竟然一起触犯了法律,背叛了国家。
就我所知,阁下也是个能够巧妙地区分真正心声与漂亮话的人。虽然他很重视骑士的名誉,但是也承认要保持体面就必然需要金钱。
第一次在里斯本见面的时候,如此评论着圣克鲁斯侯爵的劳尔的面容在文森特脑海中闪过。这也就是说
难道说,圣克鲁斯侯爵也
国王耸了耸肩。
也许也有着关联吧。可是对他来说,荷兰的海盗们掠夺自己的船只给他造成的损失更大。就我所知,他还是与和平派保持着距离的。
是这样的吗。
听到这句话,文森特的心情稍稍地好转了一点。他并不想要丧失长年来对侯爵抱有的尊敬。
(可是话有说回来,没有想到拜金主义竟然蔓延到这个地步)
文森特想起来在宫廷中昂首阔步的贵族们那华美的服装,他们竞相购买的最新式样的马车。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西班牙骑士的名誉呢,还是体面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还真的

是不可救药了。
事情全部条命的话,那么不只是可恶的荷兰,连国内都会发生巨大的动摇我采取了当时进行商议的格兰贝尔机要大臣的意见,以杀人罪对佩雷斯进行追捕,以协助逃亡罪逮捕了艾波利

,给了那些眼里只有金钱的家伙们一个警告。可是让人痛恨至极的是,身为首谋的佩雷斯却逃走了,那家伙建立起来的走私机构都逃过了一条小命。
国王向着沉默不语的文森特回过头去。
是的,那些肮脏的背叛者还会厚颜无耻地在我国与荷兰港口间往来。马拉贾·艾尔·普艾鲁特·德·圣马利亚,还有我们舰队的母港加的斯。
难道说
文森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迅速地从头上消失。马拉贾的领主是阿尔克斯公爵,艾尔·普艾鲁特·德·圣玛利亚的领主是梅迪纳·塞里公爵。而治理加的斯的
刚才陛下虽然没有提起,但是难道梅迪纳·西德涅公爵阁下也与走私有关?
国王点了点头。
那家伙的夫人就是艾波利的女儿。有赚钱的事自然不会少了他的份。
该被恶魔吞食的家伙!
愤愤地骂出口之后,文森特才想起这是当着国王的面。
实、实在对不起。头脑充血不知不觉就
国王只是稍稍地提了提嘴角而已,他把手放在了文森特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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