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带着略微哭音的异国音调传来,还有一张漂亮得像洋娃娃的粉色小脸,映在柳彦勋惊讶的眸中。
"没关系,小姐。"柳彦勋连忙问着有一头金发波浪的娃娃,"有没有撞着哪儿了?"
"没事......"金发娃娃仍用委屈哽呐的声音回答他。
"彦勋!"就当他们两个杵在大厅时,侯光威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你来得正好,我恰好替你们两个介绍介绍!"
介绍?柳彦勋听得迷迷糊糊的,他转身看着这名身穿桃红色套装、长而卷的金发柔软地披在肩上的外国女子,突然了解一件事,莫非这个女孩就是侯光威喜欢的女人?
"彦勋,这位是茱莉亚!"侯光威一边快速的往大厅走来,一边以英文大声介绍着,"茱莉亚,这位是我跟你提过的柳彦勋。"
天啊!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出现都要扯着喉咙,让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他们呢?现在可好,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他们了......
"柳彦勋?"那名叫做茱莉亚的女孩听见了柳彦勋的名字后,脸色又添了几分苍白。
"怎么回事?"柳彦勋看茱莉亚的样子十分古怪,连忙问她,"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别碰我!"茱莉亚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应激烈地拍掉了柳彦勋即将触摸她的手。
"茱莉亚,彦勋只是想关心你而已。"见到这一幕的侯光威,脸色阴沉的训着茱莉亚。"你不可以对他这么无礼。"
"没有关系的。"柳彦勋连忙出面打圆场。
"我为什么不可以打他?"茱莉亚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我是董事长选定的媳妇,也是你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我有哪点比不上这个男人?"
什么?柳彦勋的脑袋一下子像是被这几句话炸开来似的。
侯光威是依莉莎白所有人的儿子?那......她就是侯光威不喜欢的女孩啰?
茱莉亚那双漂亮的水蓝色眸子慢慢地滚落了豆大的泪水。"他是个男人啊!你知不知道谁才可以替你生小孩?什么才叫做正常的家庭?两个男人在一起什么事都做不成啊!"
她连珠炮似地讲了一大串有关于这一段不能被人所接受的恋爱的反对言论,根本不理会此时在大厅里来往的人们看着他们三个的眼光。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爱上彦勋了。"侯光威十分冷静,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你们真恶心!"茱莉亚说完话后,转身便往大门奔去。
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里,说出了这么多爆炸性的宣言。柳彦勋完全无力招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只能呆杵在原地。
"憋管她,彦勋,窝们进去。"
主导这场戏的导演便是演技高超的侯光威。他马上用十分蹩脚的中文,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柳彦勋。"无论诗谁莱说,窝都只悔爱泥一人。走,我们进去!"
"我是来跟你们解说这一次的发表报告......"柳彦勋经过了刚刚的这一场风暴后,说起话来显得有些无力。
"霉关西!那种东西窝叫别人去做!"
这个大骗子!就算他真的不喜欢茱莉亚,还是可以用更婉转的态度跟她演这场戏啊!他怎么可以无情地伤害了这个女孩后,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同身为男人的他讲出这些恶心肉麻的话?
虽然很不赞同他的做法,可柳彦勋却完全无法抗拒他的蛮力。只得让这位‘董事长的儿子'牵着他走,留下了一群在他们身后目瞪口呆的人们。
***
"哈哈哈......"侯光威的笑声在他关上门后,迥响在这间挂着‘会议室'的宽敞房间里,他就像是个恶作剧的大孩子一样快乐。"刚刚在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我们吓了一跳,哈哈哈......"
侯光威眼眸里闪铄着光芒,拍着柳彦勋的肩兴奋地说:"我请你来果然是对的,这下子我父亲一定气疯了!而茱莉亚她们家又是十分注重名誉的家族,就算我父亲要我娶她,她们家人也未必会肯答应她嫁过来!哈哈哈......"
"等一下!"柳彦勋叫了起来,"那我怎么办?刚刚这样一闹,人家不都也把我们两个当成了同性恋情侣?"
"对啊!"侯光威笑着回他,"我就是要这样啊!新闻一炒,媒体就会争先恐后地报导啊!到时候依莉莎白的展示婚纱设计会,还有子公司开幕的事,就会有更多人知道了。"
"天啊!"柳彦勋的头又痛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然不对!"柳彦勋大吼着。"这新闻或许可以带来宣传的噱头,可是我只不过是个模特儿公司里的员工而已啊!你或许可以拍拍屁股回英国,可是我可是得一辈子留在台湾啊!你知道现在台湾对gay的接受度仍不是很高,我怎么办?"
"我有说我会把你丢下吗?"侯光威止住了笑声,正眼地看着他。"我当然明白你的处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进依莉莎白当个高阶主管。"
"什么跟什么?"柳彦勋的头又痛了起来。"这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嘛!我是说,我搞不好无法在这里立足......"
方才茱莉亚说的一宇一句皆狠狠地利入他的心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确是不能见容于这个讲究道德规范的社会,一旦被揭穿自己是同志的事实,所有认识他的人,会怎么看待他呢?
"那我就对你的一生负责!"
侯光威的这句话,让柳彦勋的心头一阵猛烈跳动。
"你在说什么蠢话?"柳彦勋尴尬的笑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我是认真的。"侯光威的眼中不再有笑意,认真地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他。"如果是因为我而让你不幸,我愿意负责。"
"你在说什么蠢话!"柳彦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别说得好象要求婚一样,如果你要对我的一生负责,那你喜欢的女孩该怎么办?我们演这坦场戏岂不是白费了?"柳彦勋的心头不免又是一阵抽痛。"你不应该这么说的,你要怎么对我负责?这并非只有生活上的问题......"还有名誉上的问题啊!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一切都交给我。"侯光威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像在说真诚的誓言般,有一种教人不得不相信的魔力。"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侯光威再度地靠近了他,眸子里映出了真诚。"无论是你,还是我,我都会让它有两全其美的结局。"
柳彦勋无力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了。
于是,柳彦勋来到依莉莎白的第一天,就在这多事之秋里,两个大男人联手演出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投下了猛烈的一颗炸弹......
***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侯光威所想的一样。
无论是英国婚纱名牌老店来台瓜分新娘礼服的市场大饼,或是吸引了大量青少女的年轻俊美第二代中英混血的企业家,都比不上侯光威与柳彦勋相恋的新闻来得耸动。
所有的传媒皆以大篇幅报导侯光威这位神秘帅气的黄金单身汉,更对侯光威与柳彦勋的恋情大作文章,使得依莉莎白尚末开幕便引起了许多讨论话题。
然而,这一切却害惨了柳彦勋。
"什么?"
柳彦勋一点也不敢相信方才他所听见的事实。
"我是说,我先放你长假。"翁良文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久久不能散去。
这句话让柳彦勋明白了自已未来的下场。"老板,我跟侯先生真的没有像外界讲的那样。"他无力地解释着,虽然他不知道翁良文会听进去多少,可他仍必须为自己的清白辩护。"我绝不会带私事到工作土来的,所以我不需要放长假......"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翁良文举起了手,阻止他再度发言。"虽然你自觉自己不会将私人感情带进公事里,可你的私事却会影响到我的公司。"
翁良文的脸上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老实说,你的恋爱让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受到了一些波动。"
这几句话让柳彦勋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是个人才,我也不希望失去你。"翁良文缓缓地说着,"可是人言可畏,有的时候也不能不注意一下。毕竟同性恋在目前的社会来讲,仍属于界线不明的禁忌......"
柳彦勋不知道翁良文之后还说了些什么。
走出翁良文的办公室,只见一双双对他投以好奇眼光的眼睛直盯着他瞧。他是个真同志,却因为心软而答应了假戏真做,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珍禽异兽来看,这些人昨天还当他是同事,而今却因为知道这件假新闻而远离他......
这就是身为同志的悲哀。
他已经隐藏了自己的性别取向那么多年了,一切的伪装都是那么地完美,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爱的是男人......除了多年前,他告诉家人自己是同志,被逐出家门时,这种无处可说的悲哀曾经一度占据他的心头许久。
"卡擦!"
在柳彦勋推开公司大门的那一瞬间,刺眼的镁光灯宛若上百颗闪亮的照明弹,此起彼落的亮了起来,令他睁不开眼。
"柳先生,可否请你谈一下对侯光威的感觉?"
"柳先生,你和侯光威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次依莉莎白会来台湾设立子公司,是因为有你从中引线吗?"
"柳先生,请问你对于你们这一段恋爱的曝光有什么感想呢?"
"柳先生,请问有关于侯光威的未婚妻......"
记者仿佛像吃人的野兽,他们想尽办法的要从柳彦勋身上挖出最劲爆的新闻内幕,他们一涌而上,似乎想将他的血肉全部拆吃入腹:......
"我无可奉告,我只是一个平凡人,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柳彦勋面对这群虎视耽耽的记者,摇摇欲坠的抵抗着。
"柳先生,说说看你的看法嘛!"一名夹在众多记者群中的女记者将麦克风凑近脸色苍白的柳彦勋,毫不客气的劈头就问:"据可靠消息指出,侯光威与英国费族千金茱莉亚有婚约在身,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境,你可否发表一下身为第三者的感想?"
第三者?
柳彦勋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根本就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啊!只因为一时心软......他那天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答应侯光威这一件蠢里,这下可好,闹出了这般复杂的问题。
"说说看嘛!"
"请你发表一下意见。"
记者此起彼落的问题令他差点窒息。
就在此时,柳彦勋从人群中,看见了从黑色轿车走下来的侯光威......
他记不清那时候怎么会有力量从自己虚弱的身体里涌出,他只知道他的心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栖息之地,他只得义无反顾地杀出一条血路,往侯光威的怀中奔去。
而侯光威似乎也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从那一堆野兽的利爪中挤进一条路,排除了所有的障碍物,往柳彦勋的方向移动。
当柳彦勋的手碰到他时,他立刻将脸色惨白的柳彦勋拥入怀中。
他们的身高都不矮,两个高大的俊男在众多的镁光灯下紧紧相拥着,可谁也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戏......
"来,上车。"侯光威一边搂着他,一边开了车门,将他送进了车里。
此时此刻,柳彦勋再也不介意那些闪个不停的镁光灯了。
车子很快地便带着两人脱离那恐怖的环境,飞驰在台北市区的宽敞马路上。
柳彦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一幕幕飞逝的街景。
"你没事吧?"侯光威首先开了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他还是没有说话,任凭车子载着他漫无目的奔驰着,无神的眸子仿佛沉浸在回忆里。
"你生气了?"侯光威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地小心翼翼。
"我要怎么生气?"柳彦勋的声昔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是我自己心软,为了公司,为了你,我才会下这个决定,这是必然的结果。"
"公司那边呢?"侯光威又问,"你们老板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样?"柳彦勋牵动了一下唇角,"上头没炒我鱿鱼就要谢天谢地了,他放我长假,要我避避风头......"
"对不起!"侯光威十分过意不去,完全不像那一天的顽皮蛮横。"要一个原本喜欢女人的人扮假同志真的大难了,是我为难了你。"
对了,侯光威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gay咧!
自己是个gay,外面的人也以为他是个gay,现在全世界就只有侯光威还以为他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异性恋。这个世界原本就真假难辨,假的说久了他会变成真,真的说久了也会当成是假的。
柳彦勋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到我那儿去住吧?"侯光威突然说道。
"什么?"柳彦勋吓了一跳。"你有没有搞错?到你那里去住?"
"对啊!"侯光威那原本中分的刘海垂了几根到前额,藏在发丝内的眸子闪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让我补偿你所有的损失吧!你现在也不能再回去你那间屋子住了,媒体记者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什......什么?"柳彦勋这一下子终于清醒了。"我不要这样!演戏也该有一个尺度吧?为什么我还要跟你同居?"
"没关系啊!"侯光威的眼神看起来是势在必得。"反正现在你也没了工作,也没有情人,就让我好好补偿你嘛!Ken也会陪你喔!"
"这不是重点!"柳彦勋有些头痛,"你不可以这样强迫我啊!我只是在跟你演戏而已,可没说要连我的身体都卖给你,更何况,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侯光威的身子欺了过来。
"更何况......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侯光威那张美得邪气的脸步步逼近他,"感情只要在镁光灯下培养就行了。"
那曾经掳获他唇口的温柔,又再次地覆了上来。
天啊!
柳彦勋对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老是喜欢引人注意,老是喜欢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
"嘘,别反抗,有记者在窗外拍照呢!"他低声在柳彦勋的唇齿间说着暧昧的话语,那充满了雄性掠夺的气息让柳彦勋变得迷乱。"安静些,让他们拍一些照回去交差......"
柳彦勋连忙望向窗外,果然看见离他们不远的机车道上,有两人乘坐一车的记者,正拿着相机拍下了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侯光威抓紧了他,紧紧地吸吐着他的唇,手心抚上了他西装内的钮扣,轻轻地解了开来。
"唔......"柳彦勋发出了抗议声,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男人的鸭霸。
"安静一点。"侯光威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像糖一样的甜蜜,教人意乱情迷。"等司机摆脱他们后,我马上松手。"
"真的?"柳彦勋被眼前这股迷蒙的甜美给酿醉了。"那你保证等一下要......啊......"
他话还没说完,侯光威往下游移的手便中断了他的思考。
"保证什么?"侯光威的大手不怀好意地隔着西装布料暧昧地抚着他双腿的中央。"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的意思是......"柳彦勋皱起了眉,他是要叫他等一下一定要放手啊!这个该死的侯光威,明明是个异性恋,怎能如此挑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