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伤 第五卷（穿越）——司圣语

“只是觉得你手很凉，想要暖一下而已。”殷风澈很平静地解释。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你觉得呢？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

“你的身子我瞧也瞧过、抱也抱了，若有不轨的企图也不需等到今日，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住口！”

这个混蛋，就这么想要提醒自己那个不堪的事实？

雾气再一次涌入眼中，他像任何一次一样，只能没用地咬紧下唇别过脸去逃避。

殷风澈见状，深深的内疚重又涌上心头，再顾不得开玩笑，转而黯然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对你并无恶意，也无心侵犯。你不需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也无需多疑。”

“我知道了，那种话以后不要再提。”对方喃喃吐出最重要的恳求。

“嗯，我念书给你听。”

他再不多话，将身边的人调整一个舒适的位置，开始照念册子上的一字一句。

渐渐地，便发现连夜星的神情略微有些失望，看样子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手中所持，不过是上辑所载的心法。但他当作没有注意，只是专心于自己的工作，直到连夜星终于不耐烦地喊停。

“等一下，前面那一句……”

若没念错的话，是何解？

当年从龙凌阡手中拿到这本书，连夜星并没有打算修炼，之所以放在书房里，也完全是因为不忍毁掉历代掌门一番心血，故而才留做纪念。所以他根本不曾细看，更没有询问过书中词义，此时听来，不免感到有些茫然。

但以他的聪颖，又岂会被难住。究竟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试试就知道了吧。

“先到这里，我有点累。”

“那么，休息一会儿？”

“好。”他点点头，“另外，你不要走开。”

自醒来之后，自己数日被噩梦纠缠，唯独方才在中田信一怀中竟安然入睡。莫不是一人独处容易胡思乱想，而有对方在身边，则当真多了份力量，足以压制心里的那只鬼？

所以他难得默许此人与自己如此亲近。

明白他所受的精神折磨，不需吩咐，殷风澈也自然不会放开。于是将他放平躺下，自己则始终握着他的手偎在身旁。

“闭上眼睛，我陪着你。”

连夜星无言地合上眼，却是默念自己方才所记种种，并依照方法在心里修习。

没错，他是法力尽失，可脑力还在。只要不放弃，终有一日，就绝对会恢复到原来的功力。

而在那之前，不管有多苦、多屈辱，他都一定会撑住，就算……抛开尊严与羞耻之心，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

初次修习，并未感觉到力量，但殷风澈的心里，已经似乎能感应得到那种不祥之气。连夜星的急功好进、对伤害的恐惧跟痛恨，都比他那时更有理由坠入魔道。只是，自己绝不会允许，绝不能再眼睁睁任由他走向万劫不复。

“放松一些，心里不要一直有执念。”

他凑在对方耳边轻柔低语，如同少年十六岁之前一样，再一次地出声提醒。

连夜星闻言睁开眼，神色掠过一抹疑惑跟警惕。他怎么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难道他已经看过了这两本书？而且不同门派之间修习方法亦完全不同，就算是樱本家的人，一个普通的阴阳师又怎能知晓别人练功的诀窍。

“你……”

“我问过少爷和纪小姐，是他们告诉我的。对不起，虽然答应了你，可是我毕竟……”

“不必再说了，我明白。”

纵然再贴心，也不可能隐瞒自家主子的，他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樱本千枫竟然还准许他把书拿过来，实在出乎连夜星意料。这是默许吗？还是打算置身事外、不多管闲事？亦或是过于自信，认为无需在意？

无论如何，还真是符合樱本千枫一向的作风呢。

“你既然知道，我便不瞒你，但是，我不想听人在耳边唠叨。”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适当放松休息，远胜于钻牛角尖。”殷风澈温和地绽出一个笑容，“否则，欲速则不达。你这么聪明，一定清楚这个道理。”

“多事。”

“算是吧，不过，有人跟你分担，不好吗？”

“你有何目的？”总是一而再地对他好，没有图谋才怪。

殷风澈迟疑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只是……同命相连而已。”

“我有个弟弟，跟你一样年纪，甚至也曾经那么善良、处处替人着想。在我进入樱本家之前，一直是跟他相依为命的。可是……”

“他也被人……”听闻相似的际遇，顿时勾起了连夜星的同情，话音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他没有你这么走运，被人强暴之后残忍杀害，再也无法回到我身边来。”

“所以我对你，完全就像对他一样，只要能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关怀备至，是因为将自己当成了亲人。

而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的仇人呢？想必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吧？”

“没有，无论怎么查也找不到凶手，再加上时间渐渐久了，弟弟的魂魄又大概已经去转生了，连少爷也没有办法呢。”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天师你能帮我，以了却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

“那我会感激不尽的。”

殷风澈的语气一本正经，以致于无法了解事情真相的连夜星竟当真咬紧牙关、下定决心。

“好，若我有朝一日能好起来，必会帮你出这口气。”

那些个荒淫无耻的混账，简直死有余辜！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守护者

仇恨，当真是能让人坚持下去的一种力量啊。

当殷风澈看着连夜星多日来整天辛苦修习，若非自己提醒，便险些连吃饭睡觉都忘记了，他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趁自己此时对对方而言还有几分制约力，强行制止其用功过度。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你需要休息。”

“放开！”

“听话，不要再想了，乖乖睡觉。”

“用不着你来管。”

“我是为你好，累坏了身子，反而得不偿失。”

他握住连夜星的手，感觉掌中竟还是绵软无力，不禁觉得有些难受。可是，他仍清楚记得，自己当时只是震断连夜星的骨骼，却并未伤其经脉，且后来也有仔细接合疗伤过，为何对方至今，就是仍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按道理，在断肢慢慢愈合、伤骨渐渐长好之后，连夜星应该已经可以进行适当的活动了。但此时此刻，尽管已经拆除了钢钉，那外表已看不出异常的肢体却还是动不起来。京川纲介曾经说过，天师的眼盲、以及瘫软在床，多半都是因为心病所致，只要闯过了这一关，这些问题自然不药而愈。

只是，说得简单，具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伤害已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他要如何做，才能让连夜星忘掉那一切？

——“等过两天，我就安排心理医生来。”

樱本千枫当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却被自己拒绝了。以连夜星如今的处境、还有心底的敏感与偏执，他又怎么能强行将对方好不容易慢慢止血的“伤口”再撕开一次，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面前。

连夜星是绝对无法面对的，也一定不会配合。

“把他交给我，给我点时间，也不要逼他，我会想办法。”

“好啊，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听闻此话，樱本家的少主虽面露质疑，却也不再多事，干脆就将伤者扔给了自己。

殷风澈怜惜地望着连夜星，看着他此刻倔强地咬紧牙关不予配合，心还是不禁软下来。虽然也明白这是必须要度过的一道坎，有时候过于纵容对他的病毫无帮助，必须要狠下心来。但是至少，是不是也该等他的身体状况再好一点、承受力再强一点的时候再说？

“听我的话，练功不能急于求成，先睡几个小时，我再叫你起来好不好？”

“走开，我说了不想听你唠叨！”

“连夜星。”

“滚！”

下唇已被咬出了血，连夜星别过头去，摆明了不搭理他。这男人怎么能体谅得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心急吗？

事不关己，所以才能安心、才能睡得着。可是自己呢？！

“出去，把第二册拿来给我。”

殷风澈愣了下，“不行，你心法还没有练好。”

“可是我已经全都记住了，我想要那一本。”

“那对你有害无益。”

“跟你无关！”

“总之我不会拿给你，你想要，就自己去。”

事到如今对方已经越来越任性，殷风澈即便为难，也不能再事事顺着他。可就在吐出拒绝之后，他看到连夜星霎那间面色苍白，一副被狠狠伤害的神色清晰地映入了视线中。

“你是想要提醒我，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也做不到是吗？”

“所以从今往后只能依赖你、寻求你施舍是吗？”

连夜星喃喃自语，心里涌上的绝望跟痛苦，仿佛灭顶般，让他无法承受。

“好，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我以后，不会再用你做任何事！”

“连夜星，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风澈慌忙拥住他，自己可半点都没有嘲笑或轻辱他的意图啊。

可是抱得越紧，怀中人就越是挣扎，心灰意冷地向后缩。

顿时深深地懊悔起来。

“我都是为你好，为何你不能体谅。”

身畔人再无回答，如同自己不存在一般，明显拒绝的态度让他的心不由得狠狠揪痛。

以前的连夜星，从不会这样子。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主动为别人考虑。月老说得对，即便魂魄重生，如今的对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人了。

“是我不好，我知错，你别生气。”

他最终还是温言软语，心知连夜星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不管怎么样，让对方好起来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其他，已经不重要了。

“也罢，你答应我，再过段日子，等你的心法练得差不多，至少能过得了枫少爷那一关，我就把书拿给你怎么样？不然，你就算得到了，修炼起来也必定有诸多阻碍、进度缓慢。”

“你觉得呢？”

话语中充满诚意、不似敷衍，总算让连夜星肯好好考虑，不再固执。

半晌终于首肯，“好，我就再听你一回。但是，不要骗我。”

不禁松了口气，“那是当然，我若欺你害你，必不得好死。”

“现在，先好好休息，我四个小时之后再来叫你。”

“嗯。”

连夜星安静下来，任对方重又将被子掖好，像往常一样拥着自己紧偎在身边。日日如此，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碰触与保护，那温暖的怀抱就仿佛是自己历劫之后唯一的避风港，只要躲进去，那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就不会再在梦中出现。

中田信一这个人，俨然已成了他的守护者。

殷风澈熄了灯，拥着怀中那纤瘦柔软的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平静清秀的面容，禁不住再度怜惜地叹了口气。虽然暂时达到了目的，但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要连夜星仍不放弃，随着身体状况日益好转，今后此类的事情一定还会越来越多吧。

是不是，该想个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要他尽早地融入平日的社交与生活中，不再去想那些屈辱不堪的深深伤害。

也许，他还需要在对方面前演一出戏才行。

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走失

大清早，连夜星便在半哄半劝之下，被殷风澈抱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今天，我们出去走走。老待在家里，不见天日，会闷坏的。”

那个男人这么对他说，然后不顾自己的反对强行将他推出门。虽然早已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当门外的风吹来，刮起他的发，他还是反射性地想要往后缩，仿佛那让自己很不舒服。

“不用害怕，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你在家里闷得太久，所以难免不适应。”

殷风澈停了下来，低下身子蹲在他身边，握住椅背上的一只手掌，温柔地轻轻摩挲。“以后，我们常出来走走，对你会有好处的。对了，有没有感觉到自然的气息？还有里面所蕴含的那种灵气？”

“没有。”

连夜星摇摇头，此刻的自己法力之低，就宛如一个初入山门的普通人，以往能轻松感应到的种种，已都再也察觉不到了。

何况，眼睛又看不见，对未知的一切就更存了一份恐惧之心，想要尽快躲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

“是吗。”

殷风澈的神色黯淡下来，但下一秒钟却又温和地笑了下。“没关系，慢慢会好的，既然出来了，就到处散散心好了。你一定有很多东西没有尝试过对吧，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就推起轮椅，向不远处的唐人街走去。

虽然经历了天师门的那场大火，但早已平静下来的唐人街依旧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贩售各种商品的店家和摊位，以及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们。耳边的声音如此热闹，让连夜星也不禁好奇地偏过头去，可惜视线中仍然是模糊一片，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哎呀，这不是连先生吗？”

“是啊，就是他啊。”

“错不了。”

当看到两个俊逸男子走近，附近正在做生意的几个老头子却不约而同地惊讶起来，立刻迈出摊子围了过来。

“连先生，总算又看到你了。”

“听说你出了车祸，现在没事了吧？”

其中一个随即一眼便看到了轮椅，笑容顿时尴尬地僵在了脸上。“呃，对不起，我们不知道……”

“没有关系，不过，你们认识我？”

连夜星有点疑惑，对方声音如此陌生，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认识这些小人物。

“你以前救过我女儿的，你不记得了？”

“还有，我家那个浑小子被人追债，也是多亏了你呢。”

“我啊，我儿子的三姑的小叔的女儿的老公的亲舅舅是在天师门做厨子的，也不止一次见过你呢。”

“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大家却相当热情，也越说越兴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好人、以前又是如何帮助他们的，最后竟当真招来了附近的另一大群人围观，围着自己又是感谢、又是嘘寒问暖。

连夜星的面色忍不住沉了下来，甚至想要皱眉，种种声音不由分说地灌进脑子里，吵得他头很疼。

“好了，连先生也累了，需要休息，你们的感谢，我们心领了。我们要走了，大家就到此为止吧。”

殷风澈察言观色，立刻制止众人，如今的天师再不像从前、即便厌烦也不会显露出来。

于是推起轮椅便要离去，余下的人一见，赶紧从摊上各自抓起一些东西，塞到连夜星手里。

“即然这样，我们也不打扰了。不过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连先生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