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只顾射箭,不顾我!”悯也不甘示弱地吼去。
“我已经在这里陪你了,你还要怎麽样!练箭是我每天的功课啊!”勋小麦色的脸上隐现红光,而悯苍白的脸上也抹上两片红,更增娇。两人都不甘心就此认输,不管不顾地大吼。被悯赶远的侍卫宫女听到骂声,纷纷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你箭术已经天下无双了,一日不练有何打紧。”
“一日不练手生。今日你以这种借口让我停止。如果此例一开,我以後怎能每日专心练箭,叫我如何上阵杀敌!”
“上阵杀敌,上阵杀敌,你成日里就知道上阵杀敌。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陪我是不是?那你走啊!走啊!我不要再见你,你赶快走!”
“太子殿下,臣告退了!”勋气急,他居然赶我走,悯居然赶我走。心中气苦的他忽略了悯话语最後的哽咽。
这时,一个小宫人急急忙忙自远处走来。勋浑身火气愤然大步离去,不承想与小宫人撞个满怀。这一撞,勋到不打紧,稳如泰山一般站著。而那小宫人却连退几步,眼看就要跌倒,勋赶快上去一把拉住,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小宫人的腰後。“小心点!”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宫人顿时满脸涨得通红。
“校尉大人!”好帅的脸阿。小宫人不禁脸红心跳。站在稍远处的悯见了这一亩,只觉得心里怒火中烧。这不要脸的小妖精,竟敢勾引他的勋!勋是他的,一直都是他的,今天却……悯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里难过到极点。
这时小宫人已走到面前,而勋则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去。小宫人跪下磕头後,刚抬头想开口,迎面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紧接而来的是悯毫不留情的踢踹。小宫人茫然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错,只能抱头蜷在地上躲避悯的狠踢。悯抬脚准备再狠狠踹一脚下去时,被一把拉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耳边是打雷般的怒吼:“你干什麽这麽毒打一个小宫女。她怎麽惹著你了。”
悯一听,顿觉委屈,大叫道:“我喜欢打她,怎麽样?我爱打谁就打谁。这宫里的人我爱怎麽著就怎麽著,你管得著吗?你这麽护著她干什麽?心疼了?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是不是?是不是?你开始喜欢别人了,所以不想陪我了,是不是?!”
勋觉得一股子烦闷之气在胸中游走。他怎能这样想,这麽误会我喜欢别人……勋忽略了自己心中那一股害怕被悯误会的感情究竟是什麽。直到几年後那动荡不安的一天,他差点市去悯时他才真正醒悟过来。
悯越说越委屈,原来一直拼命压抑的泪水开始盈出,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珍珠般一颗颗滑下脸庞,手和脚也开始不停往勋身上招呼,不停地捶打勋。勋的满腔怒火在看到悯的眼泪时瞬时冰释瓦解。从小他就对悯的眼泪没有办法。他满心心疼地拉过悯,紧紧抱住悯,任由他在自己的怀中拳打脚踢。悯的拳头越来越软,人也不再扭动。勋紧紧地拥住他,悯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慢慢平静下来。抬眼看见勋那张温柔的笑脸,心下又不大服气。正好勋的肩膀就在眼前。他想也不想,张口咬下去。勋皱了皱眉头,什麽也没说,任由悯咬。悯松开口,又点心疼那被自己咬出血的肩膀,可是什麽都没说。脱出勋的怀抱,两人大眼对小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转头看向那小宫人,悯冷冷道:“你来干什麽?”
小宫人挣扎著爬起来道:“宇妃娘娘请太子和校尉大人今晚在宇淑宫用膳。”
“知道了。快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小宫人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开去。
“殿下!你做甚和一个小宫人过不去?”勋道。
“你还敢说!你为什麽老是替她说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我,我,我不许!你以後不许再和她说话!”悯急道。
“好,好,我以後不和她说话行了吧。”
“也不许碰她!”
“是!是!”
悯这才破涕而笑。可是勋说完话後却转身要走。悯一把拉住,“你做什麽?”
“你不是说不想看见我,赶我走吗?臣紧尊太子殿下旨意啊。”勋虽然嘴上这麽说,脸上却满是笑意。
“你!你明知道我说的是气话,干什麽和我计较。你存心气死我啊!”
“呵呵……”
悯紧绷著脸瞪著他,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悯扬声叫人,刚刚还躲得远远的侍卫一眨眼就跑到两人面前。
“去拿筒箭来。”悯冷冷下令。
侍卫接令走後,勋笑道:“刚才不是不让我射吗?”
“好嘛,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你来教我吧。以後我就可以陪你射箭了。不要一个人做事好不好。”悯又变回了小时候向勋撒娇的那甜甜的声音。
经此一闹,两人感情愈发亲密。此後更是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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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啭莺啼春觉晓,浅草没马蹄,好一片春光无限。刚刚消融的冰雪还残留著冬的味道,徐徐吹来的风却已没有了冬的棱角,变得温柔圆润,仿佛恋人的手一般抚过脸庞。太液池边垂柳挂新叶,御花园中枯枝结花蕾。整个冬阳国都已从冬的压抑中清醒过来。
皇家猎场上,旌旗飘飘,鼓声擂擂,马蹄纷纷,一队队禁军将整个猎场围得水泄不通,猎场外百里之地一片寂静,猎场内,人头攒动,都卫,都骑列队一行行自场中走来走去。四处一片喧闹。一年一度的春猎拉开了序幕。
整个冬阳国的王孙公子,贵胄将领全体出动,连一直躲在深闺无人识的贵族小姐们也都赶来凑热闹。春猎,是个自我放纵,自我解脱,尽情抒发的日子。以过七十的明嘉皇帝也带著皇子後妃来猎场感受一下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热力。
整个猎场中的帐篷布成四方阵。中心总分五大块,居中一片是皇帝和太子以及皇亲国戚的营帐。这一片重兵把守,守卫是最为严密的。帝帐後方是女营。来猎场的後妃、千金们全都住在里面,除皇帝太子外,等闲人等轻易别想靠近一步。帝帐左右为文武大臣的营帐,住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功勋大臣。帝帐前方则是都卫、都骑指挥官的营帐。而士兵和参加者的营帐则围绕在整个中心营区的四周。如此布阵,任谁也无法在这铁桶般的阵势中叛乱吧。
场内外到处都是王孙公子,武士剑客,个个都摩拳擦掌,希望一举夺魁。在这片如海人群中,有个人著实显眼。此人身高九尺,在人群中本来就有鹤立鸡群之感,再加上那英俊帅气的脸庞,以及黑曜石般的眼睛中放出的专注的光芒,就更加吸引人了。勋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发髻,身著鱼鳞甲,脚蹬腾云靴,腰佩流光剑,真是气度不凡,与众不同阿。
三个月前,勋随父出征,在战场上表现卓著,以自己八百精骑挑掉敌方一个兵营,又几次於两军交锋中异军突起,战功赫赫。其不按常理的打法赢得了众将领的称赞。回京後,明嘉帝大为欣赏,再加上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直在耳边念叨,於是将勋升为偏将,任都骑副统领。对十八岁的勋而言,这官位确实是够高的了。
身为都骑副统领,在这麽盛大的活动中,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严密注意场中每一个细节,指挥调度各个兵力,保卫营区安全。而勋更是做得卖力,他要让那些不服气他做都骑副统领的人都瞧瞧,他是靠自己的本事坐上这个位子的。可是现在,他身边却多了个老是打扰他做事的罪魁祸首。
“勋,你看那边。好多人在那里围著干什麽呢?”“勋,快看快看,有只兔子往那边跑了!”“勋,勋,你不要老是到处走来走去嘛,我都追不上了。”初次参加春猎的悯兴奋异常,原本冷淡的脸上有了属於这个年纪的兴奋感,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小嘴不停地问个不停。
“殿下!”勋总算是停住脚步,转头叫道。
“咯!什麽?咦,那是什麽。勋,你看,好好玩啊。什麽东西啊,可以飞耶。”勋转头一看,远处嫋嫋婷婷几个身影,手捧线轴,正在放纸鸢。看见悯那好奇兴奋的样子,勋一阵心痛。真可怜,他从来没有玩过纸鸢,除了我会陪他以外,他每天面对的都是呆板的太监、
宫女以及严厉的太傅。本来生硬的声音柔和下来:“那是纸鸢。”
“纸鸢?”声音中一丝惊奇“好好玩哦!”悯一脸羡慕的说。勋见了,不禁脱口而出:“等春猎结束,我做纸鸢给你。我们一起去放!”
“真的吗?太好了!不许反悔哦。”
“好!”勋笑道,不过脸马上转为严肃。“殿下,我还有事做,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为什麽?我跟著你有何不好?!”
“可是我现在当值,你跟著我我会分心的。”
“那你不要当值了!”
“殿下,这公事岂能儿戏。我顶多交班後,再来陪你。”
“……那好吧。”悯翘起红唇,无奈道。
“参见太子殿下。”背後传来人声。两人转过身来,看见俯在地上的人,不禁一愣。来人五十出头,但身体健壮,脸庞与悯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阴柔,多了点阳刚。悯眼中寒光一闪,开口道:“皇叔请起。这麽大的礼我可担不起啊!”地上的人一愕神,但马上恢复正常,从地上起身。勋马上跪下道:“臣参见予亲王。”
予王泳笑著,将勋从地上拉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对我何必行如此大礼。不愧是威扬公的儿子,真真是一表人才阿。今後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悯眼中寒光更盛,道:“皇叔,我和勋统领有事相商,少陪了。”说完,抬脚向前走去。勋赶忙告退,追上前去。
两人静静走著,谁也不说话。
“他想拉拢你(我)”两人同时开口道。闻言,相视一笑。悯寒霜笼罩的脸总算松懈下来。眉毛一挑,悯沈吟道:“他想干什麽?叛乱?”
“不会。他没这个实力。不过,也不可小觑了他。他毕竟作了十年的皇太弟,党羽不少。如果不是你的出生,陛下龙御殡天之後,他就是皇帝了。”
“我知道,所以我向来讨厌他啊。”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脸现下多了几分小孩子的神气。
“总之你这几天小心一点,这里太乱了。”勋慎重的说。眼里多了点担心。悯点头,心里有了计较。一定要把勋调来陪他。
春猎正式开始了。一队队人马纷纷从营区出发,驰向广袤的原野和森林。初生的太阳将柔和的亮光洒下,整个猎场一片梦幻景象。前一天勋正式接到旨意,春猎期间,全权保卫太子安全。勋无奈地看著那一脸无辜模样的人,心下倒也安宁不少。让自己保护他总比交给别人放心。
悯也带著队伍在皇帝和已封为皇後的宇妃的千叮万嘱之下欢快的驰出营帐。一路上悯就似脱缰的野马一般急速飞驰,急得勋与一众侍卫不要命的追赶。由於两人的马都是西陵国进贡的千里宝马,不一会,就只剩下勋紧咬著跟在悯身边了。悯渐渐放慢了速度,和勋并肩向林中驰去。
“勋……”一直飞驰的悯突然开口叫道。
“嗯?”
“……”悯停下马,脸上无端飞过两片红云。勋一下子愣在那里,心里不停赞道,好漂亮。悯扭捏好半天,才开口:“你,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子?”
勋一下子楞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女性版的悯。刚忙甩甩头道:“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过。”
“哪,那你喜欢我吗?”悯低著头,让马信步在林中穿行。
“啊!”勋的脸一下子红了,额上冒出一颗颗汗水。好半天才说:“当然喜欢啊!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当然,我们同日而生的。可是……”悯的脸本来露出笑容,但听道後面那句话,又垮了下去,急道:“不是这种喜欢,是男女之间那种!你懂不懂!”
勋困惑了,脸却更红:“你又不使女孩子!怎能这样问?”说是这麽说,心中却有不知名的甜蜜在流动。
“哪,那你五岁那年干嘛吻我!”悯一下子急了。
勋讪讪道:“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你说什麽?”悯明显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游走,真想揍这笨蛋一顿。
“我真是这麽以为啊。我还想以後就要娶你为妻呢。没想到这个希望还不到一天就破灭了。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难过。要是你有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就好了。凭我威扬府在朝中的地位,娶个公主应该不为过。”勋还自顾自地说,那边悯却已经气得拉开缰绳策马狂奔了。勋一下子急了,赶忙追去。“殿下,奠下,快停下!”
眼看就要追上,勋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有丝丝杀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做出行动,勋自自己的马上向悯扑去,将悯自马上扑下,又以自己的背先著地,抱著悯往数边滚去。说时迟,那时块,当两人刚自马上坠下时,一支箭自悯马背上射过。
两人刚站起身,箭雨就往这边飞来。勋护住悯,背靠大树,取下背上的弓,拉开硬弓,往箭雨密集处射去。“噌,噌,噌。”三箭後,那边传来三声惨叫。勋又自手中射出五支箭。箭雨顿时小了许多。勋一把拉住悯往密林深处跑去。暗杀的人见势不对,扔掉弓箭往林中追来。跑过一段路後,暗杀者人影显现。勋再次拉开弓,这下子更是箭无虚发,来人一个个登时了账。悯惊得浑身发抖,可是看见勋这麽拼命。他心中生起强烈的信任与安心。
勋再次伸向背上的箭筒,可是摸空了。筒中的剑已经用完。暗杀者只剩下十来个,可依然多於只有两人的他们。勋扔掉弓,拔出剑,紧紧护住悯,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让悯受伤。刀剑一下下往勋那里招呼,长年的训练此时又见效了。勋一柄剑舞得水泼不进,死死护住两人。可是,长时间的作战使勋体力不支,剑网露出破绽,左肋生生受了一剑。
“勋!”悯惊呼。眼泪自琥珀般的眼中落出。
勋头也没回,手上继续战斗,话语却无比温柔:“别哭,我会心痛的。放心吧,我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不,不!”悯狂叫道,“我不要我一个人平安,我要你平安!我要你平安呀!你一定要好好的!”
宝剑已经钝了,暗杀者也只剩下四个。可身上,受伤,脚上却到处都是伤。眼已经开始模糊,手开始沈重,身上的铠甲也好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我倒了,谁来保护悯。终於守不住了,勋的剑落在了地上。来人的剑无情地往身上刺来。勋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悯。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许你们伤害悯。
耳边传来悯撕心裂肺的哭声。不要哭,不要哭,我会心痛的。对不起,不能保护你了。眼前,是一片黑暗,意识已经逐渐远去了。耳边,似乎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五
皇宫 东宫 暖阳宫
整个暖阳宫中乱成一团。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集在此处。宫女、太监忙进忙出。一盆盆血水自太子房中不断的端出来。受伤的不是太子,而是威扬元帅的儿子勋。
悯一直觉得很冷。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怎麽都暖不起来。当时刺客的刀剑那麽无情的往身上刺来,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伤到。勋死死地护住他,将他压在自己身上,不让他伤到一丝一毫。他想推开他,他想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可是怎们都推不开他。就在刺客想要给勋最後一剑结果他时,那群被自己甩掉的废物侍卫才赶来将刺客擒住。可是勋,勋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血汩汩地流出来,怎麽都止不住,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勋的血,红红的一片。不要,勋,不要丢下我。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那麽任性就好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