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辉————琴挑[下]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
夜晚的旋转门
几个男人的烟头，在夜里点燃暧昧
黑色的车子走了，拉长了眼神，拉紧了思念。
梦想在生活里，就是等待
生活在梦想里，就是坠落

伤口
曹力到风扬家做客，风扬很高兴，要让曹力一定尝尝我的手艺。我从冰箱里拿出冻肉，鸡蛋和西红柿，准备炒个木须肉，做个番茄蛋汤，觉得太简单，又烧了茄子丝儿，考虑到夏天天气比较炎热，我打算再拌了个凉菜，黄瓜丝儿拌凉皮儿，放点芝麻酱，醋和糖，酸甜爽口，降火气。
我在厨房忙活着，客厅里传来曹力和风扬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我听着高兴，悄悄把门嵌开一条缝，我也想感染到他们的快乐。我听见曹力对风扬说：
"小两口过起日子来了，还真甜蜜，把人嫉妒死。"
风扬说："你还别嫉妒我，这几天不见，你这小子跑哪儿采花去了？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
曹力"切"了一声："风扬，最值得采的，已经被你摘走了，我还能采着什么？"
风扬笑了一声："你小子就是朵花儿，还担心没有蜜蜂蝴蝶往上扑吗？"
曹力说："谁在乎那些没命往上扑的呀？。。。风扬，要不是你先比我认识辉，辉就是我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还真有胆量，我以前倒是小看他了，我以为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呢，明明受了打击了，还死撑。。。呵，真是的，我还想着怎么安慰他呢，心白操了。。。他竟然冲出来跟你说他是CC，那时我是彻底服了他了。风扬，你也被他感动了吧？一个人能把自己当成别人，就为了爱你，换了是谁，都没辙了吧？"
风扬笑着说："是，曹力你最好离他远点，我可不想在身边儿安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万一哪天我不在家，你突然犯花痴，把他吃了怎么办？"
曹力撇撇嘴："哼，那可说不定。所以你可得当心点，把他看住了，否则我顾得了下半身就顾不得兄弟情面了。"
风扬笑着骂他，他也回骂，两人又打成一团。我听着他们愉快的笑声，加快了炒菜的速度，铲子撞击着铁勺的内壁，发出清脆的碰击声，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欢快的，甜蜜的。三个热菜都做好了，只剩最后一个凉菜，我把洗好的黄瓜放在菜板上，左手卡着，右手拿刀快速地切了起来，嘴里竟忍不住哼起歌儿来。
听到曹力又对风扬："你好几天没到公司，就窝在家里，外面儿的事都不管了吗？"
风扬说："我大哥让我停职反省，我想管也管不了。"
曹力哦了一声，"你还是关心一下风氏吧，好像出了点问题，你看看昨天的都市日报，上面有关于风氏的报道，我把报纸都带来了。"
一阵沉默，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刀也慢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风扬大叫："什么？风氏被曝光与政府官员私下有黑色交易？！"
曹力连忙说道："你急什么，把报道看完。只不过是风雷与他们一起吃饭的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何况，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也不能确定就是风家的人，虚惊一场罢了。"
我心猛然一颤，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名字：李云石！
直觉告诉我一定是李云石干的。和风扬在一起的这几天，除了联系我妈，我一直把手机关着，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和风扬难得的快乐时光。李云石一定是联系不上我，恼羞成怒，放了一个风，明着看似是冲着风氏来的，其实是在警告我：如果再不有所作为，后果自负！
风扬难掩忧虑："虽然是没掀起什么风浪，可是这样一来，对风氏会产生负面影响，风氏本来就树大招风，被人一捅，恐怕以后就会被所有人盯着，每一走都会束手束脚。而且，祸不单行，我只怕这只是一个前奏，今后这样的事儿还会接踵而来。"
我手一滑，刀没准，搁在了手指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有点痛，拿起来看看，没有出血，并不在意。我默默地把菜都端了出去，一道一道摆在桌子上，风扬和曹力都看着我，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我想对他们笑，可是笑不出来，一想裂开嘴，李云石那次打我留下的伤口，好像就要裂开，很疼。
风扬担心地问我："小辉，你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我问他："风氏没事吧？那张照片。。。"
风扬说："没事，肯定是有看风氏不顺眼的，这点小风浪算什么，风氏可是大海里都没翻过船的，你别担心。"
大海里没翻船，不代表阴沟里就不会翻船，不怕明枪，就怕暗箭。风扬根本不会预料到，李云石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实施着他的复仇计划，而我，就是他的帮凶。
"呃，没事就好。。。"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风扬突然大叫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他抓起我的手察看，我才发觉，我的左手食指尖都被染红了，刚才怎么没发现，它已经在流血了？原来刀割在肉上，并不会马上看到伤口，要等一会儿，等到它要愈合的时候，才会流出血来，才会感到痛。
风扬找来创可贴，小心地帮我缠上伤口，我望着还带着他手指温度的我的手指，悲哀地想到，如果我用刀在风扬的心上割出一个伤口，他能找到可以愈合的方法吗？用创可贴？还是自行愈合？或者等到血流干了，就再也不用止血了？

我去找了李云石。
李云石正在暗室里冲洗照片，我没得到他的同意直接闯了进去。暗室很黑，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暗红色的墙灯。我看着李云石的身影沐浴在红光中，黑色的，与红光混在一起，看不清轮廓，只觉得黑色的李云石像一道伤口，狰狞地开裂着，流淌出的血，染满了整间屋子。
李云石低着头摆弄着底片和照片，各种不知名的液体和仪器。他反复冲洗浸泡了很多张照片，再把他们一一晾干，看着那些照片和照片上的脸孔，仿佛看到了李云石的野心一一显现在外，我不寒而栗。
"你来了。"似乎预料到我会来，他没有丝毫意外。
"那些照片。。。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曝光？"我开门见山，不想和他说一句多余的话。
李云石仍然没有抬起头，一边忙着手里的照片，一边冷冷地说："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如果你想在报纸上看到更多的话。。。"
"李云石！"我怒不可遏，"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风氏垮了，风扬完了，你就会高兴吗？"
李云石突然转过头来，他的脸是红色的，五官模糊："高兴？我当然会高兴！他当年怎么对我的，我要统统讨回来！小辉，他现在这么信任你，这么喜欢你，连CC都不放在心上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哪？你开心，我也开心，我一开心，就会想起以前很多的事，我就会得意忘形。这次不过对你是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你再不按照我说的做，你就开心不下去了，风扬马上会抛弃你，到时候你再想后悔，就来不及！"
"李云石，你真卑鄙！"
李云石冷笑，又转过身去继续摆弄那些罪恶的东西："卑鄙？说到卑鄙，成辉你比我更卑鄙。你利用了CC让风扬爱上你，又和我狼狈为奸算计他，你说我们谁更卑鄙？"
"是你逼我的！"
李云石摇着头："被逼得？成辉，如果你不是那么想得到，不是那么怕失去，我又怎么逼得了你？说到底，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我无语，李云石说得没错，我是太想得到风扬，太怕失去风扬，才卑鄙地利用了CC，心怀不轨地靠近他。我骂李云石卑鄙无耻，我却比他更值得被风扬鄙视。
李云石又说："成辉只要你乖乖地照我说的做，到时候我还会考虑给风家留一条后路，不至于做得那么绝。如果你不乖乖地，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些照片，那卷录影带，和那些所谓的证据，你到底把它们藏在哪里？"
我愤怒地揪住李云石质问他，他却没有丝毫惧色。
"哼哼，告诉你了，不是要被你毁掉？小辉，不然这样吧，风氏现在在搞一个项目，你只要替我把它的资料偷出来，我就把那些对风氏不利的照片给你，这个买卖应该挺划算吧？"
"我又不是风氏的人，我怎么能弄到那些东西？"
李云石惊奇地故意睁大眼睛："你是不是风氏的，可是你有风扬啊。风扬那里肯定有你要找的东西，至于怎么找，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李云石邪恶地笑着，我知道没有退路了。如果没有风扬，我不会怕李云石，可是有了风扬，我就变得胆小如鼠。为了这样胆小的自己，我却要鼓起勇气，不惜铤而走险。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对风扬和风氏伤害最小？
李云石再一次提醒我："只要你干完这一次，我保证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也把那卷带子还给你。风氏实力雄厚，少了这一个项目，也就是少赚点钱，不会垮掉的。如果你不干，风氏会真正陷入险境，你有得选吗？"
"李云石，你不是爱他吗？既然爱他，为什么还要害他？爱一个人，不是该让他快乐吗？你为什么要害他？"
李云石冷冰着脸，低沉地说："我就是为了爱他，才必须恨他，我要他求我，我要把他那该死的骄傲踩在脚底下，我要他后悔！"
我心惊，说着这样话的李云石看上去很绝望。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豁出一切，如果爱得不到回应，就变成了恨，甚至不惜伤害对方。
风扬，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

瞬间与永远
李云石去拍外景了，只有大头一个人在弄电脑。见我来了，跟我打了声招呼继续埋头钻研，我和他说我有东西忘在休息室了，进去找找，他说了声你自己去找吧。我转了进去，环视了一下屋子。就这么有限的几件家具，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李云石能把那些照片录影带藏哪儿？我关上门，开始翻找起来，抽屉、柜子、被子、枕头、床底下、纸箱子里、电视机下。。。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我几乎找了遍，根本就没有照片的影子。我又来到了暗室，但是暗室的门是锁着的，我没有钥匙，钥匙应该在李云石那里，我没办法进去。我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发呆，门的那头也许就锁着我和风扬的未来，近在咫尺，我却眼睁睁地抓不住。
我抱着头紧紧抵在门上，感到浑身冰冷，恐惧、绝望，我来之不易的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
李云石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传来："想进去吗？我这里有钥匙。"
我惊惶地回过头去，他皮笑肉不笑地甩着手里的钥匙，钥匙哗哗地响声彻底击碎了我的希望。李云石拨开我，开了门，然后把我推了进去，他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跷起腿看着我："门开了，你可以找你想要的东西了，不过小心点翻，别翻乱了，省得我还得替你收拾。"
我脑子里突然冲出一个念头：把李云石锁在这间屋子，再放一把火，把他和他的罪恶一起全部烧光！
我浑身颤抖着，李云石却悠闲地看着我："成辉你没得选，你只能照我的话做，如果你还想和风扬多亲热几天，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
我一声不吭转身跑了出去，我要去找风扬，我要告诉他！
我在街上拼命地跑着，心里叫着他的名字：风扬，风扬。。。，路人纷纷躲开我，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随便他们看吧，随便他们以为我是疯子还是什么吧，此刻的我只想尽快赶到风扬身边，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李云石要害他，告诉他我和李云石的关系，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我是被逼的。

当我来到风扬的住所，急切地敲开他的门，风扬吃惊地把我拽了进去："小辉，你怎么了？跑得这么急，也不按门铃？"
我喘着气看着他，他好像刚刚出去过，西装还没有脱，领带只脱掉一半，衬衣的领口半敞着，露出锁骨，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可依然那么性感迷人。我一下扑了上去，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风扬。。。"
"小辉，你到底怎么了？"风扬要挣开我，察看我的表情，我突然吻上他的嘴唇。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开始还犹豫，后来在我舌头的挑逗下，他开始热烈地回应了。我们忘情地吻着，不给对方留一丝可以喘息的空隙。风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们都感到了彼此的膨胀。
我们拥抱着蹭到了卧室，风扬把我放在床上，迫不及待地褪去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他温柔地爱抚着我，亲吻着我身上每一寸肌肤。他的手他的嘴唇都是那么地温暖，我觉得自己快融化了。我看到我们结合的瞬间，我渴望就在此时融化，融化进他的身体里，我们成为一个人，就永远也用不担心会分离。这是属于我们的瞬间，也是属于我们的永恒。
风扬把他的头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此时的风扬不是那个高傲得只能仰视的王子，也不是那个在生意场上的完美斗士，现在的风扬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我的爱人，我要用我的所有去保护的人。
"风扬。。。"
"嗯？"
"你爱我吗？"
"你说呢？"
。。。。。。
"风扬。。。"
"嗯？"
"我爱你！"
两具身体再一次紧紧缠绕在一起，紧紧地，就像我和他无法分割的人生。
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风氏出了那件事后，风扬主动回到了风雷的身边。毕竟他还是风家的子孙，家里有了麻烦，他不会坐视不理的。照片事件虽然暂时告于段落，可是对风氏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政府方面已经不太敢把所有的项目交给风氏一家来做，有意地引入别家公司与风氏竞争，眼前这个火车站建设项目就是，风雷叫风扬回去协助公司投标，刚才他就是去公司参加了投标会议。
他已经在书房的写字台前坐了一个晚上了。
风扬认真地看着笔记本屏幕，手指里飞快地敲着键盘，一边还在纸上写写划划，有时又什么都不做，仰着头闭上眼睛，好像在养神，又好像在思考问题。
我为他冲了一杯咖啡，放在写字台上，又给他披了件衣服。虽然是夏天，可北方的气温早晚温差大，我怕他着凉。盖好了衣服，往电脑屏幕上随意一瞥，心猛地跳了起来，电脑上打开的这个文档，标题写着：关于##市火车站建设项目的投标计划。
这就是李云石所说的那个标书！
我呆呆地站在风扬的身边，盯着电脑，心里做着垂死挣扎。然后我把风扬推醒，让他进去睡会，风扬答应着把电脑关掉，吻了我一下离开了书房。我没有立刻走，又看了一会儿那台电脑，然后跑到了卧室：
"风扬，事情都做好了吗？"
风扬还没睡着，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做好了，标书已经最后完成，明天就等着董事会通过了，应该没问题了。"然后他冲我坏笑了一下，伸出手："小辉，过来和我一起睡。"
我脸红着说："你累了，好好睡吧，别瞎折腾了。我要上会儿网，你电脑借我用一下。"
他故意板起脸："你可别在网上随便交朋友啊，那上面坏人多，像你这么单纯可爱的，被人骗走，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笑了笑："有你风大少爷在，我哪敢哪？就算我敢，人家看到你那张凶巴巴的脸，也早被吓跑了。"
风扬哈哈大笑，说："密码是你的生日和我的生日，你玩一会儿就睡啊，别贪玩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他说了声晚安，关了门出去了。

我推开了书房的门，打开他的电脑，颤抖着输入密码--他的生日和我的生日，电脑显示了开机屏幕，是我们在家里胡乱拍的照片，两个人头挤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荡漾着深深的笑意，表情是喜悦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