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寄居蟹

"最後是我替小辰挡下了那一刀，不过我命大没死，所以小辰欠我，他这辈子都逃不掉，当然，她欠我们的更多，只是她逃掉了，"顾星邪魅的笑著，"後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笑，看著我和小辰满身的伤後竟跟见了鬼似的，小心翼翼的抱著我们说对不起却谁都不敢去提那个女人一直以来所给予的没有人道的虐待──对不起？之前的那麽多年，他们所有人都干吗去了？！"
林默炎确实从没料想过，顾辰强大的外表下竟曾有著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於是只觉得喉咙火烧了一样的说不出话。
"为什麽不说话？害怕了？还是终於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林默炎，你什麽都给不了小辰，你只会扯他後退，你压根就不能够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不，我至少能爱他！"林默炎突然倔强的反驳，"从始至终，顾辰需要的就不是那一种保护，而是可以与他共同分担、互相关爱、不离不弃的家人！顾星，事实上你一直渴求的也就是一个可以始终相伴的人不是吗？你会找到的，一定也会存在著那样一个人可以像我要守护顾辰一样的守护你、陪你、爱你，所以请不要继续把自己还有顾辰都锁在回忆里，那样不会幸福的！"
"闭嘴！林默炎，我和小辰的事情不用你关心，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告诉我决定。"
"你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当然，如果你认为过去式是可以毫不在乎的话。"
"那样，你干嘛不直接叫我去死？死了不是更加干脆？！"
"你死掉，然後让小辰永远的怀念你？这种无聊的结果我才不要！所以我必须提醒你，回家的路上千万要小心，千万不要出意外，不然，我可不敢担保那些精心拍摄的东西是否会满大街的乱窜。"
"你还真是深思熟虑。"林默炎愤恨到无力。
"我自信不会辜负你的这种赞誉，因为同时我还考虑到为避免你今後受累，所以绝对会尽快安排你和时轩出国读书，英国瑞士加拿大还是澳大利亚或者其他地方任凭挑选。"顾星完全就像是一个恶魔成功夺取玩具後的狡诈与得意，"不过，我个人耐心有限，恐怕会等不到明天早上。"
"你根本不懂，我要是抛下顾辰一定会毁了他。"
"林默炎，做人何苦这样盲目自信？"
"也一定会毁了我。"

第八章 2
开机看到30多条未接来电短信时，林默炎完全可以想象顾辰已是如何抓狂的寻了他一早上，於是他吃笑著回电说对不起，手机没电了，现在他在公寓楼下等他。
然後不到十分锺顾辰就狂飙著出现了，都顾不及把摩托车停好就立即奔上前将坐在花坛旁的林默炎用力揪进怀里，"你死哪里去了！"
"待会再告诉你，"林默炎如小鸟一般温顺地贴在顾辰胸前，连笑容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安静，"那麽，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我很饿。"
"好。"迟疑片刻，顾辰心中似乎搁置著无数的疑问，但终究却什麽都问不出口。

接下来在林默炎的提议下两人去吃KFC，林默炎胃口特开，消灭掉了两个汉堡、两份鸡翅，两份薯条，外加一个圣代和一杯可乐，最让人意外的是最後竟还强硬地要求主动买单。
吃完饭接著去逛动物园，数园子里猴子的数量，结果猴子窜来窜去，两人各自点了5遍数竟都没一次合上。
然後再去逛街轧马路，走进许多店，兴致高昂的试穿许多服装，一同在镜子前摆了许多超级POSE，但到头来却是一件都没买。
再後来突然又决定跑钱柜唱歌，手舞足蹈地对唱了一首又一首，边唱边将歌词篡改地面目全非，所以常常唱不到最後就已经捧腹大笑......
就这样，一直、一直玩闹到深夜，显然是标准的约会，显然彼此都似乎玩的很开心。
可是，顾辰却不明白为什麽总觉得这片刻的快乐竟似乎很不真实，仿佛只稍一不留神，林默炎就会从他眼前永远消失，特别是林默炎的笑容，拥有这样安静与沈稳笑容的林默炎，令人不安。

终於玩到精疲力竭，玩到不知还该如何继续後，两人不知不觉中逛回到公寓楼下。
然後，一如顾辰所担忧的，林默炎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已预谋了许久并终於下定决心般的仰起头，焕然一副嘲讽的面孔："顾少，今天玩得开心吗？"
"啊？"恍惚中发觉哪里很不对劲，"恩。"
"那麽，游戏就到这里完美的结束吧。"
"游戏？什麽意思？"或许，在林默炎喊他"顾少"的时候，他就应该做足充分的觉悟。
"很简单，就是拜拜的意思。"
"小猴子，你开什麽玩笑！"比起恐惧，顾辰刹那更多的则是躁怒。
"不是玩笑。"林默炎甩开顾辰要触摸他的手，"就这麽跟你说吧，你之前不是问我去哪里了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去见顾星了。"
"他对你做什麽了吗！"顾辰忙焦急地探手关问，却又一次被无情避开。
"他能对我做什麽，无非是求我离开你，所以我就顺便开了个价，他还真是个恋弟狂，竟然眼都不眨就答应了。"
"小猴子！你再胡说我真的要发火了！！"顾辰迅速揪紧林默炎的衣领，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拎起来。
"很遗憾，我没有胡说。"林默炎毫不胆怯地回迎顾辰的怒视，尤其声音冷静地令自己都害怕，"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见钱眼开又视财如命，所以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因为知道你们家很有钱。"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
"你分明不是那种会为了钱什麽都做的人！"
"没错，我不会为了钱杀人放火，但像欺骗这种小小程度的事情，我又怎麽可能会在意！"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麽不直接向我要钱，顾星给多少我可以双倍给你！"
"傻瓜，你还是太天真了，我既然只是欺骗，那又怎麽可能会甘愿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是欺骗的话，有必要做出约定吗！"
"我承认，因为你太好玩所以我偶尔一不小心就会入戏太深。"
"林默炎！"顾辰无法想像，自己挥出去的这一巴掌究竟累积了多大的失望与愤怒，"现在说你骗我还来得及！！"
"没错，我一直都在骗你。"林默炎不屑地吐去一口唾沫，满嘴血腥，"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月末我就会和时轩一起去法国，那好像是个很浪漫的国家。"
"为什麽是时轩？！"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随便动动脑子都会知道，我喜欢他有多久，而你窜出来又才多长时间，难道你真认为自己有那样天大的魅力？"
"林默炎！"c
"还有，手机还你，大家成年人，好聚好散。"将一切扔出手，林默炎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然後，身後不断传来顾辰歇肆里底的痛苦咆哮，还有手机被用力扔远的破碎声音。

背叛一个人，往往不需要太多琐碎的语言便能将那人伤得彻底，而林默炎无疑已解释的太多，多到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为了迷惑自己换得解脱，还是为了将那一个个残酷的字眼像锈拙的钉子一般统统回凿入自己胸口。
所以，不论如何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然後希望自己可以更痛一些，痛到不能呼吸。
所以，如果他杀了顾辰，那麽他也一定会杀掉自己，可是，即便如此也绝对无法平衡顾辰那剧烈的痛吧！
好残忍，却丝毫无能为力......
林默炎不是没有想过对策，他甚至还幻想过当面一套背後一套，大不了就跟顾辰再串通好一同欺瞒顾星。
但是，这一次的筹码是时轩，是血淋淋的强暴，所以他如何都赌不起！
於是惟有躲在暗处，一遍又一遍不断地重复著对不起，明知如此除了会将心扯裂得更痛以外便只是一句悲哀的废话，然後直到确定顾辰终於落魄绝望的离去、走远後，才急忙失神、惊慌地跑上前，跪在地上，双手颤抖著一寸寸摸寻手机的碎片。
眼泪滚落，瞬间就被凌晨的冷风撕成碎沫。

凌晨5点半顾星起身应门，事实上一整夜他都躺在楼下的沙发上，抖落一地的烟尘始终无眠。
"我来带时轩走。"林默炎的声音冰冷的就像在风里冻结了一夜的呼吸，随後不再有任何交集的错过顾星径自上楼，推开门看见时轩已穿戴整齐坐在窗前，稀薄的晨光透过窗户敷在他脸上，苍白异常。
"时轩。"没有犹豫，林默炎上前抓起男孩的手，时轩也没有反抗，完全顺从地随他起身，只是迈开步时，却突然低沈著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林默炎心里一怔，不过彼此却都没有再解释什麽。
然後迅速走下楼，抬手向顾星要照片。
"放心，等你们登机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一贯的狡猾姿态。
然而目送走林默炎和时轩後，顾星却随即虚脱了一般瘫靠住沙发，完全不似先前的得意。
拍摄的精彩东西？根本无法想像事後自己逃窜的究竟有多麽狼狈，又怎麽可能还会有精力去搞那玩意！！
向来，顾星都坚信不移情欲是最廉价的东西，性的唯一用处就是解决生理需要，而自己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顾辰，只有这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都可以毫无感知的无视与践踏。
然而如今他却一时控制不住的抱了时轩？！甚至在前晚的疯狂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恶心，相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而且他竟然，事後会觉得愧疚、不安，都不敢再面对时轩？
还有那一份奇怪的悸动到底是什麽？
难道，他终究只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可笑！

一路沈默著回到时轩租在校外的宿舍。
林默炎还是头一次来时轩的宿舍，一个30平米左右的单身公寓，室内的布置就像时轩给人的第一感觉般整洁清雅。
"要休息一下吗？"林默炎终於开口，嗓音一时有些干涩。
"不了，我想冲个澡，然後就去学校。"时轩边回答边迅速翻出换洗衣服。
"那，"林默炎注意了一眼床头闹锺的时间，"我等你吧。"
"你有事？"
"想去修手机。"掏出兜里的部件，再小心翼翼装进一塑料袋。
时轩凑近看："怎麽坏成这样？"
"顾辰摔的。"
"还能修好吗？"
"去问问。"
"就算能修，修理费也差不多都能够买一新的吧。"
"能修就好。"
"为什麽不干脆换一个？"
"那个，"林默炎思考的面容上，也始终不见任何情感的凝聚，"我觉得，比起回忆，某些能够触摸到的东西才往往会更有真实感。"
"是吗？"
话题似乎就此终结，时轩转身往浴室走去，然後隐约间林默炎感觉仿佛又听见了一句低沈的"对不起"，然而待抬头要确认时，却只撞上一堵已紧闭的门，然後再响起急促的水声，哗啦啦，一直不曾间断，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离得分外明显。

第八章 3

一眨眼寒假眼看即将结束，而小亮每天除了一律窝在家里干干家务再看看电视外，几乎就不干其他的，反正父母本来也不大喜欢他这个一不小心就极容易惹祸上身的麻烦因子上街。
不过，如果是时轩来找的话，那麽就算小亮十分不乐意也绝对会被他妈立即给一脚踹出去。
反正高中起就一直这样，打她妈见到时轩的第一面开始，就从此对这个优等生中意的不得了，尤其希望小亮能够近朱者赤＞－＜
"小亮，你最近好像一直闷闷不乐。"时轩的微笑始终温柔地令人生疼，但如今这笑容比起初见时的清澈见底，却更像是已凝结成一汪幽深的碧泉，令人疑惑。
"有吗？"挠头，小亮低下眼，不大敢直触时轩逼近的注视，"可能只是三天两头让你请我吃东西觉得比较不好意思吧。"
"顾辰在学校里不也是每天上课都会给你带零食？"
"那个，"小亮皱起眉，"好像不太一样。"
"我知道，因为你喜欢他。"
登时，小亮怵在原地，"你......也这麽认为？为什麽？"
"为什麽？这应该问你自己吧？"
"问自己？"小亮懒懒地大抽个哈欠，"我只清楚喜欢一个人尤其还是同性的话，会是一件十分困难与辛苦的事情，对了时轩，你有喜欢过谁吗？"
"......有。"
"会觉得辛苦吗？"
"辛苦和幸福总是并存。"
"那样的话，不要幸福是不是也就可以没有辛苦？"
"难道你不喜欢幸福？"
"喜欢，但就是怕自己太在乎了会很容易变的脆弱。"说这句话时，小亮不由自主就是想逃避开时轩的眼神，"那个，你就在这里坐车回家吧，反正我家就在前面了，回见。"话语一落，赶紧挥手北北边转身闪人。
"小亮！"结果，只溜出个50米外，时轩竟突然就从背後猛追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顺力一拉，小亮便踉跄地被拽入了他怀中。
依旧十分清晰地记得，这个怀抱，自己曾经是多麽著了魔般的神往，而如今，却又荒谬地感觉不到任何的幸福甚至喜悦。
"有......事？"时轩眼中透射出从不曾见过的认真与激烈，於是，小亮不敢妄做挣扎。
"对不起。"m
"对不起什麽？"小亮更进一步惊讶的发现，这个往日里仿佛永远没有过多悲喜的完美的近乎纯粹的人，这一刻，抱著他的身体竟似乎在失措的颤抖。
"一切......所有......"
也许，早在4年前，他就应该清楚小亮喜欢自己，然而却又因为自己可笑的谨慎，或者说是自大，於是便一再地放任了他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辛苦。
"对不起......我喜欢你......"虽然最近时轩越发频繁地想要表白，但每次到最後却都还是堵塞在了喉咙口，惟独不再是因为自大，而是害怕。
"对不起，我无法想像自己现在究竟有多麽自私的希望你能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眼中只有我的从前。
"......时轩？"这是时轩的告白吧，时轩竟然喜欢他？时轩喜欢的竟然是他？！很荒诞不是吗，当初的最大梦想绕了这麽大一个圈在他早就心灰意冷，并也似乎终於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之後，却又突然就这样幸运且仓促地降临了？！
然而，人心终究太过脆弱，过於跌荡的起伏只会令身心更疲惫。
所以，他才会无法即刻兴奋地热泪盈眶手舞足蹈吧？
一时间，小亮有些恍惚，只觉得挂在身前的那个铃铛因时轩的紧紧靠近而硌得胸口隐隐作痛。
"时轩，已经回不去了；
对不起，其实我更胆小，我一直都不敢说喜欢你；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不管再怎麽不甘、遗憾，终究都已经只是过去。"
回不去的，就像墙体出现了裂缝，不论拿再怎麽好的漆料去粉刷掩饰，那裂缝终究都还是存在，就算将外表修复的十分完美，内在的裂缝却无时无刻不仍旧在继续的蔓延、扩散，渐渐深入骨髓，直至再也无处躲藏......
"是因为顾辰吗？"
"不是，退缩的，只是我自己的心，与顾辰无关。"

虽说与顾辰无关，可回到家後，小亮却突然满脑子奇怪的都是他！突然就很想很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