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寄居蟹

这该死的，寒假到现在竟连个电话也不来问候一下，而他打公寓或手机却又总是没人接听，就算轰炸天安门也没他这麽忙的神龙尾首都不见吧！
到底在忙什麽呢？！
心头一热，小亮便无法克制冲动的收拾起了包袱──没错，他要回H市！现在！马上！就回去！
四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显得格外漫长。
而现在，终於站到熟悉的公寓门口，小亮微微喘著粗气，手里紧紧抓住顾辰交於他的钥匙，心情飞扬的将门打开。
然而，他如何都预料不到，推开门後映入眼帘的竟会是这样一幕。
屋内四下就仿佛刚遭遇过洗劫似的乱作一团，小亮顿时只觉得眼皮抽搐，六神无主又迅速地跃过散落在地上的重重障碍，然後终在卧室内的地板上发现了几乎体无完肤的顾辰。
"顾辰！！"小亮猛扑上前，脑袋在瞬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击，空白、惊慌、失措，"顾辰！......顾辰！......你别吓我！......顾辰！！......"指尖触摸到身体，好烫！......烫？！......那就应该还活著！......pia！pia！忙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冷静......冷静......伏贴在胸口......有心跳......真的没死......没事......对......救护车......叫救护车......可是......号码......号码是110......还是119？！......

第九章 1

出院後林默炎又几乎足不出户，没日没夜窝屋里抱著笔记本上网瞎窜，而时轩则开始餐餐都准时往公寓里给他送饭，晚了还有夜宵。
林默炎明白自己的任性给时轩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睡觉问题，害他一直都打地铺，其实他倒觉得时轩没必要如此，就算睡一张床相信彼此之间也不能怎样，不过时轩却坚持的很，似乎是非要在这无比狭小的空间内与他分隔出最远的距离。
可是，在时轩眼里，自己或许也正是如此的吧，只是谁都不愿先冲破这层困错而已，然後便一直一直都这样谨慎客气，相敬如宾。
"时轩。"林默炎想了想，"今天我想回一趟学校。"
"恩？"
"也差不多该回寝把东西都整理一下了，不然我现在都还找不到一点要出国的感觉。"
就连白天与黑夜的感觉，也都已经混淆。

为了尽可能不碰到齐洹和夏萱，林默炎故意挑了个上课时间。
其实行李并不多，且之前搬去时轩那里时差不多就已拾掇过一次，所以这次整理整理也没剩多少东西。收拾完，再顺便往齐洹床上留张字条算是告别，再然後去店里取手机。
或许，更确切的说他今天出门的最大目的便是为了这手机，结果很不凑巧竟冤家路窄撞见袁小冉。
"林默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袁小冉的反应显然更为激烈，"你混蛋！你知不知道自己把顾少伤的有多深！"
"我知道。"顾辰有多痛他自然也就有多痛，只是他却绝不能让人看见自己故作冰冷之下的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你知道？！"瞬间梗塞，袁小冉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揪住再撕裂，"顾少怎麽会看上你这种人渣！"
"有空琢磨这种无聊问题，倒不如多去关心他一些，他现在应该正需要有人陪在身旁。"
关心？所有试图关心他的人，哪个不是落个鼻青脸肿甚至骨折的下场："林默炎，你一定会後悔！"
"怎样都好，总之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你玩。"
说完，林默炎迅速的落荒而逃，任凭袁小冉在身後那般不甘的追骂。
"为什麽，为什麽你能够轻易得到我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却如此不懂珍惜？！"好恨！好恨！所以──"我绝不会原谅你！！"
"真有意思。"
突然耳畔却响起充满嘲弄的声音，袁小冉回身正准备劈头开骂，然而眼前的男人却令她瞬间不得不提高警惕。
"你想干吗？"
"放心，我要清算的对象不是你。"男人挑动额前的浅黄垂发，笑的满是不怀好意。
"我绝不会让你靠近顾少。"
"呵呵，想要试试吗？"
"不过，我倒是另有一个绝妙的提议。"

明天就是出发去法国的日子，可林默炎感觉仍旧有些缺乏真实感，尽管从两天前父母就开始一直都陪在身边跟古时候送儿子考状元似的不停絮絮叨叨。
老实说对於父母的到来，尤其当开始扯淡解释自己因在某方面表现超级优异，於是破格获得全额免费甚至包括一切生活琐碎的伟大留学机会，所以家里完全不需要为钱担忧这样一个关键问题时，林默炎始终显得比较不知所措，结果多亏有让父母更为信赖的时轩沈稳的在一旁帮忙圆谎，最後才算顺利过关。
不过林默炎已经疲惫不堪，不晓得自己还能继续伪装多久，也已经很厌倦撒谎，於是便使了些点子提前在今天下午已将父母送走。
至於时轩，也有跟家里打过招呼，只是不晓得是因为他父母实在太忙，还是因为他们对时轩确实万分放心的缘故，最後竟只是在电话里叮咛了几句就算完事。时轩说他父母对於他的事一向都不怎麽干涉，听完後林默炎倒有些开始糊涂，这种不被干涉的自由究竟是应该被羡慕，还是悲哀？
另外，过去的两天林默炎一直陪父母住在招待所，现在父母已经回家，而时轩也在今天终於退掉公寓，自然就来与他同住。
同住，像之前在公寓一样并没有任何特别，可是，为什麽这一夜却是如此的叫人不安？

靠在床上，林默炎不停的按著遥控器，一圈又一圈，闪的自己眼疼却仍旧没有办法停下。而时轩就坐在咫尺的近处，一直翻著手中的书连头都不曾抬起过。
就这样两人之间始终都是如此的安静与客气，直到时轩翻完最後一页，才终於站起身打破这份持久的沈默："睡吗？"
"好。"
於是时轩关掉电视还有灯。
但是，接下来他却并不是直接回自己的铺位，而是走到林默炎床前，慢慢弯下身，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至彼此的鼻尖几乎相抵。
时轩的这个举措令林默炎大为吃惊，不过他却没有逃避，也不曾抗拒，只是半垂下眼，不想去探究黑暗中时轩脸上的表情，他以为如此自己便能够坦然接受，结果随著迎面喷洒而来的那越发梏热的呼吸，最後却还是忍不住开始颤抖。
终於，时轩的唇落下，只是突然却半路急转方向，最後温柔的坠在眼角。
"默炎，你在哭。"
"对不起时轩，我想，我还是没有办法。"
"果然，不是顾辰就不行对吗？"
"对，我想他，我想那个趴在我身上只会数雀斑的笨蛋......"
"这样的话，你去找他吧。"
"找他？"林默炎撇过脸去，"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时轩直起身，坐在床沿，然而眼神却始终闪躲一般投向别处，"这些天我考虑了很多，几乎比过去的20年里想的都还要多，而考虑的结果，就是我愿意放你去找他。"
"时轩！"林默炎愠怒著从床上窜起，"这完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总之，你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我们继续保持现状就够了！！"
"你，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发火了，"时轩的嘴角抿起一抹苦笑，"没想到，提顾辰真的会这麽有效。"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很好啊，这才是林默炎，像之前那样沈稳的样子，反倒让我特别担心。"
"时轩？"林默炎不解的靠近。
"上次我跟你说齐洹来找过我，其实，他还有给我提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建议。"
"......"
"他让我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脸上究竟有没有能够让你幸福的自信。"
"结果呢？"
"呵，怎麽说才好，他真的是我所见过的最最狡猾的人。"狡猾得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欣赏，因此这几天示意了不少干部去说服他加入学生会，最後却一律碰灰。
"时轩，如果仅仅只是幸福这种事情的话，我想你并不需要太过介怀，因为一个人的幸福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太过於依赖别人会很容易变的悲哀。"
"默炎，你成熟了许多。不过就算你说的很对，但我却也真的已经不想再要这种刻意的安慰，因为对我来说，这就好比是往已经被水浇灭的炭中又故意投入一丁点火星的希望一样残酷！"
瞬间，林默炎哑口无言。
他得承认，时轩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既然不可能爱他，就不应该再继续给对方任何无谓的希望。
可是，世事哪有可能都如此绝对？！
"所以，你去找顾辰吧。"
"我怎麽可能抛下你不管！"
"不是不管，只是现在去跟顾辰把事情说清楚而已，顾星不是说明天登机时给我照片吗，所以让顾辰再迟些时间去法国找你就可以了。"
事情转折的太迅猛，一时间虽有一股剧烈的兴奋感不受控制的从脚底窜上，但林默炎始终还是有些无法置信，脑袋发闷，语无伦次，"真......真的......可以？可以？！"
"默炎，从那之後就再没见你笑过了。"习惯了漆黑，林默炎突然里亮起的眼睛便在夜里看起来格外灵动。
意识到失态，林默炎忙捂紧嘴，惭愧的低下头。
"不要藏起来，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笑的样子。"
"时轩，"林默炎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一个即将摔落悬崖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绳索一样，这样的比喻对时轩来说也许会很不公平，但是他却真的没有办法抗拒这种诱惑，"谢谢你......"
除此之外，脑中再无其他语言。
谢我？目送著林默炎迅速冲进卫生间换好衣服出门後，时轩却终於控制不住低声抽泣。
默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有多麽丑陋，身为男人，尽管遭受了那样的非人待遇，但是比起痛苦我竟更觉得欢喜不已，因为我清楚这样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想捆住你的人，其实一直一直都是我啊......
可是，为什麽你却不拒绝、不埋怨？为什麽还要说我是你最最重要的朋友？！
你的认真，才会叫我越来越无地自容！！

一口气跑到公寓，兴奋的累个半死却砸半天没人应门，林默炎这才无力的决定放弃浪漫的突然惊喜还是打电话比较实际，结果天杀的竟然关机！
无奈，於是惟有再振作精神直奔"星辰"，然而料想不到"星辰"竟也大门紧闭。
不过，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又一次冤家路窄撞见袁小冉。
"我知道顾少在哪里。"
"那又怎样，你会告诉我吗？！"
"我会。"这一出令林默炎登时傻脸，袁小冉再接著说道，"尽管很不想，不过有一件事却似乎只有你才能做到。"
"什麽事？"林默炎满心狐疑，又满怀期待。
"你去看了就知道。"
"那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饭店，这些天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需要找个地方先避一下。"
对於袁小冉，虽然多少心存疑虑，但或许是因为想见顾辰的心情实在太过於急切，於是林默炎也就再顾不得其他，更何况现在也确实没其他办法，反正大不了就是被耍一阵。
然而，当林默炎百感交集、期待、忐忑又不安的随袁小冉达到目的地推开门後，却如何都料想不到，迎接他的竟然会是──

第九章 2

齐、夏明白，事情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转机。
顾辰那边，原本指望上官清能发挥点作用，结果却差点没害他老人家提前会晤马克思。至於林默炎，这小王八蛋最混帐，躲著不见人也就罢了，还搞什麽丢张破纸条，就那"谢谢照顾，再见"几破字，叫人实在抽风。
总之，他两人已不再指望什麽奇迹，反正让林默炎跟了时轩，就算会相对辛苦一些，但可以肯定的是，时轩也绝对会真心疼他。
所以，当现在含笑打量著眼前这位突然找上门来的绝对、十分、意外的来客时，两人对其坚持不懈、垂死依旧挣扎的伟大毅力惟有表现出万分的同情。
"你是说，林默炎的留学原因有问题？"
"对！我无意间查到，帮他们办理出国手续的竟是一家游戏软件开发公司，而这个公司的老板正是顾星。"
乖乖，怎麽又扯上了顾星？？j
不过，齐洹却突然想起林默炎曾莫名其妙的问过他认为顾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当时的回答是什麽来著？？
性格缺陷？？敢情，顾星真就是一个吃饱了撑著的变态？！
齐洹苦笑："杜云舒，坦白说我很佩服你对时轩的那种百折不挠的执著，而且我也确实不大相信默炎会是心甘情愿去法国，可是就算你希望我们陪你去找顾星那又能怎麽样，他会乖乖的告诉你真相吗？还是，你已经想到了什麽更好的点子？"
"没有，我没有想到任何办法。"此刻的杜云舒不见任何骄傲姿态，有些无助的模样反倒让人觉得亲近许多。
"真是败给你了！"齐洹啼笑皆非的挽起一绺杜云舒的长发，丝般的触感从指间滑过，"不过，去拜访一下神秘的顾星大人，应该也不会太无趣。"

从派出所接出顾辰，顾星恍惚地打量著用"狼狈"都无法形容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对於顾辰的近况他不是不清楚，但不知为何却总无法提起足够勇气去面对，於是就决定了暂且任之。
结果却不料他竟会越闹越离谱，甚至还乖乖的叫人给逮进了派出所，若不是因为有认识的人立即通知他，万一真闹大了，那毫无疑问光是应付他们外公的惩戒就会相当棘手。
这家夥......顾星突然想起林默炎的那句话──"你根本不懂，我要是抛下顾辰一定会毁了他。"
真的毁了吗？他的心，这一次真的毁了吗？！
终於，顾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顾辰牵到床头，然後转身抱来一盆温水还有药箱，先擦过脸上的几处破皮，再小心的抹上药，结果不经意从领子内又望见一处淤青，於是扯开领口，但伤痕却是越见越多，一个恼火最後干脆扒了精光，不料最後刺入眼球的竟是无比的触目惊心！
"为什麽要这样对自己！！"明知这句问的毫无意义，甚至连自己的狂躁都无法发泄，但顾星多少还是期望了顾辰能够给予一丁点的反应。
然而，一切又显然徒劳，顾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抓起外套从兜里翻出手机查时间，不过开机後却连连响起几条短信，点开看发现有两通电话竟来自林默炎，而第一通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他被逮进派出所并被遏令关机後没多久。
登时顾辰感觉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心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小猴子，他为什麽在这个时候还要找他？！
难道？不敢多想，不敢再有期待，怕只会被自己伤的更重......
一切还未琢磨开来，楼下门铃响起，顾星起身去应门，顾星听声音有些熟悉後，跟著走到楼梯口，然後出现在眼前的人不能不让他有些意外。
齐狐狸、夏萱还有杜云舒，他们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略听了个大概，与他心里狐疑的差不多，果然是为了林默炎与那姓时的，而内容则主要是关於他们的出国问题。
其实，如果林默炎真是为了钱，那麽再由顾星负责一切出国费用以及其他琐碎事项等问题倒也不叫人奇怪，只是他为何却会事到如今都始终无法相信那晚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太傻？？
突然兜中手机响起，随即所有的目光都吃惊的朝他望来，表情各异。
顾辰绷著心抓起电话，结果竟是袁小磊打来的，瞬时就好像失落了什麽似的一边将手机懒懒的贴向耳边，一边在众人的沈默中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