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最近小麒的心情确实好得有点奇怪……
行径更是蹊跷。即使是等人,小麒可以在饭店里的任何一间客房里休息,用不着在一楼大厅里等候。
再加上狐狸这番醉盲……
胸口有股郁闷的情绪在翻腾。
若然属实,谁碰了小麒?
小麒又为什么一字不提,
难道兄弟之间已不再亲密了?
「你是说真的?」卡尔严肃地问。
古纬廷瞿然注视着他,瘦长的身子微微发抖。
接着,他扬起了一边的嘴角,开始放纵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真可悲。绿帽子都压到眉毛上了还一无所知。」古纬廷以怜悯又鄙夷的语气说道。「照你所说,你设碰他,而他又沉浸在初尝
禁果的狂喜中,不是便宜了别人还会是什么?」
「我会留意。」卡尔拍拍他的脸颊,像父亲在哄小孩。「睡吧!」
「你……」古纬廷垂下眼睫,「你真的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那么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反应吗?」他反问道。
「别说是像你这样高傲冷酷的现代贵族,即使是一个平凡人,在察觉自己被欺骗、玩弄、背叛的时候,至少也合愤恨不巳,朝着对
方的韵下额狠狠挥拳……你连这种勇气都没有吗?」古纬廷不屑地说道。
「这么说来,我至少该狠狠地赏你几拳才是。可是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吗?」卡尔心平气和地说。
「……」古纬廷不禁张口结舌。他也曾经玩弄过卡尔的感情,彻彻底底地羞辱过卡尔……
然而,卡尔放过了他。
古纬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一刻,他真正了解到卡尔曾经是多么爱他,迷恋他,纵容他种种无理取闹而又伤人至深的举动……
最后,卡尔终于死心了,把这些原本属于他的宠爱原封不动地加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个人,却是个卖身的男娼——身份比皮条客更为低下的男娼。
古纬廷不甘心地咬咬下唇。
「为什么?」他衰声问道,「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和一个男娼纠缠不清?」
「你总是以身份当成借口来拒绝我,现在我却和在你眼中看来身份比你还要低下的人在一起,所以你觉得不舒服了?」
「不是不舒服,是荒谬、可笑、无知!我可以举出一千个实例,证明恩客和娼妓搞在一起肯定没有好下场……」
「我可以举出更多。然而事例终归只是事例,并不具有必然性。」卡尔柔声道,「当我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我绝不会在乎他的身
份。哪怕他是贵族富豪,哪怕他是沿路拾荒的游民、哪怕他是卖身的娼妓,或是,中介性交墨的皮条客……」
听到最后,古纬廷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意思是说,卡尔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吗?
古纬廷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猛烈地悸动了。
如果在这么多的冲突和打击之中,卡尔仍然不死心,那么他为什么要放弃?
再试一次。他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怯懦地说。
「你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价格。你一个晚上值多少?开个价给我。」古纬廷探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
「端视你所需要的服务而定。」
「全部,由身到心。」古纬廷挑衅似地扬起水灵灵的双眼。「我要你成为我的完美情人——只要今晚。」
卡尔微微一笑,「你真是出了个大难题给我。我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开价。」
「请你尽快。你多做考虑的每一秒钟,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难得地,古纬廷表现出势在必得的强硬。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面且你一定付得起。」卡尔沉默了一会儿,借以缓和气氛,而后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他想要的价格,「我只要
你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的完美情人。」
以一生换取一晚,天平的两端说什么也不可能平衡,可是这一次却偏偏平衡了。
「一言为定!」古纬廷迅速做出最后的结论。
「那么,今晚我就是你的了,我的小狐狸……」卡尔充满柔情地低语道。
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付出自己,买下了卡尔;与其说是交易,以顺水推舟形容或许更合适一些。
卡尔裸裎着雄健完美的身躯,平稳地躺在床上,虽然他已年过三十,全身上下的皮肤仍然光滑、细致,没有一丝皱纹;由于时常运
动的缘故,每一寸起伏的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古纬廷一点也不怀疑现在温柔地拥抱着他的手臂也能轻易地将他细长的颈骨勒断。
伏在卡尔胸前,古纬廷迷恋地抚摸过他的肌肤,感觉他的体温和血脉,由宽大的肩膀开始,滑过胸膛,滑过结实的腹肌和削瘦的腰
身,在摸到某个地方的时候脸色忽然一红……
「热水袋」的尴尬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当时他并没刻意想取笑卡尔,不知怎么样地这三个字就脱口面出了。
卡尔以略为骄傲的语气调戏道,「你帮它取了个很可爱的呢称。」
「我还记得。」古纬廷点点头,嘴角浮现一抹羞涩的、初恋般的微笑。
「狐狸,我的小狐狸……」卡尔拥抱着他,对他轻诉爱语,「今晚我是你的。你希望我以怎么样的方式对你?」
「卡尔,狼眼的男人……」古纬廷叹息般地低语,以颤抖的指尖划过卡尔脸上那道疤,「当野狼抓住狐狸的时候,它会怎么做?」
「啃咬、撕裂、吞食……」卡尔笑了,抱着他翻了个身,上下瞬时易位,他按住古纬廷的四肢,以低沉魅惑的语气说道,「合而为
一,永不分离。」
卡尔低下头,掠夺了他柔软的唇瓣,感觉他纤白的肩膀由于幸福的情绪轻轻颤栗着,眼神迷乱,两人的指掌彼此紧紧相扣——
「我还是喜欢这个姿势。」卡尔促狭地调笑着,手指和腰肢同时用力……
「啊……」古纬廷感觉到自己的下身渐渐被撑开了,不禁倒抽了一日长气,瘦长的大腿微微抽搐,本能地缠上卡尔的腰肢。
狭热的幽径规律地跳动收缩,一下一下地含吮着卡尔的分身,像张贪婪而不知足的小嘴。
「放轻松,好吗?我不会弄痛你的……」察觉他的紧绷,卡尔耐心地引导他,缓下推进的动作。
「不行,我好害怕……」古纬廷轻声啜泣着,扭摆着腰肢想躲开。不知为何,在卡尔的爱抚亲吻之下,身体变得特别敏感,那种麻
瘁酥软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鼻子也变得酸酸的,快哭出来了。
「嘘……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会很舒服……」温柔的轻吻如朝露,如春雨,点点落在额上、眼皮上,落在紧皱的眉间,安
抚了他的惶惧;古纬廷的大腿不自觉地略为放松,因而将入侵的异物容纳得更探了……
与此同时,卡尔又缓缓推进,直抵隐蔽深处。
「啊……啊啊……」古纬廷发出高亢的呼喊,身体里面有某个地方被触动、激发了,变得十分敏感的甬道不由自主地收缩着,紧紧
含着卡尔的分身不放。
「哈……啊……」卡尔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腰下,一次比一次突刺得更深,极端的快感让彼此的身心都契合得毫无空隙。
古纬廷忍不住握紧了卡尔的手,腰身一下一下地向上挺动,陶醉而茫然地,迎向情欲的高峰。
迷乱中,古纬廷井没有发觉卡尔始终将他的两腕按在枕上,明显的控制欲下似乎隐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酒精加上极度的疲累,古纬廷睡得很沉。他翻头趴在枕上,肩胛以下的部分被丝被盖得好好的,雪白的肩颈露在外面,让床单的颜
色也相对黯淡了下来。
卡尔睡在近旁,握着他的手指亲吻。古纬廷的身体十分削瘦,但是由于骨架细长的缘故,抱起来就显得既温暖又柔软了,要是能再
增加一点体重——
卡尔蓦然一惊。他已经在思考要怎么改变狐狸了——让狐狸变得和他更为相称。
那是个可以具体实行的计划吗?狐狸会不会再度弃他而去?
狐狸原本已经放弃他了,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回头挽留?
「小麒……」想到背后的原因,卡尔不觉浑身冰冷。
狐狸是贪婪的动物,猎物一旦到手就不再珍惜,失去了了又会不择手段地挽留。古纬廷不顾一切地想重新抓住他,说穿了不过就是
自尊心在作祟——无法忍受自已输给一个男娼。
那种妄尊自大的傲慢,能称之为爱情吗?
卡尔放下他的手,重新燃起的热情又慢慢冷却下去。
揉揉惺松的睡眼,古纬廷撑起上身,脸上还泛着未褪的红潮。
卡尔不在枕畔,他穿戴整齐,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两手按在交叠的滕盖上,静静观赏古纬廷慵懒的睡姿。
古纬廷被他看得别扭了起来,把被单往上遮了遮。
卡尔的眼神充满侵略性,既包容一切又掠夺一切,冷峻、威仪、温柔,却总是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愁伤。
不知为何,古纬廷直觉地认为那对狼眼里的忧郁和他脸上的刀疤有关。他呐呐地想开口,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们……已经是情人了,应该可以追问关于那道刀疤的事了吧……古纬廷低下头,有些害羞地想着。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兑现承诺的。」卡尔的声音显得清冷孤寂,而又自持。
古纬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只是我一时兴起。」卡尔瞥了他一眼,古纬廷白皙的肌肤上还留有昨夜的吻痕。「忘了吧!一个晚上换一辈子,到哪里都
没有这种道理。太拿翘,你太吃亏。」
古纬廷的表情由难以置信转为悲伤和愤怒,那是一种被玩弄的羞辱感。欲擒故纵是他的把戏,任性是他的特权,不是卡尔的。
「你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卡尔十指对合,放在膝上。「昨晚我也过得很愉快,各取所需,没有承诺也没有压力。」
古纬廷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只是各取所需……
他全心全意的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对卡尔这种情场高手来说,爱情和耐心只是用以争取性事的手段,一旦达
到目的,爱情也就不复存在了……
恍然大悟之后,古纬廷也开始反击了,「说……说的也是。突然之间多了一个情人,你怎么向你的小男妾交代呢!」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卡尔冷冷答道。
「但愿如此。」古纬廷气恼不已地张大眼睛,心生暗恨,嘴里又不着边际地讥诮了几句,草草梳理完毕,颠簸着脚步拂袖而去。
甫一踏出门口他就后悔了。
那瘦长得有如狐狸一般的身子里蓦地升起了一股冲动;他想跑回卡尔怀中,想告诉卡尔他有多么依恋,甚至愿意以各种卑微的言词
和行为重新争取他的宠爱……
古纬廷忿恨不已摇摇头,唾弃自己的软弱和卑下,竟然想为了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抛弃自尊……他拿出手帕,擦拭着起雾的眼镜,
快步踏入电梯里,借以断绝回头的奢念。
十二人座的电梯很宽敞,三面明亮的半身镜映出他憔悴愁伤的脸孔,凌乱的刘海疏疏落落地遮掩着那双泛红的狐狸眼,他颤抖着双
手抚上镜中人的嘴唇,那对曾经在卡尔的亲吻下变得湿润艳丽的聘瓣如今只剩惨白,无助的颤抖着、畏缩着……
他无怨无悔地付出自己,但是他得到了什么?
卡尔已经不再需要他了;那对狼眼里不变的冷漠和忧伤,特他无声无息地吞噬……
古纬廷终于崩溃了,他慢慢地滑坐在地板上,缩在墙角,象个迷路的孩子似地蒙头嚎啕大哭,一声比一声凄厉,一次比一次哀恸,
狭窄的肩膀上下耸动抽搐着……
他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无声自向。所有的羞辱和悲愤、孤独和哀愁都在这一刻化为难以偈抑的泪水,汩汩流出,仿佛永远干不了
似的。
放纵地哭号过后,古纬廷以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他对着镜子,手忙脚乱地拨理着头发,重新
调整好领带,又把外套的肩线拉得一样高,绝不让任何人从外表察觉出他的脆弱。
走出饭店,外面阳光普照,嘈杂的人声展现出商圈繁华的气象!古纬廷在人行道座椅上坐了下来,点上香烟,大口大口地抽着,呛
喉的烟味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刚才他哭得太用力了,胸口还很难受,加上这一咳,肺部更是隐隐作痛,好像随时要爆裂开来一样。
「咳、咳咳……」
这样也不错啊!他想。纤细的薄唇有着微微的苦笑。
和煦的冬阳无情地照耀在他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脸上,这是他生命中仅有的温暖了。
古纬廷从嘴里喷出一口长气,蓝白色的烟雾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香烟有害健康,但是他终于能平静地笑出来了。
第五章
在那之后,过了几个月。
古纬廷默默地、无声无息地度过他的二十七岁生日,没有蛋糕,没有庆生会,也没有朋友,只有一束鲜花和三炷线香。
他穿上卡尔送给他的那套西装,鹄立在墓碑前;难得的,他嘴里没叼着香烟,尽管手指还是闷得慌。
他把线香立在香炉里,点上火,看着三十分散开来的红色光点在寒风的吹袭之下迅速往下延烧,香身不住地摇晃着,仿佛随时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