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十壹枫

　　“你……”心堵的难受，罗耘一双大眼里竟露出愤怒。转念一想，似乎林落文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最多就是失身，能有什么了不起。扭头他看着苗耕，“你先回去，等电话联系。”

　　“可是……”

　　“你们俩别考验我的耐性啊……”林落文有点不耐烦。

　　苗耕无奈，在罗耘的一再劝说下，惴惴不安的离开了第一站。

　　来到林落文办公室，胖男人和张铭池，还有一脸笑容的林美文都恭候已久了。罗耘没有一丝害怕，他总觉得林落文应该不至于为难他。

　　很大的一间办公室，比起猪头男的要大不知多少倍。

　　“行了，都是自己人了，你有话就说吧。想要重新分成还是怎么着？”林落文举着烟的手，不知不觉间有点抖，上次说过不许他再出来做，他竟然当耳边风了。可是……想起罗耘看见他抱着柳御星，转头跑出病房的样子，还有那些跟自己说过的话，心就不由自主的难受起来。

　　“我和苗耕都不想再做下去了。”罗耘咬紧下唇，这是他一贯的动作，“可是……我们没有40万，所以……”

　　“什么四十万？”林落文看着他，既而看向张铭池，张铭池也有点糊涂，猪头男有点站不住了。

　　“他说没有四十万，我们就别想走……”罗耘直接指着猪头男，有点幸灾乐祸。

　　林落文明白了：“铭池……”

　　“我知道了。”张铭池做了个手势，猪头男吓的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老板……老板你听我说。”

　　“来我办公室里说。”说着，进来一帮人，将猪头男带了出去，随后张铭池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对孪生兄弟和罗耘。

　　“你自由了。”林落文弹着烟灰，“要是缺钱的话，随时找我。”

　　“谢谢。”罗耘笑笑，“林先生还是把钱留着，给该给的人吧。”

　　“你说什么？”林落文的目光刹时变冷，“你他妈算老几，敢这样跟我说话？”

　　淡淡的疼痛蜻蜓点水般划过心房，却留下了微波粼粼。罗耘强做笑脸不痛不痒的还了句：“我什么都不算。”

　　烟灰无声落下，地面零落不堪。林落文的心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样，难受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两个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罗耘的眼里，闪过一丝晶莹，让林落文想要上前将人紧紧抱住。

　　“咳……咳……”被咳嗽声唤醒，林落文瞥眼，是自己的弟弟，正装模做样的晃着头，示意他的存在。

　　“啊，我打扰你们了。”林美文笑着走过来，站在了罗耘旁边，“小朋友，我说了，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我可以陪你的。”

　　罗耘有点失落，是啊，那句愿意陪自己的话，居然是他说的。那要和自己在一起的话呢？是眼前的人说的吧，不过，那应该是气话才对。

　　“谢谢你，林美文先生。”罗耘冲他笑了笑，“我该走了，学校要关门了。”

　　“我送你！”兄弟俩同时开口，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罗耘抬眼：“柳先生的伤没大碍了吧？”

　　林落文瞪着他，好小子，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身边还有个柳御星该去关心。

　　“用不着你操心！”林落文说，“我林落文的人，命都大的很。”

　　“那就好。”罗耘似是故意赌气，抓住了林美文的衣角，“其实，我也不需要别人操心的，毕竟我不是你的人。那，另一位林先生……”

　　仰头他看着林美文：“你真的愿意送我回去吗？”

　　“当然……”林美文笑的开怀，完全无视哥哥的怒视。

　　“那走吧。”罗耘故意拉起林美文的手，走过林落文身边的时候，他笑了笑，“林美文先生，你果然说话算数……”

　　门被带上，烟也从手里逃脱。林落文冷笑几声，坐进了沙发里。他不停的找着借口，示意自己不需要在意一个毫无轻重的人。

　　13、

　　出租车上，很巧合的又放起了动力火车的一首老歌。罗耘一改常态，安静至极。其实，平时的罗耘一直都是安静的，在外人眼里表现出来的那一面，不过是种掩饰。他年纪虽小，却有着老成的心事。

　　窗外，风景如画，夜幕下的城市铺上了一层金光，华丽的背后是沧桑洗涤过的痕迹，就象现在的自己，一颗浮沉过往的心，竟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好奇怪的感觉，罗耘无奈的微笑，眼睛有点湿润，泪水不争气的冲破眼眶，落到了手背上。

　　一张纸巾递到了眼前，罗耘有点慌乱的回头，是林美文，他居然都忘记了他的存在。伸手，要接过纸巾，脸颊就被覆盖过，林美文轻轻的将他的泪水拭去，然后笑了笑。

　　“第一次碰面，就感觉你有无限心事，第二次还是这样，以后还会如此吗？”

　　“以后？”罗耘觉得很讽刺，他讨厌见这张脸，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双胞胎的存在？

　　“是啊，以后！”林美文很肯定的说，“我以后还想见你的。”

　　“不要闹了，林落……不……美文先生。”罗耘想过了，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和姓林的碰面了，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突然之间，心里就觉得不想和姓林的再有任何瓜葛。

　　林美文脸上的笑不见了，很认真的看着他：“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还有，你的名字。”

　　“我……”罗耘有点为难，“不方便的。”

　　“如果我要查，一样会查到你的联系方式，你相信吗？”

　　真是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弟弟。罗耘叹口气：“我叫雒耘。你可以留电话给我，可是……我不会给你我的电话。”

　　“也好，我就不强求你了。”从上衣口袋里随手掏出签字笔，林美文拉过罗耘的手，写上一串数字。“好了，一定记得找我啊，如果不开心，随时奉陪。”

　　望着男人俊美的脸，罗耘产生了一种错觉。做哥哥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吧。想想两人这些时日里所有过的交集，林落文基本不会给他什么好脸，可是，又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感动，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不同于对罗萧的依恋，这样的感觉更是一言难尽。

　　“不会的……”喃喃自语，罗耘突然想到了爱情这个词汇。

　　“什么不会的？”林美文眨眼，眼前的男孩太奇怪了。

　　自己爱的是罗萧不是吗？爱了好多年了……罗耘激动的抬头：“我不会……”看林美文这样专注的盯着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

　　“我是说……不会再出来做……做那种事了。”

　　林美文想了想，那种事，顿时明白了：“我也不需要你做那种事。耘儿，我不介意你有过去。”

　　“啊……”

　　“呃……这样说的可能有点唐突……我说喜欢你，你会觉得不舒服吧？”林美文笑的好看，“多接触接触，你会知道，我不是在说笑，也不是脑袋发热。”

　　罗耘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响亮的刹车声划破夜晚的寂静。目的地到了，罗耘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开门跳下了车。

　　“耘儿……”林美文说着就要追，却被出租车师傅给拦住了。“给钱啊，先生。”

　　扔下50元，林美文追过去，可是，校门已经关闭，他能看见的只是一个奔跑在灯光下的背影。

　　“耘儿，不要忘记给我电话啊……”幽静的晚上，罗耘还是听见了身后叮咛的声音。

　　夜，很凉，却冻不透林美文的笑容。

　　进家门前，林美文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林落文肯定没有睡。想想今天罗耘跟自己哥哥的对视，两个人的关系好象不那么单纯。在门口处思索半晌，他才开门进去。

　　“吆，老哥，你果然没睡。”林美文笑着换好鞋，客厅里，烟雾弥漫，“咳……你想得肺癌啊……”

　　林落文看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会露宿在外呢。”

　　“哦？夜不归宿也得有理由吧？”

　　“哼，需要吗？”

　　“不需要吗？”

　　“林美文你少跟我贫。”林落文掐掉烟，“你什么时候碰见那小子的？”

　　“那小子？”林美文想了想，笑道，“你说耘儿？”

　　“耘儿？”林落文蹭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叫他什么？”

　　“你干吗那么激动，耘儿啊，不好听吗？”林美文做无辜状，“那叫什么比较好呢……”

　　“我可跟你讲明白，他早就跟……”

　　“什么啊？”

　　“他……今天你也看见了，他就是个出来卖的，你别说你真对他有意思啊？”

　　“哥，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啊……”林美文凑过脸去，笑的坏坏的，“怎么觉得……你在吃醋……”

　　“吃醋？”林落文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弟弟的话，接着有点慌乱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林落文这辈子就不可能干的出来这种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他有病。你别净招些不干不净的人回来，弄脏了我的屋子。”

　　“啧啧……我至少没有总是换床伴的坏习惯……”

　　“林美文！”

　　“行了，老哥。”打断他，林美文坐到了沙发上，“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从第一次见到耘儿就喜欢上他了，能再次见面，是缘分，我可不要错过喔。”

　　再次见面是缘分？林落文看着弟弟满脸笑容，一时语塞。每次遇见罗耘，都不是在别人或者自己的刻意安排下，要说缘分的话，到底兄弟俩谁跟他更有缘呢？

　　“哥，你跟耘儿是不是有点什么？”试探性的问着，林美文从哥哥的表情上看出了迷茫。虽然两人不时常见面，可是孪生兄弟是有心灵感应的，更何况，大大咧咧惯了的林落文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难得。

　　“怎么？”林落文回神，痞子般的笑意重新回归，“我要是跟他有什么，你就会放弃？”

　　“切，除非你们是两相情愿，不然，我才不要放弃呢。象你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耘儿跟着你，多亏啊……”

　　“他亏？能跟着我算他上辈子积德了。”林落文不屑。

　　“哦？这样说，你是真的喜欢他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底气有点不足，林落文又抽出一根烟，“我就是玩玩，你愿意拣我的破鞋当新鞋，我绝不拦你。”

　　林美文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哥哥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真希望哪天能从林落文口中说出对某人有意思的话语，或者是对某人认定的话语。

　　“算了，既然这样，我就能安心的去追求耘儿了。”林美文心想，可能是错觉，才会认为林落文对罗耘有心动的感觉。如此也好，至少，他真的很喜欢罗耘，也不必为了哥哥去退避什么了。

　　“林美文你玩真的？”猛然听他这样说，林落文的心还是一紧，转身，他死死的盯着弟弟。“他可是……”

　　“哥，我不介意。”打断林落文，沙发上的人站起身，一脸严肃。“真的不介意，谁都有过去，我只想要那个人的未来。”

　　好象有一块沉石，落地的同时，也砸伤了心。林落文突然就怔住了，和罗耘的种种，如电影的回放，瞬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好，既然你不介意，改天要是见到他，帮我给他十万块钱。等我改天给你提出来，你转交给他。”林落文尽量把话说的轻松。

　　“干……干什么的……”

　　“嫖资。”

　　林美文皱起了眉头，心在隐隐作痛。

　　“你不是不介意的吗？”见弟弟有这样的反应，林落文心里竟带过一丝窃喜。

　　“啊，我想先睡了。明天开始，我要找工作了。你拜托我的事情，我会办好，放心吧，我也知道，你们不合适再见面了，毕竟他以后会成为我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你的弟媳了。”林美文又恢复了俏皮模样，笑眯眯的挥手向大哥说晚安，然后径自去了卧室。门关上，夹杂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背影，烟雾缭绕的客厅里，惘若仙境。

　　这个晚上，月光明亮。坐在床头，林落文竟无困乏之意。人世间，不能肯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曾经，他一度认为，那个女老师就是爱情旅程的终点，现在他却有点怀疑，到底这样的坚持是对是错？还有身边的朋友，冷天一和司徒迎风也都各有所衷，包括弟弟和张铭池，都坚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原则。可是，自己呢？为何越是在寂寥的夜里，就越发在意曾经的戏言。每次见罗耘，他都能看见那枚戒指，是否终有一天，那个小子会将戒指摘下来呢？

　　回想刚才林美文所说过的字字句句，林落文有点讽刺的笑笑，窗外，清风醉人，窗里，人也醉。好吧，他还是坚持做自己，那个一贯谁都不会去在意的林落文。不管自己走多远，心有多高，身后，不是还有个可以为其豁出性命的柳御星吗？那就试试看吧，至少柳御星看起来可靠多了，哪天自己真的玩够了想安定下来的时候，他是最适合靠岸的人选，不是吗？

　　14、

　　回Q市也有一个月了。林美文几乎都看不到哥哥在家里多待。他只知道最近好象出了很多事情，让林落文有点手忙脚乱。而且，每天从外面回来的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

　　这些时日，林美文投了很多简历，有多家影视公司邀请他去做服装设计，可是，心高气傲不受管束的他，总是不喜欢受别人摆布，何况他一直都在为一家外国的模特公司做兼职，自然也是不缺钱的。每个月光是时装杂志上，就会刊登出来许多出自他之手的作品，当然了，所署的都是笔名，Q市还没有人知道那是他的杰作。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二月很快就要过完，马上就要迎来春天了，在被窝里舒服的伸个懒腰，林美文起身，准备下楼。好象这些天过于忙碌的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美滋滋的笑笑，他心里有了打算。

　　楼下，一壶热茶冒着白气，林落文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看见弟弟下来，送了个白眼，继续吹着口哨。

　　“起这么早？”林美文坐到哥哥对面，随手抓起一块三明治就往嘴里塞。

　　“都11点了，你觉得很早？”

　　“11点了？”林美文往嘴里冲口牛奶，“哥，你们这的学校中午什么时候放学？”

　　“11：40。”随口回答，林落文又觉得不对，放下报纸问，“你干吗？”

　　“没什么。”林美文起身，走去玄关，换好了外套，“你中午不在家吧？我想请人回来吃饭。”

　　“你不吃这些了？”浪费粮食。

　　“哈哈，不吃了。”林美文漫不经心的说，“对了，你今天不忙了？”

　　“我……”林落文没说下去，换了话题，“别乱带人回来。要吃饭的话去新光吧，记我帐上。”柳御星今天出院，他正好是想请他去那里吃顿好的。

　　“不用了。”林美文笑笑，“我想给他个惊喜，哥，我还没给喜欢的人做过饭呢。”

　　“雒耘？”林落文的口气有点不好。

　　林美文很开心：“看能不能碰见他了，如果能……啊，今天是周末啊，学校是不是只上半天课？”

　　林落文没吭声，接着听见关门声响起，林美文匆忙的走了。将报纸一摔，林落文有点恼怒的推开椅子，哗啦一声，椅子倒向地面。林落文承认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最近，他却没发觉，有点失常的他，经常爆走。

　　维新医院。

　　不知道这段日子是他太忙，还是张铭池没时间。每天来看柳御星时，总是见不到张铭池。偶尔一次看见他，还是在医院的花坛前，他正和一个病人有说有笑的，那人到是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何方神圣，当时，也没过去打扰。

　　至于为什么要天天来找柳御星报道，林落文给出的理由是，他讨厌欠别人人情。却从来没有算计过是从哪天开始，他才天天往这跑的。可是，有人帮他记住了，那就是张铭池，没记错的话，是雒耘从第一站彻底离开的那天之后，林落文总会把柳御星挂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