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地一游魂（下）——焦日朗

　　所以，他还是希望可以成功的，当然，前提是，凌小寂一定要撑到把从身体中剥离出来魂魄放到连黎的身体之时才可以！

　　很少见有人居然可以把红色穿的如此惊心动魄！

　　叶琉璃的眼若有所思的锁着连黎走向石台的身子，他讨厌红色，他一直觉得红色俗而脏，他的眼中从来只有白色和黑色！

　　眼前这个人却是那么妖娆而媚惑，带着一分凄艳的美丽，以及九分的决绝的不顾一切！

　　为了石台上的那个人，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叶琉璃的眼无法从那红色魅影身上移开，忽然，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嫉妒的他从未有过的人类情绪。

　　他有一丝嫉妒躺在石台上一无所觉的人，是他让小鱼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困在空寂的世界中！他用法术蛊惑了那本来已打算离世的魂魄，他让那魂魄在他的掌控下进行这个仪式，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让那魂魄永不醒来！

　　“如果，你无法让他醒来，或者这只是个耍弄的游戏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前一夜，连黎出现在他的面前，明艳的脸上写满执着和凝重。

　　“既然不信任我，那不如就放弃，救不救那条小鱼，决定权始终在你们的手中！”叶琉璃当时看着连黎的眼神只有轻蔑，在他眼中，这个俗丽的少年是入不得眼的小人物！“爱惜你的小命吧！人类都是自私的，想让之心甘情愿的奉献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相信你应该不屑说谎话！”连黎却毫不在意他的轻视，他只是想说完他要说的话！“我在乎的不是我的生命，反正对我而言生与死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但小鱼却绝不能死！他的命不应该这么薄！他不应该就这么死去！他还有人那么痴心的爱着！还有人那么在乎他的存在！他根本从来没有得到过幸福！他应该和战宾厮守一生一世才不枉走这一遭！”

　　“那你呢？你得到过幸福吗？”叶琉璃听着他的话不由一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的话中有太多的“他”却没有他自己。

　　“很快就会得到了！”连黎又露出那虽美丽却如飘逝落花般的笑容，然后慢慢的转身走了。

　　叶琉璃怅然若失。

　　时辰已近，叶琉璃收起淡淡的思绪，整衣也向石台走去。

　　“宫主，东边海岸有不明船只停泊，应该是有生人上岛！”暗处，属下突然来报。

　　“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叶琉璃的眉微一敛，语调转寒，“不用见人，杀无赦！”

　　“是！”属于消失于黑暗之中。

　　叶琉璃抬头又看看已近中天的月，血色更浓！

　　终章：结局

　　“如果他无法醒来，我会让整个琉璃宫也就此长眠！”轻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与之相比的，却是战宾的眼神，坚定而冰冷，像是有一股透入骨头深处的寒意！

　　“既然都如此不信任我，那就不要把命都交到我的手中！我说过，我只是提供方法，而决定权是在你们的手中！”叶琉璃的语气高傲，丝毫不为战宾的冰寒所动，“这是一个华丽的冒险，也是一场残忍的赌博！”

　　“所以，容不得你轻怠！我只要一种结果！既然把命都交给你，你如未尽全力，就该为他殉葬！”战宾的眼转向躺在那里的人儿，如果他真的醒不来，自己也绝不会让他走的寂寞！“我会一直保护他！”

　　“他这条命真是值钱啊！活了是用另一条换来，死了则还要陪葬！”冷冷的“哼”了一起，“一条早该离开的游魂，却纠纠缠缠这么多！就算老天不收他，也自有人容不得他！我会尽全力救他！能不能撑的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你最好盼着不会有孤魂野鬼魑魅魍魉出来向他索命！”

　　“我会好好的守着他！”战宾伸出手轻柔的抚着小鱼的乌发，美丽的脸上透着雪一样的青白，眼中是浓重的沉郁和悲伤，“不是他去纠缠，而是老天总是不肯放过他！这么弱的他又能做错什么？”

　　好的时候只得那么几日而已，剩下的多是在苦痛和凄婉中渡过，他甚至没有看过那真正快乐和幸福的表情！

　　他有一种预感，这或许将是个结束……

　　“仪式终于要开始了……”清冷的声音，苍白的手，揭开了本不属于红尘中的残忍仪式。

　　前世与今生的结束

　　进入轮回其实是神仙的禁忌，因为他们早已不在五常之中，他们的出现只会打乱早已写好的生死簿。

　　洛王柴情，秦王秦川，黄泉阁阁主战宾，以及琉璃宫宫主叶琉璃，他们都本应是这世上不存在的人，但却偏偏都挤进了这世中，然后，他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许多不应该发生的发生了，让许多不应该死去的人都死去了。

　　而他则是比其他人更不应该出现在这红尘中的人，他，从到至尾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故事中的人^……

　　像恍然做了一场长久没有醒来的大梦，再睁开眼时，世事已非！莫名的空虚感占据了他的心灵！

　　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执着于水的小鱼儿，还是为了爱生生死死的凌小寂，亦或是什么都已不是了……

　　慢慢的坐起身，没有抬眼去望，只是摊开手掌，看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竟然有着淡淡的纹路，纹路上写着主人的命运坎坷多难，以及短命。

　　这不是他的手，他肯定，然后，他知道，这是谁的手，谁的身体，他又负了一个人的情，又背了一个人的债，他是否又要一生一世来还？即使，有一些情是他根本就不想要的，有一些债是他不想欠下的，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

　　“你是谁？”战宾有几分不确定几分不安几分彷徨的问，他怕那回答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他笑了，虽然仍是连黎的脸，但那笑容却迷离而陌生，眼神飘忽而疏离，仿佛眼前站的都只是陌生人。

　　“我是鱼妖……寂！”

　　战宾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苏醒，似酸楚，似甜蜜，似悲痛，似狂喜，眼底更似已有泪珠涌出，一滴接着一滴，不多时，已泪流满面。

　　他轻叹一声，带着淡淡的伤感与悲哀，这个人，原来才是在他的生命中出现最早的，他负的最多的，甚至曾经深情缠绵并许下承诺到永远的的人，但现在，那一切，都都已仿若隔世！

　　他向战宾缓缓走去。

　　叶琉璃苍白着脸虚弱的看着他，叶琉璃想不通，也看不透，为什么他明明穿的是一袭艳到极至的红色，此时在自己眼里看到的仿佛却是纯粹的近乎惨淡的白色，就好似那地府不肯散去的怨魂的白色！

　　叶琉璃后悔了，他想他不应该救活这个本不应存于世的人，刚才自己看到了一些景象，那一幕幕好似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自己做的好似不止使用逆天之术那么简单了……

　　战宾的恍惚的看着那双眼，这不是连黎的眼神，因为里面没有那破碎的柔媚。

　　这眼神清灵，干净，明澈，如同深山中的一汪泉水，没有一丝杂质，但却有着看透繁华的冷漠和倦然。

　　但这也不是记忆中小鱼的眼神，因为里面没有一丝感情……纯净的让战宾有一种彻骨的寒！

　　战宾看向本应是小鱼的身体，不用去探，就已知那是一具尸体了，什么都没有的尸体了！可是，小鱼呢，属于自己的小鱼呢，哪去了……

　　“你是鱼妖？你记起了你的前世今生？”叶琉璃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他点点头。

　　“我也知道了你是谁！”鱼妖寂面无表情的说，“所以，我不会感谢你救活我！”

　　“我从来就没想要过你的感谢！”叶琉璃优雅而虚弱的笑笑，“只是请你告诉我，我是谁？我要找谁？我想，你应该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鱼妖寂摇摇头，“我不想告诉你！”

　　“如果我不知道答案，我不会让你离开，即使，你恢复了记忆，你仍是普通人！”叶琉璃欺上前，步伐间带着杀气，“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想知道我是谁，我要找的是谁！”

　　战宾立刻挡在了鱼妖寂的身前，把他牢牢的护在了身后，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一丝！

　　“都是前世的罪孽，才种下今生难已挣脱的纠缠！”那仿佛看透世间的眼看向了叶琉璃，“我的前世，是你让它结束！我的今生，又因你的逆天，被迫延续，即便这需要拿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换，你仍毫不在意！你，总是恣意的操纵着别人的命运！”

　　“本来我应该恨你的，但现在，我已经无法再说恨了，最终的祸源，都是我自己的妄念！”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与我有关的！”叶琉璃执着的看着他，多年的等待，眼看就要知晓答案，他不可能放弃的！

　　“凌小寂！”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悲鸣，冲到了放置凌小寂尸体的平台上，他把它紧紧的抱在怀里，血红的泪水沿着脸颊不断流淌，心底及身上的痛已把他折磨的半疯颠！他再一次承受了凌小寂死的讯息，再一次拥抱了凌小寂冰冷没有生气的身体，那他，活着还为了什么？

　　鱼妖寂回头，看着那也曾经用生命爱过凌小寂，却也让凌小寂承受半生痛苦的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他的那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啊！

　　“凌小寂已经死了！”鱼妖寂淡淡的说。

　　“他是谁？”叶琉璃指着这突然冲出来的人，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的，为什么，却好似对那气息莫名的熟悉，叶琉璃忽然想起，他早先曾命令属下全力阻止过一个莫名上岛的人，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满身的血，而他的属下却一个都没有再出现，“他杀了我的人！”

　　“柴情！你要找的人！”淡漠的语气中，已没有激烈的爱恨情仇。

　　“战宾，你已拥有他很久了，最后，让我陪他走一程吧！”柴情抱着凌小寂的尸体，走到战宾面前，满面的血泪以及满身的血污，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魂。

　　战宾无语，他的手压着他的剑，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要杀了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他想拔剑，但脑中，好像有东西在慢慢的苏醒，让他动弹不得……

　　“你把我的人都杀光了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叶琉璃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柴情没去看叶琉璃，更没有回答他，在他眼里，已根本看不清其他人，在一刹那间，他恍若清醒，他甚至不想再去问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杀他，又为什么，凌小寂和战宾来此，而凌小寂却死在这里！他不想要答案了！人生不过百年，得到最后也终要失去，只是失去的早晚而已，现在，他要抱着怀中人一起死去，那样，他的痛苦也可以结束了，他的心愿至少达成一点！凌小寂走的太寂寞了，他可以陪他走上很久的一段！不能同生，但愿共死！

　　“柴情！”“站住！”鱼妖寂和叶琉璃同时叫住他离开的步伐。

　　柴情回头，目光凛冽的看着他们，手则紧紧的抱住凌小寂，谁也不准再分开他们！

　　“人都到齐了，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和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的故事！”鱼妖寂轻垂眼眸，神情里有一丝丝倦怠，不论如何，故事也终是要有一个结尾的。“尤其是柴情，我需要把这些告诉你！”

　　鱼妖寂拉着战宾坐到地上，随即，叶琉璃也坐下，他知道，有人要给他答案了。

　　柴情看着鱼妖寂，眼中写满疑惑，这张脸明明是连黎的，但为什么，神韵却似极了凌小寂，因为这份相似，他停下离开的脚步，拥紧凌小寂，坐到一边。

　　故事发生的并不久远，却对所有人来说，都已是隔世。

　　那个恬淡的湖泊，无知的鱼儿，清雅的莲，横空出世的黑龙，温柔的水神，以及那场惊天动地的爱恋，和那凄美的结局，再后来，莲的牺牲，换来了鱼儿三百年的游魂岁月……

　　“故事讲完了！”是了，再投胎后，无论如何都不再是鱼儿的故事，所以，鱼妖寂没有讲凌小寂的故事，虽然，如今记得凌小寂整个生命的爱恨情仇只有他这个没有感情的人。

　　轻叹一声，艳丽脸上是幽静而清浅的表情，“接下来，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的，到此为止！”

　　剩下三人沉默，他们都在思忖，自己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我是黑龙璃，那么我前世做的那么多事情，所以让凌小寂无论如何都只会恨我，永生永世不会爱我，对吗？”柴情对着怀里的凌小寂低语，他有些了悟，有些明白。“是我让你如此痛苦吗？”

　　忽然，叶琉璃仰天大笑，间或带着咳声，但他没有停歇！只是狂笑，这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所有人都被算计其中！而故事的主角却是一条小小的鱼？

　　柴情站起身，“结束了吗？那我要离开了！时间久了，我怕追不上了！”

　　“我找到你，你应该跟我走了！”刚才忽然狂笑的叶琉璃不知从那抽出一把剑，一抹长虹刺入了柴情的胸膛，柴情怀里抱着凌小寂的尸体，没有任何防备！

　　“为什么？”柴情平静的问，血还没来得流出他的身体，更感觉不到痛。

　　“我要带你离开这人间界，你在这里已停留的太久，花的心思太多了，我担心你入戏太深，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自己！”叶琉璃长袖轻卷，剑离开了柴情的身体，随即，漫天的血花飞溅，如一道红色的雨幕。

　　柴情颓然倾倒，他的的却仍然没有放开凌小寂，他仍然如拥着珍宝般抱着他，紧紧的，小心翼翼的……他的血终于散到凌小寂的身上，点点殷红，惨烈如花！

　　“璃，回去后，你会受罚的！你陷的太深！”叶琉璃看着他的动作，淡淡的说，如谪仙一般清冷的面容全是高高在上的寒意！他恢复记忆了，所以，他知道他来到人间界，为的就是把黑龙璃带回仙界，他不能让他再继续痴迷于他那玩具上了，但现在看来，他找到他的时间已太晚了，一切都已发生了！并且，连他自己都做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这让他很生气！他也被搅进这一团乱事当中了！

　　“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是后悔……如果我一……开始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纠葛后……我一定……换个方式来接近凌小寂……至少不要让他那么恨我……呵呵……到死……都无法得到他的原谅！”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流淌，“你……不应该来的……那时……也不应该那样做的……你也永远得不到解脱……”

　　“上去后，我自会去领罚！”叶琉璃怜悯的看着他，“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我再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吧，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只是会让你走的不甘心一些！”

　　“你怀里抱的这个东西，身体虽然死了，但灵魂却仍然活着，我用了逆天之术，让他的灵魂装到了另一个身体中，看看，就是那个穿着红衣服的人了吗？就是他，你一直非常想得到的凌小寂的灵魂就在他身上！”叶琉璃蹲到柴情身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杀他，但他也不可能和那莲在一起，因为那莲也要死了，他也要回仙界了！最后，还是剩下那个小东西在这人间界飘荡！他永远都只能孤单一个，寂寞的存在，让他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逆天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柴情的脸上褪进血色，如纸一样的苍白，半是惊的，半是失血过多！

　　“我只是让这一切终回到正轨！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璃！这让我明白一件事，和那个小鱼扯上关系的不论是神，是仙，是妖，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寂……”低低的呻吟从战宾口中虚弱的传出。

　　“战宾！”鱼妖寂惊呼，因为他看到七孔流血的一张脸，那张原本绝色的脸，此时看来竟然有几分恐怖和凄厉！

　　“寂，我终于想起来了！是我，又让你痛苦了！”战宾抬起手，轻触那双清澈如泉水的眼，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凌小寂是谁，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