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地一游魂（下）——焦日朗

　　九年前，那个身上缭绕着黑暗和血腥之气的绝美少年，阴沉而冰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有想过，这之后的风风雨雨吗？少年成了还是孩子般的他的师弟，他却从没做过一天真正的师兄！

　　连被照顾和呵护也都成了习惯，只是最后成了眷恋和痴爱。

　　呵……他都快忘记了这个世间并不容两个男子在一起，那是孽，是罪，更是会遭天遣的！

　　他却一直认为那是理所当然……他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让老天看顺眼过，所以，老天是不会善待他的。

　　他在想什么？那苍白无色的唇际露出一抹轻笑，虽轻淡到了无痕迹，却是那么清灵而美丽。

　　战宾其实想更了解小鱼的，但他似乎并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并且就连那个显然对小鱼知之甚多的连黎也是闭口不谈。

　　所幸，刚刚属下已来报，已寻到了琉璃宫的大概位置，到了那里后，不论如何他都会让那古怪的宫主把小人儿治好的！

　　战宾握紧怀中的皮裘向小鱼走去，小鱼喜欢长时间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他的睡眠时间变的很短不再似从前那样漫长而深沉。

　　这不是好事！直觉的战宾这般认为！

　　“小鱼，累了吧！进到马车里吧！”包住小人儿，再顺势拥到怀中，天不凉，小人儿身上却总是冰冷冷的，让他非常担心他的身体。

　　“让我再多待会吧！”一成不变的四周景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感到窒息，感到压抑。

　　战宾没有再反驳他，只是拥着他陪着他一同望着。

　　有风吹过，扬起两个人散着的发，战宾用手顺了下小人儿的发……

　　小鱼原本乌黑的发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泛白了，从根部开始，生出的新发都是白色的！

　　战宾心痛的看着，这是何时发生的？为什么，他才看见？

　　“白了吧！”见战宾盯着他的发，小鱼不甚在意的轻语。

　　“不应的！”战宾喃喃的说。

　　“无妨！”因为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他的身体已经慢慢衰老了，他阻止不了，战宾也阻止不了。

　　战宾想问能为他做些什么，却在看到那如风如月般清淡的眼神时，止了口，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开始时，就做不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情的！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小鱼反过来安慰战宾，“过一些时日，就好了！只要到时，你别嫌我一头白发就好！”

　　“怎么会？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你！”你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战宾怜惜的说，心底则因为小鱼的话而变的更痛！

　　“我们快到下一个城镇了！让他们多做些好吃的！我饿了！”小鱼在他怀里打了个转，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无数道缓缓飘向天空的炊烟了！

　　“你是要多吃些！才会长胖一些！你现在比一只猫重不了多少！”战宾甚至不敢用力抱他，只担心会弄伤他这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子。

　　“要养胖我，那可是浩大工程！”小鱼微微一笑，有些不沾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会努力去这样做的！我会让你胖的再也移不动半步，只有我才可以抱起你！那样你就永远都离不开我！”战宾用力的说。

　　“呵呵……我可不想变成那样，万一你不愿意养我，那我该怎么办！”小鱼大笑，这样的话，第一次从战宾口中听到，没想到一向冰冷的他，竟然也能说出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战宾低头，轻轻吻住了小鱼唇上的笑，多么希望他可以经常这般开怀，因为这样的他就会多一些人气，仿佛就会多留在他身边一些，那般看着天空的他，总让战宾有一种触摸不到的疏离，小人儿就像将随时会飞走的缥缈！战宾是如此惧怕这种感觉！

　　小鱼笑着承受战宾不安的吻，至从那一夜之后，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交流和接触，没有更多，也不可能有更多！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看到，离他们马车不远处，有一抹身影卓然而立。

　　他终于寻到了，也终于再见到那个从未在他梦中出现的小人儿，原来他真的未死，原来他的奢想真的变成了现实……

　　第五十六章：琉璃宫

　　“远方来的贵客，宫主已恭候多时！”当他们到达东面临海的一个小镇上时，一个着白衣的侍者迎上他们的马车。

　　看那架式似早已在此专门等待他们的到来，他的行为似乎理所当然，并没有让三人有突兀的感觉。

　　“你的主人是？”连黎站出来询问，一路行来，大多数事情都是由他打点，临行前，叶长老送给连黎一个人皮面具，让他那娇艳的外貌变的普通，行走时，少了很多麻烦。

　　“客人想要见的人！”侍者不卑不亢的回答。

　　“前方带路！”战宾在车里面说了一句。

　　“请随我来！”白衣侍者骑上路边一匹马，带着马车沿着一条小路到了海边。

　　海边早已停着一条庞大而华丽的船，船与他们平常见的有几分不同，坚固异常，那些河里江里上行驶的船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是真正的海船！

　　“请上船！”侍者把马交给一边等候的人，“马车就停在这里吧，自会有人照料到客人离开之时！”

　　既来之则安之，战宾留下黄泉阁带出来的车夫，抱着小鱼与连黎一共上船。

　　微带咸味的海风拂面，让三人的精神不由一振。

　　“我们要到哪里？”小鱼若有所思的问，他想，看来，战宾并没有放弃想要救他的心，甚至连对方是否抱着什么居心都不问。

　　“见一个能治好你的人！”战宾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你不要想任何事情，只需要安逸的待在我的怀里就好，我会让你健康而快乐的活下去！”

　　“嗯！”小鱼轻轻的应了。

　　转眼望向无边无际的灰蓝大海，却没有开阔旷达的心情，因为心中已缓缓升起那熟悉的不安。

　　当三人再度踏到陆地上时，已是第二日的夜晚。

　　无心欣赏这从未见过的满天星子洒在深蓝色的海面上的美丽景象，他们此时都是满心的焦虑和担忧。

　　小鱼本来稳妥的病突然变的严重，竟开始咳血！

　　伴随着那剧烈的咳声溢出的是一丝丝鲜艳的血，印在小鱼如同死人一样惨白的脸上，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快带我去见你的主人！”一下船，战宾立刻冰冷的说，此刻他早已忧心如焚，他害怕小鱼坚持不下去！

　　侍者点点头，踏上白玉铺成的路面，向着岛中央快步奔去。

　　“那日与你一别之后，我曾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们仍会再见，而这一次相见之后，我与你的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清冷月色下那忧悒的俊秀容颜越发幽远，即使嘴角含笑，却只让人联想到秋霜似的冷。

　　叶琉璃。

　　琉璃宫的宫主！战宾以为能救我的人。

　　即便我希望此生与他不再有机见之时，却仍是见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前世种的因，导致今世得来的果！

　　“咳……”我抬手拭去因轻咳而带出的血丝，此次相见，我要比上一次更加不堪！

　　“小鱼，你认得他？”战宾面带敌意的审视着那在月光下静静横卧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就像天上的仙人般遥不可及！他察觉到小鱼与这个男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

　　“曾经共行一段时日，他也曾算过是我的东家！”我微微一笑，“我们白来了，他，救不了我！”

　　叶琉璃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有些怜悯，有些可惜的看着我，“你比我预想的还糟！也许你剩下的时间已经没有那么久了！”

　　“大概吧！”我点点头，强忍住上涌的咳意，我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弱势。

　　“看开了吗？”他又问。

　　“还没有！”随即又一笑，“但我听天由命！”

　　“认了？”幽冷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认了！”不认又如何？

　　他不再言语，而是低头沉思。

　　“小鱼，你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战宾不安的问，看着我与叶琉璃的说话，那听不懂的言词让他觉得自己被隔离在外。

　　我在他怀里摇头，有些事情，他是不会明白的。“别问了！听我的就好！”

　　看到我坚定的眼神，战宾只是苦笑一下，一旦我有了什么主意，他是争不过我的，从前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叶琉璃站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毫无预警的把那雪白的袍袖一挥，周围升起了浓浓的雾气。

　　我有些慌乱，那雾气隔绝了我的视线，我竟连近在咫尺的战宾都看不清，只能感觉他温柔且坚定的抱着我的手臂。

　　“战宾？”我轻唤出声。

　　“你苦苦支撑就是为他吗？”叶琉璃的脸忽然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设了一个结界，除了你我外，其他人听不见我们说话！”

　　“是也不是！他已失了曾与我共有的记忆，他不再记得我！他喝了孟婆汤，他不能忆起我，否则只会毒发身亡！”我有些软弱的回答，在这雾气中，我忽然变的无比脆弱，我仿佛有无数的委屈想向面前这个人诉说，他不再那么疏远，而是亲切无比！

　　“像一个笑话！”

　　“是啊！象被人彻头彻尾的玩弄了一番！”

　　“后悔吗？”

　　“不！你看他即使不记得我，却仍对我好！这样……其实就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想不想再争一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如何争？”

　　“过程你不必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

　　“……想！”

　　我再一次被蛊惑！我希望自己还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第五十七章：琉璃

　　白龙琉与黑龙璃是好友。

　　黑龙璃桀骜不驯，张狂却危险，他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嘲弄的看着所有，包括天，地，仙以及人……

　　白龙琉则是忧郁的，安静的，冷漠的，虚无的，他那尔雅而俊秀的脸上永远都是挂着疏离的而具，他不是冰冷，他只是淡泊，淡泊到一切世事都不屑顾！

　　当然，除了面对他们彼此。

　　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黑龙璃与白龙琉一同成长，一同修炼，一同成为自己族群中的王！算算时间，他们在一起已近万年！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所有仙人都知道，只要看到黑龙璃，就一定也会那到白龙琉，白龙璃极少离开黑龙璃的身边。

　　仙界中无人敢得罪他们任何一人，因为等等的将会是两个无比强悍的敌人。

　　白龙琉以为这样与黑龙璃在一起的日子会过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直到有一天……

　　“琉，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小东西，它的身上竟然有水纹那家伙的仙气！”璃有些兴奋的说。

　　水纹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琉微感奇怪，他很少看到璃有这样的表情，璃对大多事情都不甚在意，更是不会表情除了嘲弄以外的情绪。

　　“那个小东西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就像……就像是透光的琉璃……”

　　璃最后说那是属于他的玩具。

　　璃开始很少回仙界了，他长时间的滞留于人间那小小的湖泊中，琉想去寻他，但人间同一个地方是容不得两只可以唤风唤雨的龙，那将会带来一场灾难，漫天的狂风暴雨以及凶猛的洪水，会吞没一切！琉因此只好忍住挂念和好奇的心在仙界等待。

　　隔了一些时日，璃终于回到了仙界。

　　回来的璃有些沉默，常常失神，琉有些惶恐的守着他。

　　“你怎么会少了千年功力？璃，你受伤了吗？”那一日，他们又一同修炼，琉却突然发现璃的龙丹竟小了许多，细细一算，竟是损了千年的修行！

　　“送人了！”璃不甚在意的回答。

　　“何人值得你如此慷慨？”琉的语气酸涩，能让璃牺牲如此之多，那一定是对璃非常重要的存在，而显然，这个存在不是他！

　　“就是以前同你提过的那个小东西！我让他成了妖！”黑龙璃这句话说的有几分宠溺的意味在里面。

　　“成妖？璃！你疯了！你明明知道那是逆天而为！玉帝知道的话，不会放过你的！”白龙琉有些愤怒的瞪着璃，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越来越不了解璃了！

　　“他又能耐我几分？”璃唇角一撇，狭长清冽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他一向讨厌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不过，我把水纹也拖下水了，我知道，他一定在意那个小东西，我把小东西带到了他家门口，我就不信，他还躲得了！”

　　怕到最后躲不了的是你！琉有些怅然若失，他明白，那个小东西在璃的心里恐怕已不再是玩具那么简单了！

　　起先他并不在意，他们的生命太漫长了，时间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有时，他们难免会感到空虚和寂寞，要是可以找到好玩的玩具，倒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但，璃，投注在上面的心力太多了，甚至不惜损耗千年的功力！琉心中的不安渐渐变大。

　　事情终于闹大了，整个天庭都知道那个璃口中的那个小东西，那个小妖竟真做出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勾引水神，杀天兵天将……有的人对此暗自嘲弄，也有人愤怒，更多人是事不关已，但，琉很急，他怕最后会有人查出那个小东西之所以成妖，是因为璃的缘故，到时，璃也会脱不了身的！

　　于是，白龙琉暗自下凡，寻到了水纹和鱼妖，他使计引来了水纹，而只有千年功力的小妖，又怎会是一个万年龙的对手，他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它！

　　随即他用以前偶然得来的束神索在水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缚住了他的身体，即使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和这种仙器来对付自己的朋友，甚至用的方法是偷袭，他不敢让水纹看到自己，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他们之间稀有的友情！

　　他这种做法，也算是救赎朋友，水纹再与这个小妖在一起的话，尽早有一天会把自己给毁掉的！

　　当然，如果不制住水纹的话，是毁不掉那个小妖的！

　　之后，他召来了并不知情的天兵天将，自己隐身而去，如果他没料错的话，也许璃也会出现，而现在，他并不想让璃看到自己……

　　后来，白龙琉开始陆陆续续的又知道一些事情，当他以为一切都应该结束的时候。

　　鱼妖寂冲进了本来应该打在水纹身上的天雷中，那妖身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威力，魂飞魄散……

　　水纹被禁在火山中，终日承受着焚身之痛……

　　以及天地间多了一条天也不收，地也不管，仙人鬼怪对之视而不见的游魂……

　　“你为什么要救它？”白龙琉不解的问黑龙璃，看那小妖把水纹害的多惨，璃难道还不明白吗？

　　“让他就那么散了，太可惜了！等到再一个这样的他出现，不知道又要多少年！”

　　黑龙璃信守着他的承诺，他让那小东西成了自由自在的游魂，偶尔，他会远远的看那小东西了阵，他感到很满意。

　　小东西即便做了游魂，也是天底下最清灵最纯净的游魂！他从来没有错看！

　　“那就这样扔着他不管？”瞒不了太久的，早晚有一天，玉帝会知道，当年那个惊天动地的鱼妖并没有死于天雷之中。

　　“当然不是！”璃回答的很干脆，“我在等，等他的来世，他允过我，他的来世属于我！”而等待果实成熟的过程是最甜美的折磨！

　　琉那沉寂了万年的心出现了一道裂缝，“琉，你变了！你不再是我熟悉的傲视天地的黑龙璃！”

　　“也许吧！我发觉，象那小东西和水纹那样轰轰烈烈一场也不错！即使在很多仙人眼中像个笑话，但我问过水纹，是否后悔过，他回答我，没有！他还告诉我，做神其实是件很寂寞的事情，对我们这种仙而言，活一年与活一万年根本没什么差别，而那小东西的出现，让他多了些值得想与怀念的记忆，有了这些，活着也就不在是件痛苦的事情！”说到这里时，璃的眼神有些迷离，“我在那小东西快死的时候也问过，就这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值吗？他的眼睛那时已经不再清澈，却仍然很执着的告诉我，当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