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过了四天,他终于画出了一张最满意的。当他望着堆了满地的草稿和数不清地被揉烂的纸团,然后又望了望手中那最后的完成品,欣慰地倒在了地上。
足足休息了两天,遥才从自己的世界回到现实的世界。幸好他还活着,不然可真会把他妈妈吓死的。还有一天就是新学期的开始了,遥根本无心去关注学校里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心思又全在新的那副画上了。
在原来的画架旁,他又摆了一个画架,将新画好的画儿放了上去,然后开始一点点地着色,按照原来的程序,将最终的结果呈现出来。他很小心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既不想太快结束,也不想停下来。
就这样,直到开学后的两个星期他才将作品最终完成,然后回到了日常的学校生活中。
凛和顺平在这期间打电话找过遥,但遥根本不接任何电话。当遥的妈妈告诉两个人遥正在画画时,两个人什么也没多问,因为他们太了解遥了。在这种情况下,任谁劝遥都是没用的,只能等他自己清醒以后再说了。
真正着急的人应该是朗。他一开学就已经到了学校,却见不到遥;打电话去遥的家有时候又没人接,就算有人接也不是遥。他还以为遥出了事,跑到学生会去打听,凛只能告诉他遥现在手头有事在忙,等忙完了就会来上学的。
但朗还是不放心,他每天都在学校里等着遥,甚至每天都来学生会看一眼,希望哪天能碰上遥,可是他等了快两个星期,遥还是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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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朗在上完课后又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终于看见遥坐在办公室里了,不过正在和凛说着话。他想进去和遥打个招呼,却又不想打扰遥的工作。不知为什么,看着看着,他忽然流下泪来,于是转身飞快地跑离了办公室的门口,跑到办公楼的后面,靠在一棵树的后面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有个人在说话:"喂!你怎么了?"
朗急忙擦擦眼泪,回过身看去,是个穿着打扮都比较时髦,还戴着项链的男生,看起来应该是高年级的学长。"我、我没事......"
"原来你是男生啊。"对方似乎相当吃惊,"我看见你一个人跑到树下哭,还以为是女生呢!真是的,男人有什么好哭的......"那个人一脸不理解地望着朗。
"我、我......"朗不知道该怎么样回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对方轻哼了一声,摆摆手离开了。朗本来还觉得挺难过,可被这个人一打茬,倒是舒服了很多,难过劲儿也消失了。他等那个人走远了,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反倒笑了起来。
他把脸上的泪痕擦了一遍才往回走,回到学生会办公室的外边。遥正好和凛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和朗撞了个正对面。
"朗?"遥突然看到朗,有点儿惊讶,"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着朗那副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的样子,凛就觉得好笑,拍了拍遥的肩膀:"看来你这老师当得不错,学生都追着你,怕你跑了。"
"咦?"遥不明白。
"你没来的时候,人家已经来这里找过你好多次了,看来是挺担心你的......"
"真的吗?"遥转头看着朗,"真的对不起,我光想着自己的事,把当家教的事都忘了,实在抱歉。"
朗低着头,声音放得很低:"没关系......"
"你们慢慢聊吧,我有事先走了。"凛向朗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打过电话去你家,可是你妈妈说你正在忙,不能听电话;开学以后我又到学生会找你,他们都说你没来,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朗这才抬头望着遥,"现在看到你没事,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说这番话时样子十分诚恳,遥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这么担心我。放心好了,我们的辅导还是可以继续的,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行。"遥冲他笑着。
两个人边说边走向办公楼外。"真的没关系了吗?你的事情都忙完了?"
"是的......"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呢?"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着,似乎觉得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太妥当,可他又特别想知道,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问出来,到最后脸都涨红了。
遥倒没注意到朗这种变化,只是道:"为了画一张画儿。我这个人,有时候一开始一件事就停不下来,不管怎样都要完成才停手。"
"这么说已经完成了?"
"对呀,费了不少时间......"
"一定是幅很好的画儿,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看看?"朗抬起头望向遥,却吃惊地发现遥在注视着远处,目光深邃而悠远。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前方的路罢了,景色也极普通,毫无吸引人之处。"嗯?"他再次望回遥的脸,注意到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遥看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在看他眼中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朗可就不得而知了。但朗能感觉到,遥正在看的东西,正在注意着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的。虽然自己就在遥的身边,正走在他的旁边,但遥象是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他忽然一阵失落,不由得又难过起来,可他不想在遥面前哭泣,所以马上强忍住泪水,努力笑着,"遠山学长──学长......"
遥在一瞬间又陷入到回忆中,他的眼前出现的只有那张令他永生难忘的脸,以至于半天才听到朗在叫他:"啊?哦!什么事?"他把目光移到朗的脸上,却还是没注意到朗的眼睛里充满着忧伤。
"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作品......"朗还在强忍着。
"当然可以。"遥笑着看着朗,目光却又透过朗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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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遥还是继续过着他的日常生活:学习、打理学生会的工作还有去朗的家当老师。其实朗落下的课在假期里遥早就给他补完了,可出于某种原因,朗还是希望遥能继续当自己的老师,而遥在下课后也因为无事可做而同意了朗的要求。朗很高兴遥能继续这份工作,可他却越来越能感觉到,遥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周末一开始,很早很早,遥就又收拾好了东西,一个人向山里进发了。既然知道了那不是梦中的世界,说明那样的地方是存在的,就在这山里的某个地方,遥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难也要再度找到那个神秘离奇的地方。
山里还是那样冷,沿着上次一模一样的山路,遥来到河的尽头。那里只有瀑布,确切的说应该是曾经有,因为瀑布已经没水了,而下游的水也都结成了冰。
怎么可能?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回明明听到瀑布的水声,明明找到了上游的尽头,明明看到过巨大的温泉......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只是普通的一切,是这个季节在这座山里随时都能看到的景色。别说有人,就是连一棵绿色的树都没有。
遥在山里转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望着没有一丝水滴只有冰柱的山壁发呆。
难道上次是梦?不,绝对不是。遥坚信自己上次是真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可是这次为什么进不去,为什么找不到?
"喂──喂──"遥扯开嗓子冲着山壁大叫着,山间除了回音之外,再无其它声响。"为什么......"遥一下子人坐倒在地,觉得先前那股兴奋劲儿已经开始慢慢泄去。"你到底在哪儿?到底是谁呀?"遥真后悔,上次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现在就算是喊破嗓子也没用,连该喊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在河边,望着静静的山壁,失望之余真有想跳下河的念头。
"喏喏,修那,这里有个人耶......"不知过了多久,遥觉得身体快冻僵的时候,听到两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真的,真的是人!这个时候会有人在山里?"
"会不会已经被冻死了?"
"不会,他还在呼吸嘛......"
遥的身体已经发硬发僵,很难移动了,但他还是听出来,是两个小男孩的声音。果然,两个差不多有七八岁的男孩儿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瞪着四只大大的眼睛看着遥。
这两个孩子一个个子高点儿,一个则个子矮点儿,明显让人觉得一个年龄大一个年龄小,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人却长得一模一样。从外表上看,他们应该是孪生兄弟,可要是不看脸的话,只会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兄弟。
遥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瞪得比他们还大才对。这样的山里这样的天气下,怎么会有两个这么小,而且又这么奇怪的孩子出现在这儿?并且听他们的对话,简直就像是在回家的路上那样轻松,丝毫不觉得自己正身处深山雪岭之中。他想问他们话,可发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僵了。
"那那,把他的东西拿过来看看。"叫修那的孩子指了指遥身边的写生簿。
那个个子小一点儿的孩子蹦跳着走过来,冲遥咧嘴一笑,拿过了写生簿,转身交给了修那。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很漂亮,也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但当那那走近遥时,遥才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不是一般孩子的黑色、深棕色,也不是西方孩子的蓝色、绿色,而是紫色的,真真正正的紫色,像紫水晶一样清澈透亮。要不是两个孩子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地说着话,他准以为他们是雕像,而那双眼睛则是用宝石嵌上去的。
修那接过遥的写生簿,翻开看了看,然后奇怪地道:"咦,那那,你来看,这上面画的像不像瓏夜?"
"瓏夜?"遥不能说话,却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快麻木了。"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那那蹦到修那身边,看了看遥的写生画,笑道:"什么像不像,这明明就是瓏夜嘛......这个人认识瓏夜?"
"会吗?看他的样子可是人耶。"修那看了遥一眼。
"要不认识的话,为什么他会等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在冬天来这个地方的吧。"
"那要不要带他去见瓏夜?"
"应该没关系吧,反正瓏夜又不会生气,大不了赶他出来,不会埋怨我们的。"那那又笑了,样子很天真。
修那想了想,才道:"好吧,反正今天瓏夜那里没有其他人。"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然后望了望已经倒在地上的遥,接着转身看向山壁。仅是片刻,甚至是更快的时间,遥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不管是山、河、树、还有天空,都像被某种东西扭曲了一般晃动着,他只眨了两眨,周围的空气就已经大为不同,再也不是干冷刺骨,而是变得温暖湿润,就像上次他来时的感觉一样;眼前所能看到的树木都是绿油油的,没有一根干枝半片黄叶;而他面前的瀑布则开始流水,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真正的瀑布,并且飞溅起温热的水花。──这就是他梦中所见的温泉瀑布。
"跟我们来吧。"两个孩子说这话时,遥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再也不是僵硬不能动的了。他努力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向瀑布走去。
从瀑布旁的小道可以穿到瀑布的后面,然后进入一个圆形的洞口,从那里沿台阶可以钻到山的深处。两个孩子轻车熟路地领着遥出了山洞,最后是从一棵巨大粗壮的树的树洞中走出来的。
一出树洞,迎面而来的则是一股香风。好香啊!遥放眼看去,面前是一片好大的花丛,开着各色各样艳丽得令人眩目的奇花,同时还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这种香气......遥清楚的记得,就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对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遥本来想强忍住好奇心的,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他一路走来的心情,绝对比爱丽丝进仙洞的心情还要激动。
"这里?是瓏夜住的地方呀。"那那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惊诧的遥,不明所以,"你以前没来过吗?那你为什么会坐在瀑布前?外面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我来过,不过,第一次应该是在梦里,好像是有人指引我来的,我见到了热的瀑布;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爬过一座山崖后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温泉,然后有人用剑指着我的鼻子......我应该是掉进了温泉......醒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一个有着长长的头发,另一个的头发上系了很多的铃铛......"遥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凭记忆叙述出来,可这两个孩子竟然全部都听懂了,并且完全明白。
"真实之梦呀,只有花夜才会干这样的事吧。"修那歪头想着,"这么说你只是普通的人,为什么花夜会把你带进来呢?"
"花夜?"遥总算记起来了,那时候他躺在房间里时,门外的确有人提到了花夜这个名字,"是不是那个头上系有铃铛的......"
那那点头:"对呀对呀。"
修那边想边道:"拿着剑的?不会是京吧。喂,那个人是不是有一头好像鸟窝一样的头发?"
遥不觉好笑:虽然那个凶巴巴的年轻男子的发型实在不怎么样,不过还没糟糕到被称作"鸟窝"的地步,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好像鸟窝。"
"那是京没错了,你的运气真好,要不是在这个地方碰到他,肯定会被他杀死的。"那那轻描淡写地说着。
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天真可爱的孩子嘴里说出"杀死"两个字,让遥浑身不舒服:"为什么?"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而住在这里的又是些什么人?
"为什么?因为京要是在的话,就表示雪夜一定会在呀,京可是雪夜的护卫呢!要是谁敢对雪夜无礼,肯定会被京的剑扎上几个窟窿。"
"雪夜又是谁?"
"你没有看到一个头发绑在后面的人吗?"
遥摇头:"除了你们说的那个叫什么京的人,我到的时候,好像有些人在温泉里......"
"有些人?"修那又仰头想着,"这么说来当时可能風夜和月夜也在喽?真是的,大家都来了也不叫我们......"他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那那却在笑:"你很幸运。"他是对遥说的,"幸亏是在瓏夜的家,要是别的地方,京肯定会把你杀了的。"
"是呀是呀,别说是京了,你恐怕也躲不过真和馨吧,对了,还有衛......虽说花夜其实根本不需要人来保护......"修那又不停地说了一大堆。
遥已经被两个孩子说得头晕脑胀了,一时间出现这么多人,他根本无法在一时记清。不过他现在有些清楚了:在这里的主人叫做瓏夜,其他的人,根据名字判断,应该是亲戚;而上次用剑指着他的人叫做京,是一个叫雪夜的人的护卫,而其他人,好像有花夜、風夜和月夜都分别有自己的护卫,叫真、馨、衛......
"在瓏夜的家,再厉害的人也不敢随便乱来的,既便是京,恐怕也不得不听瓏夜的。"两个孩子一仰小脸,十分得意地说着。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遥问着。
"我们?"那那一愣。r
还不等他说话,修那就抢着道:"那是当然了,因为我们是......"
"他们是我最小的弟弟。"一个极柔和极婉转的声音从花丛那边传了过来,花丛里的花都无风自动,向四周倾倒,同时将一阵浓郁的香气四下散开。就在花丛中央、香气的中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如丝般光滑柔亮的黑发一直垂到脚旁,那张脸无论在何时何地看都会令人失去魂魄,那种淡淡的微笑足以让你不喝酒都会醉得分不清方向,单只看身上那件古典雅致的淡紫色镶花和服都完全可以夺走他人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