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起糖被别人吃了,宁可大家都吃不着......"
"自私的想法。"
"嗯,自私就自私吧,本来爱情就是自私的......"
"你又来了,刚说不......"
突然,前院一阵火光晃动,好像有巡夜的家将聚集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向那边望了望。
"进来的时候找不到你的房间,结果撞上一个侍女,不得已把她打晕了,然后藏了起来......"
"你......笨蛋,母亲晚上的侍女是有数的,少一个都会被发现,他们一定是发现人失踪了,正在找,等找到的话,恐怕就会知道有外人潜进来了。你的剑术再好,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吧......快离开这儿,快走吧!"
我催促他,可左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前面火光越集越多,看样子有更多的家将在搜查了。
猛然间,我想起了哥哥的话:现在左近的情况算是私闯高官的宅邸吧。要是被抓住,肯定会被判刑。更糟糕的是,如果雅广知道了,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致他于死地,绝不会把他抓住交给司法官的......
"快走!"
"不。"
我又看了看,火光在向后院移动。
"快给我走!"
"不!"
"求求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
火光已经穿过了院门,站在当院的左近马上就会被发现。
天哪,这个男人想干什么?看不见他让我发疯,看见他也要让我发疯。算了......就当我也疯了吧。
"上来。"我伸出了手。左近一拉我的手,跃过了栏杆,我们两个迅速退进了我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骚动声并没再往这边,而是只在前院那边移动,看来他们还没找到侍女,因为我住的这边晚上是不会有侍女的,所以家将们都没往这边想。
听声音离后院渐渐远了,我松了一口气:"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来这里,趁他们不注意,你......"
嘴上突然又被亲了一下,我整个人又呆住了。厚颜无耻的男人正好得了空子,还想继续下去。
"别这样......不是说已经想通了吗?"我用力拒绝着他。
"话是那么说,想是那么想,可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至少让我亲一下总行吧......"他的声音中带着哀求的口气。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手上的力气在渐渐变弱:"别这样左近,这种事去求女人比较好吧。"
"我不要......"任性的男人又凑近我的脸,"嗯?"突然动作停止了。
"怎么了?"看着他略显惊异的眼神,我莫名其妙。
"彦十郎,你刚才一直在哭吗?"他的手摸上我的眼睛,轻声说着,"眼睛那么肿,脸上都是泪痕,我刚才都没注意到......"
那只温暖的手轻触着我的脸,擦着我眼角残余的泪痕,让我反而有种更想哭的感觉,泪水又从眼眶涌了出来,滴在他的手上。
他一惊,急急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病了吗?还是家里人对你做了什么?"
温柔的声音,关切的话语,轻柔地碰触,这些都成为我泪如泉涌的加速剂,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视物不清。昏暗的房间中,一双手搂住了我的腰,柔软的嘴唇在我脸上不住地吻着,像是要把我的泪水都吻干。
搂着我的双臂越来越紧,软柔的吻渐渐变成了强硬的索取,当左近的舌头伸进我口中时,我感觉到了泪水的咸涩。唇上、口中都是我咸咸的泪水,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尽情却又小心地品尝着。
虽然算是被强吻,但我却因此真实地感受到了左近的存在,胸口与胸口紧贴着,我感到他那颗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
──他是活着的,他活着,他还活着。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有种强烈的安全感和放松感。
安心下来的我下意识地也抱住了左近。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某种许可般的暗示,一只手自我腰带下伸了进去,抚摸起我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当我惊觉时,形势已经被左近掌控住,我再也无力挣脱,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当快感阵阵袭来之时,我再也站不稳,只能完全靠在左近身上,正好顺势被他放倒在床铺上。
感觉到他的亲吻从脸移到胸口时,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但泪水却在不知不觉中止住了。下身的快感越来越强烈,渐渐快到顶端,我只能绷紧身体,强忍住声音,不让自己叫出来。
终于,我在左近手中释放出来的同时,身体也完全松了下来。
"左近──"我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无耻的男人还不停手,继续亲吻着我的身体,看情景似乎想做到最后。
"别这样,我......"
门外,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廊外。
"非常抱歉,少爷,打扰您休息。"有家将在门外报告着。
差一点儿就沉醉于左近怀抱的我听到这个声音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既然找到我这儿,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侍女了。
"有事吗?"我一下子起身将衣服系好,装出好像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声音。
"啊,前面有侍女被人打晕了,看来有人潜进来了,雅广大人命我们在院子里四处搜查可疑人等......"
──哥哥让他们来的吗?他在怀疑什么吗?
我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被他们发现左近在我房间里可就完了。
"既然要搜查刺客就去搜啊,吵醒我作什么......"我一边应付家将一边望向身边的左近,不出声音的对他说着,"快走!"
看到这种情景,左近不走也不行了。
"嗯那个,只是雅广大人命属下们来看看少爷......那个......"家将吞吞吐吐的回答让我感到里面一定有问题:这不是简单的搜查,他们的意思是一定要我出去;如果我不出去的话,恐怕他们就会闯进来了。雅广也是个相当精明的人。
"快离开这儿!"我又对左近无声地说着,一指后窗。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外面的家将越来越过分,平时他们绝不敢这样对我说话,这下我确定必定是雅广指使的无疑。可是,他应该不清楚我和左近的关系,这只是单纯地找碴吧。
"我就出来。"我随口应付着,然后瞪着左近。
不怕死的男人突然又上前吻住我,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在老地方等着,不见不散。"这才无声地从后窗户跳了出去。
我定了定神,快速穿好衣服,开了房门,一脸怒容地瞪着那些家将们:"哥哥是觉得我很闲吗?有了刺客不让你们去搜查,反倒来找我,是打算不让我休息吗?"
家将们一见我发怒了,都低下了头道着歉。但其中有一个人却在偷偷向我身后的房间里扫了几眼,那人应该是哥哥的心腹。看来哥哥真的在怀疑我藏了刺客,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来的人就是左近。
"雅广大人只是担心少爷的安全,并没想打扰少爷休息。既然少爷安全,属下们就告退了。"说着家将们又都快速地离开了后院。
一直看着他们拐过房舍的一角,我才回到房间,一关上房门就瘫倒在地。
唇上、身体上都还留有左近刚才吻过的感觉,还有被爱抚的地方,感觉依旧那么强烈。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
望着床铺上我刚才留下的痕迹,脸一下子就烫起来,瞬间就传遍了全身。嘴上明明在说不要,明明想着要拒绝他,可被他一碰触,我竟然立刻就有了反应,真让我觉得羞耻万分;更气人的是,自己竟然无法抗拒那种快感,一下子就沉溺下去,沉溺在了左近的怀抱中,要不是突然有人来,恐怕自己就会接着沉沦下去,无法自拔了。
我不禁摸着自己的嘴唇、胸口、腹部,还有......那些被左近碰过的地方,眼泪竟然又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被左近拥抱着的时候,不仅没有厌恶感,反而除了身体无法抗拒的快感外,还有一种感觉洋溢在全身甚至大脑中,愉悦、欣喜、发自内心的渴望......
我想,那就是"幸福"吧,无以伦比、美妙绝伦的幸福的感觉。
十五
搜查了一整晚也没什么结果,虽然只是一个侍女被打晕了,但第二天开始,家里的戒备也加强了,这下左近想简单潜进来恐怕不容易了。
"我在老地方等着你,不见不散。"
一想到他留的这句话,当时炽热的吻、耳边的热气就会令我全身发软。那晚之后连着两三天,我都无法消除身体上的感觉。
──这算什么呀!不仅让他转变心意的行动付水东流,而且还变本加厉,给了他更大的希望。我是笨蛋还是白痴啊,拒绝来拒绝去又变成了老样子。
去吗?去老地方见他?
回答是:当然不可以。不能继续给他这样的希望,不能再沉沦了,一定要就此停止。
虽然他说了"不见不散",不过我几天不去的话,他就会再次清楚我的心意,乖乖回去了吧。就算他想再度闯进家里来,也不会像上回那么容易了。他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再只身犯险,作为武士的他应该不会去做的。
我这样想着,所以过了好多天我都没去赴约。
──他应该不会再等了吧。
站在廊下望着远山,濛濛细雨令山间腾起一股雾气,让人看不清山林,只觉得一切尽在云山雾罩中。但我的心却穿过那片雾网,穿过山林,穿进竹林的深处......
"最近几天总是下雨,真是讨厌的天气。"
"就是的,洗的衣服都不能干,好多东西也都发霉了......"
"放晴就好了,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了?"
"听说山那边下雨下得很大,有的村庄被雷劈了,还死了不少人......"
"真的吗?太可怕了,原来下雨也是挺可怕的事啊。"
侍女们好像没注意到我,边走边议论着,直到快到我近前才发现,忙不迭向我道歉。
"没关系,反正每天呆在家里也听不到什么消息。"我笑了笑,"刚才听你们在谈论什么雷劈的事?"
"回少爷,昨天我老家来人看我时提到的,说是山那边因为下大雨,连续好几天都打雷,结果有的人家就遭了殃,都*烧了起来;还有上山的樵夫不知为什么,平白地也遭了雷击,就死了......"侍女一脸惊惧。
下雨打雷倒是常事,以前也听说过不小心就会被雷劈,不过像这样连续多天在几乎是相同的地方发生多起这样的事情倒是从没听说过。
"是吗,以前倒是听说过打雷时击死过人,不过这几天的下雨,好像这类事情特别多啊。"我说着。
"就是,已经好几起了,让村民们都人心惶惶的,只盼着雨快停。"
"可是,往年干旱时大家还都盼着下雨呢。"
两个侍女说着,向我告了退,离开了。
──打雷吗?
我又望向山上,心里忐忑不安:但愿左近不要在这种时候上山。这场雨还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他应该不会傻到在这种天气还会"不见不散"吧。
傍晚去迎接父亲他们回家时,发觉父亲和哥哥的脸色异常奇怪,好像发生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喜事",两个人都神采奕奕,连走路都比往常轻快很多。
那一定是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好事,父亲才会这样。很久了,很久没看过父亲有这样的表情了。
"有什么喜事吗?父亲。"我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当然了,彦十郎,你还不知道吧,坂田家的那个小子......"
父亲只说出"坂"这个音时,我就有种极恶劣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见了......无故旷工,连坂田老头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今天将军有重要的事,结果还找不到他,所以生起气来,把坂田老头骂了一顿。哈哈--看着那个家伙一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天却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真是太解气了......"
父亲边走边说,边说边笑着,得意极了。
雅广就在父亲身后跟着,一听父亲说到高兴之处就急忙追到父亲身边,添油加醋地又嘲笑一番:"......大家都在说那小子跟女人跑了......这回让坂田家在将军和其他官员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丢脸丢大了......要是那小子再不回来,恐怕官职不保不说,还要被判个欺瞒怠慢之罪,到那时,坂田家就完了......"
父亲和哥哥的笑声让我浑身发抖:左近不见了?连工作都没去!难道他真的......
"那个──"我小心地试探着,"不会吧,坂田左近看起来可是个很认真的人,怎么会放下工作跟女人跑了......"
"哼,你懂什么,你跟他很熟吗?"雅广回头一瞪我。
"对不起......"
雅广今天也异常高兴,没再继续对我冷嘲热讽,只是接着说:"反正听将军身边的人说,那家伙从好几天前就已经不见人影了,刚开始大家还没太在意,直到将军有急事找他时,才发现将军府和坂田家竟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说不定真是跟相好的跑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不需要去注意了:
──左近真的在老地方等着我!从那天开始。
可是,那天晚上过后,天气就一直不好,小雨大雨连绵不断,他一个人在山上怎么呆得住?下了雨也不回家,怎么可能!
越想心里越在意,坐立难安,但又怕在雅广面前露出破绽,被他看出什么,所以一直用力强忍住,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还是那么在意他啊。
而且自从那次以后,不仅是身体上,连心也开始沉沦,脑中一直在说着"拒绝拒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现在几乎都听不到了,听到的只有心中的声音:
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从开始时就是我先"坠入情网"的。但是一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的我太过于胆小,害怕自己无力承担后果,所以把一切渴望都压抑在了心底深处,只想着维持现状就好。可是你却打破了这种僵局,让我埋藏在内心的胆小和软弱又呈现在我的面前,无力面对这些的我只能把原因都推到你的身上,告诉自己那是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你好......可是,逃开你却又无法完全忘记你,无法绝对拒绝你......我既渴望你的爱又害怕你的爱,真是矛盾啊!
然而,虽然十分矛盾,但与你在一起的真实感与幸福感却让我完全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忘记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更忘记了自己内心中的胆小与怯懦、忘记了自己是谁......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响雷,夜里应该又会是场大雨吧。
第二声雷刚响过之际,我已经冲出房间,冲出后门,冲向山间。
一阵闷雷过后,我发觉自己已经奔跑在山间的道路上。不用灯,不需要光,甚至不需要眼睛......熟悉的路径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就是闭着眼睛我也能跑到。
快到树林时,大雨倾盆而下,但不管身上的衣服多湿,脚下的路多难走,我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动双脚向前跑着。
就这样跑到竹林里,跑到那个彼此都可以在脑海中丝毫不差地绘出图画的地方,──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
全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顺着头发在往下滴水,雨水遮盖了视线。
我擦了擦脸,向前望去,挂着竹筒的竹子下,放漆盒子的石头旁边,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我冲过来的时候,人影从地上站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也哗哗地流下......
我们对视了片刻,谁也没出声,仿佛初次见面的那个早晨,然后我们两人像是得到同一个信号般都冲向前,紧紧地抱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