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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了多长时间?"天还未亮,却有三个人早早的起身,其中一个看著眼前的人向旁边的人问道。
"不用担心,足够他完成任务。"被问的那个用冰冷的视线注视著眼前那人。"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就该直接谢罪了。"
"请主子放心,属下定当竭尽所能。"被两个人讨论的那个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眼中有的只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不论用什麽办法,能活下去的就是胜利者,这个道理对任何人都适用。
对他来说,能完成任务就能活下去,他没有别的选择,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况且,能为主子办事是他的荣幸,此事万万不能失误,否则怎能对得起主子对他的栽培之恩。
"北老板昨夜休息的可好?"清晨,阿无早已穿戴整齐地站在北宏财面前笑容可掬地问道。
"很好。"北宏财愣了一下後点点头。
"那就好,我总觉得好像听到一些声响,想来是我在做梦罢。"阿无笑笑,端著碗吃起饭来。
"......"北宏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了阿无一眼,才吃了些早点。
用罢早饭,一行人匆匆的又上路了。
"阿无。"北宏财坐在车里,看著外面骑马的少年,仿佛试探似地唤到。
"北老板有何吩咐?"阿无立刻驱马靠近。
"你昨夜没有睡好,大概是住不惯农家,今夜我们就在客栈歇息吧。"考虑到阿无是钱老板的贴身小厮,平日里的吃穿都应是上等物品,此次出门大概很不习惯。
"多谢北老板美意,小的不敢当,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妥当些。"阿无笑笑谢绝了。
"好吧。"北宏财点点头,放下了车帘,可是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
总觉得今日的阿无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明明进退得宜无可挑剔,却感觉少了点什麽,究竟是少了什麽呢......
10
盛平不愧是北海的国都,即便是一个狭窄的街道也仿佛渗透著北海的大气和包容,这是一个拥有宽广怀抱的国家,任何一个外乡人都可以在这里感受到令人热血沸腾的亲切和对此处的向往。
但这里也是残酷的,没有足够资本就无法在盛平长久地生活。而能在这里立足的人,也都可称得上百里挑一,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盛平里的店铺。
吃喝玩乐,无论你有什麽刻薄的要求,都可以在盛平得到最大的满足。
说起盛平知名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城西香火鼎盛的安国寺,比如城南美景如画的仙子湖,比如城北无人不知的嫣然馆。
这嫣然馆其实是个青楼而已,说道为何一个青楼能在盛平享有如此盛名,就不得不提起嫣然馆里的众多卖身的姑娘和少年。
且不说北海虽然兴盛男风,像这样将男男女女放到一家的却很少见,就说嫣然馆里随便拉出一个人就能比过其他妓院的头牌,可说没有众里挑一的本领,嫣然馆是不会收的。
而且嫣然馆不像其他的青楼弄得花枝招展乌烟瘴气,这里与其说是像青楼,不如说是个吟诗会友谈生意的好地方。
环境高雅清幽,陪在身旁的人儿又是那般出类拔萃,怎能不叫人趋之若鹜,久而久之,嫣然馆自然名声在外。几乎整个北海的人都知道,盛平有一家嫣然馆,去国都的人如果没去过嫣然馆,就好比到了一家著名的菜馆,却没有吃过他家的招牌菜一样索然无味。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家嫣然馆的老鸨并不是真正老板,只是负责经营而已,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不过能撑起一家远近驰名的青楼,就得利用各方面的关系,摆平各种棘手的事情更是不在话下,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物什麽样的人没见过。
可这日,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遇到了绝非一般的人物。
那时华灯初上,嫣然馆的生意正是兴隆,别说包厢,就连大厅里也坐满了客人,姑娘和少年们来来去去地穿梭著,更有不少的客人在院子里搭起了桌子,把酒言欢。
老鸨正站在里面招呼来往的客人,这时由门口进来了一人,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捂了个严实,头微微的低垂,脚步明明很稳健,走起路来却仿佛云朵一样轻柔。
其实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将他和夜色区分开,好似他就是想将自己和黑夜融为一体,门口的人很多,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正确的说,即使是注意到了,也选择了忽略,毕竟他的存在感是那样少,少得让人觉得这个人几乎不存在。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不要害羞,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姑娘。"老鸨笑容满面地上前说道。
离得近了,才看见那隐藏在斗篷下面豔红的唇,那种豔得好似鲜血一样的色彩让老鸨愣了一下。即使是抹上了胭脂也不可能这麽红啊。
"你是这里的老鸨?"那人开口问道,雪白的牙齿映衬著红唇,很是干净,漂亮。更让老鸨回味的是他的声音,带著微微的笑意,却很清澈,仿佛一股清流随著声音进入你的身体,让人不由得想一听再听。
"没错,莫非公子是找我?"老鸨试探地问道。这个人一进来就找她,莫非不是寻欢的?好奇怪的人。
"实不相瞒,我想卖身,不知贵宝地能否收留?"此话一出,老鸨先愣了,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眼,笑了。"公子是在跟我玩笑不成?"且不说他模样长得如何,看他这身形也快有二十了,不论男女一旦过了十六再有才艺,再漂亮也红不起来了,更别说一个快到二十的男子。
"若我可让这满堂的人为我喝彩,老鸨可会收下我?"男子仿佛没有察觉老鸨的心思,而是提出了一个让老鸨感兴趣的理由。
满堂彩可不是那麽好讨的,她这的能人不在少数,每逢才艺展示时能让人从心眼里鼓掌喝彩的人屈指可数,若他真有那份本事,她也不妨考虑。
"楼上的雅间都有窗户可以看到大堂,若你能让楼上楼下的所有人都为你喝彩,我便收下你。"老鸨不是个糊涂人,这人明显来者不善,她可要好好观察一下,如果是来捣乱或闹事的,可别怪她心狠。
"一言为定。"说著,那人慢慢踏上大堂中间的高台,那是专门为表演者准备的,每逢有红牌在台上或唱或跳或吹奏,周围总是被违得水泄不通,只是今日没有那般热闹,台上只是一些应景的小角色而已。
老鸨在台下一挥手,上面那些人立刻会意地退了下来,独留那人在台上。
下面的人听见乐声停了,上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以为有什麽新的节目,喧哗声不减,只是纷纷看了过来。
那人甩掉斗篷,里面穿的是纯白的衣服,外面罩著豔红的纱衫,白里有红,红里又透著白,很奇特的穿法,而那银色的面具上对称的画著两朵蔷薇,栩栩如生地相互争豔,手里则拿著一把有著精美剑鞘的长剑。
看到这副光景,下面的人渐渐静下来,好似期待什麽似的看著台上。
那人静立在台上时,连周围的气息都沈淀下来,那人一动,仿佛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如计算好的那般优雅而美丽,不知哪里响起的铃声配合著那人的动作优美得如一曲引人沈醉的乐曲。
别人或许不知道,老鸨可是看得很清楚,他的两只脚上系著极小的银铃,动起来的时候铃声自然跟著身体响动,只是刚才他在登台前自己明明没有听到任何的铃声啊......
大家都迷失在那平生绝无可能再见的舞剑里,就连楼上的人也陆续地探出头来,渐渐没了声响,整个嫣然馆里只剩下人们的呼吸声和悦耳的银铃。
白红相间的衣服被舞得上下翻飞,人慢慢地被剑光包围,仿佛和剑光融为了一体,铃声也越来越响,那副光景令人们心跳加速,热血沸腾,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如此绝妙的剑法真的存在於这个世上。
那速度已经到了极致无法再快时,却又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回归静止,最後当那人气息平稳地收了剑站在台上时,人们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无论男女都被他的舞剑所折服。
那掌声经久不息,最後老鸨不得不出面安抚才让人们安静下来。
然而那人似乎觉得这一切还不够,他伸手解开了脑後的带子,拿下了始终戴在脸上的面具......
如果你看见美丽的东西可能会惊叹,可能会大声赞美,也可能会猛地吸一口气,然而当你看见连语言也形容不了的绝世容颜时,就会连呼吸都停止了,因为害怕一旦发出一点声音,眼前的一切就会变成虚幻,不复存在。
眼前这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美,把所有华丽的词藻堆在他面前都及不上他的绝色。尤其是他的眼睛,仿佛世间所有的智慧和你想要的东西都在他眼里,每一个转动都是流光飞舞,让你只想沈溺其中,无法自拔。
看著所有人都用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笑了,这一笑,天地失色。"在下梦舞,今日首次登台,献丑了。"仍是那般清澈的声音,并未有任何的得意。
这一刻,老鸨知道不论他究竟多大,这个梦舞将会在最短时间内红遍盛平,红遍北海,接著红遍所有有人的地方。
能拥有这样一个绝色珍宝,可说是嫣然馆的造化,但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劫数,嫣然馆的劫数,盛平的劫数,恐怕也是整个北海的劫数。
然而,谁又能说他不是这世上所有人的劫数呢......
11
一个人可以红得多快,看梦舞就知道了。
几乎在一夜间,全盛平的达官贵人都知道嫣然馆有一个绝世无双的梦舞。
还有一句话也跟著梦舞的名字流传进人们的耳朵:没见过梦舞,就等於没到过嫣然馆。
於是,但凡手里有几个钱的人都争相前往嫣然馆,希望目睹到传说中令人神魂颠倒的绝世舞蹈。
至此梦舞成为嫣然馆实至名归的红牌。
杏儿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新主子,风华绝代的梦舞。
未来之前,她所见过的红牌大都是有著骄傲的脾气,妖魅的眼神,反正嫣然馆里的很多红牌都是如此。
可眼前这个红牌中的红牌却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凡事都好说话不说,哪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也不会责罚,真是从未见过这麽好脾气的人,她杏儿伺候了那麽多主子,也没见过哪个有这麽好性情的,这次能待在梦舞的身边真是太好了!......
"看够了吗?"含笑的声音传进了杏儿的耳朵。
"是杏儿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好脾气的绝世美男,还请公子勿怪。"杏儿赶紧施礼道。
"怪不得老鸨让你来伺候我,真是生就的伶牙俐齿。"梦舞淡淡一笑,清澈的嗓音让杏儿更加感慨。
如果能天天听到这如天籁一样的声音,天天看到这风华绝代的美人,她杏儿真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公子真是过奖了,杏儿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换了别人,杏儿可说不出这麽真心的话呢。"
"好了,我也不喜欢听那些奉迎的话,你还是少说些罢。"梦舞端起茶碗轻轻噙了一口茶。
"是,杏儿知道了。"说著杏儿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
"杏儿去告诉其他那些伺候公子的人少说奉承无用的闲话,只管听公子吩咐多干活就是了。"
"你倒是聪明,我说一句话,你就能猜个八九分。既然你如此聪明,想必也知道你刚才如果出去说了那些话,我反倒不喜欢。"梦舞看著杏儿,心里虽然喜欢这丫头的机灵,却觉得她到底还差了几分火候。喜欢居功也做作的人他都不喜欢。
"公子说得是,但杏儿身为公子的贴身丫头,如果不能让公子待得舒服,不能让公子心情舒畅,不能让公子使唤自己得力的下人,那杏儿就是个不称职的丫头,这样的丫头,不配伺候公子。所以杏儿宁愿您说我几句,也想待在公子身边。如果杏儿做错了,公子只管责罚,只是千万要给杏儿改过的机会。"说著杏儿已然跪在梦舞面前。
看著眼前不过十六七的少女,梦舞没想到她会这麽激动,也没想到她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加聪明,更加机敏。"那好,我问你话,你要看著我的眼睛老实回答。否则我就把你撵出去。"
"是,公子请问。"杏儿抬起头,勇敢地直视梦舞。
"你如此想待在我的身边,是老鸨的吩咐?"
"公子啊,如果您以为杏儿是派来监视您的话,那就错了,这嫣然馆里里外外的角落,哪个地方没有老鸨的眼线看著?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杏儿想待在您身边,这是杏儿真正的想法。"
"你这一番话足以让老鸨撵你出嫣然馆了。"
"公子刚才还说杏儿聪明呢,既然杏儿聪明,又这麽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杏儿是清楚这话不会传到老鸨耳里才放心大胆地说出来。"
"你就这麽放心我?"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公子,杏儿不小了,老鸨之所以一直留著我,没让我挂牌,就是因为我长相平平,却头脑聪明,可以哄得主子开心。可杏儿知道,一个女儿家身在青楼是没有长久可言的,我一个丫头,毫无背景,终究有一天老了,伺候不动了,不够机灵了,便会被老鸨撵出去,到时杏儿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杏儿一直想找一个可以放心效忠的主子,如今这样的主子就在杏儿面前,如果杏儿错过了表白忠心的机会,可能就永远也逃不掉凄哀的结局了。"杏儿在青楼摸爬滚打多年,此刻在梦舞面前还能保有清明的眼,实在不易,况且他一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所以梦舞可以肯定她没有说谎。
"若是我出卖你呢?"梦舞淡淡地问,好似不经心般。
"对杏儿来说,这就是拿全部的智慧和生命所下的最大的赌注,虽然风险极大,但杏儿知道您是杏儿唯一的机会了,错过就再也找不到了。"[惘然]
"连我都身在青楼,如果保全你?不要空想了。"
"看来公子不相信杏儿,不过不要紧,杏儿知道自己还有时间来证明,不过容杏儿提醒公子一句。"说著杏儿站了起来向梦舞走近几步。"杏儿敢对公子献上自己的忠心,是因为杏儿知道像公子这样的人不会在青楼待得长久,所以杏儿想跟您一起脱离这个虎口。可如果连杏儿都知道这个道理,老鸨就更不可能不明白,如果公子有什麽要紧的打算还请小心些,老鸨的人盯著公子呢。"一番警示的话听在梦舞耳里很是受用,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的话倒是有趣,可我若能离开这里,当初又何必硬要进来?不过你的话我先谢了,不管如何,也是你一片真心。"
"公子的眼睛太清明了,不会是个走投无路的人,而且您的眼里还有几分狡黠,不会是个愚蠢到只能卖身青楼的人,公子的声音太透彻了,应该是个经历颇多的人,这样的人不会不知道进了青楼就是一条死路,没有好下场。如果说您是因为感情受伤或者是遭逢劫难才不得已卖身青楼,那您的眼里就不应该没有伤痛。杏儿今天说得太多了,还请公子勿怪。"说著深施一礼就要告退。
"我答应你。"还未等杏儿走出去,身後便传来梦舞的声音。
"公子说什麽?"杏儿满脸惊喜地转过身,浑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没有听错吧?
"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必然会带著你,这是我的承诺。"梦舞看著杏儿眼里的泪光,笑著许下诺言,流光溢彩的眼里有著温暖又柔和的光芒。
"谢公子!"杏儿扑在地上,压抑著声音低低的抽噎。
终於等到了!
在这水深火热的青楼里苦苦挣扎了六年,她终於等到有一个人许诺会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阿无病了。
第二天刚启程不久,阿无便发起高烧,迷迷糊糊的烧得意识不清,北宏财只得先就近找了个地方休息,顺便给阿无找个大夫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