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妃嫣

檀意映十分尴尬，"平日叫你背书你都不记得，现在记得那么牢，做什么？"世界上最难还的情债，最难躲的是也是情债，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去欠债。
"意映，我知道你恼我呢，可是你究竟是身负重担的，怎么能一走了之？"
"我不是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你们也打理得好好的，国泰民安，没有天下大乱，可见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对我就不一样，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原来他以为，自己只要做个疼爱檀意映的兄长就够了。然而不够的，内心其实渴望更多吧，檀意映开始疏远他之后，才发现那些笑语与爱娇是多么宝贵。
"那可真遗憾，我没有想过你。"檀意映冷笑。
"意映你恨我才这么说的，你想我总有过几遍，我知道的。"将心比心，他这么想檀意映，檀意映怎么可能不想他。
"好吧，我承认是想过你，可是想起你爱恨早已不再萦绕。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其实我很感激你，你原来待我那么好，要任何人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么好，都是不容易的，何况你还不喜欢我，所以越发难得。"檀意映凝视着他，表情也变得轻松而冷静了。
"我喜欢你的，只是那时候我太傻了还没发现而已，如今......"
"那可真遗憾，以前我那么喜欢你，你没有发现自己喜欢我，现在你发现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原来我们终不能互相喜欢，这就是没有缘分吧。你就别再纠缠了，至少这样我们以往的情份还有些味道。"
萧子夜看着他，然而他看不出檀意映这句话背后有任何遗憾的意味，他只是在说明事实。不管这事实萧子夜愿不意接受，能不能接受，反正他对这件事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意映，我的迟钝是叫你伤心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补偿一下？"
"你知道我的包子店只开半天吧，过时不候，感情也是一样，错过了就错过了，下次机灵点吧，别叫人家伤心了，你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似我这般胡搅蛮缠都撑不住。"檀意映口气十分坚决，仿佛毫无商量的余地。
"还有下次，我只得你一个，也摆不平。"
"这样甜言蜜语也留着说给以后的人听吧，我无福消受，小拓，我们回家做糯米藕去。谢谢你照顾我的‘狂龙'，它既然愿意跟着我，我就不还给你了。"檀意映骑着马离开。
到了家中，檀拓赶紧烧水让檀意映洗澡，"虽然是夏天，也赶紧换了湿衣服。"
"你身上也湿，一起洗吧。"z
"你身子不好，我没有关系的啊。"檀拓急忙推托。
"你害羞了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檀意映笑着戏弄檀拓。
"你想吃的是那人吧。"檀拓小声嘀咕，檀意映听不真切，问道，"你说什么？"
"水要凉了，洗吧。"檀拓哪敢言明，拉了檀意映洗澡算数。
洗完澡出来，檀拓要做晚饭，就看见萧子夜站在门口，急忙去找檀意映，"那人站在门口呢。"
"他功夫好，练耐力呢，我们这些闲人不要打扰他。"檀意映淡淡地说，声音正好让萧子夜听见。
他只管吃饭，与檀拓谈论糯米藕做得好不好吃，倒是檀拓放心不下，频频望向窗外。
"你干什么？"檀意映被他看得烦了。
"我看他走了没有。"
"有什么好看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这样看他还能走得了。我们把碗筷收了吧。"檀意映动手开始收拾桌子。
"恩。"檀拓拿着碗筷出去洗，突然大叫一声，"大哥，不好了，那人坐在地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自然不想理那人，可是看那人面色青白，似在忍受极大痛楚般，却又不出一声，他知道那人和檀意映牵扯极深，若是真的出事，只怕檀意映心里难受，只好知会檀意映。
"小拓，你去看看他，他是不是头痛发作了。"檀意映到底是不放心。
"他满头冷汗，看起来不行了。"
"胡说八道，什么不行了......"檀意映一听，立刻奔出门去，只见萧子夜面孔痛苦地扭曲起来，牙关紧咬， 便知他头痛宿疾发作，"他这是老毛病了，小拓你来帮帮我把他抬进来。"
"小拓，你去拿热水和毛巾过来，吃药也没用，不然就请个郎中了......"檀意映和檀拓一起把萧子夜抬进屋子，急得不得了，坐立难安。
"意映，我没事的，你放心。你这样，我看着才头痛呢，你只要拉着我的手就好了。"萧子夜看他着急，一把拉住檀意映的手。
"你骗我？"檀意映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萧子夜何尝骗过他？
"你这人好生没意思，你都说了盼着我好起来，如今我好好地在你面前，你倒不乐意，还指望看我病怏怏的啊？"萧子夜学檀意映那日召他回京时说的话，话还没说完他自己扑哧就笑了。
"笑吧！反正在你面前我就是傻。"檀意映甩开萧子夜的手，转身就走，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我走什么，这是我家。你既然好好的，那就烦请你尽快离开我家。"
然而看萧子夜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手指用力的发白，浮出青筋，他又扑回床边，"你骗我，其实头痛得厉害吧。"
"意映，你越来越难伺候，我痛是骗你，不痛也是骗你。"萧子夜苦笑。
"这账以后再和你算，生病的人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刚好檀拓拿了水盆毛巾进来，檀意映就给萧子夜擦脸。
萧子夜听见他刚才真情流露说了以后再和你算，便知两人之间不是说断就断，心里其实十分欢喜，然而若是挑明，只怕檀意映立刻就要翻脸，只得低声道，"你也知道我这病医不好的，只有你以前给我温席时，我觉得舒服些。"
"这大热天的，温什么席？"檀意映听他提起少年旧事来，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明明已经够心灰意冷了，可是见他记着旧情就难免生出喜悦来，然而心里又觉得愧疚，自己这样没用，被他这样三言两语又红了过去， 想到这里又带点恼怒，。
"可是，我身上冷，不信你摸摸。"萧子夜又要抓起檀意映的手，只是还没碰到，檀意映就躲了开去。
"也是，你是病人，原不一样的，可惜如今我也是四肢冰冷，再不能做你的小火炉了。这样吧，小拓身子暖和，到底小孩子火气旺些，他原来常陪着我睡的，让他陪你睡吧。"
"谁要陪他睡？"檀拓老大不乐意。
"谁要他陪睡？"萧子夜更觉心中漫上来无穷痛楚，现在檀意映的身子这般差了，想当初他是那么活泼健康的一个孩子。
檀拓更是抱着檀意映不肯放手："大哥，我只跟你睡！"
"乖，是大哥不好，没想好，你既然不愿意，大哥也不勉强。"檀意映摸摸檀拓的脑袋，然后对萧子夜说，"既然你也不愿意，那我让小拓给你点个暖炉好吗？"
"这天气用暖炉太热了。"

第 41 章
萧子夜看着这一幕，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虽然知道檀意映当这孩子就如兄弟一般，更应该感激他代替自己照顾了檀意映一年，若没有他，只怕檀意映真是应付不来种种琐事。可是一想到他的檀意映这一年多来一直与他朝夕相处，就会有万般醋意不住翻滚。
"那可真抱歉，我没办法了，寒舍鄙陋，难免招待不周，还请萧先生多多担待。小拓我去你那里睡吧，萧先生人不舒服，我这间就让给他睡吧。他也没吃晚饭呢，麻烦你再做几个热菜，他口味重，你多加些盐少放些糖。"
"意映，你既然救我进来，可见心里对我到底有情分！"萧子夜还想说什么。
"那是自然，你就是养只猫养只狗养了五六年，那畜生还会感恩呢，我岂是那么无情无义之人？今日别说是你，就是个陌生人昏倒在我家门口，我难道就见死不救，一样热菜热饭尽心招呼。虽然我这里家常便饭，比不得你府上，不过你也是吃过苦的，我想你不会嫌弃。我累了，想要歇歇了，你自己吃了饭也早点睡了，把身体养好，该回哪就去哪。"檀意映叹一口气，就领着檀拓出去了。
檀拓很听话地做了饭送给萧子夜，萧子夜接过饭菜，"谢谢小兄弟，你家大哥......"
萧子夜才想问两句檀意映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檀拓便狠狠盯着他，低声喝道"他跟我过得开开心心的，不许你来拐走他。"
说完就跑回自己房中，躺在檀意映身边，却是辗转难眠，檀意映看他不断翻身，问道，"怎么了，小拓？"
"没什么。"
"你才多大的孩子，有点事情还想瞒住我，你就直说了吧。"
"你会不会跟那个人跑了？"
"我就是从那人身边跑开的，你说我还会不会笨到跑回去？"
"那可难说，你本来就是有点傻乎乎的。"檀拓小声嘀咕着，却不敢让檀意映听见，生怕檀意映又挠他痒痒，只是问道，"但是......你对他那么好......"连那人吃菜的口味都注意到，他就不信檀意映对路人甲乙丙丁也是如此，而且既然知道那人口味，檀意映和那人一定关系匪浅。
"这也叫对他好，以前百般上心的时候，你没有见过呢。" 檀意映苦笑一声。
"你以前对他更好，可是你现在也不要他了，那我不是惨了，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怎么办？"檀拓听了这句，倒是越发惶恐了，檀意映原来自然另有一番生活，可是他全然抛弃，若是轮到自己，那可怎么是好？
"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我连头发也不会梳，谁给我做糯米藕......"
"好啊，你就当我是小奴才......"
檀意映对着他孩子气的话轻声一笑，忍不住爱怜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傻孩子，你是我的小弟，当兄弟的情谊是一辈子的，和那人原本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又不免暗自心伤，若是他也只和那人当兄弟的话，现在他们两人也不会到了这般地步。
"恩，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这辈子都会跟着你的。"
"一辈子，很长的呢，到时候就算我霸着你不放，你也必定寻到心上人，哪里还有时间来睬我这惹人厌的老头子......"人长大了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即使喜怒哀乐依然围绕，能分享的人哪里去寻找？
"你虽然惹人讨厌，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一直到你很老很老了，还是会给你做糯米藕的。"檀拓很大方地许下承诺，是啊，檀意映傻乎乎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干，只会欺负人，但是没有他，会更讨厌吧。
"那我还要谢主隆恩，感激不尽了。"檀意映笑了。
"免礼平身。"檀拓格格大笑。
"你这小鬼头......"
檀意映还要说些什么，檀拓却因为吃了定心丸，合上眼，很快便进入梦乡。
檀意映虽然怀着心事，到底也渐渐地困了。萧子夜走进来时就看着檀拓嘴角含笑睡在檀意映的怀里，两只手更是紧紧抱着檀意映不放。
萧子夜猛皱眉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大手轻撩过檀意映的发丝，让他的脸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还是他深爱的面庞，只是稚气已消，带着些许的忧郁跟苦闷，萧子夜知道这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
这时檀拓一个翻身，紧紧抓住檀意映胸前衣服不放，萧子夜再也看不下去，把他的手一拨，让他脸朝外睡着。
然而檀意映的亵衣被檀拓一抓，露出一片雪白脖颈，被垂在肩上的黑发一衬，看起来越发地秀色可餐。
萧子夜那么久没见他，檀意映又对他十分冷淡，此刻哪里还经得起这种诱惑，不由得低头去亲他。
檀意映因此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见是萧子夜，惊呼一声 ，"萧......萧子夜！"
萧子夜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安静的手势，"嘘，你想吵醒那小鬼让他看白戏吗？"
檀意映脸羞得通红，但是又发作不得，只得低喝道，"萧子夜，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自认都还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你当初咬了我一口，我想咬回来。"
"咬就咬。"檀意映把手伸给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萧子夜抓起檀意映的手来，提到口边，作势狠狠欲咬。
檀意映心里到底害怕，他当初咬萧子夜实在咬得不轻，忍不住轻轻颤抖，萧子夜却只是轻轻亲了亲他的手腕，然后将他手指含在口中，细细吮吸。
檀意映只觉一阵酥麻从指尖传来，忍不住轻吟出声，又觉得大大不妥，急忙咬住双唇强自镇定，"哪有你这样咬人的？"
萧子夜借着月光看他脸上晕红流霞，虽然因为久病脸色略黄，仍是不掩娇羞，不禁眼中满是笑意，逗他道，"不满意，我就咬别处了。"
"快点咬了，我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的。"檀意映只求快点解脱。
萧子夜却越来越贴近他的身子，檀意映本能将手抵在他胸前，摸到他温暖的胸膛，只觉全身热血都涌到脸上，"你要干什么 ？"
"咬你啊。"萧子夜答得气定神闲。
檀意映从未见过他这样无赖样子，不免愣了一会才道，"你想怎么咬？"
"就这样。" 话音刚落，萧子夜的唇已经压上檀意映的唇。
"你......"檀意映想要惊呼，却让萧子夜乘虚而入，在他口中尽情肆虐。
"你再那么大声，会吵醒他的啊。"萧子夜的声音虽然已压低，但是仍然可听出他的不悦。

第 42 章
檀意映看看仍在呼呼大睡的檀拓一眼，只好长叹一口气道，"我看他也睡不成了，不如早点把他叫醒。小拓，小拓，你醒醒。"说完就真的推醒檀拓，他就不信萧子夜脸皮如此之厚，当着檀拓也敢乱来。
檀拓原来还是睡眼朦胧的地呢喃着，"大哥，这么快就天亮了。"
"你大哥请你起来看好戏。"萧子夜凉凉地说。
檀拓一听是他，赶紧一跃而起，把檀意映往自己身后一拉，做出保护他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檀意映自觉问心无愧。
"你对我始乱终弃。"
"什么叫始乱终弃？" 檀拓狐疑地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词。
"就是先对人乱来......"萧子夜好心解释道。
"停，好像说得你是受害人一样，反正不管怎么样，肯定是你乘他年少无知害了他，这话该反过来说才对。"檀拓一听就不知是什么好话，本能地帮着檀意映。
"小兄弟，你这是颠倒是非黑白。"
"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就是你的错。"檀拓搂住檀意映，白了萧子夜一眼："这是我大哥，你这外人算是哪根葱？"
"这可难说了，意映，你要给我个名分吧？"
檀意映看了他一眼说："我消受不起。"
"我要求不高，你既然开店，也不怕多添一双筷子。"萧子夜笑道。
"我们有大师傅，有跑堂，有老板，要你干吗？"
"你们不还少个老板娘吗？我很贤惠的，白天我就给店里帮忙，还可以做饭，我手艺很好，你大哥最知道了。晚上我就把你们大老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檀意映还不肯说话，檀拓已经冲了过去， "你别太过分......"
"小拓，回来。"檀意映一把拉回了檀拓，向萧子夜作揖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萧先生办事总不会错，然而念在那时我年幼无知，冒犯了您，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原谅小生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