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妃嫣

"意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才这么说。当然不是一个人你的错，我们只是没有好好说明白而已，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何必浪费彼此时间，你我若是能够说明白，又怎会拖到今时今日？不如你早点回去守着你心里那个人，我也自然会遇到一心一意待我之人......"
"我只想守着你......"r
"随便你吧，反正你做事从来是由着自己性子来，何尝想过别人？"檀意映也知道萧子夜性格，自己每每当作天塌下来的事情，在萧子夜眼里能有什么大不了？在萧子夜看来，他不过就是个耍性子的孩子，只要耐心哄哄就好了，就像他小时候挨了打，只要萧子夜给他做木樨糕就会破涕为笑了。
"大哥，到底是他不对劲还是你不对劲了？"檀拓恐惧地扯扯檀意映的衣袖，小声问道。

檀意映也假装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 "若是不答应，指不定他还玩出什么花样来，我们不理他，让他自觉没趣就是。"
于是檀家大包白天新增高大英武跑堂一名，虽然该跑堂晚上想兼任老板娘，但是檀意映死活不答应，只管上午做生意，下午教檀拓读书，晚上就跟檀拓挤一张床，小心门户，跟防贼似的。
然而檀意映这老板实在当得有点不像样，大白天的拿着一本《陈书》看得入神，店里的生意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萧子夜看不下去，轻拍他的肩膀叫他，"意映，意映。"
"啊......"檀意映倒似吓了一跳。
"你在想我吗？"萧子夜眼光一扫，看他翻到那页上写着"韩子高,会稽山阴人也......"，便知他心事，和他开玩笑。
"是啊，在想如何把你赶回去。"檀意映倒是大方承认。
"若真是如此你该看《韩非子•说难》，学卫国大夫赐罪弥子瑕才是，看韩子高，我会以为你想要陈茜，要册封我为男皇后。"
"卫灵公这小人，同样是半个吃剩的桃子，当初情热之时说弥子瑕对他好，自己认为是美味的东西省下来给他吃。后来负心，给国君吃剩桃子的事就都变成弥子瑕的罪行了。你在我病榻前削梨子给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只是韩子高追随陈茜苦战，建朝创业艰辛，到最后在陈茜病榻前侍奉汤药，到末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人世，和你共生死的人却从来就不是我，反而差点害死你，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檀意映苦笑，他如今想明白了，反正争不过，有什么好争，贤的都是哥哥，愚的都是自己，那总可以了吧？
"意映，你别这样想，我和你哥哥......"萧子夜听出他话里意思，正要解释。
"午时了，准时打烊了，做事情总有时机的，错过了就不好了。"檀意映一看天色，就叫着关门了，根本不给他机会说下去。
吃过午饭，萧子夜把碗筷收拾了，檀拓也乐得拉着檀意映就出去玩，等到了檀意映给他上课的时候才回来。
檀意映手里握着一把摘来玩的花花草草，嘴里还数落着，"光知道野，《孟子》的尽心上看完了没有？"
"真烦人，孟子，孔子，那些死老头子，他日我若成了名，也写本书来荼毒大家就好了。再说，你刚才和我一起斗草还不是斗得很开心？"
"是啊，叫做坛子，我很期待呢，也让我当当圣人的大哥沾沾光。"檀意映倒是被他逗笑了，"我八百年前就受过那些老头子的荼毒了，早就出师了。倒是你连这基本的学问都没学好，就说这样大话，你也不脸红，羞羞。" 手指就往他脸上刮,来羞他。
"才不是呢，只是不喜欢而已何必浪费时间，项羽不就说过，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要我说句公道话，你自己少年时比他还顽皮一百倍，成日里就想着怎么玩，还在宫里摆过摊子呢？"萧子夜听着两人，
"这倒也是，我也为了淘气挨过你的打了。"檀意映暗暗吐舌头，以前萧子夜成日管着他，他心里颇多怨言，没想到轮到他自己来教人，也是这样管东管西。
"宫里，你是什么人？"檀拓听着这话怎么不对啊，不免满心疑虑地看着檀意映。
"我，就是一个小打杂的，平常坐在那里没事干，大家管不了的事情我就管管，好吧，小拓，我骂你骂错了，编个蝈蝈给你玩。"檀意映却不在意，只是笑笑地编起蝈蝈来。
檀拓听了这话，仔细想想也没有听说各国宫中走失了什么要紧人物，只怕檀意映也不是什么狠角色，就由着他去。
檀意映记得少时念书无聊，萧子夜就曾经编这蝈蝈给他玩，似乎很简单，但是编到一半，他又不记得该怎么编下去，萧子夜笑着接过来，"这样穿过去，不就好了？"
檀意映看着萧子夜手中渐渐成型的蝈蝈，眼神变得有一些迷离，似乎又想起那些宫中往事，愣了一会才说，"那就劳烦你编给他吧，我去洗个澡，好歹是教圣贤书，心里要敬重一些。小拓，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你也跟我去洗。"
他到房内，正在收拾洗漱用具，就但听房门吱的一声轻响，以为是檀拓跟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编好了？"他边说边回首，却见一人闪身进入房间。
檀意映心道不好，疾步向前欲夺门而出，那人却手脚利索地抽刀赶上。
檀意映被逼只得一掌劈出，然而他武功平平，欺负檀拓是足够，如何做得这行事狠辣之人对手？
那人一抬手，一把刀已经压在檀意映的脖颈上，厉声喝道，"别乱动，我不伤你性命。"
檀意映便知这人有更大图谋，"是什么人让你来的？"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在他人手上还想那么多干吗。"那人一把抓住檀意映的前襟，将他往后一推，整个人抵在门上。
檀意映看那人出手准狠快，决不是寻常武人，"那人给你多少报酬，我十倍给你。"
"主上以国士待我，你连忠臣良将都要陷害，岂可相比？"那人原来不露任何表情，到这时也忍不住露出轻蔑之色。
"你去死吧。"檀意映也猜到此人大约是死士，故意与他说话不过要他分心，见他鄙夷自己，那是更好，格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赶紧抓紧机会一脚向那人会下处狠狠踢去。
檀意映自幼长于深宫，原本不知撩阴腿这样阴损的招式，但是他自从开了包子店后在市井之间看无赖打架看得多了，情急之下自然使出这招来。下阴是人身要害,即使檀意映这样习武不精，那人不能立毙,，也十分吃痛。
檀意映本想借机逃脱，但是那人出手奇快，忍住剧痛，反手一刀已经从他脖颈上抹了过去。
檀意映只觉脖颈一阵剧痛，鲜血一下流了出来，但是逃命要紧，只得用左手按住颈上伤口，右手正要开门。
那人却已经追了上来，将檀意映一拳打翻了他，手法拳力迅猛刚劲，檀意映被他打得撞到桌子上再跌倒在地，把整张桌子都杂碎了，险些全身筋骨都碎了，此刻就连挣扎的劲头都没有了，幸好那人并不想制他于死地方才留着他苟延残喘。
"我说你怎么半天还没有收拾好，原来还在为了小时候我打你的事情发脾气，摔桌子砸地的。"正在这时，萧子夜却来叫檀意映。

第 43 章
"我正在气头上，你别来烦我。"檀意映忍住剧痛，拼尽全力才喊出一句。
那人已一把拎起檀意映，紧紧掐檀意映脖子，冷喝道："叫萧子夜赶紧束手就擒！"
檀意映哪里肯开口，他方才出声叫萧子夜走开便是不想他卷入此事。
那人手腕用力，扼紧檀意映伤口，小声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檀意映被他掐得脸色灰白，又是喘不过气来，又是痛得打颤，然而他生性倔强，虽然被擒也不怕他，斜瞪着他道："你不敢伤我性命..."
"却能让你受点活罪！"那人便在檀意映肩膀上一刀戳入自胸前穿出，手起刀落，便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道："快说！"
檀意映痛得几乎昏过去，他自幼娇生惯养，就是拿萧子夜的匕首捅了自己一刀也不过是多大的伤，何尝受过这等活罪，本能地张口就要喊痛，一想到萧子夜就在门外，若知自己被人挟持，必然会受制于人，却又狠狠咬住嘴巴。
"意映，你怎么了？"萧子夜刚才听檀意映语气就不对，檀意映就是再生气，对他也没有这么说话的，而且声音虽然大中气却不足，正在奇怪，听到刀刃破风之声，要知道他久经沙场，对这种声音最是敏感，当下一脚踢开房门。
只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还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一把刀，已对着他迎面砍了下来。
萧子夜何等身手，当下避了开去，还未站定，就听人冷冷笑道："素知萧大将军出手快，
今日果然见识了，只是我已经擒了小皇帝，谅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子夜这才看见檀意映浑身是血，被人用刀挟持，心都要跳出来了，然而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当下忍住惊色，如脱弦之箭般欺近那人，想要夺回檀意映。
那人却动也不动，"我不信你能快过我手中的刀，你再走一步，我的刀就切入一分。"
生怕萧子夜不信似的，抬手便在檀意映脖子上又划出一道血痕，鲜血从檀意映体内流得更快。
萧子夜哪里还敢逼近，只得喝道，"你既然要以他为质，便不能伤他分毫，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出条件来。"
"你倒是威风，我自然把握得了分寸，只是他人在我手中，是你求我才是，不然我一不高兴，便在他身上再捅他一刀，保管他死不了，却也痛个半死。"
檀意映怒目瞪着他，"你卑鄙。"
"兵不厌诈，能用沙石充作米粮退敌的萧将军想必比我更清楚。"
"慕容义要什么？"萧子夜听他提起这桩旧事，便知幕后主谋是谁。
"檀意映万金之体，坐拥白虎西国大好河山，只用燕云十六州来换他性命，这买卖还是你们占便宜吧。"
"便宜，果然便宜......"萧子夜连声附和。
"萧子夜你贵为北疆之主，燕云十六州岂可与人？"檀意映却不肯。幽云十六州位于北方险要之地，玄武北国若得知，骑兵就可沿着坦荡平原直冲而下，届时白虎西国必然处于无险可守的被动地位。
"你既然给了我，我爱给谁便是我的事情。"萧子夜假意应承着，脚下却用力一挑，刚才檀意映砸碎桌子，满地木屑与茶盏碎片都凌空飞起，正正向着对方打去。
"看你打得是谁？"那人飞似地闪身到了一旁，将檀意映挡在自己身前，却不料他正好站在窗口，早潜伏在窗户边的檀拓把心一横，眼睛一闭一把菜狠狠刀劈了下来，那人顿时昏死过去。檀拓见檀意映与萧子夜两人久不出屋，心里怕萧子夜对檀意映不利，便来找他们两人，正好听那人拿檀意映威胁萧子夜，寻思自己虽然不是对手，也必然要和他拼命，又见房内窗户开着，便从厨房拎了菜刀，打算伺机而动。
那人一直背对窗子，心思又全防备着萧子夜，哪里料到后面还有一个小鬼，萧子夜却看见了他，干脆助他一臂之力，逼得那人要往窗边闪。
萧子夜早知道他必定拿檀意映来挡，只是为了引开他注意力，好让檀拓下手，脚下使得是巧劲，虽然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打在檀意映身上并不疼。
看见檀意映被那人松开倒在地上血泊中，萧子夜举步便向他奔去，点了他穴道止血，见他仍在咬牙强忍不呼痛，真是心如刀割颤声道："意映，你忍着点，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我没事，你别担心。"檀意映知道他难过，勉强一笑，要他宽心。
檀拓这时方觉后怕，冷汗直流，"我......我杀人了......"
"你若不砍那刀，你大哥就难得救，你现在悔什么，还不快跟着我带他走，此地不宜久留。"萧子夜抱起檀意映，点了他穴道止血，就要冲出门去。
"可惜，已经迟了，谁也别想走。小皇帝我自然拿来换燕云十六州，大将军你嘛就下去和檀意成团聚吧。"一声冷笑自院落外面传来，虽然还有些距离，却听得清楚明白，显然是内劲充足的高手，
萧子夜暗叫不好，他侧耳倾听，听见脚步声，便知来人为数不少，显然已经形成包围之势，空气中已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我们冲出去，萧子夜你不是名声在外吗，和他们拼了。"檀拓不知厉害，只凭着一股少年血性。
"别说傻话，萧子夜就是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人那么多，怎么冲。他们既然不会杀我，我又受了伤，萧子夜你就别管我了，见机行事带小拓走就是了。"
"谁在说傻话呢，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我们一起冲出去！"萧子夜试着提气，一阵头晕目眩，真气聚不到丹田，反而四肢虚软，似是中了迷药。
"慕容义已经放话说要杀你......"
"我背着你，他就不敢乱来。"萧子夜强提一口真气，奋力抓过檀意映的手臂绕过自已的颈子，试图要背起他。
檀意映抓住他，"静思......"
"别废话，抓紧了，省得打起来掉下去，还要叫我分心。"
"你自己都知道背着我，只是妨碍你出手罢了，护不了我。"
"小拓，我们走吧。"萧子夜只当没听见，
"那好，我们同进退，好好杀他个落花流水！"只有檀拓还信心满满。
檀意映苦笑着看他。"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静思，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竟然吓得四肢发软。" 檀意映也慢慢发觉自己浑身不对劲。
"有我在，没事的。"萧子夜不露声色，不打算告诉檀意映是迷药的缘故。

第 44 章
果然一出屋子，就有人围拢了过来。
萧子夜连忙将檀拓拉到身后，他身上并未佩刀，只得一把随身的匕首，虽然短小，却也是削铁如泥。奋力向前刺去，当先那人只见银光一闪，根本无法躲闪，匕首已经当胸没入。一声惊叫，鲜血激射而出，喷了萧子夜一头一脸，他却毫不理会，只管向前猛冲，
檀拓也懂事地护在檀意映身边，手中一把菜刀左挥右砍。
萧子夜连出狠招，虽然步伐不稳，但功夫仍是远在众人之上，围攻的十来个家伙几乎人人带伤，被唬得连连后退，但他胸口涌起的恶心感一阵强过一阵，手掌的劲道和手腕运转的灵活度都大打折扣， 自知再撑下去已是极难。
这是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他早中了迷药，不过苦挨时间罢了。强弩之末，你们也不必着急与他周旋，只管紧随其后，就算萧大将军不倒下，我倒要看看已受重伤的小皇帝的血能流到几时？"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大振，轮番夹击，萧子夜顿时险象环生。
左挡右闪之间，猛见一道剑光逼面而来，萧子夜挥刀欲格，预提真气,却发现怎么也提不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子夜心知不好，被剑锋逼得向后一退，勉强避开还来不及沉腰稳住，刺目的银芒已逼到肩头。
萧子夜此刻若是身形略略一顿，自然可以避开，然而剑光若是掠过他的肩头，便要向他身后钉去，檀意映就趴靠在他的肩上。
檀拓也看出萧子夜处于险境，然而以他的身手自顾不及，如何救得萧子夜，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萧子夜体内，他的心脏在那瞬间猛地紧缩，萧子夜分明就是自己侧过肩膀让人刺中的。
萧子夜既中一剑，身手更慢，其他兵刃也接踵而至，萧子夜虽然尽力躲闪，也挨着好几下，檀意映看得心焦，"你把我放下吧，别管我了。"
萧子夜大喝一声，"让开，挡我者死！"当下不顾一切，劈、刺、削、砍，连番痛施杀手，他本是横扫千军的大将军，此刻危难之际愈发激起血勇，虽然内劲已无，但是天生神力仍是刚猛无伦，不许任何人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