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废墟之後,第一次近距离的真切的看到他,比照片和屏幕上更加英俊,只是此刻已经满脸鲜血,支离破碎。火光抚慰在他残破又肮脏的躯体上,他一时还没死,半睁著双眼,瞳孔变成一团漆黑,里面满是濒临死亡的灰暗绝望。
"对不起,其实你应该明白,"他喃喃的柔声对他说,"杀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莫离。你是因为他而死的。"
他走了出来,想在他身上补一枪。他伏在他的脚下,吃力的抬起头,他的眼睛找不到焦距,努力的望著他。
他的眼睛突然被点亮了,像是灰烬中露出的一点火星──那是他熟悉的表情,和从前无数次看过的一样,干净而温暖,带著期待的光芒。
"......阿离......阿离......你来了......"他的表情温柔而欣喜,唇角的微笑,眼中微微的光亮......"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周围一片宁静透明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样的心情这样看著他,看著他用尽自己最後的力气,握著那枚小小的银环。
"......阿离......这戒指给你,收下好吗,你原谅我吧......" 清冷的月光下,是他最後的温柔呢喃,"我爱你......爱你啊......"
戒指沾染了鲜血,鲜血混合著眼泪。
他接过戒指,伸手将他轻轻抱了起来,突然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他是他的追杀目标,他不应该吻他,那是情人间才会有的动作。
可是他想他得亲吻他,他的嘴唇紧闭著,有些冰冷和干燥,不知为何却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他试图撬开他的唇瓣,可是他只是紧闭著,身体僵硬。他伸手探他的鼻息,按住他心脏的位置,然後他发现,他已经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l
"什麽?你想放弃家族继承权?"颜东君问道,"你想退出吗?"
"是的,我不想再做那些麻烦事,也不想再杀人了。我想过另一种生活。"易子衿说,"除非......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杀人,不过,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在那之後他足足失踪了半年。"颜东君说,"他回来以後的那场酒会,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居然又见到了你──你并没有死,昏迷半年之後醒了过来。"
"那时候......"回忆是这样的无法阻挡──在那个酒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他,偶然,或是注定,都只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命运的安排。我喃喃的说道,"如果我没有见到他......"
"他见到了你,发现一切都变了──你失忆了,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也忘记了莫离,以前的爱情早就随著记忆被一同抹去,什麽都不记得了。"颜东君叹了一口气,唇角浮起无奈又感慨的笑容,"这次,他终於有了这样的机会,终於可以拥有你,所以他怎麽可能再放手?怎麽肯让你再从他眼前消失?"
於是,在酒会的第二天,我便因为得知了一些事情而离开了莫离,然後,我的人生渐渐发生了逆转,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所以,你也不要再怪他做出那些事情了......" 颜东君离开的时候,最後这样对我说,"你是他的家族追杀目标,又是他的亲生兄弟,你们之间的障碍阻隔实在太多,他只能比一般的人多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和你在一起,不是麽......"
□□□自□由□自□在□□□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下雨了,夜色弥漫的城市被纷扬的雨幕笼罩,细密的雨丝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落,无声却激烈。我独自坐在客厅里等易子衿,时针缓慢的转动著,雨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却又从来没有过这样害怕过──我怕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我的世界,怕我们再次失之交臂,咫尺天涯。
我想起了许多我们曾经的日子,每一天的沈默,每一次的互相伤害......记忆如雨水一样,点点滴滴的倾泻在泛著尘土味道的地面上。
就好像第一次出现在酒会上,他推开门走了进来──棕色的长发,雪白的脸颊,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纤长睫毛下温柔的冰蓝色眼睛──我的心跳加快了,怔怔的看著他,仿佛是那个已经远去的初遇场景,那时候我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子衿,"我走上去,努力压抑住自己要流泪的冲动,露出微笑:"你到哪里去了,那麽晚才回来。"
"我有事。"他淡淡的说,"你怎麽不去睡觉?"
"我在等你啊。"我说,"这麽晚了我当然会担心了。"
"哦。"他看了我一眼,没什麽反应,还是那样平淡的表情,"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我看著他把身上有些沾湿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放在椅背上──我们的时间或许就像这衣服上的水迹,将在知不觉中慢慢干涸,无声的消散在空气中。为什麽在你身边停留了那麽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好好爱你。
"我不走了。"我说。
"为什麽?"他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因为我爱你。"
他明显的僵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来紧盯著我。
"别和我说这些,"他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神情骄傲而又冷酷,"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转身就走,我一把拉住了他:"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直都爱你,只爱你一个。"
"我对你没那个兴趣。"他毫不迟疑的说。
我一句话也不说,抬起头就吻住了他,紧紧抱住他不肯放开,却仍然被他一下子用力推到一边。
"够了!"他忍无可忍的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明天就和莫离一起走!"
我咬著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不让它掉下来。
"我不走,"我说,"我要你陪我!"
"我很忙!"他冷冷的说,"我没那个时间。"
"我只剩两个月了,"我说,"你都不愿意陪我吗?"
他浑身都剧烈一震,瞳孔一下收紧了:"你说什麽?"
"如果你走了,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说,"我会和你一起走。因为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
"我要你收回这句话!"他的声音还是那麽冰冷,却微微的颤抖著。
我咬了咬牙。"不。"我清晰而坚定的说。
"收回刚才的话!!听到了没有!!"他像发疯一样失控的大吼起来,下一秒便猛的把我抱进怀里,粗暴的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放开他。我们激烈的深吻著对方,以此代替了所有的语言。细密的雨水在窗外暗淡的路灯光下飞旋,一滴一滴,轻轻跌碎在玻璃上。
我轻轻扯开他衬衫的下摆,手探进去抚摸他的小腹,感到手下火热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身体几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原本的细腻柔滑变成了凹凸不平,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疤,我却仍然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不停游移抚摸著。
"收回刚才的话!"他嗓音低哑的说。
"不!"
灯光一下子变暗了,我被他猛的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自制的坚硬外壳的崩溃是早晚的事。黑暗中我的衣服也被一件件解了下来,冰冷的空气让我打了一个寒噤,立刻被圈进他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手指轻轻在我的乳头上磨挲,慢慢的揉弄,一点点的延伸向下,直到托住了我的双臀,敏感地带被揉捏的感觉让我一阵战栗。
我的唇舌移到他的脖子,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我舔吻著他的喉结,在他的锁骨处留下一处处的玫瑰色印迹,一只手抚到他的腿间,拉下了他的内裤。
我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他挺立的分身,埋下头,温柔的去舔它的尖端。他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手指紧抓著床单,几乎要坐不稳倒了下去。"你在做什麽......"我听见他艰难沙哑的说。
我不理会他的话,张开口唇,温暖湿润的舌头游移著,从上到下,在上面留下口腔的濡湿,让它在我口中越发硬挺。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呼吸急促起来,他的手无意识的抓住我的头发,痉挛的指尖轻柔而凌乱地在上面留下不知所措的痕迹。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猛的把我翻身压在身下。他棕色的发丝凌乱了,平时它们总是很整齐,这会儿几络像是挑逗般的散落在他完美的面庞上,他英挺俊美并呈现出自制意味的五官因为那欲望有些扭曲。
"让我进来,"他有点痛苦的说,"我受不了了。"
我张开自己的双腿,缠在他纤瘦却结实的腰上。"进来,"我低声说,"......进来吧。"
他紧紧抿著嘴唇,一挺身把自己的欲望直插进了我火热的身体,填满了我的後穴。几乎无法承受的痛苦让我颤抖了一下,像被他融化掉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他,让自己的身体和他紧贴在一起,身体热得像要烧起来,轻微的扭动和触碰都能引发一次震颤。从适应到接踵而来的快感让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他的手臂猛的一紧,把我拥紧了,下身的动作开始用力。最後他疯狂的抽插起来,每一次有力的顶动都让我身体发软,灭顶的快感让我一阵阵晕眩,我被如此激烈的占有夺去了神智,只能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後背,凌乱的喘息迎合著,微张的口中不段的溢出呻吟。
"啊......啊......太快了......不要......子衿......恩......"我挺立的分身在他小腹的摩擦下不停渗出透明的液体,顺著前端流到两人紧密结合的部位。
"舒服吗?"他温柔的吻住我,眼中满是深情和爱怜。
"......不要离开我。"我用力勾住他的脖子,"......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知道我......多爱你,你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他低声说,目光温柔的似乎要将我溺毙了,"那天我昏迷的时候,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世界褪去坚硬和冷漠,只剩下缠绵的亲吻和激烈的交合。这一刻我和他在一起。我要把他融入到我的骨骼和血液里面,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灵魂......温柔的潮水涌动上来,仿佛在起起伏伏的大海上,漂往世界的尽头。
我的心里因为幸福而疼痛,疼痛的流下眼泪来。
陷入沈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在他身上,某种不可抗拒的事情正在降临。於是我把他紧紧抱住,像抱著一个容易破碎的珍宝。
而他却什麽都没有意识到,仍然在对我微笑著,"我们会很美好的,"他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笔直的向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沈去,而我却无力阻止他的下沈。
当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切如往日。
落地座锺滴答作响,床头的小灯微微亮著。夜里的那一场雨已经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窗户玻璃的水滴缓缓流下,划成一条条长长的水印。
床上枕边还留著他淡淡的气息。但我的身边已经空了。
我看见床头他留给我的字条,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碎裂的声音。
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
"就算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仍然不会陪在你身边,所以,尽快忘记我吧。
你说过我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麽这一次,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请你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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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的春天。海边的别墅。
窗外,赭红色的云慢慢聚集,遥远的潮声夹杂著海鸥的鸣叫,不那麽清晰的传来。傍晚的蔚蓝海面上翻涌著金色的浪涛,慢慢的冲上海滩。
我站在窗前看著远处的景色,心里平添了一缕寂寞。
"很漂亮,我最喜欢这样的风景。"怀中的莫离微笑著说,"不过更喜欢和你一起看。"
"我也喜欢。"我握著他的手,"不过,明天又要下雨了吧?"
"阿陌,你的腿又痛了?"莫离的手一紧,"疼的厉害吗?"
"不痛,"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离直起身体,很认真的看了看我的脸:"你的脸色那麽差,还是吃点药吧。"
"不用啦,"我笑著摸了摸他的头发,"真的不痛,你怎麽总那麽大惊小怪。"
断了的腿是早就已经好了,但一到阴雨天气就会痛的刻骨噬心。我一直懒得吃药或是护理,也一直......很喜欢阴雨天。
因为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因为这样可以更真切的感觉到他。
我始终不愿相信,他会这样狠心,这样决绝的离开我。
没有半点的犹疑,不留丝毫的余地。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说什麽也不会回头,不会改变的人。
三年了。时光就这样飞逝而过。等待和幻想渐渐变成了泡沫,好像是一夜空幻的烟花,在无声中慢慢熄灭。
康臣在三年前就已经由颜东君接手。他的房产都已经被转卖,曾经的那片别墅区被改建成了高尔夫球场,有关他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终将不复存在。
曾经在一起的人,原来永别竟是那麽的容易。
只是,我仍然记得他的一切。他温暖修长的手指,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落在衬衣领子外面的头发,隔了一夜之後消褪的身体的气味......我不知道为什麽,一个人可以这样深刻的怀念和记得另一个人所有零星的细节。那些记忆在空气中漂浮,像断裂了翅膀的鸟群,无声而缓慢地盘旋,坠落,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他什麽都没有留下。只有这份疼痛,我会珍惜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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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声缓缓,风声轻柔,还有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轮船的声音。这里的夜晚宁静而安详,但腿上一阵阵钻心的酸痛却让我难以入睡。
我轻轻脱开莫离的怀抱,悄悄带上了门,独自一人来到了海滩。夜深了,从云间透下的月光,寂寞的洒在海面上。
痛的厉害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样一个人到海边看星星。五亿多颗星星缀满了天空,晶莹璀璨,就像黑色丝绒上闪亮的钻石。曾记得很久前听过的传说,每一颗星星都对应著一个人的灵魂。只是这麽多的星星,他究竟会是是哪一颗呢?
──那是我永远难忘的记忆:夏天夜晚的凉风,空气中潮湿的青草的气息,满天寂静的星光,头发被风微微吹乱,目光温柔的他。他说这些星星从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过,我们看到的只是它们曾经的影象。
"陌。"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身体剧烈一震,猛的抬起头来。
他就这样微笑著站在月光下,冰蓝色的眼睛还是那麽温柔,温柔的像是要融化在夜色中;棕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起,还和从前一样,有些邪气,又带著些深情。
我的身体僵硬了,心一下子紧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子衿......"
"傻瓜,怎麽这副表情?"他柔声说,"过来呀,让我抱抱你。"
"不......"我喃喃的说,"我一定是在做梦......你还活著吗?"
"怎麽,不相信?"他走上前两步,将我轻轻搂进了怀里。
我浑身都在颤抖著。他埋下头深深吻住了我。眼泪就这麽顺著我的脸颊滑了下来。
"都那麽晚了,怎麽还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里?"他揽著我的腰柔声说,"难道猜到我回来看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来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