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看了看叶纵轩,再看看独孤破,低头思索一番,然后转向莫寒天,眨眨大眼,撅起小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软哝的声音更是增添了几分可爱。
"寒天,我跟景书又不熟!你让独孤大哥陪我去好不好?"
轻尘这样一撒娇,莫寒天脑子立刻变糨糊,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叶纵轩在一旁看了直想吐血。
寒天啊寒天,你今天没带脑子吗?你难道看不出独孤破对轻尘动心了吗?你竟然还把他两凑一块!到时候要是轻尘被拐跑了你可别来找我!
想归这样想,作为莫寒天唯一的好友,叶纵轩还是最后努力了一把。
"也好!你独孤大哥是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独孤破低垂的脸上出现苦涩的笑容。他怎会听不懂叶纵轩的暗示,该做的事是要拼死保护轻尘,不该做的当然是不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因为,轻尘是主子看中的人!
其实,实在是多余了!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孤儿,一个杀手,一个,下人!他怎么配?怎么配啊!
"阁主,宫里来的人让小的来问,舞公子可有准备好?"
一个仆人弓着身在房门外低身询问。叶纵轩挥挥手,让下人上早餐。待轻尘吃完早餐整理停当早过了半个时辰多,原以为皇帝派来的人必定得摆脸色,但那些侯在前厅的人却对轻尘恭敬的很,想来是知道眼前的少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这些人,都是活出精来的,见风使舵,察言观色也算是他们的生存本能了吧。
坐上铺着锦锻的软轿,轿帘放下便阻隔了里外,轻尘不自觉的摸上腰间,想起临走时叶纵轩特意让他将血玉箫摘下,那是莫寒天的,也是坤云国师洛离的。原本以为莫寒天这名字只是临时的假名,但那个人却说,这也是他的名字,而且,是他真正的名字。轻尘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所认识的只有莫寒天,其他的并不重要。只是,陆君默可知道?如果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莫寒天?
一瞬间,轻尘竟觉得透不过气,这通往宫中的路竟是迷雾重重,让他看不到尽头。
一路轻摇,轿稳稳的停下,有人为轻尘挑开轿帘,轻尘下轿,眼前是朱红的钢筋铁门,高耸的围墙朝两方延伸,竟是看不到头。守门的宫卫双手肌肉隆起,狰狞着脸用力的推着门,在一阵仿佛嘶吼般的‘嘎吱'声后,那千万人梦寐以求,集权利与奢华于一身的禁地慢慢朝轻尘开启。
宫里早有另一顶凉轿在候着,轻尘上轿,两边纯白的薄纱轻抚过他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气。而轻尘的心中却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眼前蜿蜒的宫道和两旁高耸的宫墙在无形中给人一种肃穆与压迫感,抬轿与引路的人慢慢前行,竟是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仿佛在畏惧着什么,又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或许,在这样一种地方,连发出细微的脚步声也是一种罪过吧!
这样行了几分钟,但轻尘却感觉行了一世,轿子终于在一个偏门停下,一个太监弓身走过来,尖着嗓子低声道。
"侍卫请在此留步,舞公子请随小的来。"
轻尘朝独孤破看去,独孤破点点头,低语:"我在这等你。小心!"
轻尘微笑,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那太监想过来扶轻尘,轻尘皱眉,一甩袖当先进了偏门。
如果说,方才一路上轻尘只感觉到压抑与沉重,那如今眼前的一切便让他只能感觉到雅致与精巧。那静静流淌的清流,那池上凉亭的飞檐,那横贯潭上的石桥,那蜿蜒盘旋的回廊,那檐下轻响的风铃,无一不是布置精妙,匠心独具,更不用说那些奇珍异宝,争艳百花,直如仙境一般。
轻尘一边走一边好象土包子般赞叹,那太监引着轻尘饶过一处圆门,眼前豁然开朗,满眼的翠绿与粉白扑面而来,竟是满池青荷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轻尘一边感叹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喜欢青荷了么?好象到哪都能看到呢。
正想着,那亭中等待的人忽的站起,朝轻尘而来。阳光照耀在他明黄的龙袍与束发的紫金冠上,竟犹如天人从天而降,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尊贵自然流露。轻尘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和他是不同的!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是天生的王者!而自己,永远只能仰望着他的容颜!
"草民舞轻尘叩见皇上!"
轻尘整冠曲膝正准备下跪,却被陆君默一把扶住。
"怎么才几天没见就这么生分了?轻尘,你莫非还在怪我那天将你一人留下?"
陆君默大笑着,漂亮的眉高高扬气,意气风发,俊朗非凡!
"怎么会?能助皇上一臂之力是草民几世修来的福分!"轻尘敛眉垂目,慎言道。
"你看,还说不怪我!"陆君默将轻尘拉坐到椅上,"我认识的轻尘可不是这样的,他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机灵鬼才是!"
"那你不是皇帝么?得罪了你可要掉脑袋的!"轻尘撅着嘴小声嘀咕。
"小家伙!你什么时候当我是皇帝了!"轻轻捏了捏轻尘的粉颊,看他横眉怒目的直瞪自己,陆君默的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小东西,总是能给他带来快乐啊!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只把你当朋友啦!到时候可不准说我大不敬!"
你都敢对皇帝说‘不准'这两个字了,还有什么敬不敬啊!
陆君默在心里偷笑,忍不住又在轻尘脸上摸了摸。轻尘捧着脸,撅着嘴,逃命似的挪到离他最远的椅上,还一副看色狼的样子直瞅他,那可爱的模样惹来陆君默一阵大笑!
轻尘啊轻尘!你让我如何不喜欢你!让我如何不想独占你啊!
"你别笑啦!我今天可是专程来看‘青龙印'的,你可别耍赖!"
见陆君默笑个不停,轻尘不高兴的鼓起腮帮子,恶狠狠的说道。
"尘儿,你说这话可就伤我的心了!这几日你就一点没想我?"陆君默摸着心口,一副西子捧心状,要是被那干大臣看到,不晕倒才怪。
没想!
这两字在轻尘的喉咙口打了个转,出口成了‘有......有点啦'。
老天!好险,差点就将真心话说出来了!舌头,你今天可得争气点,别给我乱转,要是说错了掉了脑袋,你以后可就吃不到可口的点心啦!
听到轻尘说想他,陆君默心里仿佛喝了蜜似的甜。他从未发现,一个人简单的一句话,竟能让他如此在意,仿佛心都随着对方的态度起伏不定。这样的人,他怎能放过!
轻尘!轻尘!不管你和洛离是什么关系,我都要得到你!
"喂,你到底让不让我看啊?"
轻尘被陆君默看的全身寒毛直竖,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危险。
"当然让!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陆君默笑着站起来,"跟我来吧。"
轻尘跟在陆君默身后,心砰砰直跳。
青龙印,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第十九章 青龙印
那蜿蜒的回廊扭曲盘旋,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轻尘紧紧跟在陆君默身后,就怕一个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这宫殿,仿佛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任何不熟悉的闯入者都将被困于其中。
在走了好一阵子后,陆君默终于在一堵墙前停下。轻尘当然不会怀疑陆君默走错路,那‘青龙印'毕竟是国宝,又怎会放在那样容易找的地方?果然,陆君默在一处墙上摸索了一会,轻轻的按下,眼前的墙壁便朝两边退开,现出一个小小的庭院。
轻尘随陆君默入内,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庭院虽不奢华却也是雅致的很,看起来根本不像藏宝的地方。或许,这也是高明之处吧!就算有人能解的了墙上的机关,见到这庭院恐怕也只会以为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毕竟,比起珠宝之气,这儿更有人气。
见皇上驾到,在门外守着的侍卫立刻下跪行礼,然后在陆君默的授意下打开紧闭的房门。
由于窗子都被黑色的布幔遮着,轻尘原本以为屋内会一片黑暗,可进去之后才发现在屋内的墙壁上镶嵌了十数个夜明珠,竟是将整个屋子照的通亮。屋子里按秩序摆了好多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简直比藏珍阁还厉害。而轻尘却没心思去一一细看,因为他知道,马上他就能看到此行的目的--青龙印。
陆君默将墙上的一副名画摘了,按五行八卦的阵形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按下,然后,墙上出现了一个暗格,里头,一个深红色的锦盒出现在轻尘的眼中。
陆君默将锦盒取出,放到因激动微微颤抖着的轻尘手中。轻尘咽了咽口水,慢慢的取下盒盖。刹那间,青绿色的光芒崩射而出,轻尘本能的闭眼扭头,等了好一会才敢睁眼直视那盒中的东西。与‘玄武印'相似,这‘青龙印'也是一个拇指大的浑圆珠子,青芒犹如水波般在珠子的表面盘旋,而珠子本身却仿佛最清澈的泉水般透明晶莹,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灵力。
轻尘微微叹息着,所谓至宝,当如此物啊!
心里想着,便想用手去摸,却又不敢造次,轻尘抬头看了看陆君默。陆君默仿佛知道轻尘的想法,笑着点了点头。
轻尘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定了定神,颤抖着右手轻轻的摸上那‘青龙印',却在摸到的一瞬间诧异的睁大了眼。
这......这......不可能啊!
疑惑的抬头看了看陆君默,轻尘皱着眉将珠子放在手心看了又看,在确定了好几遍之后,终于死了心般将珠子放回锦盒递还给陆君默。
"怎么了?"
陆君默也觉察到轻尘的不对劲,一边将珠子放回原地一边问。
"......没什么......只是......太惊讶了......"
陆君默点点头,接受了轻尘的解释,毕竟,这样的宝贝,见到它的人中确实没几个能保持镇静的。
在回凉亭的路上,轻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心里一直出现那‘青龙印'的影子。
怎么会呢?是自己的错觉吗?那明明是青龙印啊!可为什么......
轻尘停在荷花池边,凝望着碧绿的池水苦苦思索,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池中一闪而逝,轻尘猛的睁大眼,探出半个身体拼命的朝池底看,仿佛想透过那满池青荷将整个池水看穿。
刚刚那个是......不可能!一定是错觉!一定是!
"轻尘,这青荷好看么?"
陆君默突然在轻尘的身后说话,吓的轻尘差点手一松掉下池去。好不容易稳下来,轻尘一边在心里咒骂陆君默一边很没诚意的假笑。
"好看。"
听轻尘说‘好看', 陆君默似乎很是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喜欢就好!"
轻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领轻尘进来的太监在一旁低笑:"舞公子,这些青荷可是皇上前几日特地命人移植来的,就是为了让您高兴!"
"多事!"
陆君默低声斥责,那太监却不怕,只是抿着唇垂手站到一边。
知道这是陆君默的一片心意,轻尘心里倒真是有些感动。其实,这个人也是待他极好的,只是,他终究是皇帝,而他舞轻尘不过是一介布衣,身份上的天壤之别早已决定了他们除了是君民之外什么都不是!
陆君默轻柔的捋起轻尘的一缕发,任由那冰凉的感觉由指间滑过。
"轻尘,觉得这皇宫好么?"
"好!"
轻尘老实的点头。这皇宫如何能不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凝聚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更重要的是,它是权利与地位的象征,能出入此地的,哪个不是权势滔天,非富即贵!只是,便是这皇宫再美,在他舞轻尘眼中也不过是个黄金筑的鸟笼,扼杀了所有的自由与梦想,徒留一片寂廖与悲凉,何必,何必啊!
"那,你可愿意留在这?"
轻尘一惊,抬头凝望着那披着金色光辉的俊朗面容,仿佛想从那深不见底的黑瞳中看出些什么。
"你,可愿意留在这?"
陆君默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右手死死的抓住了轻尘的手臂。
轻尘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露出些微紧张神色的人,然后,极缓的,以绝决的声音回答。
"不!"
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住了一般,陆君默在听到轻尘的回答的那一刻竟有一瞬的窒息感,然后,便是汹涌而来的怒火。
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者!第一次他不顾王者的身份恳求一个人留在他身边,得到的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舞轻尘!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用强的么?
怒火染上陆君默的黑眸,抓着轻尘的手也越发用力。
轻尘只是默默忍受着从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陆君默。宝石般的眸子里仿佛有清泉流过,冰寒中带着绝不屈服的坚强与无畏,那神情,仿佛被抓住的不是他舞轻尘,而是对方!
没错,他确实是被抓住了!
如果说,以前的舞轻尘在他眼中只是个可爱调皮,能讨他欢心的孩子,那眼前的舞轻尘就是尊贵孤傲,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陆君默放开手,退后几步,仿佛第一次见到轻尘一般凝望着他。
眼前的人,明明是如此的纤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可那纤长的身姿在落日的余辉下竟仿佛泰山般坚定而不可摧毁。这个人的灵魂是如此的孤傲,他可以与你称兄道弟,可以与你嘻笑怒骂,甚至可以与你同生共死,却绝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任何事!那样的灵魂所崩发出来的光彩仿佛一道永远无法解开的符咒,将见到过他的人紧紧的束缚,再也逃脱不了!
一瞬间,陆君默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心灵的深处有什么在对他大声的呐喊。
你抓不住他!这个人你永远也抓不住!
不!我会抓住他!舞轻尘,你是我的!既然是我看中的,那就只能是我的!
见陆君默怔怔的看着他不说话,轻尘也失去了与他对峙的兴趣。
"如果没有其它事,请容草民先行告退!"
恭敬有礼的话语,却已是相隔千里般的疏离
陆君默的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过身摆了摆手。
轻尘朝陆君默的背影施了一礼,然后离开。刚走到院门外,就仿佛脱了力般靠在墙上直喘气。
刚才好险!一个不好恐怕就走不出这院门了!
"轻尘,你怎么了?"
轻尘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势躺在独孤破怀里定了定神,将力气注入好像棉花般无力的腿中,轻尘站起来朝一脸焦急的独孤破笑了笑。
"没事,只是有些累!"
这时轻尘才发现独孤破身边还有一人,高壮的身材,粗旷的脸庞,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头发被编成三束然后又用发带束成一束垂在脑后。
这是......乾翔国成年男子特有的装束!
"他是乾翔出使灵尧的使者,刚才偶然遇到,就谈了一会。"独孤破笑着解释道,似乎对这个人颇有好感。
"你好,在下舞轻尘!"
"贺昆。"虽是简单的回答,但他柔和的笑容和豪爽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失礼,反倒是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今天跟你聊的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