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晴明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道。
博雅抬头望着他无力的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晴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将右手臂放在了博雅的背上,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晴明的手掌贴在博雅背后的那一瞬间,博雅明显得感到自己平静了下来,心脏也不再那么难受了。他侧过头看着晴明,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膝盖紧挨在一起,晴明的手臂搭在他背上,似乎是将他搂在怀中一样。博雅不觉得紧张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好些了么?"这时晴明将手收回。
"好多了。"
"怎么起来这么早?"晴明望着黑暗中的房子,这时从窗帘缝隙中透射进来的月光,将房间内的昏暗变得青蓝、澄澈。
"我想到海边去看日出。"博雅嘟囔着说。
"是么。"晴明说着站起身来,"走吧!"
博雅抬着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的表情,晴明忽然笑了起来,向他伸出手来,"我也想去看看。"拉起博雅,两人一同向海边走去。
海岸上此刻还是一片漆黑,两个人手臂撑着栏杆,身体微微弓着将重量都压在手臂上,望着海浪似乎永不停息地拍打着堤岸。
博雅侧过脸望着身旁的晴明,他不时将指尖夹着香烟放在唇边,神色平静的望着面前黑暗的潮水。他白皙的脸庞被海风吹得有些微微发红,"冷么?"
"还好。"晴明将手中的香烟掐灭扔掉转过脸来,浅褐色的卷发从帽子里露出了几缕,正随着拂面的海风摆动着。
繁星在灰蒙蒙的天际渐渐淡去,海天交际之处,慢慢地隐隐泛红,海水也渐渐由漆黑变为深蓝,厚厚的云层里透出光来,满天漫海的微妙色彩将他们笼罩,太阳悄然跃出海平线。
"啊--"晴明望着太阳一点点挣扎着,终于突出了云的重围,发出夺目的光亮,像个孩子般了欢呼起来。
"你就住在海边,见到日出还这么高兴?"博雅转过头,望着那被阳光涂抹调和成金色的侧面,嘴唇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我第一次看到日出!"晴明喃喃的解释道,"没起来这么早过!"
博雅听到他的话,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喂!别笑了!"晴明冲他喊了起来,但博雅似乎已停不下来了。
海岸上两人互相追逐打闹的身影与一片片的霞晕倒影合为一体,融入金色的光芒中,随着他们的欢笑声一群鸥群展翅高飞。
元旦遇险
转眼已是元旦节,这天博雅从楼上下来,看到蜜虫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嘴里轻声的哼着歌。
"蜜虫,怎么这么高兴啊?"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博雅心情立刻高涨了起来。
"今天咱们有口福了!"蜜虫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哦?"博雅有些奇怪,因为他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直都是蜜虫在做饭的,现在蜜虫这样说,"难道--"
蜜虫用手掩着嘴笑了起来,"没错,今天少爷亲自下厨。"话还没有说完,博雅已经向厨房跑去了。
博雅小心翼翼的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只见晴明背对着门,正在厨房里忙着。他腰上系着蜜虫的围裙,被带子束住的腰越发显得细了,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
"看够了么?"晴明仍然背对着门说道,"还不快来帮忙?"
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的博雅急忙走了进去,"你背后难道也长着眼睛么?"
"早就听到你流口水的声音了!"晴明说着用筷子敲着博雅伸向盘子的手指。
"哎呀!疼--"被敲到手指的博雅大叫了起来,却碰倒了旁边的调料瓶,两人一阵忙乱。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三个人坐在了餐桌前,博雅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简直不敢相信它们都是出自晴明之手。
"晴明,你真的了不起!"
晴明笑笑低头开始吃饭。
"这有什么,少爷的厨艺可是安倍家厨艺最捧的厨师亲传......"一旁的蜜虫骄傲的说着。
"蜜虫!"晴明瞪了她一眼,"快吃饭。"蜜虫冲着博雅吐了吐舌头。
吃完饭晴明坐在沙发上,博雅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并不断哀号着,"唉呀!今天吃得太多了,撑死了!"引来晴明和蜜虫的一阵笑声。
"出去转转吧!"晴明站起来说道。
"好啊好啊!"
□□□自□由□自□在□□□
夜色已悄悄的降临,两个人沿着沿海公路缓缓地信步走着,远处的跨海大桥隐隐绰绰架在东京湾上,街灯将这海岸公路勾描出缓缓的弧线。
"晴明。"博雅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你是个奇怪的人。"
"哦?"晴明两手插在口袋中,侧过脸来望着他,弯弯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朦胧。
"有的时候似乎很孤傲,很难接近的样子。"博雅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开心的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有的时候又像个淘气、顽皮、惹人怜爱的孩子。"
"你是在说蜜虫么?"晴明垂下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博雅的视线。
"我说的是你。"博雅继续说着,"总觉得你有些烦心的事似的。"
"是有些事情让我很烦!"晴明点燃一根烟,从黑暗中抬头望去,天际浮现出一轮清澈的蓝月亮。"美术馆的工作忙吗?"他似乎想换一个话题。
"算不上忙,应该是很轻松才对。"
"是么--"
"对了晴明,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博雅忽然问道。
晴明笑了起来,弯弯的两眼望着他,"我不工作。"
听他这样说,博雅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第一天,贺茂家给晴明的那张金额吓人的支票,以及被晴明撕毁的那些支票,他已经被完全搞糊涂了。不过尽管心情仍有些疑惑,但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事,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沿海公路上拐进了回程的小路上。
忽然,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不觉的尾随在他们的身后。
"晴明。"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的博雅低声叫着,不自觉的向晴明靠近了些。
"别理他们。"晴明也感到了身后的状况,脸色沉了下来。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小巷子时,身后的几个人围了上来,手持着刀子将他们两个逼进空无一人的巷子中。
"你们想干什么?"博雅冲着那帮人吼道。
突然他身旁的一个人抓住他的头猛的向身后的墙上撞去,待他松开手,博雅已跪倒在地,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住手!"看到他们毒打博雅,晴明喊了起来,"要钱我给你们!"
那几个人丢开倒在地上的博雅,围住了晴明,其中一个人用手掐住他的下鄂,使他的脸向上仰起,"好美的人啊,虽然是个男人......"四周一阵放肆的笑声,晴明想推开身前的人,却被擒住了双手。
那个人一手紧紧抓着晴明的两只手腕举起压在墙壁上,随着充满酒气的呼吸将脸向晴明贴近,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就在他将晴明压倒在地的时候,一旁的博雅血流满面的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块砖头,乘其他人都围在晴明身边的时候,猛的向压在晴明身上的人头上砸了下去,其余的人愣了一下随即都扑向了他--
在博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小巷里突然狂风大作,卷起的尘土使人睁不开眼睛,一道青色的光芒如同闪电一般直击向围攻他们的人,刹时间,风声、雷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小巷中响彻。
衣衫凌乱的晴明扶起已昏迷过去的博雅,用手抹去他脸上斑斑的血渍,"傻瓜!"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落。
博雅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医院里,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已经被包扎了起来,想坐起身来,却感到胸口猛的一疼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哪里疼?"晴明焦急的声音响起。
博雅看着那有些疲惫苍白的脸,突然紧张的抓住他的手,"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并上下打量着他。
晴明忽然笑了起来,抽出被他紧抓着的手,转过身走向窗边,"先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了?还这么多问题!"
他为博雅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笑眯眯的看着他,"我没事,恰巧有巡警经过,把咱们俩给救了!"
"真的?"博雅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紧紧盯着晴明。
"真的,真的,真的是倒霉透了!"晴明坐在床边皱起眉头发起牢骚来。
博雅这才好像松了口气,结果刚刚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又向他袭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了起来。
待博雅出院回到家,却发现晴明不在,身后的蜜虫跟过来,"少爷前几天出国了,他说让你好好休息,美术馆那边已经请过假了。"
"哦--"博雅不禁有些失落。
晴明不在,整个房子立刻显得空空荡荡,博雅偶尔和蜜虫玩玩桥牌,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中。
这天博雅坐在窗前,信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涂鸦,忽然耳边响起了一阵笑声,似乎是个女孩子站在他的身边似的。
博雅抬起头四下看去,那笑声却停止了。他只感到一阵微风拂过自己的脸颊。
窗户紧闭,门是也是关着的,他不禁有些诧异风是从何而来。又在整个房间里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坐回到窗前。
心神不定的坐下,却瞥见了自己刚刚信手画画的那张纸,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微微卷曲的头发,一双大而长的眼睛,眼角向上翘起,直而挺的鼻子,还有性感弯曲的嘴唇以及嘴角那似有似无的微笑,这一切都跃然纸上。
博雅忙将纸揉成一团,却又不舍得丢掉,攥在手中犹豫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望着纸上的人静静的看着。
忽然他站起身躺倒在床上,将身体摆成了‘大'字,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源博雅,你难道疯了么?他可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这种感情?傻瓜!'可是虽然嘴里这样骂着自己,但眼前又赫然出现了他的面容。
月夜合奏
一连半个多月晴明都没有回来,博雅问过蜜虫,可是她也只是摇头,"少爷经常出门去,我记得有一次整整半年都没有回来呢!"她似乎并不担心。
听了蜜虫的话,博雅只感到心一个劲的往下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怎么你想他了?"蜜虫笑眯眯的盯着他。
"怎么会!"博雅立刻大声的叫了起来,似乎是用声音表示自己的心情,但脸上已染上了一抹绯红。
就这样博雅恍恍忽忽的又过了十几天。终于这天他下班回家,在开门时听到房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心头一喜急忙打开门冲了进去。可是站在玄关处的他却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一样,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客厅里男男女女好几个人,晴明坐在他们的中间,满脸的笑容,而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博雅站在玄关就看到她闪闪发亮的乌黑的眼睛和烫有波浪的头发。
众人看到博雅全体肃静了一下,"这是我京都的亲戚,现在借宿在我家。"晴明远远的望着他向身边的人介绍。
众人都向博雅打了招呼,博雅笑着回礼后向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传来他们的谈笑声。
"晴明,你这个亲戚长得挺帅呐!"
"是么?你看上他了?"
"瞧你说的,人家只不过随口说一下。"
......
博雅呆呆的坐在床边,回想起了上次在医院时的情景,晴明握着他的手,低头凝视着他的情景,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疏远。
‘源博雅,你这个可笑又可悲的穷小子,你哪一点能够配得上他?一切都是你在自做多情,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耳际--
从这之后隔三差五的家里就会来一帮晴明的朋友,甚至偶尔还会留宿在这里,似乎这个家整天都在开Party。有时晴明也会邀请博雅一起参加,可是每当博雅看到那些贴在晴明身上的女人,看着她们的头发擦着晴明的肩头,拂过他的脸颊,听见他们互相耳语、交换眼色,就心情极度不爽,所以他一般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没有客人在时,晴明对他也不像过去那样,偶尔在走廊或楼梯上碰见,只是疏远地一点头或是漠然地一瞥。即使两人同时呆在客厅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老是转来转去,似乎是在尽力避免与博雅的目光对视。博雅和他说话,他也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
这天吃过晚饭后,晴明就走进书房整晚都没有再走出来过。
博雅看着属于晴明的位置现在空荡荡的,心里一阵发凉。他随手拿着一本书往椅背上一靠,闭口不言,但一晚上那本书几乎没有被翻过一页。
蜜虫看着博雅这副样子,张了张嘴,但又将它们闭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
晚上,博雅静静的躺在床上,但却没有睡着,只是静静的望着拱形窗外的天空,天际浮现出一轮清澈的蓝月亮,在月亮旁边,有一片云彩漂浮着,闪烁着光华。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琴声传到了他的房间,博雅仿佛受到诱惑一般起身,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同朝楼下的书房走去。
博雅站在书房的门外,静静的听着,那琴声袅袅娜娜,仿佛有清泉滚滚外溢、四下奔流一般。
"为什么不进来?"晴明的声音和着琴声传了出来。博雅像小偷被发现了一样红着脸走了进去。
晴明高傲而文雅的坐在白色的钢琴前,表情深沉而含蓄的看着他。好一阵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又过了一会儿,博雅走了过去,静静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晴明愣了一下,微微低下了头,手指轻抚琴键,随着他指尖轻弹,轻柔的琴声从黑白相间的琴键间泻落。而身旁的博雅也抬手轻柔舒缓的轻敲着琴键,时光不意间悄悄游走在他们优雅的指端。一种融洽无间的感觉包围着他们,两个人配合得如此默契,仿佛在他们的头脑和心灵、血液中有一种东西让他们精神上彼此相通。
终于随着最后一个宛转典致的音符消失,博雅侧过脸看着坐在身旁的晴明,眼神中流露出万种思绪急于一吐的心情,"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真是个冷酷的人!"
晴明听他这样说,纤长的睫毛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博雅继续问着,"一个亲戚?一个房客?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博雅......"晴明突然住了口,凝视着他,看得出话几乎就要从他颤动的嘴上吐出,可他的声音却给哽住了。
"在你心里我是不一样的!就如同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对么?"博雅抓住了晴明的手,他的声音里有股奇怪的劲儿,目光中有种奇怪的激情。
"博雅!"晴明忽然挣脱他站起身来,声音有点发颤,脸色极度的苍白,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博雅,咱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晴明极度苍白的脸色消失了,他又变得镇定起来,"我其实......"说到这儿,他咬紧嘴唇,转身撇下博雅走了。
接下来几天,博雅觉得自己正在体验着一种被放逐和近乎摒弃的感觉,心里感到绝望和痛苦,他甚至开始在考虑想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