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殇————冰霖

众人不再出声，他微微一笑，进入了山谷。

留下来的几人站在山谷的入口处，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入口看，几乎望眼欲穿。
等了半天，洛伦斯安然返回。
"回去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动身进入。"特罗伊塞在此时建议到。洛伦斯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反正不急于一时，还是让他好好休息......
"不行，今天我们就得进去，再过几天，许多人族都会来，到时再想进去就很麻烦了。"洛伦斯拒绝到。
他的理由充分到了让人无法反驳的地步，但是身为直觉敏锐的精灵，莫娜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来。
"里面有条岔路，我们分组进入吧。你们谁和我一组？"洛伦斯边走边问。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莫娜和特罗伊塞同时叫到，互看对方一眼，两人对哼了一声，又同时转开头去。
洛伦斯见状，不理会两人殷切的目光，说到："安琪拉，你和我一组。"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安琪拉才想说和特罗伊塞一组，但是对上洛伦斯清冷的双眼，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另外两人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死混血魔族！离我远点！"莫娜越看他越不爽，终于还是低吼出声。
"你才是！让人恶心的精灵。"
"我要去和大人一块儿走！"
"不准！休想独占洛伦斯。"
"你、你！"两人实力相当，一时半刻是分不出胜负的，这就代表着，她根本无法彻底摆脱他去和大人一块儿走--"可恶！！！"

洛伦斯走在前方，安琪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行进着。
倒不是安琪拉变得乖巧了。而是洛伦斯的沉默有着无形的巨大压力，这让她不敢多说什么，哪怕是半个字。
"安琪拉。"洛伦斯打破了沉默，停下了脚步。
低头走路的安琪拉抬头看他，"嗯？"
"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回‘科西嘉之城'吧。人族太复杂，你待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好处。还有，放弃特罗伊塞，他并不适合你。"洛伦斯平淡地说到，脸上的表情是安琪拉所看不懂的。
"好......"本能地相信了他，安琪拉点点头，"洛伦斯，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是......遗嘱？"
"就算是吧。"
"你要死了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
"洛伦斯，你是个好人，你可以不死吗？"
"谢谢你。"洛伦斯笑了笑，但是看上去是那样地空寂，"安琪拉，认识你，我很高兴。"安琪拉尚未看清他的表情，他忽然抬头，"到了呢。"
前方，屹立了一座高山，陡峭尖削，山顶上盘踞着一条红龙，一双大得骇人的琥珀色眼睛正等着两人。

那头红龙没有开口，但是却有声音直接传入了两人的脑中，"你们为何而来？"声音宏亮雄厚，显然是一头成年的红龙。可以将龙语转换为人族大陆通用的语言，这是上位的龙族才能做到的事，想来这头红龙身份十分高贵才是。
安琪拉目瞪口呆地看着红龙，甚至有些瑟缩。洛伦斯却冷淡得不屑一顾。
竟然是这个家伙！洛伦斯不太高兴的样子。
忽然，红龙冷厉地瞪住了洛伦斯，"是你！卑贱的私生子！！！"
"红龙王，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可不是私生的。龙族上下，谁不知道我是谁呀。"洛伦斯抬头微笑，张扬无比。
红龙的鼻孔中喷出了大大的一口气，"银龙姬与人族私通款曲，生下了你这个卑贱的混血种，不是私生的是什么？！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红龙一个振翅，飞了下来，双翅扇起的罡风几乎要将两人吹走。
洛伦斯笑得越发艳丽起来，一双紫眸却越来越清冷，"我为什么不敢出现？这儿是人族的大陆，又不是龙族的地盘。话说回来，您和其他几位阁下怎么会跑到‘卑贱的人族'所生活的地方来呢？不怕这些人族呼出的污浊气息，污染了你们的贵体么？"
"洛伦斯，你和你母亲一样地伶牙俐齿！你比你母亲更让人讨厌！"红龙张口吐出了炙热的龙息，想要烧死洛伦斯。却被他轻易地躲了过去。洛伦斯顺势一挪，勾着安琪拉的纤腰，跃到了一旁的山石上。
红龙这才正视安琪拉，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你居然堕落到了和吸血族为伍的地步！洛伦斯，你这个卑贱的东西--"

"够了！龙族和吸血族是天生的死对头，我并非纯血龙族，有何不可？你们不都认为我不配作为龙族的一员吗？您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洛伦斯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让您纡尊降贵地来管教‘卑贱顽劣又污秽不堪'的我，岂不是有失身份？您可是高贵的红龙王呢。不过当年我母亲没有选中您作伴侣真是一个天大的失误啊。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于母亲的这个错误是感激不尽的。"
被彻底激怒的红龙王气得青筋暴起，痛处被洛伦斯分毫不差地刺中，他一连吐出了好几口龙息，却都未击中洛伦斯，而洛伦斯，一直都保护着安琪拉。
拥有一半龙族血统，在年幼时又接受过最后一个上古龙族的嫡裔的训练的洛伦斯，充分地展示出了他的身手。
他带着安琪拉在树枝间跳跃着。即使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却仍是轻盈无比，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地在树叶上飘忽不定。动作优雅而流畅，就像在跳着美丽的舞蹈。
接连失手的红龙王暴怒地念动了龙族的咒语，开始了锁定攻击。

"安琪拉，召唤一只骷髅兵，到他的后方去，另外，给我一把剑。"洛伦斯轻声吩咐着安琪拉。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眸此时看上去竟隐隐有着线形的瞳孔。
面对现在的危险情况，安琪拉无暇多想，直接照办。g
正全神贯注于攻击洛伦斯的红龙王没有提防身后忽然冒出的骷髅兵，被其狠狠地刺中了尾部，他的尾巴被骷髅兵的骨剑钉在了原地。
他痛得低吼一声，回头对着骷髅兵，张口就是一大口龙息，烧得骷髅兵连骨灰都不剩。

洛伦斯乘机飞身上前，对准红龙王最脆弱的颈部就是一剑，那是龙族唯一没有覆盖龙鳞的地方。当然，他小心地避开了龙族下颚的逆鳞。之所以称之为逆鳞，正是因为一旦龙族被人接触了那里，不论那条龙的性格是否温顺，一定会在瞬间被激发出最强的斗志，杀到逆鳞自行收缩为止。
"吼......"红龙王痛极，伸出了右爪，狠命地爪向了洛伦斯。
"快走！"洛伦斯心知现在凶险异常，立刻推开了安琪拉，后挪了几丈，在她安然着地之后，才跃上了最近的枝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龙爪瞬间穿透了他的右胸，将他举到了半空之中。
"该死的贱人！"红龙王终于开口，声音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洛伦斯皱紧了眉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不发出任何的痛呼，他的身子弯曲了起来，巨大的痛楚让他的脸色在瞬间褪去了血色。
"洛伦斯！"安琪拉在下方大叫着，她手指一动，召唤出了大量的骷髅兵，自己也跃上了红龙王的背部，手中是一把长长的骨剑，"放开洛伦斯！你这头臭龙！！"

"安琪拉......快走......"洛伦斯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他的脚尖点在了红龙王的爪子上，用力一蹬，自己便从他的爪子上离开，带起了一道艳丽的血色弧线，鲜血喷洒了出来。他在半空之中调整了姿势，最后跌落在了地上。
安琪拉再召唤来了一只食尸族，立刻来到了洛伦斯的身边，"洛伦斯，你、你有没有怎么样？"浑身鲜血的他，看上去好不骇人。
"没事。"洛伦斯支撑起了身体，伤口正在缓慢地复原着，鲜血渐渐地停止了流出。
不远处，红龙王还在和不计其数的骷髅兵纠缠着。

另一边，正与一头绿龙激战的两人同时望向了声源处。
"大人不会有事吧？"大人自保是不成问题，但是多了个安琪拉就说不准了。况且大人现在不能使用魔法......果然当初不同大人一起走是错误的！
"我去看看......"特罗伊塞欲走，却被绿龙拦下，"打倒我再去，混血魔族。"
"烦死人了！"特罗伊塞的耐心尽失，挥手间释放了数个大型魔法。
莫娜见状，连忙过去帮忙。现在只有帮了特罗伊塞才能及早脱身......

又见血了......洛伦斯皱眉，确定安琪拉还是十分安全之后，他开始了回击。
第一剑，他削下了红龙王的利爪；第二剑，他砍掉了红龙王背部的部分龙鳞；第三剑，他在红龙王的颈部补上了一剑......
最后，他一剑刺穿了红龙王的心口。抽出剑，他以剑为支撑，半跪在了地上。
结果红龙王，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昭示了他先前的苦战。红色之中又带有龙族特有的浅紫色的血液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一席白袍。

然而，红龙王并没有立刻死去，尚留有一口气在。
他死瞪着洛伦斯，心口的致命伤口正在涌出大量的浅紫色血液，声音也少了方才的宏亮，"真像你母亲，你和她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眼眸，一样纤细的身材，一样--顽强固执的性子，只是他的头发因为血统不纯是纯净的雪白色而非灿银色。
"我没见过她。"洛伦斯平淡地回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看，"所以无从比较。"他的眼眸始终是清亮无比的，看上去犹如上好的紫水晶一般，不掺杂一丝杂质。即使他身染血污，却掩饰不了他的清贵之气。

第十八章
垂死的红龙王竟然笑了起来，"呵呵......你、你一定也会像你的母亲一样......不得好死......一样不得好死！呵哈哈哈......"忽然，他眼睛一翻，断了气。
洛伦斯面无表情地看着。
是又如何？反正他也看不到了，还这么高兴干什么？疯子。

"洛伦斯，我们--"一声清亮的龙吟打断了安琪拉的话。
那一边，莫娜与特罗伊塞在片刻前联手击败了绿龙。
洛伦斯持剑全神戒备。
这一声龙吟，很容易引来另外几头龙......

果不其然，在不久之后，一头浑身散发着尊贵气息的黄金之龙扇动着巨大的翅膀，优雅地掠过了洛伦斯的上方，一双巨大的澄金色的眼睛捕捉到了洛伦斯那头显眼的头发。
黄金之龙慢慢地停在了半空之中，优雅地张开口，吐出了属于人族的语言，"洛伦斯，你来这里作什么？路基奥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不相信呢。"那声音低沉温和，却隐约透着独属于王者的威严。
"龙帝大人，许久不见，洛伦斯向您问好。"洛伦斯面对眼前的龙族帝王还是维持了应有的礼仪。
"......你还是离开吧。龙族并不欢迎你，路基奥也不会乐意见到你的。"黄金之龙在此时看见了不远处的红龙王的尸体，瞳孔不由地收缩了一下，"你杀了红龙王......可是刚才的龙吟分明是--"
"是我和特罗伊塞杀了绿龙王。"莫娜在远处浮到了半空中，声音极度镇定。她昂着头，倨傲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地冷静，但是在心底，仍然有着隐约的恐惧。毕竟，现在在她眼前的，是龙族之王，强大无比的龙帝......
龙帝微微侧头，看见了远处身形纤弱的精灵，"精灵公主，你为何如此做？龙族与精灵族素来交好，您这么做，实在有损我们双方之间的情谊。"
"精灵族与我无关，我已非精灵族人，我会如此做，只因他妨碍到了大人。"
"大人？洛伦斯吗？没想到精灵公主竟会甘愿做洛伦斯的仆人......洛伦斯，我知道你与红龙王素有芥蒂，但也不至于杀了他，你说呢？"
"是他咄咄相逼，怨不得我。"洛伦斯回答到。满不在乎的样子。

龙帝摇摇头，化作人形降落在地上。
一如他的真身，人形的他也是耀眼异常，再加上一身华服，犹如人族古时的帝王一般，"洛伦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怨恨着路基奥么？"
洛伦斯的脸色微冷，"别同我提他！"恨？！岂止是恨，简直是恨极了他。可是幼年的恐惧又让他下意识地有些畏惧路基奥。

莫娜与特罗伊塞很快便来到了洛伦斯的身边。
他们很清楚，不使用魔法的洛伦斯不是龙帝的对手。
而安琪拉此时已经吓得缩到了一边，龙威引发了她本性中对于龙族的恐惧。若非此时洛伦斯正挡在她的前面，她连拔腿就跑的心都有了。
"也难怪呢......"龙帝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复杂。
他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唇边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洛伦斯扭开头去，不说话。

"怎么了？我亲爱的侄子，你不想见我么？"清澈悦耳的阴柔嗓音想起，听来似是有着笑意，但仔细听着，却又觉那声音根本不带有任何情感，冰冷平静。
而下一个瞬间，洛伦斯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表情僵硬地看向了声源处，不意外地看见了那熟悉的银色身影。
灿烂的纯正银发，呈大波浪状披泄了一身，那双与洛伦斯相似，但颜色浅上一些的眼眸清清亮亮，映照出了视力范围内的一切事物，清澈见底，如无机质的物质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在其中。
那是一张何等柔美精致的脸庞，皮肤细腻，由于身着素白滚银边的长袍而更显颀长的身材，修长完美的四肢。
一条银色的束腰腰带使得他的腰身看上去十分的纤细。比一般男子瘦上一些的骨架，却充满了男子气。即使他的容貌柔美可比女子，但丝毫不带女气，让人直觉那是一个拥有出众容貌的男子。

此刻，他正缓步走向了洛伦斯。
在场的众人除了龙帝之外，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龙帝大人也在啊......"他向龙帝行礼，然后再一次看向了洛伦斯，"我亲爱的侄儿，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你--"
"我的爱儿，见着自己的舅舅也不行礼么？好没礼数，我当年可不是这么教你的吧。"他用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看着洛伦斯，笑容和蔼亲切。

洛伦斯抿唇，直直地瞪着路基奥。固执地不开口。
没错，再怎么说，他也得向这个家伙行礼问好，可是--
"侄儿，想不想知道我们来这儿的理由呀？"路基奥笑意不减，一点也不生气，并且提出了一个诱人的建议。
无可奈何。洛伦斯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洛伦斯向舅父大人问好。舅父大人万安。"他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了话，不等路基奥作出回应便立刻起身，冷着一张脸不愿再出声。
路基奥微笑，一脸的怀念，"唉......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多了，即使那是你是多么不情不愿，你仍是会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舅父大人'......"
"不要再说了！那是以前，已经不存在了。"洛伦斯口气恶劣，紫眸倏地闪动起了怒火。手腕翻转间，长剑在手，他以快得惊人的身手欺近路基奥，脚不沾地地掠去，他又在瞬间减缓了去势，手中的长剑缓缓地递出。
"侄儿，你想杀我？"路基奥脸色不变，笑得轻巧。
洛伦斯不答，眯细了眼，纤长的右手手臂举起，长长的剑身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冷光。
对方不躲不闪，直视长剑逼来。

"当"的一声，一道白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路基奥的身前，虽然勉强接下这一剑，却因为洛伦斯强劲的力道而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