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第五十三章 破阵子，夜长奈何
背着慕容昭，柳怀一跟在风翼安身后。
穿插在密林中，风翼安对这里表现的很熟悉，这一点让柳怀一感到怀疑。
"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风翼安没有回头，他似乎很放心柳怀一，微微笑道："你背的人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柳怀一戒备的眼神盯着风翼安，感到他背上的慕容昭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吸了口气，尽量放松自己。
风翼安转过头，有些差异的看着柳怀一，微微笑道："我想柳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想关心你。"
看着他不做作的眼神，柳怀一只觉得心里作恶，他冷笑不语，只是哼了一声。
风翼安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笑得有些勉强。
"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了，这么做作，只会令人作呕。"柳怀一毫不客气的讽刺，风翼安的脸色更加尴尬，他撇撇嘴，无奈苦笑，摇头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真的是想关心你。"
"你想关心的......是柳怀一，还是炎凤国君在找的九凤之子？"冷冷讽刺的眼神瞪着风翼安。风翼安的眼神恍然一亮，随即坦然一笑，"我想关心的自然是柳怀一柳公子，是玄苍的苍王，不是炎凤国君所找的九凤之子。"
"是么？"柳怀一撇撇嘴，风翼安是否很了解自己，他不知道，不过对于风翼安的答案他心里稍稍放心，终归是相信了对方，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过我不认为炎凤的堂堂王爷不会为了炎凤国君鞠躬尽瘁。"
"你说什么？"几分迟疑的语气，风翼安的眼睛睁大了一圈。
"我说，如果我是王爷，绝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回答，如果是炎凤国君在场，不知道王爷还会不会有着同样的答案。"
你太执著了......慕容昭低头看着柳怀一的耳根，心里想着，手上暗暗的使力握住了柳怀一的肩膀，柳怀一感觉到，微微咧嘴，"怎么王爷不会回答么？"
风翼安浅浅笑了，随即承认了一切，"柳公子相信我国国君所说的事情么？柳公子既然问了，我便向公子坦白，公子的猜测都没有错，但是公子可知道自十年前，我就离开炎凤了，这些年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吸了口气，看着柳怀一说道："十年前甚至更早，我兄长便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柳怀一听他说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感到慕容昭按了自己一下，心知对方要自己放下他，的确慕容昭有些沉重，而柳怀一胸口时而疼痛，他吸了口气，将慕容昭放在了一旁，让那人靠在自己怀里，自己的确有些走不动了，他需要休息。
他抬头看着风翼安，说道："我看这里很安全，我累了。"毫不隐瞒的承认自己的情况，柳怀一戒备的等待着风翼安动作。他微微一笑，也席地而坐，说道："我想......你一定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他苦笑摇头，说道："我找到你，也是希望你能知道，因为你有知道的权利。"
"你不怕背叛你的国君么？"
"我已经背叛了他十年......"他苦笑，看向别处，"因为你......"
柳怀一微微错讹，却没有说话，他将慕容昭搂紧了些，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鼓励自己。感觉到慕容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在自己脖颈上，他才微微安心。风翼安看着两人，有些明白那人是谁，却没有揭穿。
"二十多年前，我国和玄苍两国可以说是这九州最大的两国，其他国家的君主都要攀附我们两国，可是一山难容二虎，由哪个国君不想一统天下，但是天高水远，炎凤与玄苍各在一边，若打仗，两国战线太远，实在是不知之举，所以我父王选择了一种卑鄙却有效的方法。"他小心的观察着柳怀一的反应，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心里微微诧异，不知道柳怀一是漠不关心，还是故作镇定。
他继续说道："我的王叔凤怀羽便是你的父亲......他来到玄苍，后来父王知道他背叛了自己，恼羞成怒，所以......要赶尽杀绝。"他垂下眼睫，说道："父王派出了很多人希望可以劝王叔回来，可是王叔不肯，父王最后就下了......格杀令......再后来他将王叔带了回来......现在王叔就在皇宫中。"他恳切地看这柳怀一，想要知道对方脸上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存在？"良久后，柳怀一才状似无恙的开口询问。
"是......"风翼安，应该叫他凤遗安，说道："王叔离开的时候我才不过五六岁，那时觉得王叔很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走，可是我知道他并不想去的，怎奈何君命难违，所以他答应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死了，可是十年前我才在无意中听说到你，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保存得很完好的......王叔的遗体......所以我想来找你，想看你......好不好。"
柳怀一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他的身子很僵硬，靠在他身上的慕容昭可以感觉的到，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能收紧了揽在他背后的手，希望柳怀一可以感觉得到。他所作的一切，柳怀一自然明白，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冲动的上前，他也一定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人和凤遗思，可是现在他在身子僵硬了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常态看这凤遗安，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身旁这个人，其他的以后他自然会一一讨回。
"我好不好，你现在看见了。"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别扭的别开头。
凤遗安苦笑道："看到了，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好......"
"你什么意思？"柳怀一转头瞪着他，却看到他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看这身旁的慕容昭，戒备的将人搂紧了一些，他迎向凤遗安的眼神瞬间划过一丝阴冷。凤遗安觉得那丝眼神和凤遗思很像，所以他惟有苦笑，应该说血缘这东西很奇妙，还是该说柳怀一成长的环境所造成的，但是他知道对柳怀一他心里的愧疚驱使他对眼前这个人用尽心力，而凤遗思对柳怀一的心思却让他不得不担忧。而对于柳怀一，他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他认为自己对柳怀一的了解并不会比别人少。所以看到他这样戒备的眼神，自己心里仍旧忍不住有些酸涩，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如今却将自己看作敌人。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想告诉你，不要往东边走......"
"为什么？"
"因为炎凤的主力在那里等着你。"他苦笑着看这柳怀一，"你还是不要自投罗网的好。"
"我以为你会带我往东边走的......这样不是更好？"柳怀一挑高了眉毛。
"我说过了，我早在十年前就背叛了他，我只是希望......你好......"来补偿我们所欠你的。
柳怀一自然听得出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心里却更加烦乱，他冷冷一哼，别开头，不想再说下去了，他为了身旁的人可以将这些事放在一旁，可是他却不能忍受和自己的仇人，还要伴做好兄弟，他心里开始不停的算计，可是凤遗安只顾着看他，未曾多想，看着柳怀一的眼睛转来转去，他觉得这样的弟弟很可爱，不自觉地撤开了嘴角。
"我们走吧。"片刻后，柳怀一便浅浅笑开。
凤遗安没有想到柳怀一变脸变得这么快，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喜悦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柳怀一终于对自己放下了防备，即使是假，他也很开心。
柳怀一看着对方喜形于色，心里有些感触，但是随后却又被自己说服，是那个人先对不起我的。他重新背起慕容昭，示意凤遗安走到前面，凤遗安没有拒绝，微微一笑，当先走在了前面。
走了两步，柳怀一便开口问道："你十年没有回炎凤，是......为了找我么？"他问的小心，问的期待，也许他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听得出来。趴在他背上的慕容昭心疼，而走在他前面的凤遗安却是欣喜。
"嗯......我希望可以找到你，可以补偿你，你......终究是我弟弟。"
弟弟......
陌生的词汇让柳怀一感到奇异，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更加不会相信别人，可是现在的他却开始相信，他撇撇嘴，却没有继续下去。
继续沉默的走了一阵，柳怀一知道凤遗安带着自己往南方走。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嗯......虽然我离开炎凤这么多年，但是有些官员还是认识的，前些天我便知道王兄的安排，可是无力阻止，只希望你可以平安逃出来......"
"你已经知道了？"柳怀一眼睛转了转，问道："那么你可知道是谁有‘惊心事'？"
"惊心事？"凤遗安微微一惊，"你中了惊心事？"他停下了脚步，担忧的回头。
听他的语气柳怀一已经明白是谁害了自己，暗自咬牙低声咒骂，表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笑道："惊心事这种小毒，怎么可能毒的到我。"
凤遗安听着他话语中那几分得意的语气，微微一笑，心里有些放心，他转过头，继续向南走，说道："你没事就好。"惊心事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毒，但是却非常难解，他不会武功，可是他知道那种毒对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
柳怀一在他背后继续默默地跟着，片刻后又说道："你知道这里哪有炎凤的守备，知道炎凤的阴谋，但是却没有想要阻止么？"
凤遗安露出苦笑，他作为一个臣子，不能左右君王，他作为一个离开的叛徒，更加不能阻止，统一天下是所有君王的愿望，他想柳怀一身旁的慕容昭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如果异地而处，柳怀一一定也会这么做的，但是此时面对柳怀一的质问，他无从回答，惟有苦笑。
"其实凤遗思想要利用我，对不对？而你没有阻止......"
凤遗安想要解释，可是却无话可说。
"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们，不过......"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柳怀一趁着凤遗安微微一愣的时机，抬起手，一掌劈在了凤遗安的颈后，对方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柳怀一看着昏倒的凤遗安，连扶的想法都没有，而是背着慕容昭走到了一旁，重新坐了下来。慕容昭靠着他，皱眉说道："你这是何必呢？我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对你......也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柳怀一擦了擦慕容昭额头上的汗，说道："他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我们怎么还可以跟着他走呢？就算他会带我们离开，可是他身为那个人的弟弟，怎么会救你，难保他不会将你我出卖。"
慕容昭不再说话，他的确明白，但是柳怀一心里怎么想得，他也可以多少感觉的到，那个人虽然不说，但是可以跟着凤遗安走到这里，一定是信着对方的。
"难为你了......"靠在柳怀一的脖颈间，深深吸气。
柳怀一觉得脖子后很痒，笑着将慕容昭推开几分，"你说什么？"
慕容昭摇摇头，看着他却没有在重复那句话，他想那人一定不想听到自己这么说。
柳怀一狐疑的看着慕容昭，暗中摊了摊手，歇了歇终于说道："我们走吧。"说着，就要动手将慕容昭背起。慕容昭微微用力拉住他，说道："你就放他在这里么？"他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凤遗安。柳怀一看了一眼，撇嘴问道："不然呢？"
"总要......万一他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柳怀一想想不错，嘴里虽然不以为然的说着"麻烦"，可是还是走了过去，将凤遗安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好，末了从地上抓了些泥巴末在那人脸上，黑漆漆的，保准没人认得出来，才拍拍手站起身。

第五十三章 破阵子，夜长奈何
两个人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柳怀一背着慕容昭靠在树后，屏息倾听。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可以么？"
"......嗯"沉默了一下，才有另一个人回答。
柳怀一和慕容昭对看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一阵狐疑，在侧耳继续倾听，柳怀一却已经脸色阴沉，因为他听出了那两个说话的人是谁。
这两个人一个是笑君国主莫言，另一个竟然是常宁。
柳怀一曾经想过一定是有人和凤遗思串通好了，不然就算炎凤国在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这样轻松的带着大批的杀手进城，如今听来，果然是常宁和他串通，卖了自己的国家，而莫言恐怕也是同样卖了笑君。
"我们今后怎么办？"这是莫言的问话。
"我们去西边吧，住在海边好不好？我们可以靠打鱼为生，你更加可以开设学堂，或者我们向南方走，隐居山林，再也不问世事，好不好？"常宁问的温柔，可是在树后的柳怀一和慕容昭却恨不得将两个人碎尸万断，这两个人怎么样他们不管，可是如此生灵涂炭实在是连柳怀一都觉得不齿，他在树后鄙夷的看这两人，却忽然发现常宁手旁还有一样东西，隐约是个人头么？
他凝目看去，却不甚清楚。只听莫言说道："嗯......不过这个怎么办？"他说着，指了指常宁手上的东西。
"扔了吧，看着就心烦，他......竟想要染指你......活该，简直是死不足惜。"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将手里的东西抛了出来，却正向著柳怀一他们藏身的地方飞来，滚动了几下，落在柳怀一脚旁不远处。
柳怀一这才有机会看清楚那是个什麽东西，这一眼他便认出来那是梁无心的首级，他吃了一惊，随後感觉心底畅快，可是又因为那人不是死在自己手上而觉得遗憾。他身旁的慕容昭也同样吓了一跳，不过那人终究不如柳怀一心思转了又转。
"唉！你......"
莫言本来想要追过来，可是却被常宁拉住，"那种东西不要管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若是被旁人发现，你我恐怕就难以逃脱了。"
莫言本念在与那人有些过往交情，便是葬了也好，只是听对方所说不差，便点了点头，远远的看了眼梁无心的人头，咬了下牙，一跺脚狠心跟著常宁离开。
待两人走后，柳怀一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是他们俩！"
慕容昭和柳怀一奔波了大半天，其实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不过不愿意柳怀一担忧，所以一直咬牙撑着，可是现在他只觉得眼皮沉重，身子不听使唤，只想睡觉。他强打起精神，说道："事以致此，多说无意，我们还是走吧。"
柳怀一点点头，扶起慕容昭，其实他的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可是为了慕容昭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而胸口间因为"惊心事"引起的疼痛此时竟然成了让他保持清醒地存在，他自嘲的苦笑，却不想让慕容昭看到，于是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平日的不屑眼神，只是他的这些细小动作又怎么能瞒的过慕容昭呢？
"你还好吧？"慕容昭没有动作，依旧坐在地上，手却拉住了柳怀一。
柳怀一无奈只好坐下来，他皱着眉头，强硬的说道："我没事啊，怎么？"
"你脸色很差，我们......再歇歇。"慕容昭知道两人不能停，可是他不忍看这柳怀一这样，所以哪怕是一会儿，他也希望柳怀一的脸色可以好一些。
"我们没有时间了，要尽快......"话没有说完，却被慕容昭拦住，"我很累了，再歇歇可好？"有些撒娇的语气，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对方。
柳怀一无奈的坐下，让那人靠在自己身上，他低声说道："你若是累了，就睡一下，我背着你继续走可好？"他知道慕容昭为了自己强打着精神，自己也不希望那人睡着，若是那人不跟自己说话，自己一定会担惊受怕的，连对方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可是慕容昭听了却摇摇头，说道："我陪着你。"对于柳怀一的顾虑他心里清楚，所以即使强打起精神，即使再累，他也不能合眼睡着，因为他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柳怀一会做些什么自己无法掌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