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五卷]

柳怀一看着他勉强的样子，心里丝丝心疼，只能搂着对方做好，勉强的开口和对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要是我们回去了，我就哪都不去了，好不好？"
"嗯......好啊......"
"到时候我要亲自教导长思，教会他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凡是我会的他都会，我知道的他也都会知道的......你说好不好？"
"......嗯......好啊......"
"等以后我们一起去踏遍三山五岳，大江南北，去看沙漠，去看大海......你说好不好？"
"............嗯......"
柳怀一知道慕容昭渐渐的睡着了，即使慕容昭不想，可是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柳怀一侧过脸，淡淡的笑着，低声说道："等我们回去，就再也不分开了，我们要称霸天下，要让凤遗思对你我俯首称臣......要将这天下尽收你我手中......成就千秋大业，你说好不好？"他问的轻微，那人却不在回答他了。
柳怀一将那人的头按在自己颈边，感觉这对方的呼吸还算平稳，他才放心。抬起头看这天上的星星，他叹气，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是他错算了什么，还是......他遗落了什么？
虽然在思考，在反思，可是他却无法忽视身旁的人带给自己的奇异感觉，听者那人的心跳，他竟然集中不了注意力，转过头，仔细端详着那人的面容，然后伸手揭开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苍白的脸失去了往日的英挺，此时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快死的病人，让柳怀一一阵不舒服，他眼中涌上泪意，却探过头，在那人无色的干燥唇瓣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你待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柳怀一这一生一定不复你之情意。"说着又一次吻上去，虔诚，不待一丝其他。
吻完那人，虽然明知道那人没有感觉，却仍旧红了一张脸，推开那人一些，深吸几口气，让自己脸上的热气散开些，他才重新为那人戴上人皮面具，将那人重新搂在怀里。
等一切做好，他也觉得困顿，可是却又不能闭眼，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知道是自己的药效要散去，而那个时候自己的五脏自然要受到伤害，所以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看这慕容昭，他决定冒险离开。
可是自己才站起身子，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他扶着树干，等待头晕平复，再地头看看慕容昭依旧没有醒来，才暗自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看到慕容庭的首级，眼中划过厌恶之情，冷冷一哼，口中默念："虽然慕容答应了你父亲，不过我可没有答应过什么。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活该。"他说着狠狠一脚，将慕容庭的头颅踢开，那颗头颅顺着山路滴溜溜的滚了下去，转眼便失去了踪迹。
柳怀一扶着慕容昭沉重的身子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他心生警备，却没有停下来，只是装作无事一样自顾自的向前走，可是他的手里已经扣住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瓶，他身上没有暗器，软剑也丢了，只能找贴身的东西当作暗器等着身后接近那人自动靠近。
可是那人的脚步声来到自己身后应该没有多远的地方却忽然放慢了下来，柳怀一知道那人一定是看到了自己，想必那人也在犹豫。
"柳大哥？"
听出身后来人是女子，而可以这么叫自己的大概只有慕容盈了，柳怀一皱了皱眉头，扶着慕容昭艰难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来人惊喜地看这自己，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真的是柳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怀一心下怀疑，眉峰不由自主地蹙起。
"我知道这里很多人都在找你，所以......"她红了脸，低下头，一副小女儿的心态，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没有人会不懂。
柳怀一撇撇嘴，他并没有感动，而是很庆幸，庆幸慕容昭睡着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但是对于慕容盈的来意，因为刚刚的慕容庭，他仍旧很在意。慕容盈没有得到回应，心思百转千回，低垂的眼神闪烁不定，最后停在了柳怀一脚旁那双明显是贵族的靴屡上。
这人是谁？
她心里诧异，便抬起头，一脸无辜的问道："这人是谁？"
"他？"柳怀一看了看慕容昭，知道慕容盈并没有认出这个人，心里稍稍放心，但是又对慕容盈的来到感到怀疑，于是说道："他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总不好把他一个人扔下吧。"
什么时候柳怀一变得这样有人情味了？慕容盈心想，便多大量了几眼慕容昭。
不对，这人一定和柳怀一有什么关系，否则那人根本不会这样小心......
他探索的眼神让柳怀一感到不快，便转动了身子，挡了慕容盈的视线，等到慕容盈带着几分惊讶的抬头看这自己时，他才笑眯眯的说道："小郡主一切安好么？"
"我......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
柳怀一淡淡笑开："小郡主只要愿意，仍旧可以做玄苍的郡主......"
慕容盈抬头，看着柳怀一，笑的几分腼腆，她说道："我真的可以么？还可以做郡主么？可是我......"
她想说的是慕容庭吧，可是却不知道该说哥哥，还是应该换个称呼才对。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冷血吧。
柳怀一淡淡的想着，接过她的话说道："慕容庭是慕容庭，而......你是你......"
慕容盈感激地看这他，缓缓笑开，是真心的笑，美丽而天真。柳怀一看这，似乎自己沉重的心情也得到了救赎，女孩子这样的笑容他见过的不多，但是却认为这样的笑容最美丽，没有算计，只为了高兴而单纯的笑，他觉得似乎这样的笑容只有女人才会展现，奇妙而让自己不能抗拒。
他点点头，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唔......"慕容盈虽然答应了，可是眼神却大量着慕容昭，柳怀一眯起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慕容盈摇摇头，只是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虽然救了你，但是你这样带着他仍旧是不方便的。"
柳怀一听了，只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可是看到慕容盈像是无意言语，便没有打断对方。只听慕容盈继续说道："不如......我们将他留在这里，藏起来，以后再带人来救他？"柳怀一仔细的打量慕容盈，想着她究竟有什么打算。可是却始终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你我带着他一起走，如果遇到了敌人也不好离开，可是如果将他藏好，我想以后再来找他就好，比起带着他更加安全不是么？"
柳怀一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但是他不舍，更加不敢。
他怕自己离开后，慕容昭没有人照顾，他背上的伤该怎么办，他更加怕如果慕容昭被别人带走，自己又该到哪里去找他，可是听着慕容盈的话，柳怀一开始重新思量，但是是否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其他的心思呢？
"柳大哥，是......是不是......不相信我呢？"慕容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却叫柳怀一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女人天真温柔的眼神让他想起柳潮海，甚至是寒烟，让他无法拒绝。他抿了抿嘴，终于摇头说道："不是。"
"那就好了，我真怕你不相信我呢。"天真的笑开，脸上染上几分红晕，让柳怀一不自在的别开了脸。慕容盈似乎也不在意对方的反应，只是说道："既然如此，我想我帮柳大哥将这个人藏起来好不好？藏到一个只有你我才能找到的地方，好不好？以后你来接他回国，也可封赏他。"
封赏他？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封赏他的。
柳怀一因为慕容盈的话带了几分笑意，他点点头，说道："好吧，我把他藏好，以后来再来找他。"他笑着，将慕容昭放下，却看到慕容盈想要上来帮忙，便拦住对方摇头道："我一个人来吧，他伤的很重......唔......你又是个女孩子......"
慕容盈看这柳怀一红了几分的脸庞，点点头，乖巧的站在了一旁，不再上前。
柳怀一背起慕容昭，对慕容盈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好。"

第五十三章 破阵子，夜长奈何
柳怀一背着慕容昭走出了几步，才将那人放到了一片茂密的矮树旁，拨开树枝里面刚好有些空位，他将那人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不舍得摸着那人的脸颊，低声说道："早就应该这样了，可是我却不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离开，对不起......"说着，眼泪又要留下来，他立刻擦拭，苦笑道："因为你，我都变得不象自己了。都是你的错。"说着，点了下慕容昭的鼻子，那人却只是皱了皱鼻子，别开脸没有醒来。
柳怀一"噗嗤"一声轻声笑了出来，却止不住又留下了眼泪，整了整慕容昭的衣服，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伤，确认应该无事他才说道："我要走了，你要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的，我们都会平安的。"说着，在慕容昭唇上轻轻一吻，红了脸，乱了心，却不后悔。
"你要乖乖等我啊......"像对小孩子一样的口气，柳怀一浅浅笑着，却看着慕容昭发呆。
"怀一............别走"
以为那人要醒，柳怀一吓了一跳，急忙想要点了那人睡穴，可是却在那人后面的喃喃两字中忍不住流下了泪。
"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世上什么都不重要了......"柳怀一低声啜泣，"我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泪水控制不住，他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却怕引来慕容盈，又怕惊醒慕容昭，便捂住嘴不敢出声。
片刻后，他才控制住自己，看到那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他低声说道："我不走......以后再也不走，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低声说着誓言，再一次吻了对方，给了承诺，即使那人什么都听不到......
柳怀一将慕容昭藏好，才站起身，擦干了眼泪，微整仪容，转身向慕容盈走去。
慕容盈看到柳怀一走来，便跑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怀一，眨着大眼扫过柳怀一的脸。柳怀一怕她看出自己哭过的痕迹，便不自在的转开了头。慕容盈在那之后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来的方向，便又收回了所有的目光，扬起了声音，说道："我们走吧。"
柳怀一越走越发觉不对，慕容盈好像早已知道了路线一样，走的轻车熟路。而他狐疑的同时却又没有办法停下，因为胸口的疼痛已经不曾停歇，而他从胃开始往下，似乎五脏六腑都隐隐开始搅动，药效已经要过去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而眼前阵阵发黑的情况，他只希望可以离慕容昭远一些，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自己，只有自己走的远一些，慕容昭才会更加安全。
忽然一个转弯，慕容盈向前两步停了下来，柳怀一看这她，问道："怎么不走了？"
慕容盈冷冷的转过头，看着他笑道："因为已经到头了。"
"我的路么？"
"是啊......"有些怅然的开口，慕容盈的表情有些哀伤，可是她看到柳怀一丝毫没有改变的表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她说道："怎么不担心么？不怕么？你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了，到了这里，你已经回不去了。"声嘶力竭的吼叫，希望对方可以变色，可是柳怀一依旧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的面容让她难以忍受。
"那又怎么样呢？"柳怀一淡淡的询问，走到一半他就知道了，感觉到了这个阴谋，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他只希望慕容昭可以安然无恙。
"你......"恨极已经无法可说。
"我以为你和你的兄长会不同，可是原来你们都一样。"说着，他冷冷一哼。
"你胡说！"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柳怀一脸上，他一步没有站稳，便跌倒在了地上，此时腹中的疼痛让他煞白了脸，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慕容盈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却因为一个声音而止住了步伐。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带苍王殿下前来，并没有说让你这样对待我们的贵客啊！"面容华丽，仪态威严的女人从林中走出，这个女人年轻而且美丽，带着君主的威严站到了慕容盈身旁，此时跟随着她的出现，柳怀一的四周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群包围住。柳怀一抬起汗湿的脸看过去，站在那个女人身后的是他在晚宴上见过的铉月国的将军，当然他不难想象，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铉月的女皇。
勾起嘴角，他毫不畏惧的坐起身子，看向女皇。
慕容盈煞白了脸，看着铉月的女皇颖烨，而颖烨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柳怀一，那眼中的惊艳让慕容盈嫉妒，她高声吼道："是他的错，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男人！喜欢被男人抱，下贱。"
她高声骂着，颖烨却皱起了眉头，而柳怀一却无动于衷，只是冷笑道："我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有何下贱？"高傲的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丝丝不屑。
慕容盈白了脸，可是颖烨听了之后，却拍手鼓掌，说道："苍王殿下如此坦率，本皇喜欢。"柳怀一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但是他也知道对方不会杀了自己，毕竟无论是苍王还是炎凤的九凤之子哪一个身份都可以让他性命无忧。
"不知道苍王殿下可愿意到铉月做客么？"颖烨微微笑开，美艳不可方物。
自己还有选择么？
柳怀一看着这个美丽却无疑强势的女人，冷笑着没有回答......无论自己将来怎样，他现在只是放心，至少慕容昭没有和自己一般落入对方手中......
带着这样的欣慰，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踏上了铉月的归国之路......

（第四卷完）

 

第五卷 铉月篇──月落西沉

第五十四章 西风误，萧瑟成风
冷......很冷......如坠冰窑......
热......很热......烈焰焚身......
在冷热交界之间徘徊，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何去何从，身子缓缓地向前行，每走一步都很痛苦，但是那痛苦仿佛随着自己的脚步在渐渐减弱，是不是走到尽头就可以摆脱这冷热交替的痛苦？
可是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忘......每走一步，身上的痛苦虽然减轻，但是心里的痛苦却愈见沉重，痛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却无法停下自己虚浮的脚步，在逃避，还是在追赶......他分不清。
眼前忽然闪现白光，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等到适应了之后，在他面前，白茫茫的一片雾色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诧异之极，嘴张了张却没有叫出那人的名字......
"你......为何来？"倒是那人先己开口，带着几分不满的责备和疑惑的不解。
"我......为何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来？从何来？所以反问。只是听到那人的语气自己却心疼不已，是否自己遗留下了什么而不自知？
"他......好么？"轻轻叹气，还是忍不住问起那人，无色的眼神中浮现出几许神色，是怀念，也有小心翼翼，但是更多的是期待，明知道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他......是谁？"忍不住蹙眉轻问，头忽然疼了起来，心也疼了起来，他抚住胸口，不停喘气，额头有了汗，却绝不出热，而是痛......痛不欲生......
"他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眼前人说话，声音从旁边传出，那是个女人，一身素缟，长发飘飘，温柔而美丽，她走到那人身旁，两人靠坐在一起，眉眼间是淡淡的幸福，可是看着他，眼里却是责备和不满，"他是你不能放手的人......你不记得了么？"
他抚头凝思，是谁？对自己如此重要，心痛难忍，那是毒......是那人给他种的毒，今生今世都无法消除的毒......头痛难当，那是印，是那人给他烙下的印记，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印记......他忽然目光清澈，站直身子，看着眼前的两人，终于笑道："是啊......他......是我最重要，不能放手的人......"看着眼前两人欣慰的笑了，他也淡淡的笑了，是满足，也是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