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向随然[上]

楼新不说话，只是微微动了下腰，这明显的邀请动作让展鹏辉按耐不住，前后律动了起来，"痛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展鹏辉在他耳边轻道，楼昕只是抱着他颈项，拼命摇头。
眼泪从眼角溢出，混合着花洒喷射的水珠，不知去向......

摩擦，喘息，呻吟，痛楚，快感，高潮......
许多从未体会过的感观一点点被唤醒过来，楼昕只觉精疲力竭，整个人陷在被褥之间，狠狠感受身后撞击。
"别忍着，叫出来......"
"嗯......"楼昕压抑的应着，双手紧紧拽着枕头，把脸深深埋进去。
展鹏辉掰过他脸颊，把唇贴了上去，直到那原本淡色的唇呈现艳丽的粉红。
"呃......"展鹏辉喉头溢出一声低吼，整个人覆到了楼昕背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翻身躺过去。
"疼么？"展鹏辉下巴靠在楼昕肩头，那里的肌肤光滑无比，只耐瘦骨嶙峋。
"不疼......"楼昕咬了咬唇道："小辉......"
"嗯？"
"我爱你......"
"嗯，"展鹏辉应到，脸颊在他颈项擦了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31
展鹏辉醒来的时候发现楼昕已经起了，而且他不在房里。他伸过手，摸了摸昨夜他躺过的地方，那淡淡温度证明昨夜疯狂并不是自己的一场春梦。可是，如果是梦也许更为好些，只求沉睡梦中不要醒。
展鹏辉洗漱完毕推门出去，却发现李妈站在门口，恭敬道："太太请您吃完早餐到书房一趟。"
"我知道了。"展鹏辉点头，下楼。
吃饭的时候却看到楼昕站在花园，背对着自己望着远处发呆。他穿着自己的白色衬衣，黑色的西裤，挺直的背脊衬得他身长玉立。
展鹏辉凝视着那个背影，手里的薄粥喝得乱七八糟。他在想，他一直在想......要不要过去？
叹息一声，展鹏辉起身，方向-书房。

太后浑身散发出很不一样的气息，至少展鹏辉没有见过，他站在书桌前面，不动声色。
"你到底为什么不去英国？"太后抬头看他，冷冷问。
"我说的很清楚了......"
"为了楼昕？"太后直接，展鹏辉这才惊觉，原来真有遗传之说法，自己的脾气不就是跟她像么？
"是。"展鹏辉点头，毫不迟疑。
太后抿着唇，呼吸急促，"你必须给我去英国！"
展鹏辉轻轻摇头，"我不会去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他分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不受威胁。"
"若是他不要你呢？"
展鹏辉定定看她，"那另当别论。"
"小辉......"太后陷在真皮的办公椅内，整个人显得干瘪许多，浓妆之下的风采黯然下来，展鹏辉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在这几年迅速的老去了，或者，也不过一夜之间？
昨天不过一场戏，楼昕进房的时候没有锁门，只是虚掩上了，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太后路过的时候故意接吻，只是后来的做爱却在计划之外。其实展鹏辉能够体会那种"最后一餐"的感觉，自己既然决定要帮他演好这场戏，那自然知道后果是什么，剧本怎么写他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楼昕是否知道自己的想法。
只是无论如何，都已经不在重要。
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感情，在这场戏中，不是重点。
"我承认在你的成长中没有负起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所以你才会被表面的关怀迷惑，"太后语重心长，"小辉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怪你，这个学期结束之后你就去英国，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不好？"
展鹏辉笑了，笑得很难看，很干涩，他说："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以为我出息了爸就会回来吗？不可能的！"
"你......"太后恼火，却被她生生压住，"这事跟你爸爸无关，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展鹏辉摇头，"从小到大，我什么不是听你的？结果呢？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小辉，"太后腾得站起来，"你一定会好后悔的！你把人家当宝，人家不过当你是草！"
展鹏辉勾起嘴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多说无益。"
"你......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妈......我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有错吗？"展鹏辉无奈，"我依旧拿奖学金，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对未来我也有自己的规划，只不过不想去英国而已。你看......我跟他在一起，转变的都是好的，您能说我不懂事么？"
太后一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那我先出去了......"展鹏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他跟楼昕说好了一起去给太后买生日礼物。
"你妈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我妈会喜欢什么？"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两人各说各的，毫无关系。
楼昕转头看着窗外，"我不懂这些。"
"身上怎么样？"展鹏辉问。
楼昕一怔，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耳根就有些发红，"我没事......"
"嗯，"展鹏辉点头，专心开车。这样的话，他大概以后是没有什么机会问了。

天气到底是暖和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都是衣着单薄，再也遍寻不着高筒皮靴，半长风衣。
阳光暖洋洋，微微凉风拂过，无比惬意。
两人漫无目的闲逛，没有台词，也无剧本，随心所欲。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前面是我高中读的学校，"展鹏辉忽然说，"高三那年就搬到西面去了。"
"哦？"楼昕忽然转头看他，"我也是这个高中毕业的，只不过比你高很多届吧。"
"是吗？"展鹏辉饶有兴致，"那我们进去看看？"
"不好吧......"楼昕有些迟疑，"门卫会不会放人啊......"
"没关系的，"展鹏辉一把拉起楼昕快速向前走去。进门的时候却是意外的顺利。

"操场修过了么。"楼昕记得以前的操场还是煤渣跑道，现在都是塑胶的了。
"嗯，"展鹏辉点头，"是我们搬的那一年做的。"
"我还记得这个下水道老鼠特别多，上体育课的时常能看到，"楼昕似乎想起当年的高中生活，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很大，"他说着还伸出手比了一下尺寸，"以致后来看到仓鼠的时候才感慨，明明都是啮齿类，怎么个头会差那么多。"
"那不同人种还有体型差异呢。"展鹏辉笑，那么大的老鼠他倒是没有见过，可是原来他们还能有一段共同空间的记忆，这对展鹏辉来说，喜出望外。应该说，跟楼昕任何有关的事情，都能让他喜出望外。
物以稀为贵。

两人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任务，礼物是一块劳力士的手表，刷的是太后的信用卡。其实展鹏辉知道，这样的手表太后一个抽屉拉出来能有十多块。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可以买什么。奢侈昂贵，却不需要。
"好看吗？"展鹏辉问楼昕，其实若是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最好的是他手腕上的，虽然跟这块差了好几十倍，可是，价格能有何作用？
或者人喜欢的从来不是金钱本身，而是其可以换取的东西。
也许是舒适的生活，也许是通天的权势，更也许，不过人命一条。
"她喜欢就好......"
"她有很多这样的东西，谈不上喜不喜欢。"展鹏辉淡淡道。太后根本什么都不缺，物质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空虚寂寞的代表，甚至会成正比。可是，展鹏辉从来如此没有渴望过自己能够空虚寂寞......
至少，那代表了他有足够物质。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等不到自己变得很有钱，就连他自己也等不到......
"我们回去？"楼昕看着他，展鹏辉的侧面十分好看，就好像海报上的模特，坚毅线条，完美下巴，紧紧抿着的唇那么迷人......
展鹏辉转头看他，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我们回家。"

32
一周后，楼昕接到太后电话，让他去一趟展家。
"太太在书房等你。"楼昕敲开展家大门，帮佣这样告诉他。楼昕望着走廊尽头，展家的主书房，在一楼。
楼昕深深吸气，手指在手心留下深深痕迹，他慢慢走过去，敲门。
"进来。"太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楼昕开门进去，慢慢走到她面前。
太后没有抬头，只是说："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我们展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楼昕垂下视线，神色一如平常，"史奴比曾经说过，跟肚子有关的事情，那一点尊严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现在不仅仅是跟肚子有关，而是一条性命。虽然楼昕清楚的知道他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别无选择。生活的压力，现实的残酷他并非不了解，可是却不知道竟然会要他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他赌上的是他所有感情，唯一的幸福......
可是他没有后悔的机会，更没有挣扎的权利。
原来，金钱的力量真的可以无坚不摧。
楼昕淡淡笑，但凡活在这个现实的人们，都无法逃脱。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小大学教员？
"200万......你才肯离开他......我们家小辉，身价不低啊......"太后愤恨的看他一眼，丢出手里的纸张，却因为重力空中徐徐旋转，落在楼昕脚边，他蹲下身体，捡起那张纸，那么薄那么轻巧......捏在手里却沉重无比，沉重的压制了所有的可能，掐断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未来的一切都脱离了计划和轨道，他不知道自己会朝着什么方向前行，可是此刻，他只能义无反顾。楼新深深吸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太后，"这是借条。"
"不必了。"太后站起身，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楼昕从那口气就能想象她的眼神，她说："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小辉交给你！"
"我很抱歉......"楼昕把借条放在书桌，然后退开。
太后紧紧抿着唇，她对楼昕的印象一直很好，却......世事难料。
"给你妈好好治病吧。"
楼昕一怔，身体僵硬着无法动弹，他听见太后打开房门，然后说："这就是你极力跟我反抗的原因！你自己进去好好看看吧！"展鹏辉竟然在家？楼新绝望的闭上眼睛，也好，能断得干干净净，对谁都好。
"砰"得一声，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曾经那么熟悉，此时却那么压抑。

长久的静默在狭小的空间回旋，气压一点点低了下来，笼罩在两人身上，无端感觉呼吸困难。
无声胜有声？
那大概是要在温情浪漫的氛围之下。可是现在截然相反，楼昕只觉耳朵里安静的可怕。
楼昕抬手抚了一下鼻梁，忽然惊觉力气似乎已被全部抽走，喉头干涩得火辣，张张嘴就是扯裂得痛。
"我走了......"楼昕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却发现全然迈不动腿，似乎连站立都成为奢侈。
展鹏辉缓缓走到他面前，楼昕微微别开眼想逃开这灼热压力，却别人一把捏住下巴，逼着他与他平视。
绝望。
那深深无力的绝望清晰写在展鹏辉眼中，楼昕忽然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拉入暗沉无端的深渊，看不见听不到......
他想呐喊，他想嘶吼，他想尖叫，可是他动了动喉结，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楼昕......你想听吗？"温柔的手抚上来，游移在脸颊一侧，带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楼昕垂下视线死死咬住下唇，他觉得处在崩溃的边缘，无论展鹏辉要说的什么都能把他生生撕碎！
"我不会求你留下来，我不会说......我不会说那些......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话......"展鹏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楼昕却是一怔，绝望的闭上眼睛。"可是......你知道......你知道的......"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他们都能如此的冷静和理智？楼昕宁愿自己混沌一团，什么也听不懂什么看不透，这样会不会好过许多？
可是......为什么都能明白......
就是这种明白让痛苦深刻，让楼昕徘徊在极端无法释然。可是他必须那么做，即便把自己推入无尽痛苦。
他这么说不是为了面子不是为了尊严也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任何，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要自己后悔......
展鹏辉忽然伸手抱住楼昕，紧紧的紧紧的，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我不会等你......"
楼昕脑中顿时"呛"得一声，蓦得瞪大了眼睛。他垂着双臂，双拳死死捏住，极力压制自己环抱上去的冲动。他没有说"我会忘记你"，更没有说"我一定会幸福"，他只说"我不会等你"......
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楼昕再也压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自己究竟何德何能令他如此倾心相待？即便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为自己考虑半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面对伤害，面对背叛，他竟然如此态度......
他不要自己为难，他不要自己牵挂，他不要自己懊悔......
所以他牺牲自己，摒弃所有期望与不甘。他说"不等"，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可是他爱不爱，他记不记就全然是他自己的事情，再也与自己无关......
"哭吧......"哭泣从来不是弱者体现。楼昕揉着他后脑的发，想把那柔顺感觉深深印刻在心底。
哭泣有什么可耻？那是真性情，哭过以后便可以站起来，擦干眼泪，义无反顾向前去！
那一刻，展鹏辉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拥着怀里的人，空虚的望着前方，过了此刻，他们都要勇敢的走下去，无论前面会遇见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无法回头更不能后悔。
过了片刻，楼昕站直身体，轻轻推开展鹏辉，抹了把脸不再看他，"我走了。"他说。
展鹏辉微微颔首，视线却越过了他望向遥遥虚空......
原来违背承诺真是那么无力的一件事情，但凡可以，没有人愿意这样做。可是自己曾经说过的相伴相守，"你的将来一定有我"，是不可能做到了。对不起......
他曾经以为，他那么深刻的认定楼昕就是他此生唯一终点，唯一的停靠......可是......
计划不如变化，原来唯一不变就是变化。人的力量太过渺茫，想要紧紧抓住的那些却都如此无力。
挣不开，握不住......
无可奈何。展鹏辉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的人生他可以把握可以掌控，到头来，却不过一场笑话。却连娱人娱己的效果都达不到......
何苦来哉？
展鹏辉脑中忽然浮现一段旋律，他下意识哼出声音，"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怀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没有地球太阳还是会绕 没有理由我也能自己走 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　就算放开那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 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再见，楼昕！
展鹏辉在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在心里轻轻说。
他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衣领，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