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发冷,而他竟然还睡着了!什么时候意志力变得这么薄弱?看来当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人都疲软起来。
展鹏辉看楼昕不说话,抿了抿唇,放软了声音道:"你没事吧?"
楼昕转头看他,不由想到那环抱着自己的温暖,忽然觉得脸颊发烫,连忙别开头,"我挺好的。"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不是真的发烧吧?"展鹏辉说着就要往楼昕额上按去,后者赶紧退开一步,避开这亲昵,"我只是有些热......"
热?展鹏辉看着西沉落日,不禁纳闷,现在会热?
14
展鹏辉本想请楼昕去吃饭,反正游乐场把门票都退给了他们,那些钱吃顿大餐都绰绰有余,但楼昕不愿意,两人就买了菜回家做饭。
可是楼昕当晚果然发起了低烧,却不知道是因为KFC还是下午在"鬼屋"冻的。
"小辉,我没事......你......"楼昕看着展鹏辉忙里忙外,心里大为愧疚。
展鹏辉也许能把自己料理的很好,但是他却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所以整个过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你休息一下吧......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楼昕说话有些吃力,可是看着展鹏辉在他面前晃荡他却觉得更吃力。
"我去给你买点退烧药吧......"展鹏辉按着楼昕额头,温度还是没有下来。
"别,"楼昕一把抓住展鹏辉,身子往里面移了移,"你给我坐下来。"
展鹏辉看着他,顺从的在床沿坐了下来,"我只要睡一觉就会好的,每次都是这样,不用吃药,"楼昕慢慢说,"你也看到度数了,不高不是吗......"
"可是生病怎么能不吃药呢......"展鹏辉有些懊悔,无论他发烧的原因是什么,那该死的KFC和"鬼屋",他都不会再带他去了。
"没关系,若是吃药那我更相信自己的抵抗力,抗生素还是少用为妙。"楼昕翻了个身,面对着展鹏辉,眼睛却闭了起来,"我睡一会就好......"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台灯发出昏暗光线,照在楼昕一边的侧脸上,勾勒出明暗分界。展鹏辉没有动,只是放松了身体靠在床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灯光。楼昕侧了侧脸,脑袋埋得更深。展鹏辉看着他,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自□由□自□在□□□
早上醒来的时候,展鹏辉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被子。可是本该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却不见了。展鹏辉心里一惊赶紧跳下床里外找了一圈,却是不见那人。
去哪里了?
展鹏辉看了一下时间已然不早,再过一会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他想了想,刚掏出手机,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去哪了?烧退了吗?"展鹏辉一个健步跨过去,紧紧抓住站在门口的人。
"我......"楼昕一时无措,被他堵在门口进不得门。
"你出去也要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啊!"
"抱歉,"楼昕低下头,"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忍心叫醒你......
展鹏辉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恶劣的态度,赶紧松开手拉他进来,关上门才问,"你去哪了?"
楼昕举起手里的东西,"生日快乐!"
展鹏辉这才看清他手里提着个普通的白色塑料袋,可是袋子里面却是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包装纸是大红和金色,显得格外的喜气。不过展鹏辉不得不承认,他还就是喜欢那种金光闪闪的东西。
"你就是去给我买生日礼物?"展鹏辉拉着楼昕坐到沙发上,按了按他额头,确定是真的退了烧才放下心来。
"嗯。"楼昕点头,他搬过来和自己住的第一个生日,自己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吧?
展鹏辉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盒子不大,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谢谢。"他说。
"你不拆出来看看?"
"等一会吧,"展鹏辉答,"我下午还要上班。"
"哦......"展鹏辉站起来的时候扫了楼昕一眼,虽然只有一眼,却已经清楚看到他脸上的失望。
"还是现在就看吧,"展鹏辉又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其实我蛮期待的,总觉得晚一点拆,那种喜悦就可以延迟一些......"
楼昕看着他动作的目光有些复杂,他颤了颤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包装拆了出来,露出的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展鹏辉按住盒子两边用力一按,盖子就弹了起来,露出中间一块银色腕表。
"你上次不是说你的表不走了么......所以我......"楼昕吞了口唾沫,干涩的解释。
"谢谢。"很简单的款式,表面没有任何装饰,白色表盘黑色指针,优雅而从容。
"试一下吧......"楼昕有些尴尬,"如果大小不合适可以去调整......"
"嗯,"展鹏辉依言带了上去,动了一下手腕,"很合适。"
"还好只摘了四节......"
"看来你眼光很准啊。"
"呃?"楼昕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展鹏辉扬了扬手腕上的表,"我是说手表。"
楼昕笑得浅,颇有些腼腆的味道,他站起来道:"我做饭去。"
***
一周过后就是十一长假。楼昕回家,只剩下展鹏辉一个。工作时的繁忙和热闹更衬托家里的清冷和孤单。
三天连班,展鹏辉到家都是到头就睡。往往起床后才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和短信。
一般来说除了裴炬就是楼昕,可是那天却出现一个陌生号码,展鹏辉没有理会,随得他去。
怎么不接电话?--裴炬
我买好了车票,五号回来。--楼昕
我是舒曼,见信请回。--舒曼
展鹏辉好不容易逮到个睡觉的机会,狠狠放纵了一把,从凌晨一直睡到下午,睡眼惺松的打开手机,立时涌进来这几条消息。看到楼昕那条的时候展鹏辉忽然觉得喜滋滋的,询问了他的车票时间,准备那天去接他。可是看到下一条的时候,却有些不高兴。
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展鹏辉忽然想到那天未接来电的陌生号码就是这个,原来是她......
展鹏辉还是决定不去理会,直接删了消息。
五号那天,他早早出发,还在假期之内,他怕堵车厉害,却没有想到情况比他预料之中好出许多。赶到人山人海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没办法,也只能等着。
他找了个地方站着,百无聊赖中掏出手机,插上耳机,听起了那天楼昕说很好听的歌。曲调美是美了,可就是听不清楚唱了什么。展鹏辉定下心神,决定这回一定要把歌词听出来。
"......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 没有地球太阳还是会绕 没有理由我也能自己走 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 就算放开那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 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楼昕站到展鹏辉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那个人一脸沉醉的哼着歌,手上还抓了个笔记本在写写画画。
"抱歉,让你久等了。"楼昕微微颔首,他知道展鹏辉最讨厌就是等人,可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让他等。
展鹏辉摘下耳机,"没事,是我到的早。"
"你什么时候来的?"楼昕故作随意的问道。
展鹏辉看了下表说了个时间,楼昕一惊,他竟然站了将近有一个小时!
"怎么了?"楼昕那直愣愣的眼神让展鹏辉有些招架不住,"不至于吧......"
楼昕却微微眯起了眼睛,顿了顿,说:"从来没有人......在车站等过我......"
15
有没有人觉得车站是噪音最大的地方?展鹏辉只看到楼昕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让那人再说一遍,楼昕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公车上,展鹏辉背着楼昕的背包,把他圈在双臂之间,视线却是往外。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路灯一盏接着一盏渐次亮起,霓虹开始闪烁,窗外卷进的风带上了一丝凉意。展鹏辉愣愣的看着窗外,心底一片空白。
等?
刚才的嘈杂确实淹没了楼昕的回答,可是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听清。
关于等待。
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心甘情愿等待?
他甚至记得自己因为"等待"而暴跳如雷怒气冲天,发誓再也不会等人。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再等过谁,不管是谁,不管何人何事。他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若是有人迟到,他一定毫不迟疑,转身就走,容后再约。
每个人时间有限,无论如何不过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个人时间皆是有限,用在哪里统共可见。
而等待是那么渺茫的一种感觉,全然被动,默默忍受,总说"马上到"的那个人往往要在一个小时以后出现。那段时间的孤寂,没有任何人可以了解。
展鹏辉怕苦,所以他不愿意等待。他希望自己运筹帷幄,可以牢牢掌控。
但是现在......似乎有什么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偏离了方向,而那尽头,却全然看不见。
"小辉?"
"呃?"展鹏辉回过神,楼昕狐疑的看着他,"到了。"
"哦。"展鹏辉赶紧随着那人下车,公车车门在自己身后"哐当"一下关上,展鹏辉下意识转过头去,就见那公车摇摇摆摆离开视线。
楼昕觉得展鹏辉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还是那个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再一样。
到家放了东西,楼昕洗了澡时间已经不早,展鹏辉便说上次退的钱还没有用掉,不如出去吃饭。楼昕想了想便答应下来,换了衣服跟他出门。
两人挑了小区门口的一家火锅。过了吃饭高峰,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桌。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点了大骨头的锅底,再要了一些蔬菜,粉丝什么。
展鹏辉问楼昕要不要什么饮料,楼昕摇头说不用。
然后就是沉默......
沉默的看着锅底端上来,把菜放进去煮,等开了再捞出来吃。
楼昕的神情有些疲倦,吃菜的速度很慢,胃口也似乎不是很好。
"怎么了?不喜欢?"展鹏辉给他夹了块骨头,但楼昕似乎不大爱吃。
"不是,"楼昕把撑着下巴的手放下来,"只是有些累。"
"你妈妈好吗?"
楼昕摇头,"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了就是这样,我昨天陪她去检查了一下身体,报告还没有出来。"
"嗯,"展鹏辉点头,"体检还是必要的。"
楼昕点头,眉宇间,浓浓的疲惫。坐车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一洗完澡,那种空乏的感觉就包裹了全身,他很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是一想到展鹏辉还没有吃饭,他也只能强打了精神应付。
"这几天怎么过的?"楼昕问。
"打工,睡觉,吃饭。"展鹏辉答的简单,"两点一线。"
"没有跟同学出去玩?"
"玩什么?"展鹏辉抬起视线,一贯的一屑不顾。
"你总不能老是独来独往吧。"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楼昕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神色越见疲惫,展鹏辉甚至认为握在他指间的筷子有随时掉下来的可能。他赶紧吃了几口便说,"我们走吧。"
"呃?"楼昕一愣,精神顿时好了几分,"你不吃了?"
"饱了,"展鹏辉手臂一扬,"买单。"
"可是......"你都没有吃多少......
"走吧。"展鹏辉付了钱,把楼昕拉了起来。
楼昕一到家就直直往卧室走去,一头栽倒床上不愿再动。
"怎么累成这样?"展鹏辉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拉开被子给他盖上。
"嗯......"楼昕翻个身,身体是疲惫的,可是大脑却异常活跃。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那人的呼吸。
"我记得你原本说7号才回来的......"那人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缠绵的清朗让楼昕无措,他只能埋起头装睡,随意的"嗯"了一声。感觉到那人的呼吸渐渐靠近,楼昕的眼睛闭得更紧......
可是......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那股气息就远远去了。楼昕只感觉到他帮自己捏好被角,带上房门出去。
那天开始,展鹏辉不再和楼昕同房。那个地铺也永远的收了起来。
***
十月的天气渐渐有了凉意,早晚已经需要外套。楼昕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寻思着晚上要帮展鹏辉买条被子,却惊讶的看到坐在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人赫然是他......
楼昕不动声色,放下手里的课本开始讲课,他不习惯点名,也就开学点过几次,他这样的选修课也就两个学分,期末的时候会给范围,考试也松。学生不怕他,课堂的纪律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可是他已经习惯,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手机铃声或者其他声音,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展鹏辉坐在下面看着台上那个面无表情人,通过无线话筒传出来的声音更是平淡如水,甚至都无法压过课堂杂音。展鹏辉忽然想到自己大一大二时候上的选修课,似乎也是这般模样,自己虽然会把手机打到震动,也不会开口说话,但也会做其他的事情,不然就干脆睡觉。
可是现在......
一想到站在台上那个人是他,受到这样不尊重待遇的是他......
展鹏辉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怒火快速涌起,他告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没有什么......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毫无反应?
"那我能怎么样?"当他问楼昕的时候,后者竟然也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拍案而起,还是对你们这八零后的一代进行说教?"
"那......"展鹏辉忽然哑口无言,"那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
"什么叫做‘欺负'?"楼昕看着展鹏辉的眼神带着些不可思议,"力的作用都是互相的,你难道就没有‘欺负'过你的选修课老师?"
"我......"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展鹏辉愣愣望着他,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后都不会了......"
楼昕眼里一闪而过的差异却没有逃脱展鹏辉的眼睛,他说:"我还会来上你的课。"
展鹏辉的承诺兑现了一半。
他确实再一次去上了楼昕的课,可是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那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云都跑到我这里......"展鹏辉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按掉,然后直接关机,抬头望向楼昕的时候,却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
展鹏辉忽然有些失望,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他愤怒或者生气?印象中,似乎一直都是他温文的笑容,偶尔的无措或者慌张,静默或者含蓄......
就是没有愤怒。
展鹏辉撑着下巴望着讲台上的人,完全无视身后投射过来的那道目光。
"楼昕!"下了铃一响,楼昕就收拾东西走人,展鹏辉赶紧跟了上去,"刚才......对不起......"
楼昕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不是,"展鹏辉顾忌着周围来往的学生不敢如何,可他却迫不及待想要解释,"我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