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尘————十三公子

"你不是不吃鱼的吗？"
"这是专门给你做的，又没关系。"天涯笑着有给林简舀了一碗汤。
林简接过手里的汤，觉得很感动。
他想，幸福的日子应该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

周言没过几天就跑来继续上班了，脸色仍旧是惨白惨白。
周言手里拿着一分报表交给了林简。
林简抬头看着虚弱不堪的周言，"不是叫你多休息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周言释然的笑笑，"没事的。"
林简虽然带着微笑，语气却有些薄怒，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周言这个样子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似乎害周言变成这样的是自己一样。
他起身从办公桌那里走向周言，站在他面前，"什么没事！比看看你，连站走站不稳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话还没说完，周言就已经摇晃着倒了下来。
还好林简眼明手快，连忙接住了周言。
林简掂量着周言的体重，都快赶上天涯了。可是天涯比周言还矮了一点呢。
"还说不严重，周言，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言的唇都发白，用微弱的声音说，"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不行，还是应该去医院。"
林简的双眼直直看着周言，周言白白的脸顿时红了一片，只是唇依旧苍白。
林简这才想起那天周言抽屉里的那张纸条，心里犯起一阵涟漪。
周言看林简那么看他，脸色更红，"林简，我...先放开我吧。"
林简这才注意到他和周言现在的姿势的确有些令人遐想。
随即放开手。
林简发现，周言看着他迅速放开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

林简的公寓里，两个人影纠缠。
"你回去！不要来管我！"
"天涯，他都原谅你了，你就和我回去吧。"
林简刚一回家就听到天涯清澈的声音，确是第一次听见他那么恼火的声音。
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语调是企求的，声音却很冷。
然后是不知名的异国语言，很柔很细，像唱歌似的。
他早就知道天涯的身世不简单，却不知道他竟然是海外人氏。
他才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高瘦男人的背影，正抓着天涯的肩膀激动的说着什么，用他所不知道的语言。
两个人争吵的很激烈，林简看呆了。
却还是回神过来，敲了敲自家的门板，礼貌的提醒。
两个人同时侧头看他。
天涯是一愣，那个陌生人则是面无表情。
有些吃惊，因为那是林简第一次见到比周言更好看的男人了。
那男人是纯粹模糊性别的美貌，林简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千夫所指的董贤。
是长发美男子，带着冰冷的气质。
天涯有些尴尬的朝他微笑，走了过来。
"林简，这是我二哥，穆天西。"天涯指着漂亮的男人说。
"二哥，这是林简。"
还没介绍完，那男人就狠狠瞪了林简一眼，绝尘而去。
天涯的笑容僵持在了那里，跑过去拉着那男人又是一阵细碎的话语。
那男人哀伤的看着天涯，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林简坐在沙发上，仍就是包容的微笑。
天涯抱歉的看着他，"对不起，林简。我没想到他们还会来找我。"
林简摇了摇头，"始终血浓于水，他们不会真的不认你的。"
天涯低头，语气有些无奈，"现在认我又怎么样？我不打算离开。"
接着抬头看着林简，"林简，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你不会赶我走吧。"
林简揉揉天涯柔顺的发，"怎么会呢？傻孩子，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天涯漆黑的眸看着林简的微笑。
天涯觉得，那微笑很眩目。好似多年前楚轩的微笑。

林简派去查周言的私家侦探最近又有新消息。上个礼拜周言去看过他的父亲以后又去了其他科室给自己做了检查。
看着手里的报告，林简的脑子嗡的一下。
想起周言那凄楚的笑容，总算找出了答案来。
原来，他得了绝症。
林简极少失去控制能力，此刻的他，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要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更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要这样对周言。
想起最近几日周言若有若无的眼神和自己刻意的躲避，林简心痛到了及至。
难道他是因为自己快死了的缘故，所以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吗？
今天他又请假没来上班，是不是身体坚持不了？
问题一个个的在脑海中浮现，林简又想起当初那幕。
周言一个人在学校的天台哭泣着说对不起。
而他，却失神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又是怎么求得自己的父亲到他身边来。
想到这里，林简觉得更加揪心。

门铃响起，天涯起身开门。
"你就是天涯？"门外赫然站着一个漂亮的青年，有些眼熟。
"你是谁？"
...........
天涯骤然睁眼。
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原来他又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的那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那天他来之后林简就那么晚回来？
冰冷的水淹没他赤裸的身体，很冷，很冷。
他把整个人淹没在水里，享受那片刻的宁静。
这次，真的是回不去了。
林简，我那么相信你。
有东西滚落在地。
是珍珠。

"我回来了。" 林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客厅没有和往常一样亮着，也没有满屋子的饭菜香味。
林简走到主卧，天涯正张着眼，面无表情看着天花板。
"天涯，你怎么了？"林简走了过去，温柔的摸摸天涯的额头。
天涯木木的看着林简，突然笑了起来，"林简，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林简温柔的笑笑，"当然了。"
天涯很开心的起身，坐在床上看着林简，"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只爱我一个？"
林简的笑容微微一晃，"是，只爱你一个。"
"真的？"
"恩，真的。"
"就算你以前爱过别人，那也只是曾经对不对？"
"对，现在我只爱你一个。"林简看看天涯那神经质的样子，随即笑笑，"天涯，你问我这样的问题问了很多次了。"
天涯原本兴高采烈的笑容随即一僵，收敛了笑意思看着林简。
"林简，你是不是觉得我问的太多，太麻烦了？"
林简看着天涯欲泣的样子，连忙把天涯揽在怀里，"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觉得烦呢。"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只是觉得你每次这么问，好象我对你不忠一样。"林简无奈的说。
天涯抬起头，看着林简，"我知道了。林简，我以后不问了。我相信你，真的，我相信你。"
天涯紧紧抓着林简，死命的抱住，生怕他消失一般。
林简该是他的唯一，天涯在心里默念。
此时手机却不时响了起来。
林简不好意思的朝天涯笑笑，天涯释然。
林简看了一眼那号码，是周言。下意识的就往屋外走，留天涯一个人在房间里。
天涯看着林简转身的背影，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指甲微微发着颤。
天涯看着林简低声说着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天涯，我有事，先出去下。"
天涯孩子气的说，"可是你才刚回来。"
林简看着天涯，有些不忍，可是周言说身体不舒服，他那个样子，也叫人放心不下。权衡一下，林简走过去摸摸天涯的头，又是温柔一笑，"我很快回来。"说着转身。
才没走几步，身后就是天涯带着笑意的声音。
"林简，你要去找谁？是那个人吗？你在夜里经常想起的人吗？"
天涯想起那青年灿烂的容颜，和那句话。
"你不觉得你长得和我很神似吗？谁是正主，还要我说明吗？"
还需要说明吗？
不需要说明了。
林简有些吃惊的回头，"天涯.....你说什么？"
天涯若有所思，"真是个漂亮的人。林简，他就是你的初恋吗，微微卷曲的头发，沉静美丽的笑容？"
林简一下子无言，天涯总是太聪明，看得太透彻。
"我以为你只是寂寞，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得不到才那么寂寞。"天涯看着林简，满眼迷醉的微笑。
"对不起天涯.....我...."林简失神望着天涯，他要解释什么？还有，天涯怎么知道周言的？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你不爱我，我知道。你爱的是那个人。"天涯绝望的望着林简，语气中却尽是笑意，"林简，你无故晚归的那天他找过我，他叫我离开你。"
周言，竟然这么做？林简觉得有些吃惊。周言是那种沉静的，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人，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的。
"天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天涯。" 林简走过去抱着天涯，温柔安慰着。
周言是曾经，他只是对周言抱着一份往日的怜惜和朋友的关心而已。
天涯抬眼，"林简，你到底爱的是谁？你问问自己。"
林简满眼的抱歉，"天涯，我要的是你啊。可是周言他....他得了绝症，我不能不管他。"
"绝症？"天涯半信半疑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所以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他要死了，我想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天涯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觉，但是被林简抱在怀里，他宁愿选择相信。
因为此刻，他只能相信。
"你去吧，林简。我等你。"
我等你回来，只等你一次。
林简深深看了一眼天涯，然后出门。

驱车赶到周言家的时候周言正抱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发颤，连门也没关。
林简把他搀扶起来，"周言，去医院。"
周言苍白着脸微笑，"不用了林简，已经没必要去医院了。帮我到那边桌子上拿药吧。"
他这话什么意思？林简的心一凉，却仍旧拿了药帮周言倒了杯水。
"周言，你到底怎么了？我以前不记得你的身体那么差。"
周言的笑容更甚，竟然染上几分艳丽，眼泪簌簌的就往下落。林简一下子呆住了。
周言细白的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林简，我是胃癌晚期了，没救了。"
"周言...."
冰凉的唇贴上他的唇，林简都忘记推开周言。
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林简想起了自己惨痛的第一次。
因为舍不得周言疼，宁愿自己做零号。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做零号的原因，也是如此。
"周言，不行，我们不能....." 林简推开身上的人，那人惨白着容颜，微笑。
"不行吗？是为了那个叫天涯的少年吗？"
果然如天涯所言，林简叹了口气，"是，我喜欢他。"
周言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凄楚，痛心。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惩罚我当时的懦弱吗？可是你爸他逼我退学...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
林简抹掉周言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去，一滴一滴似乎怎么也流不完。
"周言，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周言细细的声音在屋子里格外的响。
"周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找人帮你治病的。"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你都不要我了，我好起来做什么？"说着竟然捂着腹部吐了口血。
第一次见人吐血，林简慌了神，连忙把周言扶起来。
见周言不愿意去医院，林简就强行把他带了去。
医院是最近的那一个，正好是和他们公司有点关系。
林简抱着周言进医院，手足无措的喊叫着。
有个医生经过，看着他怀里的周言立刻明白了过来，拉着林简就往抢救室走。
原来是给周言看病的医生。
林简想起刚才周言吐血的那一幕，心里内疚万分。要不是自己说话刺激了他，他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一个小时以后医生走了出来，满脸的疲惫神色。
"医生，他怎么样了？"林简急忙上前问。
医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大概是受了刺激才胃出血的，本来又是那种病，还受了刺激，情况当然不好。再加上他的求生意志薄弱，看来挨不了多久了。"说着就叹息着离去。
林简看着那医生的背影。
想起刚才的对白。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你都不要我了，我好起来做什么？
你都不要我了，我好起来做什么？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才失去求生的意志了吗？
林简的心都乱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几个护士瞪了他一眼。
林简连忙跑到医院外面接起电话，是家里的号码。
"林简，你还回来吗？"天涯的声音有些凄晃。
"恩，周言住医院了，我去看看就回来。"
"恩。"
挂了电话，天涯重重叹息，身边多了一个纤长的手指，勾着他的发丝，温柔的。
"你怎么来了？"天涯无力道。
穆天西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弟弟，他的弟弟此时满眼的痛。
"天涯，回去吧。父亲会原谅你的。上次的事情他只当你任性。"
天涯却笑了，朝穆天西笑得那么灿烂，"二哥，你们不是说不要我了吗？当初楚轩把我赶出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现？"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出现，要让他遇见林简？又要让他爱上林简？
"天涯，父亲只是想给你一些惩罚。他看你为了那个人而顶撞他，所以有些生气。"穆天西尽量温柔的劝着。
天涯绝望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睁眼的时候已经满脸笑容，"二哥，晚了。"
穆天西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天涯。
难道天涯他......不会的，天涯不会的！他安慰自己。
天涯只是笑，笑的那么叫人害怕。
太绝望了，又过分美丽。
那不是属于他弟弟的笑容。他的弟弟天涯爱笑，爱清澈的笑，爱不天真的笑。
"二哥，我赌上了自己。我把鲛鳞给他吃了。"
穆天西冷漠的眸中瞬间搀杂了一些怒意。
"你疯了么！你疯了么？！"穆天西抓着天涯单薄的肩膀，不停的摇晃。
天涯却是不停的笑，笑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卧室。
接着变成低低的哭泣，伴随着珍珠落地的声音，天涯的哭声越来越凄凉，最后竟然像是婴儿的呜咽。
"二哥，我以为他就是我想要的人。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了。"
"为什么，天涯！连上次那个楚轩你都没那么做，你们相处了几年你都没那么做。可是这个人只和你认识不到半年，你竟然.....你竟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遇见了他，然后...就爱上了。"
穆天西终于平息了下来，原本冷漠的眼神更加冷酷，他抓着天涯的肩膀，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天涯，吃了他。"
"不可以，二哥，他还没有背叛我~~"
"可是他在举棋不定，我已经查过了，那个人有个初恋情人叫周言。而且要是给父亲知道了，你受的处罚一定更重。"
"我知道。"天涯低头，既而抬头，"不管怎么样，我都等他回来。也许他真的只是同情周言。你可以走了，二殿下。"
多久了，他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穆天西欲言又止，终于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天涯，消失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