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记忆,让他更加不愿意转过脸,他不想看到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不愿相信面前这人和所了解到的事里的是同一个人。尹亦杨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些事,痛苦远远未及这回忆里的百分之一,至于那些真假难辨似是而非的温柔,只让人想逃。
色十六.
又是新的一天啊~陈风长叹,不知道今天要熬到几点。内线忽响了,"陈风,给我送包烟进来。"
"啊~"电话这端的陈风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确信不是幻听后犹豫着问他,"什么牌子的烟。"
"随便,你看着办。"亦杨说话就收了线。
看着办?那到挺好办的,陈风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摸出自己的烟给他送进去,出来前还不忘把火机也给他留下。
亦杨看着窗口,心里明白,处在同一平行线的那个天台上空无一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隔了几层楼的同一位置,那个骄傲刁蛮的女人,亦杨甚至已回想不起她的长相,只知道那是他最厌恶的艳丽眉目,张扬的神色,横坐在窗台上媚眼如丝,亦杨向来不喜欢这种妖艳逼人的美。
可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情绪,口口声声的对他说爱,亦杨第一次笑的很无奈,"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他从来拒绝回应那个让他厌恶的女人的任何话。所以这句话听进她耳里,像是一个漂浮在暗夜汪洋的人,仓皇间摸到根救命稻草,她不停的追问,"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一遍一遍,句句急迫。
当时她手上正夹着根烟,亦杨极度厌恶那东西的味道,见她逼近身边,伸手就抽掉她手里的烟往窗外一丢。
那女人接下来的行为的确是让他吃惊,但绝对换不到他任何感情,尹亦杨自信不会有那个纠结不清的东西。他立在窗边笑容淡漠,甚至没有向外探头看一眼,去他妈的爱情!~让人愚蠢至丧命的鬼东西。
回神看看指间燃到尽头的烟,亦杨举起手试了一下,终究转身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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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轩眯了眼睛,看见些许光聚集成明亮的一线映入房间内,它们被厚而重的窗帘阻隔,只余下那道细小的缝隙得以喘息。
分不清现在几点了,或许外面是天光大亮,但那些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周身的皮肤上已风干过几层汗,股间还余留着刚才那男人纵欲后粘腻的证据,他不想动,懒得去清净,在回来夜涩之前他无数次的咒骂过自己肮脏,现在他才知道,这世上没有极致,只有愈加。
撑起疲软的身体往上靠了靠,从床头上摸到一支烟点上,储轩笑笑,淡漠讥讽。不久前在他眼里这些如此不堪,甚至从没有想像过的变态交 媾,现在看来不过就是欲望操纵下,简单的活塞运动。
偏头看看枕边上的那叠纸币,毫无意识的勾勾嘴角,比应有的多出一倍,昨晚那男人的长相都没看清,不过他那点小嗜好到是挺有趣的,不用润滑剂就多出一倍的钱。恍然想到谁血淋淋的手指,若不是没什么力气,储轩真想放声笑一场,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美好了,钱都这么容易挣了。
不知手上夹得是第几根烟,储轩昏昏欲睡,烟灰散落间,那点腥红渐渐下滑,吻上他的指缝。强睁开眼看看手上的烟,直接捻灭在手心里,陷入沉睡前,他笑,不过如此而已。
逃离尹亦杨并没能停止他的纠结,反而让他更混乱,他甚至不想去联络长目,不想再回忆,包括心心和储姨。但储轩清楚的知道,不会再有谁在他唇角落下蝶翼般轻柔的吻,小姑娘清脆的笑声和那男人少年般漂亮的脸孔交织在梦境里,他睡不着,他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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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看了下时间,才晚上七点钟,他想,今天死活也要撑过十二点才给何飞打第一个电话。老天啊~!~他其实也不想死撑的,但那没道义的家伙告诉他,如果再敢打电话那么早那么多,就关机..郁闷哪,想诉个苦都不行。
十分钟后,陈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家亦杨少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这个意外打击得他都没来及欣喜若狂,狠狠的眨了数次眼后,确定那个背影的确是亦杨没错,一路狂奔的冲去开车子。
"去夜涩。"没有什么情绪的三个字,听到陈风耳朵里,真是..真是..暖如春风可比天籁啊~
亦杨一下了车门,陈风就拿出手机打电话,他妈的~竟然太兴奋了,手抖按错了号,好不容易接通了,"何飞,我告诉你,他去你那啦!"
"我已经看到他了。"何飞匆匆合上手机。
夜涩还是老样子,光影声色,无一处不是在催情纵欲。
亦杨慢悠悠的走进去,还是迈着那样散漫的脚步,悠然的左顾右盼,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摸着出门时带出来的烟盒,指尖抵在盒子边角上摩擦,手心竟渗出一层细密的湿意。
对着迎上来的何飞,亦杨淡淡问一句,"人呢。"
"我找人去叫他。"很明显,何飞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低了下眼睑,"我自己去找。"亦杨看着他,目光平静。
无奈轻叹口气, "你认得出他吗。" 何飞看似淡然,实则有意激他。
"他怎么了?"不是没察觉何飞的意图,但亦杨向来收放自如的情绪透出急迫。
"挺好的~"何飞莞尔,趁还没彻底把他惹火前报了一串数字。
色十七.
昏昏睡着,储轩被脑海里支离破碎的声音或影像折磨的头痛欲裂。下午阿响好像来过一趟,边替他胡乱擦拭两下身体,边不停的咒骂着问他,光着身子大吹冷气是不是想死。储轩闭着眼睛笑笑, 其实,死和生一样,都不由人。
身上压着厚厚的被子,是阿响临走时扯过来的,陷入这让人挥之无力的绵软里,一觉不知闷出几身汗来,就连吸入鼻腔的空气也殘带着几分淫靡潮湿的味道。在这一团混沌的湿闷中醒来,储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扯开那两层要命的被子,开了冷气后伸手向床头摸到支烟,凉风飕飕的打在赤裸的肌肤上,瞬时即可让人清醒。
猛然推开门,暗淡无光的房间,最先映入亦杨眼帘的是一小簇火苗,跳跃着把光照上那个男人的眉眼,云雾升腾,看不清他的神色。之后仅剩下一点惨淡腥红,整个房间陷落回一片黑。
隔着这段并不算远的距离,隔着湿靡与冰凉尚未完全混合的空气,隔着望不穿的黑暗,亦杨站在那,久久没动,他尚且没学会,如何放低。
最终他轻叹口气,进屋合上门,拍亮灯后靠门而立。亦杨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或许可以任他随意压到床上贴近抚摸,但这次他所期望的得到的需用另一种接近方式,所以他迟疑不前。
抬起夹着烟的手臂压在眼睛上,忽如其来的光线让储轩有些不适应。缓了半天才放开,看清眼前的人,周身血液凝滞一下的感觉让储轩不禁在心里暗骂,TMD~ 脑袋里的还没擦掉,你又跳到我眼前来了!~ 狠狠的抽了几口烟,抬了眼望向他,淡漠的神情难掩那丝疲倦。
四处看看,竟然没发现个能坐的地方,这房间里只有一张超大size的床。该死的,一定是何飞见鬼的创意,亦杨心里咒骂,硬着头皮走过去,垂下眼睛,"呃..我想和你谈谈。"
储轩低头打量着一丝不挂的自己,突然意识到没有羞耻感也可以是一种强大,唇角勾起个笑容,"行,你给的价钱我向来满意,不过要稍等一下。"醒后连口水都没喝就抽烟,声音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嘶哑。没等到亦杨的回应,只有歉意的笑笑,直接光脚踩在地毯上去了浴室。
这个男人还是第一次对他笑。这是亦杨下意识里最先想到的,随后只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里,那具修长结实的躯体上处处可见一些痕迹,只觉着心口一紧,随后像是失了不少力气,有些颓然在床边坐下。把手展平摊开在眼前,指节细长,白晳好看,就是曾被它逐寸抚摸过的皮肤上现在尽是陌生的痕迹。亦杨兀自笑笑,掏出口袋里那个纸盒。
出门就看见亦杨指间夹着的烟,储轩漠然的眸光中有什么跳跃了一下,但只是转瞬,很快就平复下来。光着身子走过去往床上一倒,斜眼看向坐着的那个背影,"知道你讨厌和昏迷的人做,刚冲过冷水澡,我现在很清醒。"
亦杨回头,见他面上挂了清浅勾人的笑,这个男人笑起来很是好看,好看的让人心间发涩。"先穿上衣服再说话。"亦杨扯了扯嘴角,终究没能笑出往常招牌的温和表情。
那薄唇边僵硬的动作让储轩呼吸一窒,但他无视,快速起身去翻床边那团皱在一起的衣服,"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有这个喜好。"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把裤子套好,可他无奈的看看手中的上衣,偏过头脸上满是歉意,"很遗憾,"抖擞着手里没有扣子的衣服,"昨晚那人和你有相同的喜好。"
亦杨轻皱了眉,没说话,事实上,是心里折腾上来的那股子酸涩已顶到嗓子眼,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无法开口。
仿佛时光倒流,只不过是位置交换,储轩扬起嘴角,那是个满含戏谑的笑,这个男人现在和不久前的自己一样,变得无法回应。"要不我下去换一件吧。"储轩边说着话,人就真的光着上身边往外走。
呼吸被什么重重的缠绕,亦杨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起身冲到门边拉住他。
储轩回头笑笑,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可以笑的这么轻佻,"你喜欢撕什么颜色的?"
无话可说,亦杨手上使力把他拉进来,狠狠的推上门,把他控制在自己双臂间,才十几日不见,这个男人竟可以对自己保持浅笑,那一丝妩媚迷人,更多的是郁闷,像铺天盖地的钝痛挤压向心肺。用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莫明的东西哽在喉咙里,空气变得诡异,呼出来沉重,吸进气管里会痛。
直望过来的那双眸子,还是漆黑漂亮,但却撕去了往日的表象,透出粲亮的光,不再温和却显真切,眼角甚至微微泛红,储轩看着看着就忽然眼睑发颤,低了眼睛不敢再与他对望。不知对持了多久后,有吻落下,轻轻的,还是翩然如蝶,沿着下巴,喉结,一路飞过胸膛。储轩挺直了脊背抵在门上不让腿脚发软,最终身体还是靠着门下滑,两手捉过那男人的脸,以吻扑住他在自己身上四处轻点的唇。
以前从未得到过他的回应,亦杨微微愣一下,下一秒便给予更热烈的吻,十多天没触碰的体温气息,以及这人,就在眼前,吮吸舐舔到甚至舌间发痛。
缠绵纠结在一起的肢体双双有了默契,移步向身后的床,炽热的温度升腾,就连一直没停歇的冷气也吹不散。亦杨解开他扣子的手不经意的轻颤,动作比刚才扯掉自己的衣衫还要温柔。赤裸的身体紧密相贴,亦杨把脸埋在储轩颈窝边无声的轻笑了一会儿,转过脸轻咬上他唇角的圆点,然后放开用舌尖舐舔。
"现在你又喜欢直接做了?不撕衣服,不运动?"储轩凉薄的音色响起,似乎还带几分戏谑。
他的话却凛利如箭,直射中亦杨好不容易捕获的那点满足感,粉碎无踪,亦杨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慢慢从他身上滑下来,躺在他身侧,合了眼睛淡淡道:"睡觉。"
"就这样?"储轩语带玩笑,却觉自己这会儿更像个商人。"也没打折的~。"
"我知道!~"亦杨终于忍不住微怒,奈何还是疲软下来,"我硬不起来~睡觉!"
"你那边的抽屉里有很多器具。"储轩好心的提醒他。
"睡觉..睡觉.."这样的方式真是要命,亦杨心里咒骂着,沉入梦乡。
他们各怀心事,但终究又躺回到一起,相拥而眠。
色十八.
陈风第N次的看看时间再看看那扇紧闭的门,昨晚八点多那会儿,谁要是告诉他,他今天还会有想打电话给何飞的冲动,他定会一拳轰过去把那人的脑袋打偏掉。但是现在,他只有一边锤脑袋一边摸出手机。
"飞哥...何神仙,救命哪!~"陈风自己都觉着这声音像垂死的哀嚎。
"你这么叫唤也不少天了吧,怎么还没死。"何飞毫不客气给他迎头一棒。
"呸!~我死了你只会更凄惨!~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上午你不是明明看见亦杨把那个男人送到医院的吗。"
"是啊,那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那他今天怎么又赖在公司不走了,他不是应该去看那个木头疙瘩的吗?!~"
"小心点哦,别怪我没提醒你,祸从口出。"
"去他妈的祸从口出,这都十二点多了,老子这半个月来,就昨天..."陈风话说到一半,忽然挂了电话,看着走到办公室门口的亦杨,只能瞠目结舌。
亦杨淡淡看他一眼,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回家。"
一路上闷着,陈风都怀疑昨天那些事一定是幻觉,把亦杨送回家,调转车头直奔夜涩。
见到何飞就用一拳头挥到他肩膀打招呼,何飞闪也没闪,"你要是想打架可以等白天,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由妒生恨吗,要不咱两换换,你去公司看他,我来给你看夜涩。"想起是来求人的,陈风马上蔫了。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男人间的勾当?"暧昧的语气满是嘲讽。
"你!~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我说,再不想想办法,别管是隐夜还是尹晔,都要烂在那大少爷手里。"
"推脱责任,帮规里说是怎么处置来着?"何飞还是不急不躁,一心要调侃他。
"诶~~说的就好像没你什么事似的。到底怎么办,你给想个辙。"
何飞看他一眼,"过两天左家兄弟就回来了。"
"哇!~那你不早说的,我要申请长假。"
"你想得到挺美,上次是谁出手伤得亦杨,你查得怎么样了?"
"查!~查个屁,我哪来的时间查,还不是要怪那木头疙瘩,搞得亦杨整个罢工了。"陈风左右看了一下,"哎?我说,那小子人呢,还在医院?"
"没,下午就回来了,"何飞皱眉,好像挺头疼这事的。
"怎么了?"
"还能怎么,被隐夜那传说中玉树临风到像妖精一样的老大睡过的男人,又丢又捡,最后还是留在我这儿,身价倍增呗。"
"这有什么不好,等于给你这白送了颗摇钱树啊~"
"摇?你去摇下看看?反正我今天也没按排他见客人,要不你去试试?"何飞说完,看陈风那见了鬼似的表情,"男人有男人的好,大不了我给你免单怎么样?"
惊得失了魂的陈风找回声音就尖叫,"别,千万别!你不如让我直接去死,我还是去夜澜,我更喜欢女人。"说完脚下生风,飞一般的溜了。
何飞目送他离开,唇边那抹笑,说不出是玩味,还是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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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与腥红是如此完美的搭配,可在有些人眼里,那点光是苍白色,白的惨淡。
一个人闷在屋里,除了抽烟,储轩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昨晚本想等那人睡着就闪人,结果明明整个白天都在睡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犯困,到最后竟然等睡着了。半夜嗓子眼火辣辣的疼,也没什么力气起身,不过那些总是会纠缠进梦境的事情,统统被那把火给焚烧怡尽,难得睡那么踏实。
可能是睡的太过踏实,储轩睁开眼时,处处是明亮的光,四面白壁,空气里又是那股淡淡刺鼻的消毒水味,这不是医院能是哪里。时光像是回转向更前,回到那个让他纠结不堪的清晨,若不是转过视线便对上那双漆黑湛亮的眸子。
"你生病了,吹冷气,空腹抽烟,洗冷水澡,还有近二天滴水未进。"亦杨说完附下身,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贴在他额上片刻,"现在没事了,烧退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