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等了好些天了,"一双眼睛似乎从他一回来,就一直注视着他。站在角落的黑山终于忍不住上前,"你去哪了?"
"我去看望一名故人。"槐儿笑了笑,抚过漂浮在脸颊上的发。
"故人?"黑山走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突然,他紧握着槐儿的肩膀问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檀香味道,这是修道之人才会使用的,你......去见他了!"
"只悔海誓山盟尽,落霞山处不见晴。"的确是见到了他,只可惜,如今已是天人两相隔,他始终晚了一步,见到的只是燕赤霞的尸首,和那即将远去的灵魂。
"槐儿,"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纵使有着怒气,现下也全部烟消云散了,"走,跟我回去吧。"
"干哥哥,"靠在他的怀里,槐儿的声音带着悲切,"现在,槐儿就只有你了,不要辜负我啊。"
"槐儿,我不会负你,不会。"黑山的誓言如同一记良药,安抚了他的不安与悲伤。
槐儿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兰若寺,大槐树下,他们恍若回到了最初,那时,他,只是受伤的囚徒;他,只是无情无欲的妖;若,当时没有相遇,也许一切也就不同了......
七夕
七夕节,夜市里灯火如白昼。穿着美丽衣衫的女子们,坐在岸边,将亲手扎的荷花灯放在水里,希望能借着荷花灯的指引,为自己觅一位如意郎君。街边的小贩们,也热情的招呼着来往的客人,挂在长廊上的红灯笼,随着清风微微摇晃,长廊下,更站着许多应节游玩的男女,眼神流转间,又成就多少对有情男女。
"干哥哥,槐儿也要放荷灯。"看着河边那些女子们既期待又娇羞的望着荷花灯的远去,槐儿好不羡慕,他抬手指着荷花灯,对着身后的黑山说道。
"槐儿啊,这可是姑娘家的游戏啊,你......"话未说完,便见眼前的俊秀青年已变成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黑山叹了口气,宠溺的捏捏她的脸,"好好好,为夫的去帮你买个荷灯吧。"
"不用了,不用了,"抬起手,不知何时槐儿手上已经提着一只白色花瓣的灯笼了,她提着裙摆便往河边跑去,便回头说道,"干哥哥快去岸对面啊,一定要拿到槐儿的荷灯啊,呵呵。"
"好好好。"看着她开心的远去,黑山走至一处街角,一个转身间已来到河对岸。对岸的槐儿一身雪色的纱衣,在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间,反而显得十分明显,只见她,将荷灯小心翼翼的摆在河面上,随后双手合十,双眸紧闭,口中默默叨念着什么。不一会儿,像是说完了,她张开眼睛,将荷灯轻轻的推向对面,在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荷灯往对岸吹去。
"你看,你看,"身旁的绿衣姑娘突然叫了起来,"对岸有位黑衣男子长得好生俊逸呢?"
"是啊,是啊"另一位粉衣姑娘也说道,"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啊?"
槐儿也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黑山的眼睛,再看那一身黑衣俊逸非凡的爱人,槐儿也明白了姑娘们指的公子,就是黑山了。黑山见她抬头,便也对她微微一下,再看荷灯缓缓漂来,便低下身子伸手去捞。
身旁的几位书生,似乎也瞄准了槐儿的荷灯,竟然拿着竹竿抢先一布去捞。黑山嘴角微勾,一阵黑雾缓缓升起,围住那几名书生的脚,就在他们踮脚上前,去勾荷灯的时候,黑雾上提,只听见几声交叠的叫喊声,伴着"扑通"的声音,那些书生们一个一个的掉进了河里。
黑山轻轻松松的捞上了槐儿的荷灯,拿在手上,对着对岸的槐儿,笑着挥了挥手。
"快看啊,那位公子对着我笑呢?"绿衣姑娘也不知道羞怯,眼睛直直的看着黑山。
"什么啊?"粉衣姑娘,扶了扶发髻,"人家明明是对我笑的。"
一旁的槐儿,听得不免好笑,她坏心的对着河面上的某两只荷灯,缓缓吹去一口气,顿时,那两只荷灯歪歪扭扭的碰撞在一起,灯芯出的火花一闪,竟将荷灯燃了起来。
"阿呀,我的灯,我的灯啊,"绿(粉)衣姑娘看着自己的荷灯在河中央燃烧起来,懊恼的跺着脚。
一旁的槐儿则掩嘴偷笑,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闪过杀意。哼,谁叫你们敢觊觎本妖的相公,烧了你们的荷灯,只是微惩,如若再敢造次,定要了你们的性命。
"槐儿,"不知何时,拿到荷灯的黑山已来到她的身边。
"干......夫君,"知道身后的花痴二人组还在,槐儿故意娇滴滴的走上前,任由黑山将自己抱住。
"乖了,"将荷灯交还给槐儿,黑山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以后也都叫我夫君吧。"
"但是,人家会不习惯的啊。"叫了一千多年的"干哥哥"了,突然间改口还真是不习惯呢,槐儿撒娇的靠在他胸口。
他们两人站在河边你侬我侬的,看得那些刚从河里爬上岸的书生们叹息不已,再看那两个被烧了荷灯的姑娘,也是咬着绣帕转身离去了。
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槐儿靠在黑山肩膀上,单手拿着荷灯,看着荷灯里闪烁着的烛火,淡淡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离开兰若寺,他们并未直接回黑山。为了安慰情绪不稳定的槐儿,黑山便带着他一路游玩,又巧遇到七夕节,正好带着从来只是过中元节的槐儿来感受一下七夕的节气。一路来,两人亲密更甚以往,槐儿也渐渐的开朗起来,怎么突然间又叹起气来了呢?
"干哥哥,"槐儿坐起身,眼睛直直的看着黑山,"如果我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那该有多好呢?"
"哦?"黑山揉着她的腰问道,"怎么突然间有这想法呢?"
"你看那里......"指着远处一对老夫妻,白发苍苍的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老先生将手上的薄饼掰下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身旁的妻子吃,妻子也是满头银丝,她张开嘴享受着丈夫的温柔,笑脸上虽是更深刻的皱纹却让人觉得越加的幸福。槐儿看着好生羡慕,"若是我们也像那对老夫妇一样,能够一生恩爱,白头到老,就好了啊。"
"白头到老,"因为在人间,黑山怕自己的一头白发太过怪异,便将其变黑。他调笑着对槐儿说,"为夫回到黑山不就是一头白发吗?呵呵,可就不知槐儿一头白发会是怎么样子呢?"
"算了,槐儿也只是说笑而已。"他是妖,不会老,也更不可能像寻常的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转世投胎。脑海中又响起佛祖的一百年约定,一百年后就要来收他了吧?所以,他更应该珍惜与黑山相处的所有日子。也不管周遭异样的眼神,槐儿主动揉着黑山的脖子,"槐儿只要能和干哥哥呆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不奢求。"
"槐儿以后不可以再随意的离开黑山,离开我了啊,"点点他的鼻子,黑山抱紧他的腰,"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我们亲密如斯,不该再有隔阂啊。"
"恩恩,"点点头,槐儿靠在他的怀里,"干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
"干哥哥在成魔前的名字是什么呢?"这是压在他心头好久的问题了,他虽以黑山为名,但却不是他的真名,既然要消除隔阂,这个可是首要的问题啊。
"我以前的名字啊?"黑山抬起头,想了想,1千多年过去了,他的名字如同他当年所有的一切都埋入了土里,曾经,他的名字是什么呢?对了,"子楚,曾经,我的名字叫子楚。"
"子楚,"淡淡的念着他的名字,槐儿在心头深深的记下了,"这个名字,现在也只有我知道了,对吗?"
"是啊,"笑着亲亲他的脸颊,子楚这两个字早就应该被掩埋,如今再度被提起,槐儿会知道了,"如今,这个名字也只有槐儿知道了。"
"真的吗?"他开心的磨蹭着黑山的胸膛,突然,有怀疑的问道,"那紫娟他们知道吗?"
"哈哈哈......"黑山豪迈的大笑,捏捏槐儿的脸颊,"当然不知道了,小醋桶啊,这个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啊。"
"那干哥哥也不许再告诉其他人啊。"郑重的说道。
"好好好,这个名字,只有槐儿一个人知道,为夫的决不告诉其他人。"
"干哥哥真好,"揉着他的脖子,主动献上红唇。
"才知道为夫的好啊。"黑山故意不满的咬了咬他的唇,"等会可要好好补偿我啊。"
"是,槐儿遵命。"
河岸边闪过轰隆声,漂亮的烟花在漆黑的也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市,岸边成对的男女在烟花下相拥,订下一生不变的恋情。
"干哥哥,以后每年的七夕,你都带我来这里吧?"
"好,以后每年都来。"
誓言
回到黑山已数月,得知槐儿回来,生怕再生误会的紫娟便带着孩子亲自上门拜访,并告知这孩子的由来。
"是啊,我在人间是武家庄的三少奶奶,"指着怀里面的孩子,紫娟笑得格外温柔,"他并非大王的孩子,而是我和武三少的孩子啊。"
"我们妖也能生子吗?"槐儿好奇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手指抚过那柔软的肌肤。
"可以,"紫娟笑了笑,"其实,我吞下自己本尊上的果实,于那人交合,再在每夜用自己的精元来养育,便养育成了这个小家伙。"
"原来是这样,"槐儿沉思了一会,看着那小婴儿甜美的笑容,心中也有了决定。
"不过,我法力不高,难以保证这孩子的健康,所以才带他回来黑山,请大王每夜吐一口精元给他,以保证他将来的健康。"紫娟洋溢着母性光辉的笑容,深深的刻画在槐儿的心里。也许,自己也能为子楚生下孩子呢?在这剩下不到一百年的时日里也能为他留下一个伴。
几日后的晚上,槐儿靠在黑山身侧,把玩着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
"干哥哥,"拉着那银白色的长发,槐儿问道,"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怎么这么问呢?"黑山转过头看着他。
"只是想,如果槐儿可以的话,就想给干哥哥一个孩子,一个槐儿和干哥哥的孩子。"其实兰若寺那些小妖,也是他的果实修炼而成的,说起来,他早已经儿孙满堂了啊。想到这里,槐儿不禁笑了起来,但是回头一想,黑山却还是独自一人呢。
"哦,"一挑眉,黑山伸出手,往槐儿身下探去,"槐儿打算从哪里生孩子出来呢?"
"干哥哥,"看他又不正经起来,槐儿抓着他的手,很认真的说道,"槐儿自己会解决的啊。"
"槐儿,凡事不要勉强啊。"孩子,说道孩子,在他还是将军的时候,他也有个孩子,聪明的孩子,长得和他真像啊,4岁就能背出三字经,若当年不是被奸逆陷害,现在......再看槐儿那极为认真的神态,也是,有个孩儿也是不错啊,只是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会不会对槐儿有所伤害呢?
"干哥哥不喜欢槐儿为你生的孩子吗?"当他是不喜欢自己给他生孩子,槐儿不悦的放开他的手,背对他坐了起来,"紫娟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却很喜欢,槐儿想为你生一个,你却不喜欢。"
"怎么,吃醋了,"抚着他的肩膀,硬是将他扳到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以为我不喜欢孩子吗?其实,我原本也有个孩子,可惜他早夭,我是比谁都喜歡孩子的啊。"
"那就是不喜欢槐儿的孩子咯。"抬眼看他,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哈哈哈......"见他这模样,黑山实在是忍不住了,捏捏他的脸道,"乖槐儿,为夫是怕你为了生子儿伤身啊。"
"真的吗?"怀疑的看着他,槐儿咬了咬唇,敢骗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啊,"黑山笑着,顺手摸了摸槐儿带在胸前的白玉,"这些日子来,可还觉得不适吗?"
"没有了,"摇摇头,握着黑山的手,"子楚,若是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呢?"
"傻瓜,是不是又想离开我了啊,"低下头惩罚的咬了咬槐儿裸露在外的肩头,他不悦的皱起眉头来。
"不是,不是,"急忙摇头,黑山当然不知道他的心事,"槐儿怎么可能离开你呢?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有一日......"
"只要有我在,便不會有那一日。"捂着他的嘴,墨黑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果断,更是对他的深情。
一丝甜意涌上心头,槐儿也不在问下去了,他靠在黑山的胸前,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再离开黑山了,哪怕佛祖的五雷轰顶,他也要呆在他的身边,永永远远,不离不弃。
心节二
一只信鸽从远处飞来,在接近地面时化身为一名灰衣青年,恭敬的将手上的信件递给她。
"辛苦你了。"紫娟微微一笑,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紫娟吾爱,小儿名已定,名,清贤;字,子楚盼早归。
夫武思源留
"孩儿,你有名字了啊,子楚,子楚,真是好名字呢。"紫娟站在床前,看着原本怀里的小婴儿在黑山精元的养护下,已长成一名4-5岁模样的孩童了。她轻轻的抚摸着孩子微卷的短发,为他拉好薄被后,起身,往后苑走去。
"夫人,"跟在她身后的小卓,突然说道,"将小公子留在宫里要紧吗?"
"没关系的,"紫娟笑了笑,"还有其他小妖看守着,不會有事的。"
"但是......"小卓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呢?"紫娟回头看着她,奇怪的问道。
"小卓是怕二大王嫉妒大王对小公子的好,"她低下头,看似支支吾吾的样子,其实眼中闪着狠毒的光,"继而加害小公子。"
"住口!"紫娟秀眉皱起,眼前的小卓竟然这么的陌生,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银杏树妖,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她严厉的说道,"小卓,这种话,以后不许你再说了,知道吗?"
"但是,小卓只是......"她抬起头,先前狠毒的样子瞬间变得可怜无比,那双大眼睛里闪着泪光,"夫人恕罪。"
"这次也是你擅作主张,借着大王的名,将我招回来的吧。"紫娟背过身去,不看那张梨花带泪的脸。
"夫人恕罪。"小卓连忙跪倒在地上,"因为二大王杀了藤老,藤族无首,小卓觉得着族长的为了非夫人所属,但大王似乎有意将族长的位子给二大王,小卓一时心急便擅自做了决定,请夫人回来了。"
"只是因为这样?"紫娟转过身,看着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又想起当年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确也很为自己着想,忠心不二。便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黑山的事务,自有大王决定,以后不可再这般,明白了吗?"
"小卓知道了。"
"恩,"见她又乖巧如初,紫娟也不在起疑,"我去见大王,你回宫照顾小公子吧。"
"是。"
紫娟点点头,转身往书房走去,她没有看见,站在她身后的小卓,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夫人,我自会好好照看小公子的,呵呵......"
紫娟绕过后苑长廊,走至书房处,去恰巧看见槐儿也走了过来,她微微福身道,"紫娟见过二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