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槐树问情----月铭雅[下]

"槐树精，"被勒得皮开肉绽的梧桐，看见槐儿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讽刺道，"现在正主儿来了，看你这个兔儿爷，还能嚣张到几时？"
不远处一抹紫色的身影缓缓走来，依旧是一身紫色宫装，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持着团扇，款步走上台阶。
"紫娟拜见大王。"微微福身，紫娟浅笑的低下头。
"免礼，"黑山走下主座牵起她的手，这是几百年来的习惯了。
"谢大王，"轻轻转首，看见擂台上的槐儿，她一向知书达理，连忙上前，对着槐儿福身道，"紫娟见过二大王。"
"免礼。"看着黑山握着她的手，耳侧又传来梧桐的冷言嘲讽。槐儿手中的藤鞭握得更紧了，咬着下唇，他硬是咽下了涌上心头的妒意。
"紫娟，你怎么回来了？"3年之期未到，她怎么就回来了？黑山不觉有些奇怪，再看着似乎面无表情的槐儿，真是不好的直觉。
"不是......"紫娟微微皱眉，难道不是黑山叫她回来的吗？
"娃娃哇......"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紫娟连忙转头，将团扇交给身侧的使女，又从另一名使女的手上接过一团被褥，拉开被褥一角，里面原来是一名刚足月的婴儿。
"这是？"好久不曾看到人类的孩子了，黑山不觉有些新奇，他不自觉得上前，探出手，亲亲抚摸着婴儿娇嫩的肌肤。
"大王，"紫娟的脸上洋溢起一抹母性的微笑，"这是紫娟的孩子。"
"喔？"黑山不觉接手抱过婴儿，逗弄起来。那婴儿也不怕陌生，一双漂亮的乌黑眼睛，看着黑山"咯咯"的笑了起来。黑山不禁更是喜欢起来，"这孩子长得真好，取名了吗？"
"还未？"看着黑山如此喜爱这个孩子，紫娟心中不犹放下许多，看来也是时候说了，"这是紫娟与凡人所身之子，气息不稳容易夭折，还请大王每日渡起一口气，只要一年，便可保我儿活过百岁。"
"好，准了。"黑山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婴儿，这孩子让他想到了曾经自己的孩子，哎......千年已过，若是那孩子当时尚且活着，现在也一化成一片黄土了吧。
主座那方，黑山与紫娟谈的正欢，山中风声极大，槐儿一时也停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直到紫娟抱出了婴孩，槐儿的心便"咯噔"一下。
"看见没？"梧桐继续在 那里说着，"紫娟夫人连孩子都帮大王生了，她才是大王的原配呢。"
"说什么呢？"槐儿别过头不再去看，收紧手中的藤鞭，将梧桐提到眼前，"怎么，这么快就想死吗？"
"紫娟夫人！紫娟夫人，救我啊"突然间，梧桐放声大喊。
跟着，原本站在擂台下的银杏，也站出来，跪倒在地上，"小卓大胆，请大王将藤族族长之位授予紫娟夫人，唯有夫人才能受此殊荣。"
"什么？"梧桐转回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台下的银杏，原来他的女态正是紫娟的婢女－小卓。"你不是说......"
"梧桐大人，你也同意是吗？"小卓抬头看着梧桐，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杀意。
"你......你骗我！"梧桐嘶喊道。
"梧桐？"站在高台上的紫娟闻声回头望去，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卓时，问道，"小卓发生了何事？"
转眼间，那银杏已变为女态，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藤老已死，小卓代众藤族向大王请命，望大王将族长之位赐予紫娟夫人，以服族人之心。"
藤鞭挥动，槐儿只是想示警，没想到小卓躲都不躲，就让那森冷的鞭子打在自己身上，雪白的外衣被抽打开，露出带着伤痕的身体，那模样分外可怜。小卓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主台上的紫娟，呼喊道，"紫娟夫人......紫娟夫人。"
"哇哇......"原本已经被哄睡着的婴儿被鞭声和呼喊声吓到，又"嘤嘤"哭泣起来。
"槐儿，有孩子在场，你先停手。"也明白他们的目的，但是看着孩子哭红的小脸，黑山皱眉，擂台上的槐儿也正抬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里面看不出情绪来，这模样恍若又回到了他离开时的模样，这时他才发现，槐儿的不对劲，暗叫不好，忙将将怀里的孩子还给紫娟，"紫娟，安顿好孩子后，来书房见我。"
"是。"接过孩子，紫娟福身退下。走至擂台边，还是面对着槐儿同样恭敬的行礼之后，才离开。
看了眼那抱在怀里的孩子，他从不在乎什么，如今却为了一个孩子叫我停手，槐儿紧咬着下唇，一双眼被妒火烧得通红，他伸出手，紧紧的扣住梧桐的颈项，一使劲，只见梧桐的眼珠爆出，连呼喊都来不及，那周身的精元在瞬间被吸得一干二净。
在座的众妖，再度哗然声响起，他们不但震惊于槐儿的力量，紧接着的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深种在心底。
"还有谁......"冷眼望去，槐儿舔去指尖上精元的余味，"想继续......"

心结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紫娟腿软的靠在石阶的扶手上，手中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婴儿也感到了压力，不停的挣扎哭泣起来。
"是你？"他抬手指着趴倒在地上的小卓，随后，蹲在她面前，捏住她的小巴，强迫她抬起头"是你指使梧桐来对付我的吧？"
"哼！"小卓别过头不去看他，也不回答。
"好，"扣着她的脖子，槐儿站起身，手下的小卓也只能随着他的动作站立起来，"那下一个就是你了。"
"二大王，请息怒。"紫娟突然跪倒在地上，"这个小婢，是紫娟属下，他如此这番也是紫娟教导无方，请二大王看在紫娟的面子上，放过她吧。日后，紫娟定会好生教导她。"
"给你面子？"槐儿反问，"奴婢都这般嚣张，那主子不是更加厉害了吗？都以这样，敢问槐儿又怎么再敢给你面子呢？"
"大王，"见他仍是要动手，紫娟也急了，这银杏跟着她几百年了，甚是讨她欢心，万万不能叫二大王就这么下了杀手啊。情急之下，她回头恳求上座的黑山，"请大王饶了小卓吧。"
"干哥哥，"槐儿撇了眼跪在地上的紫娟，再看主座上的黑山，"这小婢在方才比武时，便暗自出手，欲至我于死地。如此歹毒的贱婢又怎能留她活口。"
"来人啊，"看看跪在地上求请的紫娟，有看看站在台上言辞有理的槐儿，黑山头疼的挥挥手，"将小卓关进黑洞，稍后在处置。"
"是。"小妖们接下命令，将笑着带了下去。临行前，小卓轻蔑的瞟了眼站在身前的槐儿，微微动唇。
"你......"槐儿离得她及近，清楚地听到她的话，顿时，怒不可挡，但，顾及黑山的颜面，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单手紧紧的握着拳头，背在身后，飘然离开了擂台，往后苑飞去。
"大王，紫娟也告退了。"福身站起，紫娟带着孩子快步的离开了，她心中有着疑问，这小卓分明是在挑衅，怎么她离开黑山不久，这山中的小妖们都变了性情呢？
飞身至后苑，槐儿单手化成藤鞭，随着"啪啪"声响，将后苑的石凳，石桌，统统打烂。种在后苑的树妖们，也纷纷从地里爬出来，往安全的地方移动，生怕一不小心扫到台风尾。
他想起那时，头一次离开黑山，也是为了她，为了紫娟，没想到现在又是为了她......停下手，看着被自己毁了大半的后苑，槐儿啊，槐儿，你现在迁怒于这个你最喜欢的后苑，又能怎么样呢？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心中可能好受？藤鞭幻化而去，他靠坐在废墟之中，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与黑山的分分合合，难道真的是镜花水月吗？
"槐儿，"不知何时，黑山已站在他身后，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肩头，"还在生我的气吗？"
"槐儿不敢。"赌气起身，不想让他碰到自己。
"怎么了，"黑山拉住他的手，硬是将他抱在怀里，下巴磨蹭着倔强人儿的发顶。"还在为擂台上的事不开心吗？"
"干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忍不住，槐儿咬着下唇问道，"难道槐儿在你的心里真的是比不上他人吗？"
"怎么这么说呢？"抬起他的头，亲亲啄吻那被咬得通红得唇，黑山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心里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槐儿。"
"但是......方才，我就没有一点觉得你在乎我。"这个天地间，他什么都已经放弃了，整个一切都是他，全都是他。但是，黑山不一样，他有这座王宫，他有众多妖从，有那些名为侍妾的女妖们，还有那个刚刚回来的紫娟。这些怎能让他不心生疑虑呢？
"傻瓜，"摸摸他的头发，黑山笑了，"还是为了刚才的事情啊？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有着许多蹊跷吗？延缓也只是权宜之计。再说了，那只银杏树妖竟敢如此对你，她背后定有人指使，若真是被你杀了吃掉，岂不是正好趁了主谋的心吗？将她关进黑洞，一方面也是给了紫娟面子，另一方面也能通过查出幕后黑手。"
"紫娟，又是紫娟，"又是那个名字，槐儿听不下去，妒意烧上心头，也烧掉了他的睿智，"干哥哥，还是与她一起过把，槐儿请辞几日，还望干哥哥准许。"
"你要去哪？"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不要赌气了，槐儿。"
"不去哪？"挥开他的手，"就是出去散散心，槐儿告退。"
"慢着。"扣紧他的手，黑山怎能让他就这样子离开，"槐儿，连去哪里都不愿告诉我吗？"
"我回兰若寺看看，"看着他担忧的模样，离开的心开始动摇，"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同你一起去吧，"黑山抱着他，"我也好久没有去兰若寺了，这次由为夫陪你一同前去吧，顺便，我们如同寻常人，也游山玩水，逍遥一番啊。"
"我......"这些话说得他分外心动，如同人一般，逍遥自在，曾几何时，也有人这般说过，也曾是他心心念念的梦想。只可惜，他背弃了那个人。如今，黑山若能与他一同完成这个梦想，该是多么美好啊。
"大王，"身后走来一名小妖，"紫娟夫人在书房候着了，请大王前往。"
"我知道了。"会走遣退小妖，黑山放开怀里的人道，"槐儿，等我回来，我们在细说啊。"
"不许去！"抱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那个紫娟又闯了进来，槐儿心中一痛，不禁语气也蛮横了起来，"槐儿不许你过去。"
"槐儿，"拉开他的手，眼前的槐儿与以往不同，黑山好生安抚道，"我去去就来啊，乖了。"
"你还是要去，对马？"槐儿放开手，别过头，突然一个转身飞起，速度极快的离开了黑山。
"槐儿，槐儿......"见他如此任性，黑山伸手招来黑雾，想追上前去，但思及他也就回兰若寺，便打消了追去的念头。转身往书房走去。

梦回落霞
紫娟早已等候，她的心中也有着疑虑。不久，黑山也至，两人将心中的疑虑统统说了出来。看来，黑山之处，又有祸事要起了。

膝盖已经痛到发麻，几日没有进食，体力渐渐不支。我抬头看着满天星空，晕眩袭来，咬紧了牙关，我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喉头泛着火烧般的疼痛。我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陈铭山，虽商贾出身，但从小对修行颇有兴趣，可惜一直没有觅到良师。久闻落霞山上有一名发力高强的修道仙人，于是我丢下手中事务，星夜前往落霞山。哪里知道，这位仙人，也不听我一句话，反而将我赶了出去。为了表明我的诚心，我便一直跪在这个简朴的茅草房的门口。
三天了，我看着屋里的烛光从光亮到熄灭。但是屋内的人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而我，也只能等着。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我抬起晕眩的头，愣愣的看去。
"晚了。"
谁的声音传来，望去，一片雪色白纱抚过我的头顶，缓缓降落在茅草屋前。那女子转过头，哀叹一声。她单手挥开紧闭的门，便飞身进去。
"喂，大师说，不能进去的。"我支撑这身子，想要阻止她。
那女子闻声，回过头，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伸手关上了门。屋内熄灭的烛火又燃烧了起来，隐约可以看见两道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我别过头，不去看，那位仙女般的人物，可是他的爱人？原来，修炼之人也能谈情说爱？
半晌，屋里的烛光隐去。门，再度大开。
"陈铭山？"那白衣仙女走了出来，双手上捧着一只剑箱。
"是，"我挣扎着爬起身，双腿一阵发软却又趴倒在地上，"正......是在下。"
"这是他留给你的。"将剑箱放在我的面前，从白衣仙女身上传来淡淡清香，如同她细软的声音一同飘了过来，"他说，既然你这么执着，也算是有缘，便将这一切都留给你把。"
"留给我？"难道，难道仙人已......
"燕赤霞已经死了。"白衣仙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天一神剑和剑谱以及他身前所学的东西，都在这只剑箱里面，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以为她要离去，我急忙说道，"燕道长可还有其他遗言？"
"没有了。"她从袖间拿住一只木雕的人偶，爱惜的摸了摸又藏回了袖袋里，抬起头看着这简朴的茅草屋，抬起手，从指尖出幻化出一道红光，接着整个屋子便燃烧起来。燕赤霞的尸体，从火焰中升了起来，周身被火焰包围住，那女子拿出一只黑色的坛子，打开盖子，将火焰中燕赤霞的骨灰收在其中。
好厉害的法术啊，这名女子果然不是凡人啊。燕赤霞将一生所学全都交给了我，那我便是他的嫡传弟子了，眼前这位女子与他关系菲浅......思及此，我跪在那女子面前道，
"仙女请留步，请受在下一拜。"
"不必了，"女子摇摇头，"是他选择了你，这是他的决定与我无关。"
"在下一定会努力修炼，继承燕道长的遗愿，斩妖除魔，将本派发扬光大。"紧握着手中的剑箱，我抬手发誓道。
"哦？"女子笑了笑，"那我等着你啊。"
等我？什么意思？哦，大概是等着看我成为一代如同燕道长一般的人物吧。
"只可惜，"女子哀叹，"这世上再也没有燕赤霞了......"细软的声音慢慢远去，我再抬头，那女人如同来时一样，随着雪色白纱，渐渐离去。
"我竟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喃喃自语，她临走前悲切的语气，也感染了我，我不愿看这一代宗师离去的连姓名都没有留下，"从今开始，本门每一代继承天一神剑的人，都只有一个名字--燕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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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坛子，里面装满了燕赤霞的骨灰，槐儿回到兰若寺。看着寺中自己的本尊茂密的枝叶在风中舒展，他打开坛子，将里面的骨灰撒在本尊的根部。
燕赤霞，许你来生，兴许我无法做到，但是将你的骨灰撒在我的树下，这小小的事情，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几千年来，我一直寂寞，原以为终于回到黑山的身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我可以忘却寂寞。但，始终是镜花水月，一触即逝。每每伤心时，我总会想到你，你是我逃避时的港湾，只是现在，你已远逝，在追回的也只是伤感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