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雪山————绢诗

「你偷看？」
「哼，还需要偷看，你不都开门敞户的表演吗？我从天上经过的时候难免会瞥到一两眼，你可让我好等。」
「呵呵，抱歉让你久等了，春天嘛，身体自然需求。」九云笑了笑，一点都没有羞窘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在这里偷看男人的背影。」身著玄衣的男人调侃著九云。
「哈，怎麽可能？我只是在想事情。定天倾，咱也好久没见了，走吧，出城喝酒去。」九云拍了拍玄衣男人的肩，十分豪气。
「呵，你没有护卫在身边出得去吗？」
「担心什麽？溜就是了，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那我可要好好的保护你了。」
「你不要是第一个吃掉我的就好。」
定天倾一听脸几乎黑一半，然後转头看著九云元仪，才发现，九云是说真的『吃掉』，而不是想入非非那方面的吃掉，毕竟蛇族和鹰族会做上朋友也是匪夷所思。
继又想了想，这巴蛇族的圣主力量虽强，但事实上还是个小孩，那方面虽然也很强，可风月的事情总不是那麽明白，就是男人之间其实也可以......。不过，定天倾不打算说明，九云元仪还是这样就好了，懂太多也不是好事。
「放心，你，我还啃不下。咱们就用溜的吧。」定天倾拉著九云的手就要往外走，然後听到九云的下一句话，脸又黑了一半。
「那你之前怎麽一直追著另外一族的雄鹰呢？难道，你们同类也吃？」
「咳，我不是想真的吃掉他......。」我是想在另一方面吃掉他啊，定天倾欲哭无泪。
「那你怎麽每次见了他就追著不放？你们有仇？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我们没仇，我找他只想讲话，只是他不想听，所以我只能追著他，希望他能听一听而已......。」定天倾不想越描越黑，只能苦笑著对九云说：「我等了你一整天了，饿了也渴了，快走吧！」
「好。」九云此时脸上挂著笑容，在定天倾眼里，九云好似一个单纯天真又涉世未深的小孩。可是小孩在床上会这麽勇猛吗？定天风又是一阵无言。

 

4

半紫星被安顿在元仪殿西北处的一个院落里，住的地方很大很舒适，甚至还有多馀的空间可以当制药房。
一时之间半紫星茫然了，九云元仪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麽？对外族昭示巴蛇族的慷慨与富庶？或者是一种试探？更或者是愚弄？
半紫星收敛心神，抛开这些想法，初步的目的达成就好，这些疑问不就是因为目的太容易达成而产生的吗？但，既来之，则安之。
转而一想，传说中力量最强的一族的族长，怎麽会这样没个正经？虽然他要自己起誓的时候的确是魄力十足，但後来的样子，简直太平易近人了。
半紫星一边思考著，一边打开药箱整理起来，寝房隔壁的小房间，正来当制药房刚好。这里够隐蔽，空气也流通，很适合药品的存放。
正在做著药品分类放置的时後，半紫星身後突然传来软软的声音：「表哥，我找你半天，原来你躲这里来了。在做什麽呢？」
半紫星心下一惊，连忙转身，入眼的就是与自己一般高的九云元仪。没想到九云元仪到了身後都没让自己察觉，看来以後还是要警觉一点。
「参见圣主，半紫星正在整理药品。」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话，半紫星暗自谨慎。
「别这麽见外，我们是自己人了啊，况且你还是我表哥呢！」九云笑笑的说，手里还握著一束白色的花。
「圣主，我们有的只可能是很远很远的亲戚关系，现在，更无法知道辈分如何。」半紫星不想和九云元仪太过热络，在言语上也尽量划清关系。
「没关系，那我叫你半紫星好了，你也别叫我圣主，直呼我的名字吧！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半紫星只看了九云一眼，便低下头重新整理药品，对九云的提议不置可否。
「半紫星，那是什麽味道这麽香？跟我手上的花味道还蛮像的呢！难道也有人给你送花来了？」
半紫星闻言立刻看著九云手上的花。
「雪香？！圣主，你这花哪里来的？」半紫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著九云手上的花，连手都情不自禁的叠上了九云握著花的手。
九云也不甚在意，递过花：「这是早上路上遇到的美人送的，要不是急著来看你，我就跟她走了。」九云想起了路上遇到的美人，笑的眉眼弯弯。
「你要给我吗？这雪香是十分珍贵的药材，向来只有下雪的山上，在春天里解冻的雪水，配上暖和的天气，地下冰冷，地上温暖的环境下，雪香才能生长。况且，雪香能顺利生长并开花，实在不多见。」半紫星盯著白色花朵的眼神十分热烈，九云第一次见到半紫星眼里出现温度的模样，不禁有些难以将眼光移开，甚至觉得这样的他实在有些......迷人。
「给你。不用客气你收下吧！」
「圣主......。」半紫星话才出口，九云立刻把手缩回将雪香放到身後。
「叫我名字吧！不然不给你。」半紫星一脸错愕，没想到九云会这麽......幼稚。
「好......，」半紫星抿著嘴顺著九云：「元仪，谢谢你的花。」
九云立刻乾脆的将花递过去，为免节外生枝，半紫星立刻将花接过，然後放在一旁的木盒里，再小心翼翼的关上。
半紫星暗自心喜，雪香的根、茎、花、果，都是绝佳的药引，每个部位都有不同的用处，如今有花有茎，如果能够得到花根与果就更好了。
九云看著半紫星脸上生动的表情变化，暗叹这样冰冷的人原来也有这麽多面，比起自己被称为巴蛇族第一美人，他觉得半紫星的清冷气质配上俊雅秀丽的脸蛋更容易让人心动。
半紫星眼睛发亮，灼灼的看著九云：「元仪，你能告诉我这花在哪里生长吗？如果能得到雪香的其他部分，就能制作出更多药品。」
九云闻言轻笑出来，刚刚还不肯直呼自己名字的人，现在倒是熟捻的样子了。不过，九云不打算拿这点取笑半紫星，好不容易进步的关系，得好好维系。
半紫星走过了丧族之痛，九云的心里一直感到很不舍，这也是九云想特别照顾半紫星的地方。他想让半紫星重新站起来，最好的地方就是让他能够认同的地方，也许需要一点时间，他想让半紫星把巴蛇族当成自己的家。
九云视族人如命，自然对丧族之人有更多的怜惜之心，也因此，他尝试来接近半紫星，希望他能敞开胸怀。
现下正是最佳的第一步。
「好啊，我帮你查。也许需要几天的时间，因为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遇到那个美人。」
「她不是巴蛇族人？」半紫星再次惊愕。
「不是，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神沧，他会疯的。」九云放低声音说著，软软柔柔的语调似乎可以直接透进人的心扉，半紫星惊觉自己与九云的距离似乎更近了，只是短短的谈话，心里居然有这样变化，不觉，又刻意冷了几分，与九云不该这样亲近。
「圣主不说也没关系，是半紫星僭越了。」
「哎，你又来了，别这样嘛！我说就是，我昨天晚上偷溜出去，一早回来的时候遇到的美人，因为怕神沧他们发现，我急著回来，因此，还没机会跟美人聊上几句呢！」
半紫星闻言心里又是一惊，九云口里的美人对九云应该有什麽企图心，雪香花的花粉有类似雄黄的物质，对蛇族之人是种慢性毒，如果长期摄入，会造成意识浑沌不清。
但，雪香，有独特的清香味，一般不知道其花特性的人是有可能把它当成一般花朵摘下。
半紫星不打算跟九云太过接近，所以也没打算示警。
还在沉思中的半紫星被九云打断：「总之，我会帮你问出来花到哪儿摘的。」
「不用了，圣主。」
「你等我消息吧！」九云边往外走边向半紫星摆手道别：「我饿了，我要先回去了。」

 

5

天暖花开的季节，春情四处盪漾。
没受到影响的人，大概也只有半紫星。
巴蛇族里知道半紫星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他的身分特别，又受到圣主的青睐成为他的专属医者。
这两天，院落前突然变得很热闹，非常多人经过，大家无非是想来看看锦蟒族的人到底有什麽不一样。
不过，失望的人挺多，半紫星几乎不外出，难得一趟到院子里散步沉思，围观者众，半紫星满脸困惑的将快要踩到门外的脚缩回，然後顾全礼貌的对大家点头一笑，马上就引人众人的惊叹。
「他就是半紫星，皮肤好白啊。」
「锦蟒族的人长得很好看，跟圣主有得比呢。」
「怎麽不出来和大家聊聊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停的在半紫星住处前重复，受到惊吓的半紫星，压住头侧开始发痛的地方缓缓揉著。
基於半紫星是圣主的专属医者，也没人敢随便登门拜访，这倒让半紫星安心下来，第一次发觉九云元仪的好处。
不过，九云的宠臣巴一品倒是来过一次，由於他来的目的仅是巴结讨好，半紫星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巴一品倒是把半紫星上上下下给打量个仔仔细细，甚至有些得寸进尺。
巴一品一个人叨叨絮絮个不停，半紫星只是忙著自己手里的药草，该截断的，该切碎的，该乾燥处理的，非常专心，并没有让巴一品影响到。
但巴一品却以为半紫星的不言语是他正在聆听自己的高见，心里正是得意。半紫星突然站起来，垫起脚尖手伸向柜子上方摸索著什麽，巴一品见半紫星拉挺著背脊，从腰线到腿部的线条竟是优美动人，虽然是包裹在紫缎的料子下，却更加引人遐思。
心一荡，巴一品跟著站起来贴到半紫星背後，手也刻意的从半紫星的背脊往下滑去，接著停在浑圆处轻捏了下，然後在半紫星耳後轻轻的说：「需要我帮忙吗？」
半紫星倏然往旁边滑出一步，凝气於掌，用上八成力击向巴一品胸前，巴一品痛呼一声便让这掌给击出门外数十尺，门窗俱毁。
巴一品在落地痛晕前，闻到一股香味，自此意识全无。
刚好来到这里的九云，看著昏死在脚边的巴一品，喃喃的说著：「真是好掌力呀。」

九云没有多理会躺在地上的巴一品，进了半紫星的药房，只见半紫星正整理著落在桌面上的门窗碎屑。
「巴一品那家伙惹你生气了吧？他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让他以後不准来你这好了。」九云知道巴一品那德行一定是得罪了半紫星才会被修理。
「没关系，我想他以後也不敢来了吧！」半紫星有些讶异，九云见到自己宠爱的臣子被打成这样，居来没有问罪，还要禁止他前来。半紫星内心里第一次发觉，九云元仪对自己有些特别。
连著数天，九云元仪都是在相同的时间到来，每次来都是天刚亮的时候，其中有一天半紫星起得晚了些，九云元仪就在药房里等，一点都没有圣主的架子。
九云每次来，就是和半紫星聊聊生活上的事情，或是讲一些巴蛇族的事情给半紫星听，主要还是告知半紫星雪香的消息尚无进展。
半紫星总是静静的听，总是努力不流露出任何情感或是好奇之意，任九云淹没在自己的清冷和静默中。
九云总是不以为意，每天都是在日起东方的时候离开。
不知不觉间，半紫星总是在清晨天尚未破晓的时候醒来，然後等著天空方亮的时候，九云元仪前来的脚步声。
这一天，半紫星还是一样比自己原本应该醒来的时间更早一点就清醒，迅速的梳洗之後，边整理药草，一边等待著九云元仪的到来。
这一天，半紫星却意外的没有等到九云元仪，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推开窗子，看著太阳升起。
一天没见到九云元仪倒是有些奇怪，反手关上窗，半紫星开始药物的调制。
没多久，一阵骚动声涌来，半紫星疑惑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九云的声音：「你们等著就好，我跟半紫星聊聊。」
半紫星将调制到一半的药品收好，九云元仪正好进来，半紫星顺著望出门外，门外的侍卫站了两大排，从院子里排到外面的道路上。
九云对著半紫星笑了笑：「我刚刚跟长老们讲完话，外面的人是带给老头们看的，不然他们又要罗唆半天了。」
「圣主有什麽事吗？」半紫星还是不减往日的冰冷，客气的询问九云元仪。
九云慢慢的露出神秘的笑容：「雪香的事情，总算让我给查出来了，不过，也著实让我费了一番力啊！」
「真的吗？！」半紫星的声音又流露出他不常见的情感，又惊又喜的声音在九云的耳里犹如天籁。
九云元仪高兴的笑著，要半紫星这块冰溶化还真不简单，这阵子以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雪香的生长地点就在往北三十里处，不过那里地势太险，你要去就叫上我。」九云顺著半紫星的视线往外看了那一堆侍卫，然後压低声音说：「我会避开他们带你去，不然就算带上他们，老头也会罗唆的。」
半紫星本想拒绝九云同行，後来想了想，只淡淡的说了句：「多谢圣主。」
「不用客气，能看到你的笑容什麽都值得。」九云轻轻的说著，看著半紫星那麽快又恢复清冷，九云不禁叹了口气。
半紫星看著门外的众多侍卫，突然有些了解，之前九云孤身前来都是私自出门查雪香的消息，而在日出时赶回元仪殿，是为了不让侍卫发觉他不在。
这个认知，让半紫星心里震撼著，同时，疑问又浮上来，为什麽九云元仪要对自己这麽好？
这样的想法让半紫星有些狼狈，九云元仪不该这麽好的，真的不该！
因为心里的挣扎与激动，半紫星握紧了拳，也不小心把手心里的药草给揉了个粉碎。

6

雪香有了方向的消息还是让半紫星雀跃著，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半紫星熄灭了寝房所有灯火，背起医箱便往外走。
要通过族里的守卫很简单，半紫星一身白衣在漆黑的夜里很明显，夜风不时的吹动半紫星深紫的长发，发丝在空中飘动著，舞著令人心慌的狂乱节奏，由於半紫星对雪香的期待甚大，丝毫没注意到这样的警讯。
门口的守卫一见到半紫星便笑咪咪的说：「医者，又要出去采药了吗？今天很早喔。」
半紫星还以淡淡一笑：「是啊，今天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所以趁早出发。」
「真是辛苦了，今天无星无月特别的黑，医者要小心。」
「多谢关心。」半紫星朝守卫点头，便往北方出发。
半紫星在巴蛇族里生活了好几天，除了大家的热情与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有些吃不消之外，巴蛇族人十分温暖有人情味，倒不如外界盛传的那样好战与嗜杀，而这一切据说是九云元仪所引领出来的。
武学方面半紫星涉猎不少，赶路方面来说虽不及一般高等妖族的御风术快，但也足够半紫星所用。
心无旁鹜，半紫星身影急急的往北方奔驰，心心念念，都是雪香的踪迹。
终於到了北方大约三十里处，半紫星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遭，发现前方赫然就是险峻的峡谷，而其四周均是非常松软的土质，半紫星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用力揉捏著，欣喜的笑容浮现，这的确是雪香喜欢的环境。
半紫星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彷佛有一阵微香，活生生的雪香，将会是生平第一次所见，半紫星欣喜难耐，因为天色尚黑，必须等一阵子，天亮了才能够寻找雪香。
东方的天空终於出现隐隐亮光，却让半紫星能更清楚的看到其下所凝结的浓厚乌黑云层。
啧，怎会如此？半紫星蹙起眉头，心中有些焦急。雪香花开时期最怕雨淋，一经雨泽则花落，凋零的雪香花入药效果会大打折扣。
眼下不能再迟疑，半紫星放下医箱在昏暗的视线中找寻雪香的踪迹，石头之间、草丛里，雪香可能出现的地方半紫星都非常仔细的寻找。
隐隐的闷雷声从浓厚的黑色云层中间传出，半紫星一急便加快了寻找的速度，奈何，天不从人愿，雨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落，半紫星顾不得自己将被雨淋湿，只是心焦的找著雪香。
没有花朵也没关系，只要有根茎，甚至有果实都可以。半紫星静下心来找，深紫色的发丝已经被雨淋湿，黏在脸颊、颈子和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