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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三百回合之後,从允言那里出来,累则累矣,但精神上非常愉悦。走在繁华的街上,无所事事地闲逛。一月呀,对我来说,是最无聊的一个月,生意没得做,天天窝在家里发霉,幸好有允言。
不可否认,我是个自恋的人。路过任何一个可以照出人影的物体,我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看当时的自己形象如何。不过,今天,我站在这镜面的大柱子前,并不是为了看自己,而是为了看镜面中映出的那个离我约十米,一直跟著我的男人。
应该还是他吧?跟了我一个多星期了。又不上来搭话,又不离不弃,从早跟到晚。要不是他的跟踪技术这麽糟糕,我肯定以为他是什麽私人侦探之类的角色。
我透过镜子仔细看他,应该比我年轻些,皮肤挺黑,模样也还算干净,但穿著非常普通,气质也朴实得可以。我只能摇头,这种人要不是他一直跟著我,我是不会看他第二眼的。他不知道我在看他,一付很放松的表情,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虽然没什麽恶意,但还真是执著得让人讨厌呢。
我长得不错,我知道。但我虽然自恋,也没有自恋到不明事非的地步。这人不是暗恋我,他看我的眼神虽然执著,却没有狂热的成份,倒象是一直在研究什麽,真是古怪。他到底为什麽一直跟著我呢?我站在镜面前,也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我皱著眉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什麽可让人图谋的东西呢?孑然一身,一个靠房租过活的寄生虫,除了漂亮点,有什麽可被人图谋的?没有。为财?比我有钱的人多如牛毛。为色?......为色的话,他冲过来就是,就我这孱弱的小身板,我难道还有什麽能力反抗吗?跟踪个什麽劲儿呀?为情?我根本不认识他。而且我根本没有到底留情的习惯,连允言都是银货两讫,更别提其它人。
"咚,咚......"正想著,听到不远处锺楼的锺敲响了,低头看表,七点了呢,难怪有些饿了。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位黑皮兄,我定了决心,去跟他说清楚,讨厌生活被这样不明不白地侵入。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黑皮兄显然没料到我会走向他,突然慌乱起来。看著我越走越近,他突然转身就跑。靠!没有三两三还敢当跟踪狂人?!我拔腿就追。
我的爆发力很好,但持续力不行,典型的都市型人才。我根本跑不过前面那个跑起来象头小豹子一样的黑皮兄,当然,这是说如果他没有被绊倒的话。我快气力不支的时候,他显然有些慌不择路,地形也没我熟,拐弯的时候就被一个废弃的水阀绊倒,跌了个狗吃屎。我赶紧窜过去,一脚踩在他背上,气喘吁吁地大笑,道:"看你小子往哪儿跑!"
他倒也是个皮货,索性就趴在了地上,不动。休息了半天,才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道:"我不跑了,你放开脚。"
就近,看了看这小子的脸。虽然还是黑,还有些脏,但笑起来竟然颇为迷人,很阳光,很真诚,还有些像某种猫科动物的神情。感觉被烫了一下,赶紧松开脚,脸转向一边。MD,见鬼了,明明是个普通家夥的。这种感觉,真让人有些丧气。
看著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刚才的那个兴奋劲儿有些过去了,有气无力地例行公事:"你是谁?干嘛这几天一直跟踪我?"
他眯著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说是看,其实有些客气,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审视。嗯,对,就是被X光透视了一番,直到我不耐,他才又绽开笑脸,道:"我叫锺无莫。"说著,好象跟我很熟一样,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被我一耸把他的手抖掉。他也不以为意,道:"我请你吃饭吧,现在这个点,咱俩坐外面说话,怪冷的。"
我也确实有些饿了,点了点头,跟著这位自来熟的锺黑皮兄,看著他身後那个41码的鞋印,开心地来到了一家绝不便宜的饭馆。说是饭馆,是因为它小。说它不便宜,是因为它除了贵之外,没什麽别的可夸的。唯一支撑它这麽贵还卖得掉的东西就是它的地段不错,离我们刚才追跑的地方很近,市中心哪。
既然是黑皮兄请客,我当然不会客气。跟踪我这麽几天,也该有些回报了。可劲儿地点了一桌了我爱吃的菜,顺带说一句,我的食量很大,虽然我是个瘦子。黑皮兄见我这样不为他省钱,他好象还挺高兴,脱了外套,又叫了两瓶酒。
店里没什麽人,菜上得很快。其实,要不是这麽贵的话,这菜的味道还算是不错的。我边大嚼边胡思乱想。一口酒,三口菜。吃得我不亦乐乎。把腹中饥火压下,我才有了心思慢慢吃。
"说吧,为什麽跟踪我?"我看了看脱了外套的黑皮兄,感叹,这小子真是个有钱的主儿,光那件毛衣,就顶我两三个月的房租钱,穿在他身上真是有明珠暗投的感觉了,整天套在那件脏兮兮的廉价外套里面,真是浪费。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喝了口酒,又把我透视一遍,才慢慢道:"我想租你的房子。"
这个回答倒是大出我的意料。我真想回一句:屁咧~,租个房子要跟踪房主吗?而且,就他这种有钱的主儿,干嘛跟我租房子?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但我也不是不给人留面子的人,摇了摇头道:"抱歉,我的房子都租出去啦,没空房。"
"嗯,我知道你安南路的那对夫妻这个月到期。"黑皮兄点了点头。
安南路?!!我本尊就住在那里,他打什麽主意?要住得离我那麽近?难道我家那栋老房子下面有什麽宝藏不成?我不禁又想起最近看的几部寻宝电影,照规律来看,真要有宝藏,一般也轮不到房主,而且房主还有可能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个。看了一眼笑得真诚的黑皮兄,我打了个冷颤。
"他们一向是要续约的。"
"这次他们不会。"
"你为什麽非要住那里?"
"这......应该就不在你这个做为房主应该打听的事情了吧?"锺黑皮这回笑得有些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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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黑皮锺无莫还是住了过来,成了我的隔壁。倒不是我立场不坚定,而是我立场太坚定。我的立场就是:不跟钱做对。他出了两倍的租金价格,我当然笑脸相迎。
冰冷热闹的一月,我依旧过著我的悠闲生活。只是多了一个话痨的邻居。是的,话痨。真看不出来一个黑皮,这麽多话,而且话题全是关於我,我的祖宗八代,我的性格习惯,我的血型星座,所有所有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只要是关於我的事,他都很好奇。这点让我......既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又让我为隐私郁闷。
一来二去也混了个熟。是他熟我,我并不熟他,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除了身份证上那点内容,其它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很有钱,但据我的观察来看,这个爱笑的黑皮,应该不是那种从小就有钱的主儿,从形容气度,到行事思维都与打小有钱的人相去甚远。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很抠门。
还有一点很奇怪,他晚上从来不来打扰我,开始我还庆幸有个安静的空间,後来习惯了他的聒燥之後,倒有些觉得晚上有些太安静了。以前的晚上,我一个人是怎麽过的呢?倒腾倒腾我的那些个电子元件,上上网,看看碟,聊聊天,也许出去喝喝酒。说起来,我还真不像个年轻人,我对於网络上的那些个声光色影,兴趣不是很大,聊天我也只用文字聊,网络现在鱼龙混杂,让人少了许多那种不期而遇的期待,太浮躁,太浮躁。虽然我离不开网络,但也不迷恋网络。真是个好孩子,不是吗?
今天又来了一批货,我雇了车,把我年前的最後一批货弄进家。我做的生意,就现在来看,比较冷门,不是什麽能赚钱的生意。嗯,我也不过是想著能赚个零花钱,不指望著它能大富大贵,所以,也还算好。
我主要是从批发电子元件来卖,还有会国内国外批一些废旧电器回来,自己拆卸,得到一些比较少见的元件,一样卖。买得人不多,但客户群挺稳定。而且我自己对这方面也感兴趣。也就一做就做了好几年,做了些业内口碑下来,算是老字号了,门面虽然不大,但说起本市这块,肯定能提到我这儿,主要是全。再加上我大学学的就是电子机械,专业知识还算厚,新手也最爱上我这儿来买,咨询总能得到解答,对我来说,也是交流,互相增进,不以为烦。
今天这是批旧货。我拆了半天,发现了件很可爱的东西。一个非常非常古早的无线电对讲机。二、三十年前,很多人是无线电迷,那时没有网络,这个东西就具有了那种专业的,小众的,神秘的,各种让人怀念的特质。现在,玩的人少了,有了网络,门槛那叫一个低,谁还来玩这个?
看著这款无线电对讲机,不禁想起了我小时候。童年的我十分孤独,很多时候要一个人待在家里。爸爸的藏书就吸引著我。我爸是个无线电爱好者,自然有好多这方面的书,我看了以後,再看看爸修理电子管收音机的样子,觉得很拽。我开始学的时候,电子管已经过时了,学的是晶体管。我为著买电子元件,常常把早餐省下来,或者帮老妈买菜报高价,留下差额。我的玩伴们被我熏陶得也成了无线电迷。我们做AM的收音机,做四管的FM发送器,每人做一对,然後在路上拉距离。有一阵还迷上二次变频的玩具对讲机,改装後和朋友做点对点通讯。我楼顶的高频发送天线树立了好久。
现在想来,真让人怀念。已经好久没玩过了。看到这个,又让我起了心思。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改装手中的这个古早款。
在人人都在过节的日子里,我再次回到了童年时光,重新为这个对讲机著迷。改装好以後,去申请了通讯频率。每天晚上,就窝在房间里,调到不同的频道,收听各式各样的人谈话,各式各样的语言,听得懂听不懂都没有关系,时不时地插一句话,把正在通话的人吓一跳。这才是乐趣。这是一个比网络更小的空间,一个更干净的空间,我再次迷上了无线电通讯。
转眼又到了周末,是我与可爱的允言约会的日子,我幸福的淫荡的一天开始了。打了电话,约在了允言家,一大早,我就在折腾我的行头,发型OK,大衣OK,牛仔裤OK,一切OK。我决定今天骑上我千年不用的单车,就不和办年货的广大群众们挤了。
出楼的时候,见到了锺黑皮,今天的他特别严肃。我想他是知道我去干嘛的,毕竟他跟踪我那麽久。他严肃他的,我笑我的,互不干扰的生活就是这样。挥挥手,道:"小莫,今天别等我吃饭了,晚上见。"
只见到他的眼神闪了闪,抖了半天嘴唇,我以为他要说什麽,还特地停下来等他说,谁知道他也只是挥了挥手,道:"呃......路上小心,再见。"然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真是没趣。我甩甩头发,骑上单车,在寒风里快乐地前行而去。
允言姓郑,是个MB。而我,是他的长期客户。他长得白净漂亮,典型的南方男孩子,骨架小,肌理均匀,摸起来很舒服。说起话来有南方特有的温柔腔调,在做的时候又很会叫,我喜欢他的身体,也不讨厌他的人。他不粘人,不任性,也不提情呀、爱呀之类恶心人的词儿,还很干净。实在是难得的好性伴。
欲望不能压抑,只能疏导。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我不会憋著自己,也不会纵容自己,我还打算长命百岁呢。虽然家里有两个短命鬼示范在前,我还是愿意相信,那是意外。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间挣扎,我还恨过他们很久。现在想通了,他们这是给我空间,让我尽情享受人生。要搁著别人,为这性向的事,还不得跟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呀?我这,就是没人管的好处,爱谁谁。
看著街上一家一家的团体外出,好象个个团圆喜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家里的那两个老鬼,也许,是该给他们烧点钱了。老妈那个贪财小气鬼,到哪儿都不会缺钱,但是老爸就不行了,没了我这个孝顺儿子按年给他烧钱,我猜他在阴间也得靠救济过日子。
想著些有的没的,拐个弯就到了地方。一抬头,就看到允言,可爱的允言,穿著件红大衣,在大冷天里看得特别扎眼。呵著气,在等著我呢。瞧那小身段,我一喜,热血变狼身。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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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单车,扑过去抱住允言,凑到他的脖子跟前细细地闻了闻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真是专业,这种让人陶醉又不会闷人的味道。喜欢。
显然我闻来闻去的样子逗乐了允言,边笑边躲,道:"别闻了,象小狗一样,嘿嘿,好痒呀,好啦,好啦。"这样说著,一边拉了我往楼上奔去。
小手冰冰凉。进了屋,我帮他捂著,半真半假地说著情话:"傻瓜宝宝,这麽大冷天的,干嘛出去?在家里等我也是一样的嘛。"
允言的眼睛圆圆的,听了我的话,更亮了,嘿嘿笑了两声,把手伸到我的怀里去,搁著春夏秋,这动作都是调情。搁著现在,那就是搞我呀,那麽冷的手,往我热乎乎的肚子上摸,我非拉肚子不可,幸好我刚才还帮他捂了一会儿,还算不象个冰块了。
我边躲他的手,边听他在那笑得咯咯响,说:"我这不是新买的大衣嘛,当然要秀秀啦,不出去等,在家里秀给谁看呀。"
他这麽说,就是引我看嘛。我退开两岁去看,果然,正正的大红色,穿在别人身上那叫一个俗,穿在皮肤白白的大眼睛允言身上,硬是多娇豔了几分。别怪我用娇豔这麽娘的词,实在是找不到更贴切的了。看他两颊刚才冻得红扑扑的,嘴唇嫩嫩粉粉的,妈呀,这小子越来越诱人啦。
抱著他的头就吻了过去。小鬼头,闭上你亮晶晶的眼睛!吻过去,亲亲他的眼皮,感觉他的睫毛轻轻地颤抖,刷得我嘴唇痒痒的。往下,吻吻他的脸,还是凉的呢,好可爱,忍不住咬他一口。可能有点疼,他突然睁开眼,半嗔地瞪了我一下,我嘿嘿一笑,转战往下。吻到他的唇。
吻到唇就吻到了重点。我们两个太过熟悉,对方的敏感点就象开关一样,几下就全都打开,嘴上不停,就听到允言似是克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我知道,这是告诉我,要往下进行了。於是我轻轻一带,就把允言推倒在地上。今天的重头戏开始了。
再没有比允言的住处更合适做爱的地方了。客厅不大,呃,说是客厅吧,也就是当初设计者设计出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在允言这里,允言把整个客厅都铺满了床垫,於是整个客厅其实就是一张超级、无比大的床。当然,对於允言的职业来说,这是客厅一点没错。我俩,现在就翻滚在这张超大SIZE的床上。
今天一天的时光,我都会耗在这张大床上。同所有的以往一样,这张大床是我的最爱。它哪里比较软,哪里比较有弹性,我都了如指掌。我与允言这三年来,不离不弃的性伴关系,与这张床是脱不了关系的。我和他的体液给这张大床留下地数印记。汗液,血液,精液......好吧,能从这具身体里流出来的,都在这里流出来过。我爱这张大床,也许与我爱允言的程度差不多。
把一周以来最浓厚的存货交待之後,我与允言相拥在大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这聊天......并不在允言的业务范畴,所以,我也并不为难他,不要求他要讲得有趣,讲得深得我心,都无所谓。反正我与他的聊天,不在於内容,只在於时间。拖过那段男人可怜的不反应期,直到下次勃起。
我花钱,就是来做的,就是来解决欲望的。这是我的心里话,当然,我不会当著允言的面说,虽然是商品,但还是个人,我怕他伤心。而且温柔一点,得到的回报自然也要不同得多。对於聊天我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允言不同,允言对於和我聊天充满了兴趣。聊天的内容嘛......倒与黑皮锺有些相似。对於我的各种杂闻很感兴趣。这一切,我只能归结於,他太寂寞,交际的圈子太窄了,除了客户就是客户的话,谁会真的听你说话?怪可怜的,我就当那个无谓的客户兼朋友的角色,听他说话。
与客户做朋友,我不得不说,允言有点傻。不过,他还小,这麽做,我都可以理解。只是,我怎麽会充当这种角色,我自己挺不理解的。这麽冷漠的世界,难道我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