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许真的是您多心了。"林睿一边把他扶到书桌后,一边安慰道:"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以小白那种喜新厌旧的性格,也不会维持多长时间。反而是您这么压着他,为了反抗他们只能抱成一团,让他更加不可能放手。依我看不如放松些,也许没有压力了,他们才发现其实两个人根本不适合。"
"那我今天这算什么?"
"嗯......我打个比方您别生气,您现在就像苦情剧里的坏婆婆,不准儿子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所以百般刁难,但是儿子偏偏就喜欢,结果两人就斗起来了。"
江老爷子问道:"小林,你喜欢看这个?"
林睿立刻苦笑,"我老婆喜欢看。"
"嗯,小林,准备车子,我们今天回去。"
"是。"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江老爷子打开书桌上的文件,那是一份用回形针别着相片的档案。相片上的青年容貌清俊,嘴角略带微笑,看起来温朗平淡。
合上文件,老爷子想到:是不是回去之后找些这种类型的苦情剧研究研究,看看那些坏婆婆都是怎么当的。
章二十八 丁月华的宣战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白玉堂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不过莫名其妙的他选择了留下来。原本是想因为太久没有回国,这次难得回来当然要多住几天,可是这个自我解释在今天突然被外公否决。而当外公说到他的异常时,白玉堂也确实有一瞬的慌乱,就像某种谎言被拆穿,掩饰起来的真实慢慢苏醒。
--有些过分的在意展昭,白玉堂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低"啧"了一声,他小声说道:"等下一定要把这个笑话说给他听。"电梯的合金墙壁光可鉴人,反射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和一直蹩起的飞扬剑眉。
回到展昭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用屋主给的识别卡刷开门,就看见玄关处的两双鞋。白玉堂有些讶异的眯起眼,因为其中一双,是高跟目测在三厘米以上的黑色女式凉鞋。他知道,展昭的母亲在儿子十六岁时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那么,是女朋友?--这个设想莫名的让他极度不悦。
走进客厅,就听见右首的厨房传来几声轻笑,眼睛转过去,看见展昭手上端着菜盘,站在一个年轻女性旁边,正略带惊讶的望过来。
怎么,我回的不是时候,打扰你大好春光了是不是?!凤目一挑,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展昭被瞪得莫名其妙,道:"打你手机说一直关机,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你好。"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笑道:"我是昭哥的--白玉堂!?"
"丁月华!?"看清来人,白玉堂也跟着错愕,完全没想过四年来第一次回国,就能遇见故人。
"原来你们认识,那好,不用作介绍了。"展昭笑道。他的位置正好处于两人之间,这似乎也暗示着不久之后,三人之间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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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顿郁闷至极的晚饭,看着丁月华不停给展昭夹菜,两人偶尔低声说笑,白玉堂很好奇自己居然能吃的下去。
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两人,男的俊女的美,当真是班配的很。白玉堂很想取笑取笑他们,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甚至连丁月华的笑容都觉得刺眼。不过好在他惯常就是一脸面无表情,所以也只是让人觉得他今天异常沉默。
晚饭后,丁月华婉拒了展昭送自己回家。展昭想到两人久未见面,可能要叙叙旧,便请白玉堂送她。
白玉堂淡淡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进入电梯按下下降按钮,他便沉默起来。
丁月华从合金墙壁上看着他的影像:四年未见,越来越华美的容貌,越来越高大挺拔的身形,以及越来越感觉不出变化的内心。
"明明我们以前差不多的,你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感慨完,丁月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和你有关吗?"白玉堂冷声回答。
丁月华对他的冷淡并不惊讶,她疑惑的是这男人的敌意。刚才见面时就发觉白玉堂有一点奇怪,现在两人独处于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之前还若隐若现的敌意,刹时间因为没有了掩饰的必要,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白玉堂性情冷漠,绝少为了他人动怒,为人又极为护短,不说此刻这样外露的明显敌意,何况还是针对青梅竹马的自己。而他看展昭的眼神,是被背叛的愤恨,也是淡不可觉的嫉妒。
嫉妒--这个词语让丁月华心头一跳,却又无法控制的思索下去:嫉妒谁?自己?绝不可能!
白皙秀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这男人是她的初恋,也是不能出口的暗恋。当初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却冷酷的一次次隐讳提醒,两人之间只有兄妹情分。
那么,是展昭吗?--对于白玉堂喜欢上同性别的男人,丁月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比较惊讶的白玉堂会喜欢上人。事实上白家大哥白锦堂还一直认为,以自己宝贝弟弟的个性,大概会一辈子光棍,不是没人要,而是看不上别人。
"小白,你......"开了口,丁月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想放弃就必须积极了,"我喜欢展昭。"
"......和我有关吗?"
没有错过他开口时的一点迟钝,丁月华走出电梯后才开口说道:"当然。"
是当然无关,还是当然有关?白玉堂微挑了一侧眉。
丁月华抬高头看着他,挑染了一些金色的发丝滑开,道:"白玉堂,我爱上展昭了!"
白玉堂用来掩饰的平光眼镜并没有取下,即便防辐射的镜片一旦碰到光亮,就会反射出淡紫红色模糊观察者的视线,但他的眼神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
敌意,排斥,凶恶,像一只被侵入领地,就待闸门打开去撕裂敌人的野兽。
啪!他的手掌重重按上关闭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门外,丁月华脸上写满了不会退让,她一字一句重复道:"白玉堂,我爱上展昭了!"
电梯上升,负面情绪毒蛇一样缠了上来,现在的白玉堂看到什么都有想毁灭的冲动,但表现在外的也不过是冷凝的表情和紧抿的嘴唇,以及半径五米内生物禁止进入的低气压圈。
回到屋子,展昭正收拾茶几上的书籍,见他回来了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呢?"
白玉堂没有回答,而是开口质问,"你喜欢丁月华?"
"挺有好感的。"展昭回答道,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眼角带起的一点温柔,已经火上浇油让白玉堂怒火越炙--展昭只会或温和或无奈的看着他,这样的温柔,不是因为自己。
"我、不、准!"
"......你,喜欢月华?"展昭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喜欢那丫头!!"
"那你?"
好像可能似乎大概也许估计是喜欢上你了--如此之丢脸的话,白玉堂绝对说不出口,所以他只是微微转开头,避开对方探寻的眼神,"反正,你不准喜欢丁月华就是了。"这句话说的底气不足,还有一点心虚,也完全暴露出白某人本性里的蛮横不讲理,和他在爱情方面,仍是一只有待锻炼的菜鸟这一事实。
命令式的口气让展昭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好脾气的转移话题,"我去洗澡。"
他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蒙混过去,但白玉堂可不接受暧昧不清,"展昭,给我答案!"
"白玉堂,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些无理取闹吗?"
"我管它什么无理取闹,你只要给我答案就够了!"抓住他的手臂,白玉堂执意要一个肯定。
"我现在可不用执行任务,没必要总是让着你。"看着对方顽固抓住自己,没有丝毫松开意图的手,展昭沉声道:"松手!"
"答案。"
拉拉扯扯间,展昭俊眉一扬,口气难得有些不耐与怒火,"白玉堂,我也是有脾气的。"突然将人拉近,两手分别抓住他的手臂上下,用力,肩膀顶上,侧旋,一招过肩摔干脆利落。
白玉堂身体悬空时就拧腰侧翻,自然没有摔倒,不过整个人却陷入了展昭对自己动手这一打击中:在阿玛斯塔夏戏弄这人物无数次,不是没有生气过,可也没见过他动手。
"...你..."果然很喜欢丁月华吧。
看着他惊讶又有点无法置信的表情,展昭在心底叹息--展昭,你有点失控了--松开手,不知道用什么语气,便竭力保持平淡道:"我去洗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展昭这次洗澡时间较往常拖拉,不过总有完的时候。擦着湿发走进客厅,却早已没了人影,在卧室里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他忍不住苦笑:该不会气跑了吧?
客厅的灯光明亮,沙发上薄毯还团成一团,因为白玉堂喜欢靠着东西,所以夏天也特地翻出条毯子当靠枕。昨天夜晚两人还各自靠在一边看电视聊天,今天就没人了,展昭突然觉得这不大的屋子有些空荡。
"抱歉,刚才有些失控。"低柔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过头,白玉堂从凉台走近,凤目莫名深沉冷冽。
"需要谈谈吗?"看来已经恢复了。展昭一边想一边微笑,顺便把刚才的怪异念头扔到脑后。
"恩。"
沙发不大,两人靠的比较近,展昭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你抽烟呢?"
"......啊......嗯......"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完全无关,白玉堂回答的有点仓促。很少有人知道,他只有在心情极度愉快,或者遇到无法掌控的麻烦时才抽烟。"你喜欢丁月华?"
展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问一次,但还是认真回答,"月华是个好姑娘,再说我也二十四了,差不多该找个女朋友准备结婚。"
白玉堂稍稍撇嘴,低声喃道:"真是很恶俗狗血八点档的剧情。"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可惜,我白玉堂要抢的人是新郎。
没有听清,展昭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绝不会喜欢丁月华,所以你该庆幸你的人生不是恶俗狗血八点档的三角恋剧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玉堂伸了个懒腰,"你先睡吧,我今天晚点。"要好好想想我们之间。
于是一夜无眠,这一次,白玉堂还是没能彻底明白自己的内心,但展昭对他很重要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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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刚起床就接到一通电话,挂断后告诉白玉堂自己会有几天不在,麻烦他看家,然后带上两套换洗的衣物就神秘消失了。白玉堂多少能猜测到,大概是他的工作。
偷渡回国的原因是展昭,现在他又离开了,白玉堂本以为自己会像在阿玛斯塔夏一样,但那烦躁并没有出现。这屋子虽然暂时失去了主人,但依然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就像烦躁被安抚一样,白玉堂过的很安宁。
直到第三天,一通电话让白玉堂不得不结束悠闲的生活。
章二十九 展昭是个危险份子
早上九点,在一辆很普通的出租车上,白玉堂再次见到外公的贴身秘书林睿。
"又叫我来做什么?"
"本来这件事情老爷子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但现在情况有变,反正你也在这儿,就决定派你来做。"把一个黑色文件夹递给他,林睿说道:"最近白氏集团内部出了点问题,又正逢和天下集团合作,你大哥白锦堂把事情解决了,今天中午和天下集团的韦长歌签字,但是我们收到消息有人请了杀手。"
杀手,这个词语令白玉堂微微挑眉,"杀谁?我大哥还是韦长歌?"
白氏和天下都是生意遍布全球的大型企业,与白氏的纯商不同,天下集团具有很深的政治背景,它的主要产业是军工。白玉堂口中的韦长歌,便是天下集团的主人。这两人无论哪一个,都是出入需要携带大量保镖的类型,其中韦长歌更是如此。
"还不知道。"
"不知道?"一边打开文件夹,看着里面江南市商业区的平面图,白玉堂一边嘲道:"现在情报部是越来越废物了,干脆都换了吧,免得关键时候掉链子。"
林睿摇摇头苦笑道:"这消息是刚刚确定的,不知道才比较正常。"他看向年轻的狙击手,继续说道:"不说这个,这次的目标和之前一起军火走私案有关,老爷子要你活捉他。"
活捉,这个词语令白玉堂脸色微沉,口气有一些怨怒,"活捉,每次都说要活捉,结果那次不是--"他突然闭上嘴,"哼哼"冷笑两声不再说话。
车厢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林睿听到他这番话心底叹息,声音却很平静,"小白,楚慎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是--"
"睿叔,如果你要安慰我就不用了,那是师傅自己选的,不论结局怎样也是他的。"白玉堂打断他的话,低头看着平面图的侧脸,已经恢复了一派冷漠。
一路无话,直到出租车司机打破了沉默,"到了。"
"老规矩,我已经安排好了。"林睿顿了顿,又道:"只要活捉,允许你使用任何手段。"
白玉堂拎着旅行袋打开车门,背对着他挥挥手,走进一栋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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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集团的总部大厦位于江南市商业区,这栋近百层高的建筑物,是江南市的标志之一。快到正午的饭点,白氏大厦门口聚集了一大群记者。
一栋大楼的天台上,白玉堂用军用望远镜,发现了自己需要活捉的目标--千米之外的一家饭店,一个隐身在阳台树丛中,看体形应该为男性的大个子。
这栋大楼在白氏大厦的斜后方,可以呈扇面观察到大厦前的景象,目标所在的饭店位于大厦的斜对面,三者刚好构成不规则的三角形。
江南市的七月炎热如火,就算藏身在阴影中,白玉堂身上依然密布汗水,米灰色的上衣因此被浸出大片水迹。三角架支撑着组装好的狙击步枪,趴在被高温烘烤过的地面,甚至有种温度在高一点,就能嗅到烤肉味道的感想。但一反常态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桀骜和不屑,以及狩猎前压抑的兴奋。
是的,这一切对白玉堂来说,仅仅只是一场狩猎。
白玉堂调整狙击步枪的角度,光学瞄准器瞄准目标的下肢。只是下肢被击中的话,抢救及时不会死亡,反正残废也算是活捉,同时还断绝了目标逃跑的可能性--这是他的想法。
目标在等待他的目标出现,而白玉堂不需要等待。修长的手指扣上扳机,身体却在一瞬间僵硬。
广场上有三面大荧幕,其中一面正直播着这次白氏集团的新闻。虽然距离有些远,但白玉堂还是能够认出大哥白锦堂,另一个签字人韦长歌。现在的镜头正对着一个讲话的人,他的旁边是玻璃窗,百叶帘没有拉上,玻璃窗外能看见几个人影,其中有一个像是记者打扮,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男子。
抓过旁边的军用望远镜,白玉堂死死瞪着那个男子,一个名字在嘴里咬牙切齿。
--展、昭!
"杀谁?我大哥?"
"还不知道。"
林睿的话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才确定的消息,杀手的目标是谁还不得而知。是大哥?韦长歌?抑或着是展昭?谁都有可能。即便是看似最无关的展昭,也因为他之前曾参与的几起要案,而有了可能性。
思维到了这里停止转动,一瞬间的冰冷彻骨怂恿白玉堂做出决定。
枪口角度微调,从瞄准下肢改为瞄准脑门,扣下扳机,7.62x51毫米北约标准弹从膛口飞射而出,消声器下发出一声轻嘭。
透过光学瞄准器看见目标半个脑袋爆出血花,白玉堂扣下扳机的手指还没有松开,愣愣看着血液从尸体里奔涌而出,迅速流进阳台的污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