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雪杉

「你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吧？」杭特张开双臂，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来，我带你一起......」
「不需要。」韩话一说完，便俐落地背朝外跳出舱门。看到韩完美地落地，杭特啧了一声，不良意图落空。
一行人在旅馆大门前整队。旅馆共分成主栋、副栋、仓库、机房和休閒会馆等五大区域，杭特简单地分派各个小组负责的区域，宣布直升机来接人的集合时间後，任务就此展开。
杭特和韩这组，负责结构最简单的仓库。里头的货架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当初撤离得很匆促，灰尘蜘蛛网遍布，则显示出这栋旅馆被遗弃之後的历史。
「你看。」杭特低声说。「有觅食的痕迹。」
韩拂去蜘蛛网，果然看见几个罐头被咬得稀烂，残渣早已腐朽，只遗留下褐色的污痕。
「你看大概有多少个？」
「照片拍到的只有一个，」杭特一边回答，眼睛不忘扫视四周，「但我想应该不只。」
韩想起自己最近一直在研究的问题，「你认为变异体有群居的可能性吗？」
「怎麽可能。」杭特嗤之以鼻，「这里有得吃有得住，野生动物都知道进来避雨了，变异体怎麽可能不知道？这是本能！」
韩默默看著地上刚开始腐化的鸟类尸体，心想，或许杭特说得没错，是他太天真了。相信变异体还留有些许人类的情感，只会让他开枪时有所迟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但他内心深处，就是不想否决那微渺的可能性。
为什麽呢？大概是因为矛盾的亲情吧。就像他明知道父亲应该早已死在某个角落，连骨头都烂光了也说不定，却还是执著地想要亲自了结父亲的性命一样。
思考间，韩和杭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韩正要举步跟上，忽然听见後头有奇怪的声音。韩绕过後方的货架，没有异状，再往後走过几排货架，先是看见刺眼的日光从破掉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紧接著，便是一具躺在地上的鹿尸，以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背对著韩，蹲在地上，正唏哩呼噜地吞食著鹿的鲜血。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其中还残留些许临死前的惊惶。
韩瞄准这个变异体，扣下扳机前，却犹豫了。
变异体吞食鲜血後，短则几分钟，长则一个小时，会暂时恢复理智。如果可以的话，韩很想亲眼目睹整个经过。
韩小心地往後退，将自己藏在日光照不到的角落。变异体四肢发达，力大无穷，视力却不好，在黑夜中只能靠嗅觉行动；在鲜血浓烈气味的掩护下，韩得以就近观察这个变异体。
变异体身上穿著的，似乎是这家旅馆的员工制服。因为病毒的关系，变异体的皮肤通常都有大片的脓疮，一身血水脓汁的，气味渐渐盖过鲜血，刺激著韩的鼻子。但除此之外，变异体看起来和一般人差不多，头发、胡子、指甲俱在，因此病毒刚开始流行时，许多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已经成为变异体的家人或朋友杀害。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韩苦涩地想。
忽然间，一个肉色的物体从旁边的货架冲出来，撞倒了原本那个变异体。是另一个变异体。两个变异体缠斗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嘶吼。
怎麽回事？韩连忙举枪，却不知道该瞄准哪一个。这两个变异体......难道是在抢食物吗？
两个变异体撕咬彼此，看起来就像争夺地盘的野兽。韩的枪口一下对准这个，一下对准那个，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开枪，其中一个变异体便被另一个一脚踢开。被踢开的那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一偏，正好看到了韩。
变异体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韩眼睛一花，变异体已经高高跃起，跳到他面前，韩几乎可以闻到变异体口中的腥臭味。
近在眼前的蓝眼珠里，没有一丝理性或人类该有的情感。这是野兽，是野兽--
韩开枪，子弹正中变异体的眉心。枪口冒著硝烟，变异体则缓缓倒下。在变异体的尸体後方，他的同类已经趴回鹿尸身上，继续贪婪地吸食鹿血。
果然，群居什麽的根本就是个笑话，这些变异体，只是野兽而已......韩麻木地想。
等剩下的这个变异体吸饱了血，抬起头来，才发现韩的存在。韩用枪指著他的头，居高临下地观察他的表情。
新鲜的鹿血已经在变异体的体内产生作用。变异体注视著韩，表情渐渐扭曲，透明的液体，从他浑浊的眼中涌了出来。
那个，是眼泪吗？韩还来不及反应，变异体怒吼一声，直接往他的方向冲过来。
那一瞬间，韩被震慑住了。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
枪响，变异体倒下。杭特站在变异体後方，双手持枪，及时救了韩一命。
「白痴啊你！你拿枪是拿好玩的吗？干嘛不开枪？」杭特一边大骂，一边走向韩。韩只是看著地上的变异体尸体，喃喃道：
「他是故意的......」
「什麽？」
变异体的脸上，还看得到刚才流下的泪水。恢复理智的他，看见正常的人类，忽然自觉到自己的异常，绝望中，希望藉由韩的枪来了结自己......
这只是韩的猜测。也有可能变异体只是在鲜血的效用过了之後，想要袭击近在眼前的新猎物，如此而已。
韩闭了闭眼，迅速将动摇的心志封闭起来。
「没什麽。」
哪里像没什麽的样子啊......杭特察觉了韩的异样，但什麽也没说。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确认两个变异体都死透了以後，率先转身离开，却意外听到身後传来一句：
「谢谢。」
哟，竟然会说谢谢呢！杭特登时得意了起来，忍不住想在嘴上吃吃豆腐：
「要谢我的话，就用身体谢好啦！上次你踹我老二的帐都还没跟你算，这次一并讨回来--」
「好啊。」
杭特差点噎到。什什什什麽？他有没有听错？
回过身，正好迎上韩的拥抱。平常冷得跟冰山一样的人忽然热情起来，杭特第一时间只觉得是陷阱，搞不好旁边有整人节目的摄影机在拍也说不定......但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吃就不是男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哈了很久的韩......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再说。杭特高高兴兴地享受韩主动献上的香吻，手上也没閒著，迅速解下两人的裤子，掏出自己最近饱受冷落（和伤害）的老二，将韩高高抱起，让他背靠著货架，两腿则夹著自己的腰，用力一挺，便进入韩的身体。
荒山野地的，也没什麽润滑剂可用，只见韩痛苦地皱起眉，强忍著疼痛，一声也不吭。这光景大大地刺激了杭特的性欲，就算想手下留情也没办法，只能顺从原始的本能，一个劲儿地进行活塞运动。
旁边是变异体的尸体，外头可能还有正在流窜的变异体，但杭特和韩都专注於当下，尽情地享受性爱带来的刺激与快感。
当杭特终於射了的时候，韩已经射了两次，敏感的程度完全超出杭特的预期。韩的腰很酸，但在高潮过後，靠著杭特厚实的胸膛，聆听他的呼吸声慢慢恢复平稳，韩纷乱的内心也跟著安静下来，回到平日应有的水准。
「......放我下来。」
「开什麽玩笑？」杭特愕然，「才打一炮而已，哪里够啊？你也还没满足吧？」
「一次就很够了。任务还没结束。」
「那就做到结束为止。」杭特故意朝上顶了顶，韩咬著嘴唇，察觉体内的东西又开始膨胀起来，蠢蠢欲动。
眼看著杭特即将展开第二轮的攻势，韩原本是打算默许的，却忽然抓住杭特的头发，紧张地低喊：
「等一下，这个声音是......」
「哪有什麽声音？」
韩按住杭特的嘴，「嘘！这是......是直升机的声音！」
这时，挂在杭特腰上的无线电传来带有些许杂讯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霍华咳了几声，与其说是为了掩饰尴尬，更像是为了掩饰明显的笑意。「直升机已经抵达，建议两位赶快把衣服穿好出来，不然我们恐怕得把队长和军医留在这里了。」
「把衣服穿好」？这麽说......
「啊，」杭特检查了一下无线电，发现一件事，「大概是刚刚不小心按到了吧，频道一直开著。」
一直开著的意思是......
霍华的声音背後，响起一片嘈杂的笑声。被听到了，被所有队员......
韩忍无可忍，狠狠赏了杭特一记重拳。

变异H-04-
「所以，你的猜测落空了？」
「是啊。」
「嗯，这麽说可能有点那个，不过......」贺兹啜了口咖啡，「如果你像外头这些人一样，认为变异体也有人权，出任务的时候就没办法对变异体开枪了吧。」
韩望向窗外，游行队伍正经过咖啡厅外头的街道。韩知道这个团体，也知道他们多年来一直试图阻止政府捕杀变异体。他们的组成份子大多是变异体的家属，以及社运人士，诉求则是希望政府早日开发出治疗变异体的新药，并强调变异体只是病患，并非在外窜逃的通缉犯，政府无权指使军队射杀染病的国民。
韩也是变异体的家属，似乎没道理不赞成他们的主张。但事实是，就算开发出新药，也不能保证变异体能够完全恢复往日的健康。在此之前，光是捕捉、收容和照顾变异体，就足以产生够大的风险，再造成一次韩氏病毒的大流行。因此，政府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考量，决定牺牲少数人的权益，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以韩的立场，若是大大方方地说出这种话，大概会招致极大的非议吧。幸好当年韩只有十二岁，受到严密的保护，因此躲过了媒体的骚扰，得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担心受到舆论的压力所苦。
「话说回来，他们上街抗议也是有那麽点道理的。」贺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之前我不是跟你抱怨过，研究院规矩一堆，根本没啥有意义的研究好做吗？最近我跟一些老鸟混熟了些，从他们那边打听到一些八卦。」
「什麽样的八卦？」
「其实研究院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就近乎停摆了。高层不知道把预算拨到哪里去，核准的研究范围愈来愈小，到了最近，根本就只是把以前跑过的数据再拿出来跑一遍，同样的论文题目一写再写而已。」
韩皱眉，「怎麽可能？国家生物研究院好歹也是......」
「我知道，是权威，但真正想做研究的学者，早就跳槽到私人的实验室去了。听说也有一些人是被外调走的，至於调到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听你的说法，似乎是怀疑政府把预算挪去做别的研究了？」
贺兹打了个响指，「宾果！跟你说话真是太愉快了！」
「但这听起来也未免太像阴谋论了点，会不会只是单纯的预算缩减而已？」
「这个嘛，我也知道听起来很好笑，但我这麽说可是有根据的喔。」贺兹扶了扶眼镜，露出狡诈的笑容。「其实我最近在研究院的资料库里，发现有一部份的资料被控管了，因为我实在很好奇，所以......」
「所以你就骇进去了？」韩忍不住微笑。
「嘿嘿，还没啦，不过快了，等我有新的发现再跟你连络吧。得不到诺贝尔奖，得个普立兹奖也不错。」贺兹话锋一转，指向咖啡厅门口，「对了，那家伙是谁啊？看门犬吗？」
韩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贺兹指的是谁，「不，只是只跟屁虫。」
「好大一只跟屁虫......啊，他在瞪我了。」
「不用理他。」
和贺兹告别後，韩走出咖啡厅，杭特立刻迎了上来。遇到杭特完全不在韩的意料之中，但既然杭特坚持要等他和贺兹谈完，韩倒也不介意多个卫兵帮忙守门。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渐渐远离示威群众。
「你有没有注意到？」
「注意到什麽？」
「刚才那票举牌子游行的队伍里，有人多看了你两眼。」
「是吗？」韩毫不意外。毕竟同为变异体的家属，其中某些人他也见过几次，会被认出来并不奇怪。
「你和他们认识？」
韩疑惑地瞥了杭特一眼，「你是不是没看过我的档案？还是你连大脑也被肌肉入侵了？」
「亲爱的，我就是喜欢你尖酸苛薄的说话方式......喔，好啦，的确是没看过，因为我以为你跟之前的军医一样，很快就会辞职。」所以他潇洒地将档案往桌上一扔，韩的身家资料就这麽淹没在公文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怎麽，有什麽问题吗？」
「没什麽，」韩顿了顿，「只是我父亲也是变异体而已。」
「喔。」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韩的住处快到了。
「所以，」杭特摸了摸下巴，「这会影响到你在军队的工作吗？」
「不会。」
「那麽，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吗？」
韩一愣。他原本已经准备好面对更加尖锐的质问，没想到杭特第一个问题问的是工作，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呃，关系，如果他们这样也算是一段关系的话。
韩打量著杭特的表情，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关心的除了工作之外，就只有恋爱吗？」
「不然我还要关心什麽？」杭特理直气壮地反问，「只要你能胜任军医的工作，同时和我交往，就什麽问题都没有！」
「谁说我要跟你交往了？」
「从肉体开始的关系也没什麽不好啊，我会纠缠到你点头为止的。」杭特咧嘴一笑，「有一天，等你够信任我了，再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吧，那可比我自己看档案好多了。」
杭特的回答，对韩来说又是一次惊奇。原本以为是个肌肉笨蛋的家伙，其实并不如想像中笨，反而具有某种意想不到的特质，稍稍打动了韩的心。
或许，稍微尝试一下也不错。
韩的住处到了。他掏出钥匙，思索片刻，转头问杭特：
「要进来吗？」
「当然。」
那天，杭特便留在韩的住处过夜。两人一同晚餐、閒话家常，然後在几乎耗尽体力的激烈性爱之後，安稳睡去。

变异H-05-
色鬼今年二十四岁，在新任军医报到之前，一直都是特勤H队年纪最小的成员。虽然继承了家族中的北欧血统，发色和肤色都比周遭的白种人还淡，却因为天生娃娃脸的关系，即使体格练得再壮，看起来依旧像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也正因为如此，色鬼在女人堆中特别吃得开，每每进夜店不到几十分钟，就可以找到共度春宵的对象。
对此，他的同袍们可是嫉妒得很。尤其色鬼特别受三十岁以上、风情万种的熟女青睐，更是令同袍们气得牙痒痒，在又妒又羡的情况下，才会将「色鬼」这个不雅的外号硬是栽到了本名艾德华．汉默顿的色鬼头上。
某夜，色鬼又到夜店寻求温暖。运气不错，舞池里有个巧克力色肌肤的拉丁美女对他送秋波。色鬼随著音乐舞动身体，看似不经意地移到拉丁美女身边，彼此上下打量一阵，确认双方都满意对方的条件之後，两人移到舞池旁的吧台喝了几杯，当作床上运动前的暖身。
拥著拉丁美女走出夜店，外头冷冽的空气更凸显出手中肌肤温暖火辣。当时，色鬼满心只想著赶快剥光这位美女的衣服，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胸脯，却不小心发现旁边暗巷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起来竟如此眼熟。
那不是副队长吗？
色鬼一惊，下意识地将美女推开。
「喔，抱、抱歉，我临时有事......」察觉到美女本来满腔的热情全都化作鄙夷，色鬼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慌忙追上那个跑进暗巷里的身影。
同袍们都知道，色鬼不仅对女人有一套，甚至对男人也展开双臂欢迎。但没有人知道，只有色鬼自己一个人知道，他在意一个人很久、很久了。
那个人就是特勤H队的副队长艾洛伊．霍华。
或许是因为色鬼刚来报到时只有二十二岁，跟其他队员年纪差了一大截的关系，霍华总是特别照顾他。这跟霍华是不是也对他有意思无关，而是霍华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打个比方，如果杭特是魔鬼般严厉的爸爸，那麽霍华就是慈祥的妈妈，总是拯救队员於水火之中。明知如此，色鬼还是忍不住一点点、一天天渐渐在意起霍华，或许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才会迟迟不敢行动。
此刻，忽然在龙蛇混杂的地方看见霍华，就已经够教色鬼吃惊了，见霍华竟然钻进危险的暗巷，色鬼立刻将刚把到手的美女抛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