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爱你————伊云

是谁？怎麽这麽晚了还站在这外面？
当车子来到那个人旁边时，骆昕扬终於看清了那个孤独地立在雨中的人影。
......君涵！
十七
"君涵？你怎麽在这儿？"骆昕扬连忙下车，走到绍君涵面前。
绍君涵慢慢抬起头，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竟显得那样的空洞无神。
"昕扬？你怎麽会在这？哦......是我走到这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走著走著，就到了这里......"
"别说了，先上楼吧。"看著绍君涵一身湿漉漉的样子，骆昕扬说不出的心疼。
一到家，骆昕扬立刻把绍君涵推进了浴室。
"真是的，你怎麽就不懂得爱惜一下自己呢？淋雨就那麽好玩吗？赶紧去冲个澡，这睡衣先拿去换。"
绍君涵神情木然，对骆昕扬的话并没有作什麽反应，只是照著骆昕扬的吩咐走进了浴室。
骆昕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根烟，望著紧闭的浴室的门。
为什麽这麽晚了君涵会出现在这？而且又是跟上次一样，独自一个人站在雨中？难道说──那个傅凯又做了什麽让他伤心的事？
不管怎麽样，见到了君涵，原先的那股狂燥已渐渐缓和。没想到，只是经过短短数天的相处，绍君涵就对自己有了那麽大的影响力，能这样左右著自己的心神。
没过一会儿，绍君涵走了出来。依然双眼无神。
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但是看到绍君涵现在这样的状况，骆昕扬也不忍再逼问他，只是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他原先住的房间。
"你一定累了吧，来，先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什麽都不要想了。"
绍君涵不说话，只是顺从地在床上躺了下来，然後，慢慢地闭上眼睛......
骆昕扬出神地看著绍君涵的睑眼入睡的脸庞。即使在睡梦里，他的眉间也不曾放松，长而翘的睫毛似乎还在微微抖动著。微启的双唇，仿佛藏著千言万语。
虽然见惯了娇豔的美女，但是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绍君涵有著一股不可思议的诱人魔力。骆昕扬突然觉得浑身一阵热气上涌，就像所有的血液都往脑门冲去。他的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什麽都已看不见，只除了──正躺在床上的绍君涵。几天里堆积的思念，正在喧嚣著要找个出口。
著迷似的，骆昕扬缓缓低下头，轻轻地触上了绍君涵的唇。他的唇是那麽的柔软......就在双唇相碰的刹那间，骆昕扬猛然惊醒。老天！我这是在做什麽！我怎麽可以......
难道说，这就是自己这几天来魂不守舍的原因吗？难道说，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对绍君涵动了心？
带著烦杂的思绪，骆昕扬转身夺门而出。今夜，注定无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落在床上，顽皮的鸟儿在窗外不停地跳动，高唱著清脆的曲调。
"唔......"绍君涵慢慢地睁开眼，环视了一圈，想起昨天，在恍恍惚惚中，自己走到了骆昕扬家来。
打开门，走出房间。看见骆昕扬的房门开著，里面没有人，而客厅里也显得异常安静，看来，骆昕扬已经上班去了。
经过餐桌时，发现上面放著一盘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还是像过去那样，自己起晚了，骆昕扬就会替他留一份早餐。
洗漱过後，绍君涵草草地吃了点早餐，随後拿起自己上次落在这里的一套衣服换上，出了门。现在的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以後的路，该怎麽走......
就在昨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一个自称是傅凯的母亲的陌生女人的电话。後来，他依约来到指定的地点，见到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另一个二十多岁。
绍君涵知道那个年长的女人的确是傅凯的母亲，他曾见过她的照片。而年轻的那个，就是那次他在街上看到的和傅凯在一起的女人。
见到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两个女人，绍君涵的心猛跳了一下，他隐隐感觉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你好，想必你就是绍君涵吧？我叫谢肖仪，是傅凯的母亲。这位是李丹如，她是傅凯的未婚妻。"绍君涵刚刚坐下，谢肖仪就对他客气而生疏地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
从谢肖仪嘴里吐出的"未婚妻"三个子就像个炸弹在绍君涵心中引爆，绍君涵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差点向前倒去，幸亏紧紧抓住了桌角，才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傅凯──早已经有了未婚妻。他，还是欺骗了自己......
"绍先生，我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希望你能够离开我儿子。"
"这位李丹如是傅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他们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就在两年前，我们双方家长为他们订了亲。但是，傅凯却迟迟不肯回家办婚事，也不让我们来找他。为了这件事，我这次特意事先瞒著傅凯从老家上来。没想到，我一来就无意间发现了你们的关系。难怪，傅凯这孩子一直不让我和他爸爸来这里看他。"
"老实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喜欢傅凯。但是，我认为如果你是真心为他好，就应该离开他。再怎麽说，同性间的恋情还是不容於这个社会的，你们这样下去，只会互相拖累，最终自毁前程。"
"绍先生，"这时，一直沈默地坐在旁边的李丹如开口了，"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呀。所以，求求你......"说到这，她的眼里已噙著泪花。
什麽？绍君涵蓦地睁大眼，孩子？她和傅凯的孩子吗？
"......我已经堕过一次胎了，就在三年前......那个时候，傅凯说我们还年轻，不想那麽早结婚，所以，就叫我打掉了孩子......"
三年前？就是傅凯开始晚归的时候......
"其实我早就猜到，傅凯他......另有情人。因为来到这个城市这麽多年，他从来没有带我到过他的住所，而且......也不愿意和我同住。但是，只要他能够看看我，对我笑一笑我就满足了，因为，他是我最最深爱的男人......就算到了今天，知道他爱的是个男人，我还是一样爱他，我甚至可以不要名份......"
"但是，这次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医生说，我的体质不适合做人流，如果勉强再做一次手术的话，我很有可能就再也无法生育了......而且，再怎麽说，这也一个生命啊，我没有办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死我自己的亲生骨肉......"
说到这里，李丹如已经是泣不成声。zyzz
怎麽办？绍君涵心乱如麻，眼前的两个女人，一个客气有礼，一个楚楚可怜，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第三者，向来被人所不齿的第三者......
见绍君涵低头沈默不语，谢肖仪又接著说道："再怎麽样，孩子是无辜的，没有理由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活泼的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或者是两个人守著这种禁忌的感情，生活在社会阴暗的角落。这两条路，那条对你和傅凯才是最好的，我相信你应该分得清楚。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希望你能够三思。"
说完这一番话，谢肖仪就带著李丹如离开了。只剩下绍君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地......
弄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呵。傅凯，你为什麽要骗我？想不到，自己最终还是赌输了......
之後，绍君涵就魂不守舍地在街上游荡著。不想回去，因为不知道此时时刻的他该如何面对傅凯，是该控拆他的欺骗？还是该微笑著劝他对李丹如负责？
如果你有什麽困难，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再度想起临走前骆昕扬说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很想见到他......
当他发现时，他已经在骆昕扬家了。
当初，为了逃避骆昕扬对自己的影响，所以接受了傅凯的追求；而如今，居然又要依靠骆昕扬来忘记傅凯给自己带来的伤痛。原来，自己竟是这麽可耻的一个人......
"谭君？"
正在街上发著呆的绍君涵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女声在叫著那个已经陌生的名字。抬起头，见到前方站著一个即使在人群中也十分抢眼的女人，衣著亮丽，打扮时尚。
"你是......黄可芹学姐？"愣了一下，绍君涵认出了眼前的人。
　十八
夏日的阳光，洒满了街上的每一个角落。在街边的冷饮店里，坐著一男一女。女的光鲜靓丽，男的斯文秀气。
黄可芹浅啜了一口红茶。一举手一投足间，无不散发著迷人的自信光彩。绍君涵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美丽女子。看来，她还是没有变，仍是那麽的引人注目。一如骆昕扬给人的感觉。
"原来你改名了啊，难怪我刚才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你什麽时候到这里来的？"
"大约四年前吧，一毕业就来了。"记得那时，自己是为了傅凯才来到这个城市的，但是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在这个城市容身的余地了。
"哦，那现在在做什麽？"
"我平时会写些文章给出版社。"
"很适合你呢。当年在学校时，你的文笔就很好。在我们文学社里，你写的文章连我都自愧不如。"还记得当时自己成天在骆昕扬面前夸赞这个学弟的文采如何如何的好。
"学姐，你过奖了。对了，你现在呢？"
"我现在是个美容师，就在我老公的美容院里帮忙。"
"什麽，你结婚了？"
"难道你觉得我会嫁不出去啊？"黄可芹对绍君涵的话感到有些好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绍君涵连忙矢口为自己澄清，"我，我只是以为你......你会和骆昕扬学长......毕竟你们当年......"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黄可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目光飘向了远方。
"当时的我心高气傲，总以为我的男友应该是个能够配得上我的人，所以，我就把同样受人瞩目的骆昕扬当作最佳的男友人选。等到我们正式交往之後，才发现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我们俩太像了，都太要强，就像磁铁的两个正极，不可能契合在一起。就这样，在开始互相伤害前，我们理智地分了手。"
收回了目光，黄可芹仍旧浅笑著。
"人生在世，就要懂得适时放手，如果什麽都要斤斤计较的话，最终只会伤了别人也累了自己。像我，正因为当初放手了，才会遇上我现在的老公。也许他很平凡，但是他能给我我需要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说到这，黄可芹的笑容徒势增了几分温暖。
绍君涵怔忡地看著眼前的黄可芹，他从没见到黄可芹这样地笑过。这就是幸福感吗？看来，自己这一生都与这种笑容无缘了......
"看得出来，学姐你现在过得很好。"
"是呀，有一个体贴的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对於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我想即使是男人，也一定会渴望这样的一种幸福的。"
是吗？那麽傅凯也会渴望这样的幸福吗？自己呢？无父无母的他从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他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伴，而这个人却正好是个男人。难道......是他错了吗？
"对了，有空把骆昕扬约出来，我们聚一聚。"
黄可芹兴奋的语调唤回了绍君涵的神智。
"我也是在无意间遇见骆昕扬的。他呀，现在整天忙著工作。不过还是老样子，我行我素的。"毕竟曾经交往过，黄可芹对骆昕扬的脾气算得上是比较了解的。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要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跟他才相配，这叫以柔克刚。我等著看他这块顽固的石头什麽时候化为绕指柔，呵──"
是的，黄可芹说得没错。像骆昕扬这样强势耀眼的人，就需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给他温柔的安慰。而他，有什麽立场在他身边呢？他总有一天要结婚的......
与黄可芹分别後，绍君涵仍旧一个人漫无目地在路上晃著，脑中不断地回想著刚才黄可芹说过的话。
......有一个体贴的老公，一个可爱的孩子，对於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即使是男人，也会渴望这样的一种幸福的......
......人生在世，就要懂得适时放手，如果什麽都要斤斤计较的话，最终只会伤了别人也累了自己......
原来，是自己始终执迷不悟，早该看清的事实，却紧紧地抓著不愿意放手......
抬起头，望著头上的蓝天，绍君涵的眼神已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分坚定......既然注定无缘，那又何必强求，一个人的寂寞，总好过几个人的痛苦。
傍晚，绍君涵回到了骆昕扬的住处。
刚按下门铃，就见到骆昕扬气急败坏地打开门，见到绍君涵劈头就问："君涵，你今天跑哪去了。我回来发现你不在家，连钥匙也没带，我真担心你......"
"担心什麽，放心吧，我不会走丢的，这不是回来了吗？"
不，我是担心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骆昕扬在心里默默地说著。
昨天，骆昕扬蓦然发现自己对绍君涵的关心已远不止学长对学弟抑或朋友之间的关心，而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感情。他，希望绍君涵能留在自己身边......
"昕扬，谢谢你昨天的收留，我知道，因为我的任性，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一会儿，我就会离开......"
"什麽？你要走？去哪里？"在还没有最终确认自己对绍君涵抱有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前，骆昕扬不想让他走。
"有些问题，该解决了。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绍君涵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是悲伤还是遗憾。
"是你跟傅凯的事吗？"
"嗯。"
"那......你决定怎麽做？"骆昕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带著一点点的期待，希望......
"我还能怎麽做呢？我跟他，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不可能再继续了。"
听到绍君涵的话，不可否认的，骆昕扬心里有一丝庆幸。
"那今晚你还是先留在这儿吧。明天是周末，正好我有空，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不想再麻烦你。"
从现在开始，他希望可以自己面对自己的伤痛，不再依靠任何人。不论是傅凯还是骆昕扬，他都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那样只会让自己最终的伤痛越来越深。
"一点也不麻烦。"骆昕扬并不知道绍君涵现在的想法，极力地劝说绍君涵，"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你把事情办好之後，我可以再送你回来。"
"不，我不想呆在这个城市了。明天事情解决之後，我会离开这里。"
"什麽？你要离开这里？"
骆昕扬的心里仿佛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君涵，你就那麽在乎傅凯吗，为了他，甚至要一个人远离这个城市？
"那......至少明天你先留在这里，我们......可以告别一下......"
是错觉吗，骆昕扬的声音似乎有一丝哽咽......
但是，骆昕扬那依依不舍的表情却是真真切切的，那样哀求的眼神刺痛了绍君涵的心。
"......好，我会先留下来。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所以，我也应该借这最後的机会好好答谢你的。"过了明天，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君涵，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啊。
同一屋檐下，两个人，两种心情......

......自......由......自......在......
十九
翌日，骆昕扬开车将绍君涵送到了傅凯的住处。
"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绍君涵阻止了正欲下车的骆昕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