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爱你————伊云

"可是......"
"我想单独和他谈清楚。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好吧，你要小心点，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什麽事的话打我手机。"骆昕扬也不再坚持。
"好的。"
转过身，绍君涵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走进了楼里。
绍君涵轻轻转动门锁，走进了屋里。只见室内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明亮的阳光。呛鼻的烟味夹杂著酒味弥散在空气中。
绍君涵微微皱了皱眉，向卧室走去。
经过沙发时，发现上面有个人影。走近一看，原来是傅凯。他整个人趴伏在沙发上，沙发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尽是空的酒瓶。
"傅凯，傅凯......"
半梦半醒间，仿佛传来了绍君涵的声音。傅凯吃力地张开眼，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他。
"君涵！你终於回来了！"
傅凯一下子清醒过来，从沙发上翻身而起，紧紧拥住眼前的绍君涵。就怕一松手，他又会消失不见。
"不要这样子，傅凯，你抱得我好紧。"绍君涵试图拉开傅凯紧扣住自己的双手。
"君涵，我真的好担心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我妈，还有丹如去找过你......我真怕，你不会再理我了......"
傅凯将头埋在君涵的肩窝，无助的声音就像是孩子般脆弱。
"我怕你再也不会原谅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脸再去找你......但是，我真的好怕会失去你......"
"不，傅凯，我并没有恨你的意思。"绍君涵将傅凯拉离自己，清亮的眸子直视著傅凯不安的双眼。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所以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是当初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真的？君涵，你......不怪我，你肯原谅我？"
"不，傅凯，你需要乞求的不是我的原谅，而应该是另一个女人的原谅。李丹如她很爱你，而且，为你牺牲了太多。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可是，君涵，我不爱她。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啊！"
"谢谢你，傅凯，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至少说明我这麽多年的感情没有白费。今後......你要做个好丈夫，好爸爸。"绍君涵扬起了他惯有的那抹淡淡的笑容。
"君涵......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傅凯，你为什麽不明白呢？这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问题，而是责任，既然做过了，你就心须对你的行为负责，对李丹如负责，对你没出世的孩子负责。"
"可是，在我心里，这些都比不上一个你来得重要啊！"
"傅凯......拥有了你这麽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有一个健康的家庭，享受和睦的生活。然後，你会逐渐淡忘了我这个人。你会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李丹如会有一个深爱的丈夫，一个漂亮的孩子；而你们的孩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至於我，我还是我......相信我，这是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君涵......"
"算了吧，傅凯，我们......分手吧。就当是我无情......我，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掩去了笑容，绍君涵低下头，他不想让傅凯看到他眼中的强忍的悲伤。
"这麽多年来，我真的累了。无止尽的等待，天天守望著门口，等著你回来。可是，始终没有你的脚步声响起。然後，就是深沈的寂寞，那种比单身更凄凉的寂寞......我实在害怕了这种孤单的滋味。我......不想再深陷在这种痛苦中了，我......不想再这样继续无望地爱著你了。"
"君涵......"傅凯犹如遭到雷击一般，僵立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看著眼前决绝的绍君涵。
君涵说，他不想再爱著自己了。向来温顺的他今天居然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他......真的决定分手了......
是他的错，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糟蹋君涵的真心......怎麽办，他还能做什麽......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傅凯退了一步，跌进了身後的沙发，痛苦地闭上眼。
绍君涵不忍见到傅凯那悲凄的表情，转身向卧室走去。
不稍一会儿，绍君涵便收拾好了行李。走出卧室，见傅凯仍是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傅凯，我走了。今後，你......多保重。"
盈盈目光间，似有水波闪动。深吸了一口气，绍君涵转身走出了门口，离开了这间他们共同生活了几个年头的房子。
黑暗中，傅凯呆滞的双眼里，缓缓淌下两行清泪......他真的失去他了......
在楼下等待的骆昕扬，一会儿看表，一会儿抬头望窗，满脸的不耐。正当他再也按捺不住，准备冲上楼去找人时，绍君涵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
"君涵，你可出来了。我正准备上去找你呢。"骆昕扬立刻迎上前去，接过绍君涵手中的行李。
"你没事吧？那个......傅凯有没有对你做什麽？"见绍君涵双目低垂，骆昕扬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应该要坚持陪他上去的。
"不，没什麽。我们回去吧。"绍君涵勉强振作了精神，强颜起欢笑。
见绍君涵独自先坐进了车里，骆昕扬的心一阵紧缩。君涵，你的感情，就只能给傅凯吗？
二十
当晚，绍君涵特别为骆昕扬做了一桌他最爱吃的菜。甚至，他还主动从柜子里拿了两瓶酒出来。
"昕扬，这杯是酒我感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帮助。"刚吃了几口菜，绍君涵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君涵，慢点喝。"自3由4自5在
骆昕扬知道绍君涵的酒量不是很好，伸手阻止他狂饮的动作。
"没关系，这点酒难不倒我的。难得我现在兴致好，来，昕扬，你陪我一起喝吧。"
说著，绍君涵又将一杯酒倒入腹中。
"你知道吗？刚开始时我是不会喝酒的，因为我不喜欢酒的苦味。"
绍君涵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对著那腥红的液体，似在自言自语。
"後来，是傅凯他有时会带我去酒吧，慢慢地，我才能够接受酒的味道。但是，我始终还是不喜欢喝酒。不过，那个时候，为了傅凯，我可以逼著自己整晚地陪他喝酒。"
"君涵，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想他了。"
骆昕扬柔声劝慰著绍君涵，他实在不忍看见绍君涵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我没有想他。我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但是......至少，今天晚上，让我为我这九年来的感情哀悼一下吧......"
绍君涵一边说，一边仍是继续著倒酒喝酒的动作。眼看一瓶酒已经去了大半。
"够了，君涵。你要伤心可以，但是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骆昕扬硬是从绍君涵手里抢走了酒杯。
"呵，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早该看透的，都怨我自己，为了逃避孤独......结果陷入了更深的伤痛中，全都是我作茧自缚。"
"君涵，一切总会过去，你还会遇到一个更懂你，更珍惜你的人的。"
"算了，这样的相思，我不想再尝了，再来一次的话，我怕我真的只能化为灰烬......"
绍君涵单手掩面，声音中是浓浓的绝望。
"你......"面对已经心灰意冷的绍君涵，骆昕扬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绍君涵的过去，他不曾过多地参与，而他这样深沈的伤痛，他也不曾体会。所以，他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言语才能宽慰绍君涵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但是他知道，绍君涵的伤痛将他的心也扯得酸痛。
绍君涵正要举起酒杯，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被骆昕扬拿走了。於是，他就将骆昕扬的杯子抓了过来。正要往里头倒酒，手中的杯子再度被骆昕扬强行夺走。
"好了，君涵，够了。不要再喝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借著酒劲，绍君涵大声喊了出来。
骆昕扬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如此激动的绍君涵。
"我......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我自己的伤痛，我自己面对。即使是寂寞也无所谓了，只要心不再痛就好，所以，请你不要管我！"
说完，绍君涵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无力地向桌面倒去。
"君涵，你......我只是关心你啊，不想看到你这样消沈。"
骆昕扬伸手欲扶正绍君涵的肩。但手还没有碰到他，就被绍君涵一个挥手挡了回来。
"我不要......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的关心......你对我越好，我就越痛苦......"
为什麽？分别了这麽多年，老天为什麽又让我遇上你，而且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终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你深爱的女子，她将是你的妻子。我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既然这样，你为什麽要对我好？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痛苦，我怕......我怕我那早已埋藏多年的情愫会再度因你而蠢蠢欲动，最终吞噬我自己啊！
"为什麽？我想要对你好，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难道你的心就只能给那个忘恩负义的傅凯吗！"
骆昕扬也激动了起来，他将绍君涵的拒绝曲解为他对傅凯仍是余情未了。
"傅凯？不，傅凯不是忘恩负义，相反的，我应该要感谢他......多亏有他......"
"什麽意思？"骆昕扬看著绍君涵嫣红的脸颊，对他的话感到不解。明明就是傅凯背叛了他，他怎麽会感谢傅凯？
"是他，带我走出了当年的伤痛，让我的感情有了依托，是他，让我拥有了一次真真正正的恋情，让我真真切切地体味了付出，得到还有甜蜜。至少让我这一生，有了一段可以追忆的往事......"
抬起头，绍君涵的如水的眼眸望进骆昕扬的一双深潭中，优美的唇线勾起一个醉人的笑容。著迷於这样诱人的绍君涵，骆昕扬一阵心悸，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个吻，那时他的唇温热而柔软......
"昕扬，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心，今晚就它一次痛个彻底吧，今夜过後，一切都成云烟。
绍君涵的声音唤回了骆昕扬的神智。
"什麽秘密？"
"你知道当年我怎麽会和傅凯在一起的吗？"
"呃......那应该是在学校时的事吧，我没什麽印象......"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留意过。你不知道，有一个人总是在你背後默默地望著你，希望你能舍他一个回眸，即使只是浅浅一瞥也好......在他心中，你就像是绚丽的阳光，照亮了他长久以来清冷孤寂的心灵......"
听著绍君涵缓缓吐出的话语，骆昕扬只觉得心被狠狠地锤了一下，心跳越来越急促。
"为了你，就算是只做个影子也好，他决定跟随著你......但是好梦易醒，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出现了，并用炽烈的热情解救了他因破碎的初恋而受伤的灵魂......所以，他将一腔爱恋都交给了那个人，甚至决定一生一世爱著他......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春梦呵......"
"现在你知道了吧，当年的谭君暗恋著骆昕扬，甚至於如今的绍君涵，面对你仍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而你是个正常人，不是该离得我远远的吗？这样......我们俩个都会好过些......当年那种刻骨铭心的无助，我实在是无法再承受了......我也是人，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心如刀割啊......所以，我......我不愿再爱上你，我......不想再爱任何人了啊！"
最後，绍君涵俯身将头埋入横在桌面上的双臂中，幽幽逸出的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骆昕扬如同被石化般呆坐在一旁，绍君涵的表白太突兀，让他措手不及。而绍君涵凄楚的面容，却像一根绳索紧紧缠住了他的心，揪得他的心无法跳动......
君涵......他说，我是他的初恋......他说，他对我仍无法彻底忘情......所以，刚开始，他才会那样地躲著我......但是，他说，他不想再爱上我......
怎麽办？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绍君涵呢？坦然地承认吧，自己也对他动情了......但是，心中如巨浪般翻滚的，真的是爱情吗？还是说只是同情？
不行，他要找个地方，好好理清这纷杂的思绪......
於是，骆昕扬站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屋子......
呵呵，走了，他真的走了......
看著骆昕扬离去的背影，绍君涵苦涩地勾起了嘴角。
这样也好，一切都结束了......
　二十一
浓重的夜幕笼罩著大地，霓虹闪烁的都市中，夜的活力正要展现。
白天门扉紧闭的酒吧，打开了大门，送往迎来。酒吧里，在嘈杂的音乐中，心思迥异的都市人正上演著他们各自的故事......
"昕扬，你特意把我叫到这来，就是让我看著你喝酒吗？"罗宇荣吐出一圈烟雾，挑眉看著旁边沈默不语，只顾埋头喝酒的骆昕扬。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过了好一会儿，骆昕扬才对罗宇荣的话有了一点反应。
"刚开始，只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後来，才发现他的心思原来是那麽细密，他的心底竟然有那麽多的哀痛......慢慢地，我会随著他的心痛而心痛......到最後，听到他要离开，我会难过，甚至，我想要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那你就开口留住他啊。"真搞不懂，这个骆昕扬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笨了，这麽点小问题还要来烦他。
"可是，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我从来没有爱上什麽人，所以......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
"天哪！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爱情白痴！"
这个笨蛋，亏自己"帮"了他这麽多次，还是没有开窍。罗宇荣一只手捂住额头，无语问苍天啊。
"昕扬，爱情是不需要费力去想的。你只要诚实地面对你的内心，它会告诉你应该怎麽做的。"
"诚实地面对内心......"
他的内心......是的，他的心告诉他他不想让绍君涵就这样离开自己，尤其在知道他对自己亦有感情之後。
"别再犹豫了，昕扬。君涵是个很难得的人，如果错过了，你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个。"
罗宇荣退去了无所谓的笑容，换上一付认真的表情，连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
"呃──什麽？你知道我指的是君涵？"骆昕扬瞪大眼睛看著罗宇荣。
"拜托，你不知道你看君涵的眼神有多麽的深情款款吗？我眼瞎了才看不出来。"
罗宇荣翻了个白眼。他真怀疑，今晚的骆昕扬的头是不是在来的路上被陨石给砸到了，不仅没有平时的精明，甚至──像个白痴。
不过，也难怪，严格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陷入情网。就连当年与黄可芹分手，也没见他这麽颓废过。呵呵，无助的骆昕扬，这也是百年一遇的奇景呢。
"呵呵──"骆昕扬也低头笑了。
原来自己早就爱上绍君涵了啊，可是，他竟然没有发觉，还天真地以为这种感情只是同情，最後居然还要靠别人提醒。骆昕扬啊骆昕扬，原来你也有这麽笨的时候啊......
"宇荣，谢谢你的提点。我知道我要做些什麽了。"
说著，骆昕扬就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喂，等等！那酒钱呢？这些酒可都是你喝的呀──"
"宇荣，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君涵在我家的事给透露出去的吗？还有上次陷害我相亲的帐，我都还没和你算呢，现在只是叫你先付点酒钱，已经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