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no ————怪盗红斗篷

　　『你以为我愿意？』韩宁以无可奈何地眼神回视，『我无法抗拒文文任何的愿望。』
　　「可以拜访他吗？」文文偏着头，有些疑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害怕麻烦别人的个性又发作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麻烦到韩老师。
　　「完全不会。放心吧，文文。」荆泉说，相处久了，也知道文文的个性，深怕他会因此自责。
　　「是啊，我也很久没跟他联络了。」事实上，韩宁是一直躲着对方。开玩笑，他才不要跟那个老狐狸扯上任何关系。
　　「那我们直接到后台找他吧。」荆泉说，拉着文文往后台走。
　　「这么唐突好吗？」文文疑惑，一般人想见偶像都会被排除在外吧？
　　「放心吧！」韩宁说，脸色开始僵硬。
　　「事实上，那个老狐狸到这里，有一半是为了舅舅。」荆泉知道其中曲折的故事，很自然地解释。布莱德在他们家族中也算是名人一个。
　　有谁会将十二岁的小孩带到德国，混在国际音乐会表演？！普天下，只有布莱德！
　　荆泉常常听母亲提起韩宁的伟大事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布莱德．莱姆斯，所以在他的家族，想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很难。
　　「我想他一定是想说服舅舅朝音乐发展。」荆泉如此说道。八九不离十，每次都搞这一招，司马昭之心，众所皆知。
　　「这样很好啊。」文文不理解，韩宁为何脸部僵硬，一副壮士一去不复反的表情。
　　「可是舅舅......」荆泉声音变得小声，轻轻地在文文耳边耳语：「很不喜欢音乐界。」
　　「为什么？」文文问，他直直地看着荆泉，纯真的模样，让荆泉想偷亲他，不过他忍住了。
　　「因为......」荆泉想了一下，原因太黑暗了，他不想让文文知道，他的文文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其实真正的原因我也不晓得。」他顿了顿，才说。
　　文文猛然地停了下来，两位护花使者赶紧围住文文，不留声色地挡开行人。
　　「我不想去了。」文文说，担忧地看着韩宁，他不想令他为难。
　　「文文......」韩宁知道他发作了，想安慰他，却被人硬生生打断。
　　「韩宁！」一声爽朗的呼唤，从前方传来，文文的视线被荆泉挡住了，看不见来人。
　　直到对方来到韩宁面前，狠狠地抱住韩宁，文文才看清楚。
　　正是布莱德．莱姆斯。
　　「嗨啰！好久不见！」布莱德说着英文，像僵硬的韩宁问候，用不小的力气拍着韩宁的背。
　　『我快吐血了......』韩宁咬牙切齿，忍痛。
　　「你太夸张了。」韩宁毫不留情泼冷水，他推开布莱德，跟他保持距离。
　　「你好冷淡，好歹我们也认识了二十几年了。这是缘分！」布莱德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最近他迷上中国命里学说，尤其是因果缘分这种东西。
　　「我宁可不要！」韩宁冷淡地说。他真的很讨厌他，布莱德在他生命中简直是一个错误。
　　「唉，」布莱德叹息，「你没办法违抗天命的。」他转用中文说，语调虽然奇怪但还能明白。「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批哩啪拉一大串，引用孟子的话，不过由一个完完全全的外国人说出口，很诡异的感觉。
　　「说什么啊？」韩宁厌恶地挥手，文不对题，乱讲什么。「文文过来。」他挥手示意文文过去。
　　文文走到他身边，韩宁介绍：「文文，这是布莱德。」他不想介绍文文给他认识，「这位是施文，那位是荆泉。」
　　「你好，我是韩宁的钢琴老师。这小子的钢琴真不是盖的！」他用怪里怪气的中文说着，不知道是赞美自己还是在赞美韩宁。
　　「很高兴认识你。」文文想了一下，决定用英文来对谈，要是对方听不懂中文就很难沟通了。「您刚刚的表演实在太精采了！令人深深着迷。」
　　「哈哈，真的？」布莱德又切换成英文，「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不饿。」韩宁断然拒绝，请吃饭是老狐狸的老把戏，他才不要上当。
　　「可是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布莱德装可爱。
　　一股恶心感涌上，韩宁浑身不对劲。
　　「你说是不是？」布莱德转移目标到文文身上，看得出来这个人在韩宁眼中很特别，韩宁看他的眼光和一般人不同，可以好好利用。老狐狸打着如意算盘。
　　「是......」文文不由自主应和，语毕，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脸歉然地看着韩宁。
　　「文文......」韩宁叹口气，「没关系的。」他拍拍文文的肩，要他放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反。韩宁带着这样的决心，跟着老狐狸走。
　　反观荆泉，他已经默默决定兵来降挡，水来土淹，等老狐狸将魔爪伸到文文面前时，他要赶紧带着他逃跑。
　　老狐狸啊，老狐狸，为什么会这么恐怖呢？
　　这是因为，布莱德曾经利用韩宁，增加自己的知名度，这件事被韩宁察觉后，韩宁就决定和他断绝来往。
　　可是布莱德依旧不愿放过他，有意无意稍扰他，迫使他在他的乐团弹琴，造成他非常讨厌音乐界。
　　这也是韩宁十九岁，明明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钢琴手，却跑到音乐教室教小朋友的原因。
　　布莱德知道韩宁有才华，才不肯放过他。何况韩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钢琴奇才，更是紧咬不放。
　　一路上，布莱德拚命与文文聊天，文文只是微笑，并没有太多响应。
　　事实上文文惧怕的眼前的人，因为他知道若不是刚刚自己的应和，韩老师根本不会答应过来。
　　自己很像踏板一样，被利用了。
　　感觉很不舒服。
　　他回头，看了韩宁和荆泉一眼。
　　韩宁脸色铁青，荆泉则一脸担心。
　　『果然是我的错......』文文有点想哭，像受惊的兔子。
　　「傻瓜。」韩宁拨弄着文文的头发，他弯下身轻轻在他脸颊上轻吻，然后转头引开布莱德。
　　暧昧的行为，却让文文心情安定不少。
　　荆泉拦着文文前进，温柔地笑着。『一人一次，这次我就不计较了。』荆泉想着，在意的是韩宁刚刚的亲吻。
　　文文红着脸，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结果四个人，到一家高级餐厅吃『宵夜』，里面灯光柔美，摆设雍容华贵，旁边还有钢琴与小提琴的伴奏，气氛十分不错。
　　众人坐定位，韩宁第一个发难：「我知道你的目的。」他的眼神冰冷，语气冷淡。
　　「呵呵，」布莱德轻轻笑着，「你真聪明。我好久没听到你的钢琴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再怎么退步，也比不上你越还越市侩的嘴脸。」韩宁冷笑。
　　布莱德脸色变得难看，「观众喜欢我。」
　　「你越来越没有自我，在我听来，你的音乐只是空壳。」韩宁说着，毫不留情的批断。
　　布莱德似乎被说到伤心处，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的脸变得哀伤，忽然静了下来。
　　「这是时代的洪流，我不这么做，会被淘汰的。」布莱德哀伤地说，他的脸不满说不尽的沧桑。
　　「少来。」韩宁责备着，「你想迷惑到什么时候？」
　　「韩老师，别这样。」文文不忍心，咄咄逼人的韩宁，哀伤的布莱德，他看不下去。
　　「不如你表现一下，什么是自我的音乐吧。舅舅。」荆泉说，用说的布莱德一定听不进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亲耳见闻。
　　韩宁冷睥，考虑很久。
　　「也该让你清醒了。老师。」韩宁叹口气，妥协。
　　韩宁起身，向钢琴走去，他向钢琴师说了几句，然后对方大方地让出钢琴，韩宁做到钢琴前面，看了布莱德一眼，然后转到文文身上，原本冷漠的脸色变得温和。
　　看到文文，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他决定弹一首爵士钢琴，不需要高难度，也不用太多装饰音，只是简单的音符，轻松的味道。
　　莫名的文文就是知道，这首歌献给他的。
　　他笑了，甜甜的感觉。
　　其实音乐越简单越动听，单纯的音乐反而更容易感动人，布莱德就是不懂，才会执迷不悟在韩宁身上，韩宁有高超的才华，几乎可以说是与生具来的，他不需要用华丽的技巧就能感动人心，不需要刻意营造偶像的气氛，他就是能发光发热。
　　布莱德忌妒的同时，也深深迷恋他的才华。
　　一首曲子快结束时，原本安静听曲的布莱德有了动静，他一手搭在文文肩上，却很快地被荆泉隔开。
　　他对着他们苦笑，「我很佩服他。」布莱德没有恶意，他叹口气，韩宁的风格始终如一，反观他真的变了，变得市侩，他为了迎合大众，放弃许多理念，很多事情都变了。
　　文文似乎看到布莱德的眼眶里盘旋着眼泪，他想安慰老人家，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他将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
　　「我先走了。」布莱德苦笑离开，韩宁震撼着他，一直以来他都活在韩宁的阴影下，韩宁虽然是他的学生，却比老师还有才华，他忌妒他，所以想利用他。
　　韩宁说得没错，他该请醒了。
　　「他还好吧？」文文担心着，布莱德的样子很不好。
　　「放心吧，他只是太震撼了。」荆泉说，一点也不同情老狐狸。
　　「没错，他利益熏心过了头，听到这种清流，才发现自己很污秽。」韩宁漫步走近，他拉开椅子坐下，心情不是很好。虽然对方是他的老师，可是他一点也不感激他，他一直憎恨着他。
　　布莱德利用他，帮助自己成名，利用他赚钱，他眼里除了利益没别的了。
　　所以他的音乐越来越腐败，渐渐失去自己的风格，自己塑造成偶像，一开始或许能让人惊艳，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的音乐，一点风格也没有。
　　一直以来的怨气，终于在今天消了不少。
　　韩宁扯出开心的笑容，「突然间轻松不少。」这话是对着文文说的。
　　文文却没有注意听，他的脸很明显在担心。
　　「文文，我送你回家。」韩宁叹口气说。
　　『喂、喂，当我是空气啊？』荆泉轻声细语，一脸威胁样。
　　『一人一次，很公平。而且你没看到文文担心的样子吗？让我跟他说。』韩宁起身，拿起自己的大衣，推着文文往外走，「荆泉，这里就将给你善后。」语毕，潇洒地挥手。
　　「真是的。」荆泉不甘心的说着，乖乖地伸手招服务生过来。
　　韩宁的车停在文文家门口，他想好好地跟他谈谈，「我有话跟你说。」
　　文文拉回思绪，静静的看着韩宁。
　　韩宁见他回神，才开口，「我曾经被布莱德绑架过，」他看到文文表情的震撼，「他诱拐我到国际音乐厅表演钢琴，那时我才十二岁。」
　　「怎么可能？」布莱德不像是这样的人，至少看起来不像。
　　「看不出来吧。他很会伪装，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利益。为了知名度他利用我，将我对他的信任踩在脚下。相信我，他没你所看到的这么好。」韩宁回想当年的事，依旧很气。
　　「这样啊。」文文消化着他的话，突然冷静下来，这么说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韩宁和荆泉会这么讨厌他。
　　文文伸手安抚韩宁的肩，此刻的韩宁很像受伤的野兽，「你会这么气，是因为当初你很喜欢他吧？」他说。
　　韩宁无言。
　　文文轻拍他的肩，一拍又一拍，有规律地，轻柔地。
　　「文文，」韩宁莫名感到救赎，「文文...文文......」他一直轻唤他的名字。
　　「我以前崇拜他。」韩宁说，「不过现在他也只是空壳而已。」语气充满不屑。
　　文文的手停了下来，他将手收回去，韩宁回头看，发现文文在哭泣，吓了一跳，他问：「怎么了？」
　　文文缓缓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别哭了。」韩宁拭去他的眼泪，微微地心痛。
　　文文还是摇头，不发一语。
　　文文伸手抱住韩宁，狠狠地大哭一场，韩宁从不知所措，到轻拍他的背安抚他（学文文刚刚的动作），静静地等他哭完。
　　文文很瘦，可是他紧紧抱住韩宁，却让韩宁有窒息的感觉。
　　文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现在的感觉，他很痛很痛，很难过。
　　「像让我这样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文文边抽泣着边说。
　　让他紧紧抱着他，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布莱德事件并没有因此终结，布莱德受到教训后，消失了一阵子，他带着乐团回国，隔了一个月又秘密过来。
　　他从女歌手朱莉．吐温口中打探出『夜色』，他声称自己是韩宁的老师，想看韩宁一面，单纯的朱莉就这样被骗了。
　　结果文文、荆泉以及韩宁又遇到布莱徳，布莱德表现得异常热络。
　　「韩宁，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布莱德上前想给他一个拥抱，韩宁一闪，让他落了空。
　　「施文，你还是这么可爱。」布莱德转移目标到文文身上。
　　文文被荆泉拉开，躲过一劫，因为知道实情，文文也不喜欢布莱德。
　　两个大男人有志一同将文文挡在身后，布莱德了然地暧昧笑着。
　　『原来如此，真是太有趣了。』布莱德在心里偷想。
　　「我们...还是走吧。」文文拉扯韩宁的衣角，他不喜欢韩宁厌恶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怕。
　　「好。」韩宁爽快地答应，他转身拦着文文往外走，荆泉紧跟在后。
　　「你连话都不听我说吗？」布莱德追上去，挡在他们面前。
　　「我没兴趣听。」韩宁冷冷地说。
　　「我这次是真心的，我真的想帮你！」布莱德急促地流着汗，很难将他现在的样子看舞台上的他联想在一起。
　　「帮我？不必了。我已经有固定的收入，我赚的钱说不定还比你多，抱歉我要走了，请让开。」他冷冷地拒绝。
　　「韩宁，你错过这次机会可能不会有下一次了。」布莱德急得抓住他的手。
　　韩宁一个反手，反压制，力道不轻，再加重一点力道就能轻松将他的手折断，「你最好不要再骚扰我。」语毕，放开他的手，推开他，头也不回走了。
　　文文担心的一直往后看，布莱德刚刚恐惧的表情，可见一定很痛。
　　布莱德痛得低着头哀嚎，瞬间他抬起头，鸷阴地看着他们，文文忍不住打寒颤，恐惧从脚底身上来。
　　『好可怕。』文文害怕地握紧双手，握出一痕又一痕的指甲印。
　　「怎么了？」荆泉小心翼翼拿起他的手，将它摊开，发现指甲印，好不心疼。
　　文文抿嘴，摇头说：「没...没事。」

　　距离上一次遇见布莱德，已经过了两个月。
　　有的时候，文文会觉得他们受到监视，但他们总说是他太神经质，文文也不再表示什么。
　　这天，文文带着鲜花到母亲的墓前，韩宁和荆泉在远方观察，若不是文文硬不给跟，他们一定不会在远方干瞪眼。
　　「舅舅，」荆泉抽着烟，戴维杜夫，他已经少量少抽了。
　　「干嘛？」韩宁不客气地回话，他也点燃一根烟。
　　「你是不是也喜欢文文？」荆泉将烟熄掉，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很久了，韩宁总是隔在中央，他想要文文，文文喜欢韩宁，韩宁呢？
　　「文文是我学生，我当然喜欢他。」韩宁说得理所当然，自己也这么深信着，也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你想拥抱他吗？」荆泉问的很直接，他拿出口香糖，往嘴里丢了两颗，咀嚼着。
　　「你胡说什么？」韩宁笑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是我学生。」
　　「可是我想。」荆泉说，他大方地承认自己的欲望。
　　「文文，不一定是同性恋。」韩宁说，他皱眉，他觉得荆泉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