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认定他是花架子,只管冷笑:“你若是怕了,不敢比,只管承认自己不拿刀兵,拿绣花针就好。我也不是和小娘子计较的人。”
容瑾挑眉:“那若是我赢了,我也不用贵使承认自己连小娘子也不如,用贵使的刀兵,给我绣双鞋袜就好。”
容辉拍了容瑾一把:“少贫嘴。”
容辉站起来:“陛下。魏国使臣出言咄咄,甚至出言辱及容家门庭,还请陛下准许微臣之弟与魏国的这位使臣较量一番。”
皇帝淡淡道:“除夕宫宴,怎么能受伤见血。阿瑾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众人很能理解皇帝的犹豫,魏国的这位使臣一看就是一位武将,身高八尺,一身的腱子肉,容瑾一个风流公子,平常看着是挺赏心悦目的,这特么动起手能行吗?
魏国的那位大汉笑道:“邵国的陛下说的在理。既然如此,比一项不会见血受伤的便是。”
“既然比的是军中的功夫,自然是比骑射。”
邵国的皇帝这下爽快了:“既然使臣都这么说了,那阿瑾,你就和他比一比吧。”
邵国的人都对着魏国人和善地微笑起来。
容瑾向来懒散好玩。正经动手的功夫不怎么样,打马球,打猎这种玩闹的活动却都是个中好手。马球比赛,秋季围猎,哪次都是出风头的那个。骑射恰恰是他最擅长,或者说是他唯一擅长的功夫了。
第75章 浪荡子和他的渣男攻18
容瑾看了看这天色:“这深更半夜的, 要不咱们约个时间?”
大汉却嗤笑:“怎么?难道夜里就不行军打仗, 不骑马射箭了?那容公子你学的只怕是耍玩的把式。”
他多次出言挑衅,容瑾也冷下脸来:“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比试射箭这种比较危险, 容易出事的活动, 自然不能在宫宴中进行, 这三五步都有人群, 万一谁不小心, 或者故意射偏了,等闲也得射死一二个高官显贵。
宫中有专门的训练场, 场地空旷, 周围又有高台, 既能叫观众看得见中间的情况,又很安全。宫中有时举办射箭, 跑马, 或是马球比赛, 都在此处。虽然没有哪一次是在夜里进行的,但宫人们都训练有素,不过一会儿, 一盏盏灯, 一张张桌案, 茶水糕点甚至酒水, 一应俱全, 将高台布置地舒舒服服, 除了撤下的菜肴餐具,和刚刚的宫宴没有任何差别。
而被围起来的空旷沙场上,宫人们也搬来了巨大的铜灯,燃起了明亮的火焰,确保大家都能看清楚场地间的动静。
两人都有自己惯用的弓箭,派了人去取,现在还没回来,于是仍坐在台上。宫人过来询问靶子的安排。
大汉看向容瑾:“我们从多远开始?”
“射靶子有什么意思?死靶子谁不会射。”容瑾嗤笑了一声,“我料想贵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难道我们要一轮一轮地射下去,比谁的眼睛先瞎?”
大汉想想也觉得有点道理,容瑾毕竟是容家的人,肯定多少还是会一些的。这么射下去,就算赢了容瑾,也觉得不痛快:“那我们便射活物,如何?十支箭,比谁射的多。”
射活物的难度便高了许多,再加上夜里终究视线不太好,肯定能更快地决出胜负。说不定,像容瑾这种只在白日围猎捉捉弓,射射那些被属下提前射伤腿的小动物的公子哥,连一只也射不到呢。
“大年夜,都说了不宜见血了。”容瑾想了想,“我前些日子,看到街上有人摆摊,将一枚枚铜板用麻绳悬挂起来,让人用弓箭射,若是箭头能穿过铜板中间的方孔,将铜板钉在后面的板子上,就有奖励。不如我们也来射铜板吧。”
这个玩法倒没听说过,不会有什么诈吧。大汉想了想,没想到能有什么猫腻,答应下来:“好,我们骑马绕这场子跑一圈,每次到了铜板前,就拉弓射箭,期间马不许停。十圈之后,便停下来数双方射中铜板的箭数。数量多的一方获胜。”
这时,派去取弓箭的人陆续回来了。
容瑾拿着自己的弓往高台边缘走,脚步中途停留在顾念的桌案前,一双桃花眼带着笑:“阿念身上有铜板吗?”
顾念下意识摸了一下袖口,空荡荡的。他换了礼服来参加宫宴,身上怎么会带钱袋?顾念刚想摇头,他想起什么,然后从腰间取下一物。他腰间挂着一串用五色丝线编成的串子,其间串着各种零碎的小物件,玉珠,铜板……
这是辰国过年的习俗,说配在腰间能辟邪防恶,百病不侵。顾念将上面的那枚铜板解下来,递给容瑾。
容瑾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塞进自己的胸口:“多谢阿念。”
大汉停在一边等容瑾:“这难道还有什么讲究?”
身上带一枚铜板,难道能更好地射到铜板吗?
容瑾挑眉笑道:“护身符啊。心上人佑我所向披靡,百战不殆。”
大汉:“……”
他实在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先往台下去了。
容瑾要走,顾念拉了一下容瑾的袖子:“等一下。”
容瑾转过身,以为顾念有什么事,顾念拿过他弓箭上绑着的皮扳指,为他系在了右手的拇指上。顾念低着头,容瑾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动作间的轻缓和担忧。
容瑾想起,父兄每次前往边疆时,母亲和嫂子会为他们整理甲胄,眉眼忍不住一下子温柔起来:“我去啦。”
容辉作为容瑾的兄长,又是邵国出名的青年将领,这种场合,座位自然改在了皇帝身边,一来护驾,二来能随时给皇帝讲解场上的形势。
皇帝被他俩腻歪地牙疼,见宝贝闺女正专注地看着容瑾那边,就非常低声地问容辉:“这小子来真的?”
容辉心想,既然决定要在一块儿,早晚要跟陛下报备的,以免到时候背上欺君之罪,于是更低声道:“日久生情,假戏真做。”
皇帝见容辉都知道了,定然是容家全家都知道了,顿时惊诧:“友清能忍他?”
谁能忍自己的儿子正儿八经搞断袖?装一装是一回事,玩一玩也没什么,可正经不娶妻了?皇帝都想打断他的腿好吗!
容辉沉吟了一下,皇帝清楚地从这个靠谱又端方的青年将领脸上,看到了“难言之隐”四个字。容辉有点为难:“微臣的母亲,素来疼爱幼子。”
皇帝懂了。友清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怕老婆。他家里其实是他娘子说了算。
皇帝沉下脸:“简直胡闹!妇道人家懂什么?哪能由着他来,断了香火!”
他的声音有点大,七公主转过头,好奇道:“父皇,你在说什么?”
皇帝立刻带着慈父的微笑:“父皇没说什么。只是在跟容辉说,这射铜板听起来难度很高,不知道容瑾到底行不行?”
七公主温温柔柔地白了皇帝一眼:“容瑾哥当然行。”
皇帝苦哈哈:“是是是,在你眼里,估计没有他不行的事。”
“本来就是。”
混账容瑾!还是断袖去吧!到底为什么朕的宝贝闺女,会这么喜欢他?!
两匹马早就被宫人牵进场内。这马是邵国皇宫里出的,为了避嫌,容瑾让大汉先挑。
大汉仔细检查了,两匹都是一等一的宝马。邵国应该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种脏手段。
看容瑾翻身上马,大汉的眼神变得认真了些。只看这姿势,就知道他是马背上的老手。再说容瑾拿在手里的,据说是他平日里用惯了的弓,那弓瞧着,可不轻便。
看来这位搞断袖的容家小儿子,不像他的名声传得那般平庸啊。也是,毕竟是容家人。
宫人用烟花为号,巨大的红色烟花在空中炸开,一时将地面映出红色的光错琉璃。众人视线一阵模糊,待回过神再看下去,两匹马俱已经冲出去了!
关乎国家的体面和尊严,上面的诸位大臣王公,也顾不上矜持了,个个双目灼灼地往下看,也没心思闲聊了。
魏国的几位使者倒是老神在在,见有人看过来,领头的那人笑得憨厚:“我们这位乌将军,是从沙场的小兵里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是国里有名的大力士,骑射手。武艺是一把好手,就是性子太冲动了,不怎么懂规矩。这除夕佳节,扰了贵国的宫宴,扫了贵国的兴,实在是叫我过意不去。”
看着他的那位官员也是老狐狸,假模假样地笑道:“哪里就扫兴了。贵国远道而来,我们自然要以礼相待,不过是比试一番罢了。就怕阿瑾玩闹惯了,下手也没个轻重,叫贵使面子上过不去。”
皇帝坐在高台上,用望远镜往下看,见容瑾的马落后了半身,心里有点着急:“他到底行不行?”
容辉倒是很淡定,他拒绝了宫人送来的望远镜,正在慢慢喝茶:“陛下放心。”
皇帝见他很有把握的样子:“你倒对你弟弟有信心。”
容辉嘴角带着一点笑:“阿瑾小时候身体不是特别好,又会撒娇,仗着母亲娇惯偏护,老是逃训。但容家的儿郎,总要学些本事的,父亲没办法,只好挑着他喜欢的教。那些近身功夫都练得松散稀疏,唯有骑射,阿瑾感兴趣,一直都学着。”
“阿瑾爱玩,却又爱偷懒,平日里和京里的公子哥们比试,不肯尽全力。其实他天赋很好,在我们兄弟三人之中,骑射是最佳的。”
见皇帝尚有些不信,容辉凑近,低声道:“阿瑾前些日子看见的那个摊子,他把人家的铜板都射光了……”
皇帝:“……”
皇帝想笑,又有点恨铁不成钢:“连这点小便宜都要占!”
在外面摆摊的手艺人,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在闹区射铜板,这样的难度,那彩头不过是摆着看的,谁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将彩头取走呢。容瑾怎么连这点小便宜都要占?
容辉嘴角含笑:“听说那最好的彩头,是一对原玉,玉质非常一般,妙就妙在,未经雕琢,开出来就是一对双鱼。”
皇帝的笑慢慢落下来,有几分不赞同。他是真心实意地拿容瑾当做子侄来看:“阴阳调和才是天经地义,男子之间终究不是正道。阿瑾还是太年轻了,年少情浓,就当是一生一世了。焉知以后不会改变心意呢?”
容辉低声:“陛下,阿瑾在家中受宠,进了宫,您也护着他。白长了这么大,从没吃过什么苦,长成了个天真赤子的脾性。一开始臣家中也是不愿意的,可阿瑾执拗地很。他奉了陛下的旨,与辰国那位殿下举止亲昵,日日相对,自然慢慢就上了心。”
言下之意,陛下,一开始是您叫阿瑾去接近顾念的啊。
皇帝一噎,偷偷扫了一眼自己专心致志看着场下的宝贝闺女:“好吧好吧,是有这么个缘故。不过这也不能全赖朕啊。当初朕还没说话的时候,他就为那个顾念打架了呀!”
“对了!当初还上课偷画人家的画像!”
说不定朕的这个旨意,他是正中下怀,顺水推舟,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容辉正直地拍了一下皇帝的马屁:“可见陛下慧眼如炬。臣贸贸然说这些,是想求陛下一个恩旨。辰国的那位殿下客居邵国,毕竟身份尴尬,也不知能与阿瑾长远多久。”
明眼人都知道,辰国是不会接顾念回去了。容辉其实是怕那位宠妃最后上了位,无所顾忌之后,传信回来要弄死顾念。
皇帝摇了摇头:“若是顾念愿意久留邵国,朕自然是欢迎的。”
说到底,皇帝和顾念没什么仇。他和那个妹妹关系也很一般,不过是看在大家同出一源,互利互助的份上。她将有威胁的嫡皇子赶出来了,邵国帮她看管一二,仅此而已。只要顾念安安分分的,邵国的皇帝没必要弄死顾念。
容辉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隆恩。”
第76章 浪荡子和他的渣男攻19
巨大的横木下, 一条条丝线被钉在木头上,然后垂下来, 系着一个又一个铜板。铜板都是宫人挑选过的,在月光的照耀下, 闪着铜色闪闪的光,高高低低地坠着,风轻轻吹过去, 就轻轻地摇晃, 让那些原本就小小的孔变得更加难以寻觅。
为了安全,那根悬着铜板的横木, 和背后的架起的厚长木板,都在众人所在的高台对面。天色暗,尽管有灯火, 台上的人也很难看清那边的情况。只能看到两人骑在马上, 每次疾驰过, 便挽弓, 箭矢脱手,能隐约听到铜板和箭头碰撞,还有箭矢钉在木板上的声音。
场景并不是如何热烈, 至少比往日这场上的马球,蹴鞠比赛冷清许多,因为场中只有两匹马, 两个人。这是正式的场合, 皇帝长辈都在这儿, 大家也不好情绪表现地太激烈。高台上,邵国臣子和魏国的使臣们偶尔四目相对,微笑着点点头,保持着友好的表象,但气氛却非常地紧张。
皇帝从上面看,见容瑾的马一直微微落后于那魏国使臣半身,忍不住皱起了眉。
年纪小的一些人已经忍不住跺脚,低声道:“阿瑾怎么还不超他呀!急死我了!”
“往日里打马球的时候,那股子截我的劲儿哪去了?!”
“跟得那么紧,为什么不试着超他啊!”
骑射骑射,自然两个都算数的。两人比试,自然是先数铜板,钉下铜板多的人获胜。可若是两人射落的铜板数一样,那那个骑马落后一步的,就相当于输了。就算容瑾有把握每一箭都射中,焉知人家没有这个本事啊!
容瑾在场上,不知道高台上的紧张和暗恨。马疾驰地飞快,他坐在马背上,微微伏着身,紧紧地跟在那人身后,双方之间仅差半只马的距离。
他是个现代人,孤身来到这个世界,系统给他设定好了合适的身体,记忆,甚至是情感,这一切他看似坦然地接受了,只当自己像是真正成长在这个王朝,这个世界的容瑾一样活着。他有一直提醒自己,要清醒地做任务,同时也承担起原身所有的责任,做容家的儿郎。父母兄长,君主友人,他甚至还遇上了心爱的人。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不好。他没忘记原来的世界,原来的亲友,也忍不住眷恋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