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收剑入鞘:“这下放心点了吧。”
容瑾这一手,确实有说服力。虽然被他制住的那人,在这七八人中武功不高,可容瑾能这么轻松地制住他,至少也证明了,容瑾的武功,绝不像传言中那么稀疏。到底是容家的人。
更重要的是,顾念已经铁了心了,不肯再听他们劝。
他们走之前,容瑾突然叫住了冯恒岳。容瑾看得出来,虽然这里面冯恒岳武功最低,但他却是队伍里面的领头人。容瑾的目光如同利剑从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脸上看过去:“我丑话要说在前头。我跟你们主子有一两分情谊,跟诸位可没有。先生或许也听说过,我其他都不行,唯有骑射之术和耳力绝佳。如果有尾巴偷偷跟来的话,我绝不会箭下留人。”
第86章 浪荡子和他的渣男攻29
原本顾念的身边,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留下两个人,时刻戒备着。但如今容瑾在这里,再留下别人也不太合适。反正容瑾武功够高, 两人明天也要单独离开,也不在乎今晚了。他们这些人只需要守在两侧的屋子里就是了。
冯恒岳示意众人离开, 关门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这一路沉默寡言, 整日为娘娘抄经,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明明二十不到的人,面容看着竟有几分寂寂之像。如今容公子追来,殿下应该多少会开怀一点吧。
门被“哒”一声合上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和沉默。
容瑾站起来,走到水盆前, 自顾自地用药水卸下脸上的伪装, 变回生动美貌的少年。
顾念坐在床边,只默默看着容瑾。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一时不知道该跟容瑾说什么。
容瑾擦去脸上的水珠:“明日要晨起赶路, 阿念早些睡吧。”
顾念站起身,将床让出来:“阿瑾先睡吧。我待会儿睡。”
容瑾挑眉,现在其实已经挺晚了:“你还不睡, 有什么事吗?”
顾念低声道:“我要抄经。”
容瑾这才注意到, 房间中间的桌子上, 铺着一层白绢, 上面用镇纸压着厚厚的一摞宣纸。最上面的那一张, 正写了一半。容瑾扫了一眼,是《地藏经》。
“我阿娘生前信佛。”顾念看着那摞宣纸,心中如同利刃划过,“我不孝,未能在阿娘生前侍奉左右,如今阿娘走了,我竟然也不能在堂前为她守灵跪孝。只能在路上,为阿娘抄上几本经书,到时候供奉在寺庙里。”
容瑾突然想起之前小二的话:“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顾念点点头:“我29" 听说你要辜负我[慢穿]0 ">首页31 页, 等今日的经文抄完了再吃。”
容瑾没吭声,转身出了门,很快端着饭盒上来,放到窗边榻上的小桌子上:“你吃饭,我来抄。”
顾念睁大眼:“这不合适……”
容瑾已经转身,端着水盆下了楼。片刻后,他换了干净的水回来:“怎么不合适?”
“我连字都给你取了,难道这世上还有我不合适替你做的事?”容瑾放下水盆,平静道,“你不是说过吗,我们不分彼此。何况,明早还要赶路,我们要早点休息。”
容瑾仔细净了手,找到香盒,重新取了一支香点燃,然后坐下,拿笔之前看了一眼顾念:“快吃饭。”
顾念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白粥,一碟腌好的小菜,很清淡,却合他的心意。他为母后守孝,本就该吃的越清淡越好。
顾念端着粥碗,坐在榻上,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容瑾。
灯光下的少年,不似往日般张扬洒脱,眉目间多了几分柔和,他规规矩矩地坐着,身形挺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容瑾是个对他人的视线感知非常灵敏的人,经常只要顾念看他一小会儿,容瑾就会下意识抬起头看过来。但这一次,顾念的视线专注地落在他的侧脸,容瑾却始终没有抬头。客栈的烛火不怎么好,少年总是带笑的双眼微微眯着,脸上的神情近乎郑重和肃穆。
这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啊。
容瑾将最后一笔规规矩矩地写好,放下笔,抬头发现身旁多了两盏灯。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容瑾用镇纸将宣纸压好,转过头看向顾念:“睡吧?”
顾念应了一声,坐在床边,低声道:“阿瑾睡里面,还是外面?”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容瑾下午去找他,傍晚就出宫。偶尔几夜出来玩,留宿容家,容母为他在容瑾的院子里留了一间房,他也一直老老实实地睡在容瑾隔壁。这还是那次山间小屋定情之后,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夜。
容瑾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我睡外面。”
万一有敌袭,容瑾睡在外面,能反应地更快。
简单洗漱后,容瑾吹熄了灯,掀开被子,和衣躺进去。这客栈的床不大,两人几乎是肩并着肩。往日里,就算是走在小路上,看到四周无人,也会忍不住手牵着手,甚至亲一下。两人共度的下午,容瑾经常会躺在顾念的怀里,看书,看天空,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两人说些没什么用的闲话。
这一次重逢,黑暗的屋子里,咫尺之间,隐约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两人之间却好像有着一堵无形的墙,将往日的亲密无间隔得无影无踪。
半响后,顾念轻声问:“阿瑾,你怪我吗?”怪我瞒着你,骗你,怪我想回去。
容瑾压了压被子:“我如果怪你,就不会来。”
“睡吧,阿念。”
顾念不再说话,空气安静下来,容瑾背对着顾念: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警惕:
容瑾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
系统“呵呵”一笑:
容瑾这身份,像个大家闺秀似得,十七八年从没离开过京都,最远的范围就是在京城附近的郊区乱转。他又不掺和军事,真有这种路,容家父兄也不会跟他提,他哪来的能越过渝西关的小路,自然是系统友情赞助的。
容瑾不好意思地笑笑:
容瑾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系统悲愤莫名:
当了向导还不够,我还得给你当检测仪?
容瑾不同意了:
系统冷笑:
容瑾就放软了语气:
容瑾好说歹说,系统终于松口。
系统的声音突然压下来:
容瑾失笑:
系统声音淡淡:
容瑾拢了拢身前的被子,把眼睛闭上,
他生下来就是嫡皇子,想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没有野心,还有血仇啊。这么多人为了你呕心沥血,牺牲和苦难如影随形,异地处之,容瑾是爬也要爬回去的。如果顾念因为喜欢上容瑾,就想抛下一切离开,他反倒要瞧不起顾念了。
容瑾嗤笑一声,
真的不怪。就像那条小路,容瑾再信任顾念,他也不敢告诉顾念那条路在哪。因为他爱这个人,能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性命相托,自己死了也只怪自己眼瞎,但是他不能把别人的命也托给顾念啊。顾念也是一样的道理。
容瑾和系统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夜色已经很深了,困意也慢慢涌上来。
马上就要进入梦乡,顾念那边却突然传来不安的翻动的声音,伴随着很小声却惊惶的梦呓。
容瑾清醒过来刚要细听,顾念猛地坐起来:“别喝!”
他大口地喘着气,靠在床头,半响后,他注意到同样坐起身的容瑾,僵硬道:“阿瑾,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本来也还没睡。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想自己坐一会儿。阿瑾睡吧。”
“我觉得有点冷,你陪我躺着吧。”
“好。”
顾念僵硬地躺下来,原本两人泾渭分明地并肩躺着,各睡一张被子。容瑾现在却将两床被子叠起来,然后凑过去环住了顾念的腰。顾念整个人很僵硬,手紧紧握成拳,容瑾掰开他的手,一根根手指帮他抚平,他的手指很冰冷,容瑾却摸到一手的冷汗。容瑾一遍遍去抚平他的手指,慢慢地,顾念的手放松下来,虚虚地将容瑾的手环在里面。
黑暗中,顾念突然开口:“我知道,因为当初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她连累了我。可我真的不怪她。如果我愿意用她的命换前程,我当初就不会答应离开辰国。”
容瑾没说话,只安静地听。
“我当时已经有计划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能回去的!就为了不让我跟鬼神之事扯上关系,就因为,她想借那颗祸星,为我除掉最有威胁的仇人。她明知道人家给她下药,却根本不避,就等着国诞日的那杯相克的酒!”
“都是为了我。”
“我阿娘,”顾念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她怕那个男人真的不肯召我回去,死之前,撑着一口气,最后的遗言,对在场的文武百官说,她一定要她的独子为她合棺,否则死不瞑目。如今已经过去一月了,她的棺木仍未合棺。”
黑暗里,容瑾紧紧抱住他:“我送你回去。阿念,那条路很快的。”
第87章 浪荡子和他的渣男攻30
第二日清晨,镖队带着他们的病秧子少东家, 捎带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商人, 缓缓启程了。
这种组合并不起眼。邵国向来是个充满浪漫和华美气息的国家,尤其以美人, 丝绸,金银器具闻名诸国。往来邵国采买货物, 运去其他国家贩卖的商人, 车队,每日都络绎不绝。
车队混在清晨赶路的队伍中, 慢悠悠地走着。晌午,车队拐到了一条岔开的偏僻茵茵小路上, 停了下来,众人在路边坐下喝水, 分干粮,像是要休息片刻。
马车后, 几人站在阴影处。
顾念身边并不是真的只有这几个人。除了这个镖队, 还有零零散散七八个人,分开或前或后地跟着, 前边探路,后边望风。如今他跟容瑾走了, 也会有人来替“少东家”和“中年商人”。
冯恒岳低声道:“殿下和容公子是现在启程吗?”
容瑾嘴角勾起,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还是请诸位先走。”
冯恒岳好像想叮嘱点什么, 最后也没说, 只郑重地一揖:“一切都托付给容公子了。今日容公子的恩情, 冯家上下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既然顾念选择相信容瑾,那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除了奉命行事,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容瑾。
“放心。”容瑾躲开了,没受他的礼,“我既然答应带阿念回去,自然会竭力护他周全。”
顾念低声道:“冯叔,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顾念离开,队伍的安全性无疑上升了许多。但也难保不会遇到辰国来的,认识冯恒岳他们的人。
冯恒岳微笑起来:“属下等还盼着能和殿下辰国再聚,自然会小心行事。”
车队休息了片刻,慢慢起程。晌午时分,又特意避开了人,两人两马,孤零零地站在树荫下,看着车队渐行渐远。
不等容瑾说话,顾念主动道:“我蒙上眼睛。”
容瑾犹豫:“现在还不必。”
顾念含笑看着容瑾:“蒙上。”
他没起别的心思,也不愿意因为这点细节和容瑾起猜忌。
容瑾从腰间的取出一条绸带,递给顾念:“委屈阿念这一路不能视物了。”
容母针线极好,平日里闲着会做一些钱袋,发带之类的小玩意儿给家里人。正好前些日子做了条发带给容瑾,容瑾一直收在腰间的锦囊里,如今正好拿出来给顾念遮眼睛。
顾念接过来,看到上面熟悉的纹路:“这是伯母做给阿瑾的发带吗?”
容瑾点点头:“嗯。我还没戴过。”
顾念将绸带系在脑后。如今寒天冻地,要骑马赶路,属下为他拿了厚斗篷,他直接将厚斗篷的帽子也戴上,帽子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整个人的五官感知变得更加模糊。容瑾牵着他的手,引他上马,低声道:“万一遇到人,我们就扮作是出来求医的兄弟。阿念别怕,这两匹马都很温顺的。”
顾念失笑,虽然遮着眼,衣服厚重,却还是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我虽然不似阿瑾般擅长骑射,马还是会骑的。”
顾念蒙着眼睛肯定不能单独骑马,准备了两匹马,是打算中途轮换的。容瑾本来想着,也能体会一下将心上人搂在怀里骑马的感觉,但无奈顾念比容瑾要高。最后反而是容瑾靠在顾念的怀里。他还是在很小的时候,父兄教他骑马时,才和人共乘一骑过。但是如今和顾念共乘,容瑾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大概是,身后这个人他非常熟悉,也非常信任。
有系统给容瑾引路,容瑾走得很顺遂,还能一路上规避行人。
顾念蒙着眼睛,却仍渐渐察觉到,似乎越来越偏僻了。之前还能远远听到人声,现在已经完全察觉不到人的动静,只能听到马蹄踏过枯草的声音。
容瑾的弓箭和箭篓都挂在马侧,他伸手就能摸到,也时刻都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走了半天,一直没有听到系统关于身后有人的提示,容瑾挑眉:
系统:
一路未歇,夜色渐深。
在系统的提示下,容瑾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洞,将马拴好,就打算解开顾念眼上的发带。
顾念却伸手捂住了眼前的带子:“不用解开。”
容瑾解释道:“可以解开,我们今日不赶路了。”
顾念轻声解释道:“我之前隐约听到不远处有水声,似乎是急流。别解开了。”
容瑾打算给顾念解开发带的手顿住了。那河挺远的,容瑾听到了,但他没想到顾念也能听到。这个年头没有卫星导航,又地广人稀,地图是个稀罕物,而且都很模糊,就连军方用的地图,如果不是常去的地段,也未必有多准。人烟稀少的荒林野山,更不必说了。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其实很难根据一两处特征,推测出一条隐蔽又难走,几乎没有引导方向,七拐八拐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