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辞握住他的手,笑得眉眼格外好看,“要不你喝吧。”
燕榅休看出了他什么想法,唇角微微勾了下,“行。”
只可惜,啤酒这玩意,单单几瓶,压根喝不倒燕榅休,风辞微感遗憾。
眨眼就到了除夕。
阿钰也放了假,听说在燕家过年的时候,惊讶了半天,半晌,手动把下巴安了回去,问风辞,“哥,不会有什么豪门大戏吧?”
风辞回了个白眼,“想多了,今年年夜饭还是你做。”
阿钰,“……为啥?”
“因为没人。”
“……”
车行驶了好久,阿钰一路看了过去,很大,像是一个庄园,布置得特别漂亮,花石锦绣,亭台楼阁,感觉有些年岁了,直到车停在了一处宅院的门口,阿钰下车一看,确实是有些年代了,虽然布置偏现代化,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古代的宫廷。
有一种庄严,肃穆的贵重感。
一路走进去,蓦然生出一种肃然起敬的敬畏心。
人真的不多,两个中年女佣,一个年迈的老管家。
阿钰想象中的那种豪门恩怨情仇大戏,在看到老管家脸上慈祥的笑容时,碎得稀巴烂。
她忧郁地发现,年夜饭说不定还真是她的。
“少爷回来了,”老管家头发都白了,脸上带着岁月的褶皱,戴着老花镜,打量风辞兄妹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家的晚辈似的,格外的和蔼可亲,“这两位就是风小少爷和小小姐吧。”
一个老人家这么亲切,还这么称呼,风辞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您好,我是风辞,这是我妹,风钰。”
老管家连连点头,“这名字好,这名字好。”
慈祥的目光仍旧落在他二人身上,问他们,“这些年过的可好?”
风辞点头,“还行。”
老人家笑了笑,像是很欣慰,“那就好。”
等到老管家招呼阿钰的时候,风辞才问旁边一直没什么话的燕榅休,“我怎么感觉他认识我和阿钰?”
燕榅休点头,“认识。”
他低声解释了句,“他也认识你父亲。”
风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次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感觉。
风辞看了看四周,坐在那边的阿钰正在与老管家聊天,大部分时候是阿钰在说,老管家听着,就像一个好不容易等到晚辈归家的长辈,耐心又亲切,女佣把一些零食水果点心都摆上来后,就退下了。
燕榅休坐在他身旁,难得在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历年的春节联欢节目。
虽然依旧没几个人,但年夜饭仍旧是件大事。
没过多久,阿钰就去厨房了。
整个客厅就只剩风辞和燕榅休两个人了。
风辞感慨一句,“怎么感觉你家过年这么凄惨。”
压根没人,走流程都觉得心酸系列,难怪燕榅休平时压根不回来。
燕榅休看向他,“今年不凄惨。”
风辞笑,起身,顺带把他拉起来,“走,捣乱去。”
燕榅休莫名,“嗯?”
结果没成功,因为阿钰很快喊了句,“厨房杀手不要进来!”
一句话,堵了两个人。
风辞负气出走,拉着燕榅休就出了门。
天是苍灰色的,云层淡薄,温度很低,但没什么冷风,在外散步也别有一番风味。
风辞拉着人到处乱转,越走越远,突然咦了声,“这里还有迷宫?”
燕榅休一路都没什么话,一直跟着他走,此时嗯了声,“当初建筑师的一个小设计,小型迷宫,困不住人。”
风辞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枝丫繁茂,树冠遮天,“那里是中点?”
“对。”
正巧走到了分叉口,风辞松开手,“既然困不住人,要不我们比比,分开走,看谁最先走到树下,赢的人有奖励,怎么样?”
燕榅休看了他一眼,“什么奖励?”
风辞想了想,“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杀人放火除外。”
燕榅休提醒他,“这里我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
风辞立马转身,“不比了。”
燕榅休轻轻笑了声,拉住他,“走吧,我陪你过去。”
风辞回头看他,“今天过年,你情绪怎么这么低?你在想什么?”
一天都没几句话。
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劲。
燕榅休神情一怔,看风辞疑惑的眼神,解释了句,“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风辞哦了一声,“没事,明天是新的一年,新年新气象,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燕榅休难得没回话,定定地看着他,看得风辞莫名其妙,“怎么?我脸上长毛了?”
燕榅休摇头,牵着他,朝迷宫里走去。
是真不大,没几分钟就到了,但两旁的障碍物挺精巧别致的,拐角处都挂着模样不一的人偶形灯笼,脸上或带着笑,或带着哭,表情也不同。
风辞扫了几眼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
直到站在大树下,遮天蔽日的感觉压了过来,一看就是百年老树,树干很粗,枝干沉甸甸的压了下来,抬头看不见天色。
“你家的古董很多啊,”风辞说,指着这棵老树,“这也算是古董了吧。”
燕榅休笑了下,靠近他,偏过头,亲吻他的唇。
很温情的一个吻。
风辞听见了树叶沙沙的响声,燕榅休的手臂在一直收紧,用力。
就像是要把他拽住,死死地抓住。
但他回过神来,又好像是错觉。
中午的饭菜格外的丰盛,风辞相当给面子,吃了不少,还喝了点酒,可能是酒后劲过大,他在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时,外面的天都黑了。
晚饭没吃多少,风辞又觉得困,撑着脑袋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眉眼耷拉着,没注意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直到最后,燕榅休起身,说去拿点喝的。
风辞嗯了声。
就剩他一人在那看电视了。
燕榅休去拿了茶饮,却是绕了几条走廊,去了老管家的房间,门正开着,老人家在里面睡觉,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把东西放下,准备离开。
小姑娘拦在了他的面前。
阿钰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很多年前的照片,边缘已有些泛黄,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精致的小脸紧绷着,像是在生气。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语气不太好。
“你早就知道,对吗?”
燕榅休低眸扫了眼那张照片,心头一动,“很可爱,不是吗。”
阿钰呼吸一滞,死死地盯着他,眼圈隐隐泛红,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就是你喜欢他的理由?”
燕榅休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哄小猫似的说了一句,“安静点。”
他说完,错过她,抬步就走。
“哥哥不会高兴的。”
阿钰看着他停顿的脚步,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高兴的。”
她捂着脸,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眼泪流了下来,顺着下巴砸在了地板上,“你太过分了。”
“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哥哥?”
“为什么?”
燕榅休伸手,把她手里的那张照片拿了过来,低眸打量了下,眸光很温柔,“我很早就想要他了。”
他这话在阿钰听来,不亚于雷霆重击。
她咬着牙,看着这个人就跟看神经病疯子一样,“变态。”
燕榅休面上无动于衷。
“风钰,如果不是你哥哥,你不会有现在的机会站在这。”
“我既可以让你醒过来,也可以让你再睡过去。”
阿钰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语气很轻,“他给自己注射了药剂,浑身流了好多血。”
“疼得要死,却一声不发,最后,”她几乎都要说不下去了,声音几近破碎,却还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就那样,慢慢地死在我的墓碑前。”
她一直以为那是梦,她也一直以为她当时是在家里,哥哥每隔一段时间回家来看看她,有时候身边跟着有其他人。
哥哥说的话她听不清,但她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知道他是在同她聊天,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天,也是她哥哥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天,她无意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小小的照片。
正是她的脸。
原来她已经死了?
阿钰再醒来时,有些茫然,但见到的一切,都是好生生的,于是,也就渐渐忘了那个梦。
唯独那残酷的一幕,她无法释怀。
她根本无法想象,会有一天,哥哥会自杀。
他那样骄傲又自信的人。
居然会选择自杀。
她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理由。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阿钰唇角慢慢地勾起一抹轻微的笑,很疼痛,眼眸里盛满了难以抑制的悲痛。
她慢慢地说着。
“我猜你肯定没有亲眼看到。”
“我不知道那个药剂是做什么用的,但我知道哥哥死之前的想法。”
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毒的冰寒利刃,生生插进了男人的心口里。
“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想再见到你。”
……
“就这样吧,燕榅休,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当没我这个人。”
“你是死是活,是病是残,都与我无关。”
“不要再来找我。”
而后,这个人亲手,抹去了所有。
就像是户口被注销,连带着记忆,消除地一干二净。
……
燕榅休浑身发冷,指甲深深地陷入血肉里,他克制着喘息,他几乎要咳出来,但生硬地压制下去了,浑身剧烈疼痛几乎让他眼前出现幻觉。
恍惚间,他看见了那通电话之后,风辞脸上的决绝与漠然。
那个人放弃了生命,放弃了所有。
甚至连一点感情都不肯留。
他选择离开。
在见了妹妹最后一面后。
一个人,慢慢地死去。
他明明还有大好的光阴与前途。
他明明,习惯了黑暗与孤独。
喉间的血腥味终于压抑不住,男人缓缓弓下身,生生咳了一口鲜血。
他的脸色白的吓人。
第68章 舅妈
“哥。”
听到声音后, 风辞歪了下脑袋,看向阿钰,她站的有点远,微微低着头, 看不清神情,“怎么了?”
阿钰沉默了下, “我想回家。”
风辞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九点了,“时间不早了,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顺带去看看爸妈。”
阿钰没说话, 在那站了一会,就在风辞以为有事的时候, 她走了过来。
近了。
风辞能清晰地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怎么回事?”
风辞困意顿时去了大半,站了起来, 仔细地盯着她, “谁欺负你了?”
他家阿钰虽然生得娇小,却不是一个经常会哭的孩子, 而且之前还好好的, 有说有笑的朝他要红包。
他话音刚落, 阿钰突然扑到了他怀里,声音哽咽,“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谁欺负你了?!”
她哭得很凶,“到底谁欺负你了?!”
风辞都被她哭懵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谁欺负我啊,再说谁有那个胆子。”
“你哥我天下无敌,”他揉了揉小姑娘柔顺的长发,“你是不是做梦了,梦还没醒?”
阿钰没回话,泪水止不住,死死地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法,风辞把人按在沙发上,给她擦了擦眼泪,“要不这样,明天你想玩什么,我就带你去玩什么,行不?”
他捏了捏阿钰脸颊上的软肉,“不过我要声明一下,你觉得你哥会被欺负这个念头,必须得打消,你哥我会这么弱吗?嗯?”
阿钰缓慢地摇了下头。
“那不就是了,”风辞理了下他刚刚给揉乱的发型,看着阿钰,突然冒了一句,“哭得还挺好看。”
阿钰,“……”
她一巴掌拍开风辞在她脑袋上作乱的手。
眼泪也慢慢收了回去。
她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风辞,过了一会,“哥,要不你找个女生当媳妇吧。”
风辞正在喝酸奶,闻言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阿钰小脸绷着,面无表情,“我不喜欢他。”
风辞慢悠悠地灌了一口,偏头喊了声,“燕榅休,你欺负我妹了?”
不等男人回话,阿钰一把拿过风辞手里的那瓶酸奶,盯着他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喜欢他。”
说完,她就转身上楼了。
火气不小。
风辞又拿了瓶酸奶,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后,身边坐了个人。
他身姿歪歪,没个正形,语调也懒洋洋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欺负小孩子了?”
正准备把酸奶放在茶几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接过,然后男人就着剩下的半瓶喝了。
风辞,“……”
咋回事,一个两个的,都看中他手里的酸奶了?整瓶的不就在旁边放着的吗。
燕榅休把空瓶放下,声色淡淡,“我不止欺负她,还欺负你。”
风辞支着下巴瞧他,“欺负我就行了,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哎?你怎么欺负她了?”